1  | 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十一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充集賢殿修撰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六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
2  |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唐紀五十七 |
3  |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下 |
4  | 元和十四年二月,李聽襲海州,克東海、朐山、懷仁等縣。李愬敗平盧兵於沂州,拔丞縣。 |
5  | 李師道聞官軍侵逼,發民治鄆州城塹,修守備,役及婦人,民益懼且怨。 |
6  | 都知兵馬使劉悟,正臣之孫也,師道使之將兵萬餘人屯陽榖以拒官軍。悟務為寬惠,使士卒人人自便,軍中號日劉父。及田弘正渡河,悟軍無備,戰又數敗。或謂師道曰:「劉悟不修軍法,專收眾心,專收眾心,恐有他志,宜早圖之。」師道召悟計事,欲殺之。或諫曰:「今官軍四合,悟無逆狀,用一人言殺之,諸將誰肯為用!是自脫其爪牙也。」師道留悟旬日,復遣之,厚贈金帛以安其意。悟知之,還營,陰為之備。師道以悟將兵在外,署悟子從諫門下別奏。從諫與師道諸奴日遊戲,頗得其陰謀,密疏以白父。 |
7  | 又有謂師道者曰:「劉悟終為患,不如早除之。」丙辰,師道潛遣二使齎帖授行營兵馬副使張暹,令斬悟首獻之,勒暹權領行營。時悟方據高丘張幕置酒,去營二三里。二使至營,密以帖授暹。暹素與悟善,陽與使者謀曰:「悟自使府還,頗為備,不可忽忽,暹請先往白之,云『司空遣使存問將士,兼有賜物,請都頭速歸,同受傳語。』如此,則彼不疑,乃可圖也。」使者然之。暹懷帖走詣悟,屏人示之。悟潛遣人先執二使,殺之。 |
8  | 時已向暮,悟按轡徐行還營,坐帳下,嚴正自衛。召諸將,厲色謂之曰:「悟與公等不顧死亡以抗官軍,誠無負於司空。今司空信讒言,來取悟首。悟死,諸公其次矣。且天子所欲誅者獨司空一人,今軍勢日蹙,吾曹何為隨之族滅!欲與諸公卷旗束甲,還入鄆州,奉行天子之命,豈徒免危亡,富貴可圖也。諸公以為如何?」兵馬使趙垂棘立於眾首,良久,對曰:「事果濟否?」悟應聲罵曰:「汝與司空合謀邪!」立斬之。徧問其次,有遲疑未言者,悉斬之,并斬軍中素為眾所惡者,凡三十餘,尸於帳前。餘皆股栗,曰:「惟都頭命,願盡死!」 |
9  | 乃令士卒曰:「入鄆,人賞錢百緡,惟不得近軍帑。其使宅及逆黨家財,任自掠取;有仇者報之。」使士皆飽食執兵,夜半,聽鼓,三聲絕, 即行,人銜枚,馬縛口,遇行人,執留之,人無知者。距城數里,天未明,悟駐軍,使聽城上柝聲絕,使十人前行,宣言「劉都頭奉帖追入城。」門者請俟寫簡白使,十人拔刃擬之,皆竄匿;悟引大軍繼至,城中譟譁動地。此至,子城已洞開,惟牙城拒守,尋縱火斧其門而入。牙中兵不過數百,始猶有發弓矢者,俄知力不支,皆投於地。 |
10  | 悟勒兵升聽事,使捕索師道。索,山客翻。師道與二子伏廁牀下,索得之,悟命置牙門外隙地,使人謂曰:「悟奉密詔送司空歸闕,然司空亦何顏復見天子!」師道猶有幸生之意,其子弘方仰曰:「事已至此,速死為幸!」尋皆斬之。自卯至午,悟乃命兩都虞候巡坊市,禁掠者,即時皆定。大集兵民於毬場,親乘馬巡繞,慰安之。斬贊師道逆謀者二十餘家,文武將吏且懼且喜。悟見李公度,執手歔欷;出賈直言於獄,置之幕府。 |
11  | 悟之自陽穀還兵趨鄆也,潛使人以其謀告田弘正:「事成,當舉烽相白;萬一城中有備不能入,願公引兵為助。功成之日,皆歸於公,悟何敢有之。」且使弘正進據己營。弘正見烽,知得城,遣使往賀。悟函師道父子三首遣使送弘正營,弘正大喜,露布以聞。淄、青等十二州皆平。 |
12  | 弘正初得師道首,疑其非真,召夏侯澄使識之。澄熟視其面,長號隕紹者久之,乃抱其首,舐其目中塵垢,復慟哭。弘正為之改容,義而不責。 |
