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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答問》[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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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答問 宋 朱熹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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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丑六月二十六日書云:承諭涵養用力處,足見近來好學之篤也,甚慰甚慰。但常存此心,勿為他事所勝,即欲慮非僻之念自不作矣。孟子有夜氣之說,更熟味之,當見涵養用力處也。於涵養處著力,正是學者之要。若不如此存養,終不為己物也。更望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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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寅七月十七日書云:某村居,一切只如舊,有不可不應接處,又難廢墮。但靳靳度日爾。朝夕無事,齒髪皆已邁,筋力漸不如昔,所得於師友者往來,於心求所以脫然處,竟未得力。頗以是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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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且將諸家熟看,以胡文定解為準。玩味乆必自有會心處,卒看不得也。伊川先生云: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所易見也;唯徵辭奧旨,時措從宜者所難知爾。更須詳考其事。又玩味所書,抑揚予奪之處看如何。積道理多,庶漸見之。大率難得學者無相啟發處,終憒憒不灑落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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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東坡謂:可改者不待三年。熹以為使父之道有不幸,不可不即改者,亦當隱忍遷就。於義理之中,使事體漸正,而人不見其改之之跡,則雖不待三年而謂之無改可也。此可見孝子之心,與幾諫事亦相類。先生曰:三年無改,前輩論之詳矣。類皆執文泥跡,有所遷就失之。須是認聖人所說,於言外求意乃通。所謂道者,是猶可以通行者也。三年之中,日月易過,若稍稍有不愜意處,即率意改之,則孝子之心何在?如說春秋者,不忍遽變左氏有官命未改之類,有孝子之心者,自有所不忍耳。非斯須不忘、極體孝道者能如是耶?東坡之語有所激而然,是亦有意也。事只有個可與不可而已。若大段有害處,自應即改何疑?恐不必言隱忍遷就,使人不見其改之之跡。此意雖未有害,第恐處心如此,即駸駸然所失處卻多。吾輩欲求寡過且謹守格法為不差也。幾諫事意恐不相類。更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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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舊說孝子不妄為非,唯疾病然後使父母憂。熹恐夫子告孟孫之意不然,蓋言父母之心慈愛,其子無所不至。疾病人所不免,猶恐其有之以為憂,則餘可知也。為人子者知此,而以父母之心為心,則所以奉承遺體,而求免於虧辱者,豈一端而已哉?此曾子所以戰戰兢兢,啟手足而後知免焉者也。不逺遊遊必有方,不登高不臨深,皆是此意。先生曰:父母唯其疾之憂,當如上所說為得之。舊說不直截聖人之告人,使知所以自求者,惟深切庶可用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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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熹謂犬馬不能自食,待人而食者也,故蓄犬馬者必有以養之,但不敬爾。然則養其親而敬,有所不至,不幾於以犬馬視其親乎?敬者尊敬而不敢忽忘之謂,非特恭謹而已也。人雖至愚,孰忍以犬馬視其親者?然不知幾微之間,尊敬之心一有不至,則是所以視其親者,實無以異於犬馬而不自知也。聖人之言警乎人子,未有若是之切者。然諸家之說,多不出此。熹謂當以春秋所書歸生許止之事觀之,則所謂犬馬之養,誠不為過。不然,設譬引喻不應如是之疏,而子游之賢,亦不待如此告戒之也。