13  | 壬戌,田弘正捷奏至。乙丑,命戶部侍郎楊於陵為淄青宣撫使。已巳,李師道首函至。自廣德以來,垂六十年,藩鎮跋扈河南、北三十餘州,自除官吏,不供貢賦,至是盡遵朝廷約束。 |
14  | 上命楊於陵分李師道地,於陵按圖籍,視土地遠邇,計士馬眾寡,校倉庫虛實,分為三道,使之適均:以鄆、曹、濮為一道,淄、青、齊、登、萊為一道,兗、海、沂、密為一道;上從之。 |
15  | 劉悟以初討李師道詔云:「部將有能殺師道以眾降者,師道官爵悉以與之。」意謂盡得十二州之地,遂補署文武將佐,更州縣長吏;謂其下曰:「軍府之政,一切循舊。自今但與諸公抱子弄孫,夫復何憂!」 |
16  | 上欲移悟他鎮,恐悟不受代,復須用兵,密詔田弘正察之。弘正日遣使者詣悟,託言修好,實觀其所為。悟多力,好手搏,得鄆州三日,則教軍中壯士手搏,與魏博使者庭觀之,自搖肩攘臂,離坐以助其勢。弘正聞之,笑曰:「是聞除改,登即行矣,何能為哉!」庚午,以悟為義成節度使。悟聞制下,手足失墜;明日,遂行。弘正已將數道,比至城西二里,與悟相見於客亭,即受旌節,馳詣滑州,辟李公度、李存、郭昈、賈直言以自隨。 |
17  | 悟素與李文會善,既得鄆州,使召之,未至。聞將移鎮,昈、存謀曰:「文會佞人,敗亂淄青一道,滅李司空之族,萬人所共讎也!不乘此際誅之,田相公至,務施寬大,將何以雪三齊之憤怨乎!」乃詐為悟帖,遣使即文會所至,取其首以來。使者遇文會於豐齊驛,斬之。比還,悟及昈、存已去,無所復命矣。文會二子,一亡去,一死於獄,家貲悉人所掠,田宅沒官。 |
18  | 詔以淄青行營副使張暹為戎州刺史。 |
19  | 癸酉,加田弘正檢校司徒、同平章事。 |
20  | 先是,李師道將敗數月,聞風動鳥飛,皆疑有變,禁鄆人親宴聚及道路偶語,犯者有刑。弘正既入鄆,悉除苛禁,人遊樂,寒食七晝夜不禁行人。或諫曰:「鄆人久為寇敵,今雖平,人心未安,不可不備。」弘正曰:「今為暴者既除,宜施以寬惠,若復為嚴察,是以桀易桀也,庸何愈焉!」 |
21  | 先是,賊數遣人入關,截陵戟,焚倉場,流矢飛書,以震駭京師,沮撓官軍。有司督察甚嚴,潼關吏至發人囊篋以索之,然終不能絕。及田弘正入鄆,閱李師道簿書,有賞殺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賞潼關、蒲津吏卒案,乃知曏者皆吏卒受賂於賊,容其姦也。 |
22  | 裴度纂述察、鄆用兵以來上之憂勤機略,因侍宴獻之,請內印出付史官。上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也。」弗許。 |
23  | 三月戊子,以華州刺史馬總為鄆、曹、濮等州節度使。己丑,以義成節度使薛平為平盧節度、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以淄青四面行營供軍使王遂為沂、海、兗、密等州觀察使。 |
24  | 橫海節度使烏重胤奏:「河朔藩鎮所以能旅拒朝命六十餘年者,由諸州縣各置鎮將領事,收刺史、縣令之權,自作威福。曏使刺史反得行其職,則雖有奸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獨反也。臣所領德、棣、景三州,已舉牒反還刺史職事,應在州兵並令刺史領之。」夏四月丙寅,詔諸道節度、都團練、都防禦、經略等使所統支郡兵馬,並令刺史領之。自至德以來,節度使權重,所統諸州反置鎮兵,以大將主之,暴橫為患,故重胤論之。其後河北諸鎮,惟橫海最為順命,由重胤處之得宜故也。。 |
25  | 辛未,工部侍郎、同平章事程异薨。 |
26  | 裴度在相位,知無不言,皇甫鎛之黨陰擠之。丙子,詔度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充河東節度使。 |
27  | 皇甫鎛專以掊克取媚,人無敢言者,獨諫議大夫武儒衡上疏言之。鎛自訴於上,上曰:「卿以儒衡上疏,將報怨邪!」鎛乃不敢言。儒衡,元衡之從父弟也。 |
28  | 史館修撰李翱上言,貞觀三年置史館於門下省,有修撰四人,掌修國史。以為:「定禍亂者,武功也;興太平者,文德也。今陛下即以武功定海內,若遂革弊事,復高祖、太宗舊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邇;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絕進獻,寬百姓租賦;厚邊兵,以制戎狄侵盜;數訪問待制官,以通塞蔽;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之所以興也。陛下既已能行其難,若何不為其易乎!以陛下天資上聖,如不惑近習容悅之辭,任骨鯁正直之士,與之興大化,可不勞而成也。若不以此為事,臣恐大功之後,逸欲易生。進言者必曰:『天下既平矣,陛下可以高枕自安逸,』如是,則太平未可期矣!」 |
29  | 秋七月丁丑朔,田弘正送殺武元衡賊王士元等十六人,詔使內京兆府、御史臺徧鞫之;皆款服。京兆尹崔元略以元衡物色詢之,則多異同。元略問其故,對曰:「恒、鄆同謀遣客刺元衡,而士元等後期,聞恒人事已成,遂竊以為己功,還報受賞耳。今自度為罪均,終不免死,故承之。」上亦不欲復辨正,悉殺之。 |
30  | 戊寅,宣武節度使韓弘始入朝,上待之甚厚。弘獻馬三千,絹五千,雜繪三萬,金銀器千,而汴之庫貛尚有錢百餘萬緡,絹百餘萬匹,馬七千匹,糧三百萬斛。 |
31  | 己丑,群臣上尊號曰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赦天下。 |
32  | 兗、海、沂、密觀察使王遂,本錢穀吏,性狷急,無遠識。時軍府草創,人情未安,遂專以嚴酷為治,所用杖絕大於常行者;每詈將迕,軏曰「反虜」;又盛夏役士卒營府舍,督責峻急;將卒憤怨。 |
33  | 辛卯,毅卒王弁與其徒四人浴於泝水,密謀作亂,曰:「今服役觸罪亦死,奮命立事亦死,死於立事,不猶愈乎!明日,常侍與監軍副使有宴,軍將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屬乘此際出其不意取之,可以萬全。四人皆以為然,約事成推弁為留後。 |
34  | 壬辰,遂方宴飲,日過中,弁等五人突入,於直房前取弓刀,徑前射副使張敦實,殺之。遂與監事狼狽起走,弁執遂,數之以盛暑興役,用刑刻暴,立斬之。傳聲勿驚監事,弁即自稱留後,升廳號令,與監軍抗禮,召集將吏參賀,眾莫敢不從。監軍具以狀聞。 |
35  | 甲午,韓弘又獻絹二十五萬匹,絁三萬匹,銀器二百七十;左右軍中尉各獻錢萬緡。自淮西用兵以來,度支、鹽鐵及四方爭進奉,謂之「助軍」;賊平又進奉,謂之「賀禮」;後又進奉,謂之「助賞」;上加尊號又進奉,亦謂之「賀禮」。 |
36  | 丁酉,以河陽節度使令狐楚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楚與皇甫鎛同年進士,故鎛引以為相。 |
37  | 朝廷聞沂州軍亂,甲辰,以棣州刺史曹華為沂、海、兗、密觀察使。 |
38  | 韓弘累表請留京師,八月己酉,以弘守司徒,兼中書令。癸丑,以吏部尚書張弘靖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弘靖,宰相子,少有令聞,立朝簡默;河東、宣武闕帥,朝廷以其位望素重,使鎮之。弘靖承王鍔聚斂之餘,韓弘嚴猛之後,兩鎮喜其廉謹寬大,故上下安之。 |
39  | 己未,田弘正入朝,上待之尤厚。 |
40  | 戊辰,陳許節度使郗士美薨,以庫部員外郎李渤為弔祭使。渤上言:「臣過渭南,聞長源鄉舊四百戶,今纔百餘戶,閺鄉縣舊三千戶,今纔千戶,其他州縣大率相似。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戶稅攤於比鄰,致驅迫俱逃,此皆聚斂之臣剝下媚上,惟思竭澤,不慮無魚。乞降詔書,紹攤逃之弊;盡逃戶之產償稅,不足者乞免之。計不數年,人皆復於農矣。」執政見而惡之,渤遂謝病,歸東都。 |
41  | 癸酉,吐蕃寇慶州,營於方渠。 |
42  | 朝廷議興兵討王弁,恐青、鄆相扇繼變,乃除弁開州刺史,遣中使賜以告身。中使給之曰:「開州計已有人迎候道路,留後宜速發。」弁即日發沂州,邊從尚百餘人,入徐州境,所在減之,其眾亦稍散。遂加以杻械,乘驢入關。九月戊寅,腰斬東市。 |
43  | 先是,三分鄆兵以隸三鎮,及王遂死,朝廷以為師道餘黨凶態未除,命曹華引棣州兵赴鎮以討之。沂州將士迎候者,華皆以好言撫之,使先入城,慰安其餘,眾皆不疑。華視事三日,大饗將士,伏甲士千人於幕下,乃集眾而諭之日:「天子以鄆人有遷徒之勞,特加優給,宜令鄆人處左,沂人處右。」即定,令沂人皆出,因闔門,謂鄆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為帥於此,將士何得輒害之!」語未畢,伏者出,圍而殺之,死者千二百人,無一得脫者。門屏間赤霧高丈餘,久之方散。 |
44  | 臣光曰:春秋書楚子虔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彼列國也,孔子猶深貶之,惡其誘討也,況為天子而誘匹夫乎! |
45  | 王遂以聚斂之才,殿新造之邦,用苛虐致亂。王弁康夫,乘釁竊發,苟沂帥得人,戮之易於犬豕耳,何必以天子詔書為誘人之餌乎!且作亂者五人耳,乃使曹華設詐,屠千餘人,不亦濫乎!然則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將帥,將帥何以令其士卒!上下盻盻,如寇讎聚處,徥間則更相魚肉,惟先發者為雄耳,禍亂何時而弭哉! |
46  | 惜夫!憲宗削平僭亂,幾致升平,其美業所以不終,由苟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 |
47  | 甲辰,以田弘正兼侍中,魏博節度使如故。弘正三表請留,上不許。弘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猶以故事繼襲,故兄弟子姪皆仕諸朝,上皆握居顯列,朱紫盈庭,時人榮之。 |
48  | 乙巳,上問宰相:「玄宗之政,先理而後亂,何也?」崔群對曰:「玄宗用姚崇、宋璟、盧懷慎、蘇頲、韓休、張九齡則理,用字文融、李林甫、楊國忠則亂。故用人得失,所繫非輕。人皆以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反為亂之始,臣獨以為開元二十四年罷張九齡相,專任李林甫,此理亂之所分也。願階下以開元初為法,以天寶末為戒,乃社稷無疆之福!」皇甫鎛深恨之。 |
49  | 冬十月壬戌,容管奏安南賊楊清陷都護府,殺都護李象古及妻子、官屬、部曲千餘人。象古,道古之兄也,以貪縱荷刻失眾心。清世為蠻酋,象古召為牙將,清鬱鬱不得志。象古命清將兵三千討黃洞蠻,清因人心怨怒,引兵夜還,襲府城,陷之。 |
50  | 初,蠻賊黃少卿,自貞元以來數反覆,桂管觀察使裴行立、容管經略使陽旻欲徼幸立功,爭請討之;上從之。嶺南節度使孔戣屢諫曰:「此禽獸耳,但可自計利害,不足與論是非。」上不聽,大發江、湖兵會容、桂二管入討,士卒被瘴癘,死者不可勝計。安南乘之,遂殺都護。行立、旻竟無功,二管彫弊,惟戣所部晏然。 |
51  | 丙寅,以唐州刺史桂仲武為安南都護;赦楊清,以為瓊州刺史。 |
52  | 是歲,吐蕃節度論三摩等將十五萬眾圍鹽州,党項亦發兵助之。刺史李文悅竭力拒守,凡二十七日,吐蕃不能克。靈武牙將史奉敬言於朔方節度使杜叔良,請兵三千,齎三十日糧,深入吐蕃以解鹽州之圍。叔良以二千五百人與之。奉敬行旬餘;無聲問,朔方人以為俱沒矣。無何,奉敬自他道出吐蕃背,吐蕃大驚,潰去。奉敬奮擊,大破,不可勝計。。奉敬與鳳翔將野詩良輔、涇原將郝玼皆以勇著名於邊,吐蕃憚之。 |
53  | 柳泌至台州,驅吏民采藥,歲餘,無所得而懼,舉家逃入山中;浙東觀察使捕送京師。皇甫鎛、李道古保護之,上復使待詔翰林;服其藥,日加躁渴。 |
54  | 起居舍人裴潾上言,以為:「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樂者饗天下之福,自黃帝至於文、武,享國壽考,皆用此道也。自去歲以來,所在多薦方士,轉相汲引,其數浸繁。借令天下真有神仙,彼必深潛巖壑,惟畏人知。凡候伺權貴之門,以大言自衒奇技驚眾者,皆不軌徇利之人,豈可信其說而餌其藥邪!夫藥以愈疾,非朝夕常餌之物;況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氣,殆非人五藏之所能勝也。古者君飲藥,臣先嘗之,乞令獻藥者先自餌一年,則真偽自可辨矣。」上怒,十一月己亥,貶潾江陵令。 |
55  | 初,群臣議上尊號,皇甫鎛欲增「孝德」字,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群曰:「言聖則孝在其中矣。」鎛譖群於上曰:「群於陛下惜『孝德』二字。上怒。時鎛給邊軍賜與,多不時得,又所給多陳敗,不可服用,軍士怨怒,流言欲為亂。李光顏憂懼,欲自殺;遣人訴於上,上不信。京師恟懼,群具以中外人情上聞。鎛密言于上曰:「邊賜皆如舊制,而人情忽如此者,由群鼓扇,將以賣直,歸怨於上也。」上以為然。十二月乙卯,以群為湖南觀察使,於是中外切齒於縛矣。 |
56  | 中書舍人武儒衡,有氣節,好直言,上器之,顧待甚渥,人皆言且入相。令狐楚忌之,思有以沮之者,乃薦山南東道節度推官狄兼劚才行。癸亥,擢兼劚左拾遺內供奉。兼劚,仁傑之族曾孫也。楚自草制辭,盛言「臣曾祖平一,在天后朝,辭榮終老。」上由是薄楚之為人。 |
57  | 十五年春正月,沂、海、兗、密視察使曹華請徒理兗州; |
58  | 义成节度使劉悟入朝。 |
59  | 初,左軍中尉吐突承璀謀立澧王惲為太子,上不許。及上寢疾,承璀謀尚未息,太子聞而憂之,密遣人問計於司農卿郭釗,釗曰:「殿下但盡孝謹以俟之,勿恤其他。」釗,太子之舅也。 |
60  | 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往往獲罪,有死者,人人自危;庚子,暴崩於中和殿。時人皆言內常侍陳弘志弒逆,其黨類諱之,不敢討賊,但云藥發,外人莫能明也。 |
61  | 中尉梁守謙與諸宦官馬進潭、劉承偕、韋元素、于守澄等共立太子,殺吐突承璀及澧王惲,賜左、右神策軍士錢人五十緡,六軍、威遠人三十緡,左、右金吾人十五緡。 |
62  | 閏月丙午,穆宗即位於太極殿東序。是日,召翰林學士段文昌等及兵部郎中薛放、駕部員外郎丁公著對于思政殿。放,戎之弟;公著,蘇州人;皆太子侍讀也。上未聽政,放、公著常侍禁中,參預機密,上欲以為相,二人固辭。 |
63  | 丁未,輟西宮朝臨,集群臣於月華門外。貶皇甫鏄為崖州司戶;市井皆相賀。 |
64  | 上議命相,令狐楚薦御史中丞蕭俛;辛亥,以俛及段文昌皆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楚、俛與皇甫鎛皆同年進士,上欲誅鎛,俛及宦官救之,故得免。 |
65  | 壬子,杖殺柳泌及僧大通,自餘方士皆流嶺表;貶左金吾將軍李道古循州司馬。 |
66  | 癸丑,以薛放為工部侍郎,丁公著為給事中。 |
67  | 乙卯,尊郭貴妃為皇太后。 |
68  | 丁卯,上與群臣皆釋服從吉。 |
69  | 二月丁丑,上御丹鳳門樓,赦天下。事畢,盛陳倡優雜戲於門內而觀之。丁亥,上幸左神策軍觀手搏雜戲。 |
70  | 庚寅,監察御史楊虞卿上疏,以為:「陛下宜延對群臣,周徧顧問,惠以氣色,使進忠若趨利,論政若訴冤,如此而不致升平者,未之有也。」衡山人趙知微亦上疏諫上遊畋無節。上雖不能用,亦不罪也。 |
71  | 壬辰,廢邕管,命容管經略使陽旻兼領之。 |
72  | 安南都護桂仲武至安南,楊清拒境不納。清用刑慘虐,其黨離心;仲武遣人說其莤豪,數月間,降者相繼,得兵七千餘人。朝廷以仲武為逗留,甲午,以桂管觀察使裴行立為安南都護。乙未,以太僕卿杜式方為桂管觀察使。丙申,貶仲武為安州刺史。 |
73  | 丹王逾薨。 |
74  | 吐蕃寇靈武。 |
75  | 憲宗之末,回鶻遣合達干來求昏尤切;憲宗許之。三月癸卯朔,遣合達干歸國。 |
76  | 上見夏州觀察判官柳公權書跡,愛之。辛酉,以公權為右拾遺、翰林侍書學士。上問公權:「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默然改容,知其以筆諫也公權,公綽之弟也。 |
77  | 辛未,安南將士開城維桂仲武,執楊清,斬之。裴行立至海門而卒;復以仲武為安南都護。 |
78  | 吐蕃寇鹽州。 |
79  | 初,膳部員外郎元稹為江陵士曹,與監軍崔潭峻善。上在東宮,聞宮人誦稹歌詩而善之;及即位,潭峻歸朝,獻稹歌詩百餘篇。上問「稹安在?」對曰:「今為散郎。」夏五月庚戌,以稹為祠部郎中、知制誥;朝論鄙之。會同僚食瓜於閣下,有青蠅集其上,中書舍人武儒衡以扇揮之曰:「適從何來,遽集於此!」同僚皆失色,儒衡意氣自若。 |
80  | 庚申,葬神聖章武孝皇帝于景陵;廟號憲宗。。 |
81  | 六月,以湖南觀察使崔群為吏部侍郎,召對別殿。上曰:「朕升儲副,知卿為羽翼。」對曰:「先帝之意,久屬聖明,臣何力之有!」 |
82  | 太后居興慶宮,每朔望,上帥百官詣宮上壽。上性侈,所以奉養太后尤為華靡。 |
83  | 秋七月乙巳,以鄆、曹、濮節度為天平軍。 |
84  |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坐為山陵使,部使盜官物,又不給工人傭直,收其錢十五萬緡為羨餘獻之,怨訴盈路,丁卯,罷為宣、歙、池觀察使。 |
85  | 八月癸巳,發神策兵二千浚魚藻池。 |
86  | 戊戌,以御史中丞崔植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
87  | 己亥,再貶令孤楚衡州刺史。 |
88  | 上甫過公除,即事遊畋聲色,賜與無節。九月,欲以重陽大宴,拾遺李玨帥其同僚上疏曰:「伏以元朔未改,園陵尚新,雖陛下就易月之期,俯從人欲;而禮經著三年之制,猶服心喪。遵同軌之會始離京,告遠夷之使未復命。遏密弛禁,蓋為齊人;合樂後庭,事將未可。」上不聽。 |
89  | 韋午,加邠寧節度使李光顏、武寧節度使李愬並同平章事。 |
90  | 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秘不發喪,子知感、知信皆在朝,諸將欲取帥於屬內諸州。參謀崔燧以承宗祖母涼國夫人命,告諭諸將及親兵,立承宗之弟觀察支使承元。 |
91  | 承元時年二十,將士拜之,承元不受,泣且拜;諸將固請不已,承元曰:「天子遣中使監事,有事當與之議。」及監軍至,亦勸之。承元曰:「諸公未忘先聽,不以承元年少,欲使之攝軍務,承元請盡節以遵忠烈之志,王武俊封清河郡王,諡忠烈。諸公肯從之乎!」眾許諾。承元乃視事於都將聽事,令左右不得謂己為留後,委事於參佐,密表請朝廷除帥。 |
92  | 庚辰,監軍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權知留後,并以承元表聞。 |
93  | 党項復引吐蕃寇涇州,連營五十里。 |
94  | 辛巳,遣起居舍人柏耆詣鎮州宣慰。 |
95  | 壬午,群臣人閤。諫議大夫鄭覃、崔郾等五人進言:「陛下宴樂過多,畋游無度。今胡寇壓境,忽有急奏,不知乘輿所在。又晨夕與倡優狎暱,賜與過厚。夫金帛皆百姓膏血,非有功不可與。雖內藏有餘,願陛下愛之,萬一四方有事,不復使有司重斂百姓。」時久無閤中論事者,上始甚訝之,謂宰相曰:「此輩何人?」對曰:「諫官。」上乃使人慰勞之,曰:「當依卿言。」宰相皆賀,然實不能用也。賈,珣瑜之子也。 |
96  | 上嘗謂給事中丁公著曰:「聞外間人多宴樂,此乃時和人安,足用為慰。」公著對曰:「此非佳事,恐漸勞聖慮。」上曰:「何故?」對曰:「自天寶以來,公卿大夫競為遊宴,沈酣晝夜,優雜子女,不愧左右。如此不已,則百職皆廢,陛下能無獨憂勞乎!願少加禁止,乃天下之福也。」 |
97  | 癸未,涇州奏吐蕃進營距州三十里,告急求救;以右軍中尉梁守謙為左,右神策、京西,北行營都監,將兵四千人,并發八鎮全軍救之;賜將士裝錢二萬緡。以郯王府長史邵同為太府少卿兼御史中丞,充答吐蕃請和好使。 |
98  | 初,秘書少監田洎入吐蕃為弔祭使,吐蕃請與唐盟於長武城下,洎恐吐蕃留之不得還,唯阿而已。既而吐蕃為党項所引人入寇,因以為辭曰:「田洎許我將兵赴盟。」於是貶洎郴州司戶。 |
99  | 成德軍始奏王承宗薨。乙酉,徒田弘正為成德節度使,以王承元為義成節度使,劉悟為昭義節度,李愬為魏博節度使。又以左金吾將軍田布為河陽節度使。 |
100  | 渭州刺史郝玼數出兵襲吐蕃營,所殺甚眾。李光顏發邠寧兵救涇州。邠寧兵以神策受賞厚,皆慍曰:「人給五十緡而不識戰鬬者,彼何人邪!常額衣資不得而前冒白刃者,此何人邪!」洶洶不可止。光顏親為開陳大義以諭之,言與涕俱,然後軍士感悅而行。將至涇州,吐蕃懼而退。丙戌,罷神策行營。 |
101  | 西川奏吐蕃寇雅州;辛卯,鹽州奏吐蕃營於烏、白池,尋亦皆退。 |
102  | 十一月癸卯,遣諫議大夫鄭覃詣鎮州宣慰,賜錢一百萬緡以賞將士。王承元既請朝命,諸將及鄰道爭以故事勸之;承元皆不聽。及移鎮義成,將士諠譁不受命,承元與柏耆召諸將以詔旨諭之,諸將號哭不從。承元出家財以散之,擇其有勞者擢之,謂曰:諸公以先代之故,不欲承元去,此意甚厚。然使承元違天子之詔,其罪大矣。昔李師道之未敗也,朝廷嘗赦其罪,師道欲行,諸將固留之;其後殺師道者亦諸將也。諸將勿使承元為師道,則幸矣。」因涕泣不自勝,且拜之。十將李寂等十餘人固留承元;承元斬以徇,軍中乃定。丁未,承元赴滑州。將吏或以鎮州器用財貨行,承元悉命留之。 |
103  | 上將幸華清宮,戊午,宰相率兩省供奉官詣延英門,三上表切諫,且言:「如此,臣輩當扈從。」求面對,皆不聽。諫官伏門下,至暮,乃退。己未,未明,上自複道出城,幸華清宮,獨公主、駙馬、中尉、神策六軍仗帥禁兵十餘人扈從,晡時還宮。 |
104  | 十二月己巳朔,鹽州奏:吐蕃千餘人圍烏、白池。 |
105  | 庚辰,西川奏南詔二萬人入界,請讨吐蕃。 |
106  | 帻癸未,容管奏破黃少卿萬餘眾,拔營柵三十六。時少卿久未平,國子祭酒韓愈上言:「臣去年貶嶺外,熟知黃家賊事。其賊無城郭可居,依山傍險,自稱洞主,尋常亦各營生,急則屯聚相保。比緣邕管經略使多不得人,德既不能綏懷,威又不能臨制,侵欺虜縛,以致怨恨;遂攻劫州縣,侵暴平人,或復私讎,或貪小利,或聚或散,終亦不能為事。近者征討本起裴行立、陽旻,此兩人者本無遠慮深謀,意在邀功求賞。亦緣見賊未屯聚之時,將謂單弱,爭獻謀計。自用兵以來,已經二年,前後所奏殺獲計不下二萬餘人,儻皆非虛,賊已尋盡。至今賊猶依舊,足明欺罔朝廷。邕、容兩管,經此凋弊,殺傷疾疫,十室九空,如此不已,臣恐嶺南一道未有寧息之時。自南討已來,賊徒亦甚傷損,察其情理,厭苦必深。賊所處荒僻,假如盡殺其人,盡得其地,在於國計不為有益。若因改元大慶,赦其罪戾,遣使宣諭,必望風降伏。仍為選擇有威信者為經略使,苟處置得宜,自然永無侵叛之事。」上不能用。 |
107  | 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上 |
108  | 長慶元年春正月辛丑,上祀圓丘;赦天下,改元。河北諸道各令均定兩稅。 |
109  |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俛,介潔疾惡,為相,重惜官職,少所引拔。西川節度使王播大修貢奉,且以賂結宦官,求為相,段文昌復左右之;詔徵播詣京師。俛屢於延英力爭,言:「播纖邪,物論沸騰,不可以污台司。」上不聽,俛遂辭位。己未,播至京師。壬戌,俛罷為右僕射。俛固辭僕射,二月癸酉,改吏部尚書。 |
110  | 盧龍節度使劉總既殺其父兄,心常自疑,數見父兄為崇;常於府舍飯僧數百,使晝夜為佛事,每視事退則處其中,或處他室,則驚悸不敢寐。晚年,恐懼尤甚;亦見河南、北皆從化,己卯,奏乞棄官為僧;仍乞賜錢百萬緡以賞將士。 |
111  | 上面諭西川節度使王播令歸鎮,播累表乞留京師。會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段文昌請退,壬申,以文昌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以輸林學士杜元穎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以播為刑部尚書,充鹽鐵轉運使。元穎,淹之六世孫也。 |
112  | 回鹘保义可汗卒。 |
113  | 三月癸丑,以劉總兼侍中,充天平節度使;以宣武節度使張弘靖為盧龍節度使。 |
114  | 乙卯,以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為瀛莫觀察使。 |
115  | 戊午,立皇弟憬為鄜王,悅為瓊王,悅為瓊王,惸為沔王,懌為婺王,愔為茂王,怡為光王,協為淄王,憺為衢王,惋為澶王;皇子湛為景王,涵為江王,湊為漳王,溶為安王,瀍為穎王。 |
116  | 劉總奏懇乞為僧,且以其私第為佛寺;詔賜總名大覺,寺名報恩,遣中使以紫僧服及天平節鉞、侍中告身并賜之,惟其所擇。 |
117  | 詔未至,總已削髮為僧,將士欲遮留之,總殺其唱帥者十餘人,夜,以印節授留後張閗,遁去;及明,軍中始知之。閗奏總不知所在;癸亥,卒于定州之境。 |
118  | 翰林學士李德裕,吉甫之子也,以中書舍人李宗閔嘗對策譏切其父,恨之。宗閔又與翰林學士元稹爭進取有隙。右補闕楊汝士與禮部侍郎錢徽掌貢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翰林學士李紳各以書屬所善進士於徽;及牓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及第者,鄭朗,覃之弟;裴譔,度之子;蘇巢,宗閔之伲;楊殷士,汝士之弟也。 |
119  | 文昌言於上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殊,絕也。」所取進士皆子弟無藝,以關節得之。」上以問諸學士,德裕、稹、紳皆曰:「誠如文昌言。」上乃命中書舍人王起等覆試。夏四月丁丑,詔黜朗等十人,貶徽江州刺史,宗閔劍州刺史,汝士開江令。 |
120  | 或勸徽奏文昌、紳屬書,上必悟,徽曰:「苟無愧心,得喪一致,奈何奏人私書,豈士君子所為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紳,敬玄之曾孫;起,播之弟也。自是德裕、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 |
121  | 丙戌,冊回鶻嗣君為登囉羽錄沒密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 |
122  | 五月丙申朔,回鶻遣都督、宰相等五百餘人來逆公主。 |
123  | 壬子,鹽鐵使王播奏:約榷茶額,每百錢加稅五十。右拾遺李玨等上疏,以為:「榷茶近起貞元多事之際,今天下無虞,所宜寬橫斂目;而更增之,百姓何時當得息肩!」不從。 |
124  | 丙辰,建王恪薨。 |
125  | 癸亥,以太和長公主嫁回鶻。公主,上之妹也。吐蕃聞唐與回鶻婚,六月辛未,寇青塞堡;鹽州刺史李文悅擊卻之。戊寅,回鶻奏:「以萬騎出北庭,萬騎出安西,拒吐蕃以迎公主。」 |
126  | 初,劉總奏分所屬為三道:以幽、涿、營為一道,請除張弘靖為節度使;平、薊、媯、檀為一道,請除平盧節度使薛平為節度使;瀛、莫為一道,請除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為觀察使。 |
127  | 弘靖先在河東,以寬簡得眾,總與之鄰境,聞其風望,以燕人桀驁日久,故舉弘靖自代以安輯之。平,嵩之子,知河朔風俗,而盡誠於國,故舉之。士玫,則總妻族之親也。 |
128  | 總又盡擇麾下伉健難制者都知兵馬使朱克融等送之京師,乞加獎拔,使燕人有慕羨朝廷祿位之志。又獻征馬萬五千匹,然後削髮委去。克融,滔之孫也。 |
129  | 是時上方酣宴,不留意天下之務,崔植、杜元穎無遠略,不知安危大體,苟欲崇重弘靖,惟割瀛、莫二州,以士玫領之,自餘皆統於弘靖。朱克融等久羈旅京師,至假伹依食,日詣中書求官,植、元穎不之省。及除弘靖幽州,勒克融輩歸本軍驅使,克融輩皆憤怨。 |
130  | 先是,河北節度使皆親冒寒暑,與士卒均勞逸。及弘靖至,雍容驕貴,肩輿於萬眾之中,燕人訝之。弘靖莊默自尊,涉旬乃一出坐決事,賓客將吏罕得聞其言,情意不接,政事多委之幕僚。而所辟判官韋雍輩多年少輕薄之士,嗜酒豪縱,出入傳呼甚盛,或夜歸燭火滿街,皆燕人所不習也。詔以錢百萬緡賜將士,弘靖留其二十萬緡充軍府雜用,雍輩復裁刻軍士糧賜,繩之以法,數以反虜詬責吏卒,謂軍士曰:「今天下太平,汝曹能挽兩石弓,不若識一丁字!」由是軍中人人怨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