先生曰:此一段,恐當時之人習矣而不察,只以能養為孝。雖孔門學者,亦恐未免如此。故夫子警切以告之,使之反諸心也。苟推測至此,孝敬之心一不存焉,即陷於犬馬之養矣。孟子又有養口體養志之說,似亦說破學者之未察處,皆所以警乎人子者也。若謂以春秋所書之事觀之,則所謂犬馬之養,誠不為過,恐不須如此說歸生許止。各是發明一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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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熹竊謂亦足以發,是顏子聞言悟理,心契神受之時,夫子察焉,而於心有感發也。子夏禮後之問夫子,以為起予,亦是類也。但子夏所發在言語之間,而顏子所發乃其所自得處,有以默相契合不待言而喻也。然非聖人有所未知,必待顏子而後發,如言非助我者。豈聖人待門弟子答問之助耶?先生曰:亦足以發。前說似近之,恐與起予不類。深玩之可見非助我者,豈聖人待門弟子答問之助固是如此?然亦須知顏子默曉聖人之言,便知親切道體處,非枝葉之助也。他人則不能見如此精微矣。妄意如此,氣象未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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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子張學干祿,夫子告以多聞多見闕疑殆,而謹言行其餘,蓋不博無以致約,故聞見以多為貴。然不闕其所未信未安,則言行之間意不誠矣。故以闕之為善,疑殆既闕而於言行有不謹焉,則非所謂無敢慢者,故以謹之為至,有節於內。若此尤悔何自而入乎?然此皆庸言庸行之所必然,非期以干祿也。而祿固已在其中矣。孟子曰經徳不回非以干祿也,與夫子之意一也。伊川先生亦曰,子張以仕為急,故夫子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祿動,恐亦是此意。未知是否?先生曰:古人干祿之意,非後世之干祿也。蓋胸中有所藴亦欲發洩而見諸事爾,此為己之學也。然求之有道,苟未見所以求之之道,一萌意焉則外馳矣。故夫子以多聞見而闕疑殆告之,又使之慎其餘,則反求諸已也切矣。故孟子有經徳不回非以干祿之語,苟能深體得此,則馳外之心不作矣。伊川所謂才有縫罅便走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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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寅冬至前二日書云:承示問,皆聖賢之至言,某何足以知之。而吾元晦好學之篤如此,又安敢默默也。輒以昔所聞者各箋釋於所問目之下,聊以塞命爾。他日若獲欵曲,須面質論難,又看合否。如何?大率須見灑然處,然後為得。雖說得,行未敢以為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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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向以亦足以發之義求教,因引起予為證,蒙批諭云亦足以發與起予不類,熹反複思之,於此二者但見有淺深之異,而未見全不相似處,乞賜詳喻。先生曰:顏子氣象與子夏不同,先玩味二人氣象於胷中,然後體會夫子之言,亦足以發與起予者商也之語氣象如何,顏子深潛純粹,於聖人體段已具,故聞夫子之言即默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故終日言但見其不違如愚而已,退省其私則於語默日用動容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無疑也。子夏因問詩如不得繪事後素之言,即禮後之意未必到似有因,問此一事,而夫子印可之意。此所以不類也。不知是如此否?偶追憶前日所問處意不來,又未知向日因如何疑而及此也,更俟他日熟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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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春秋威公二年滕子來朝,按滕本稱侯,伊川謂服屬於楚,故貶稱子。熹按楚是時未與中國通,滕又逺楚,終春秋之世未嘗事楚,但為宋役爾。不知伊川別有何據?又陳蔡諸國後來屬楚者,亦未嘗貶爵也。胡文定以為為朝威而貶之,以討亂賊之黨。此義似勝然。滕自此不復稱侯,至定公之喪來會葬,猶稱子,夫豈以祖世有罪而并貶其子孫乎?然則胡氏之說亦有可疑者。不知當以何說為正?胡氏又謂凡朝威者皆貶,獨紀侯以咨謀齊難而來,志不在於朝威,故再朝皆無貶焉。熹竊以為果如此,則是義理之正可以危急而棄之也。不知春秋之法果如此否?二年紀侯來朝,左氏作杞字,後有入杞會鄧事。傳皆有說可據。伊川胡氏依公榖作紀字先生曰:滕子來朝,考之春秋,夫子凡所書諸侯來朝,皆不與其朝也。胡文定謂春秋之時諸侯之朝,皆無有合於先王之時世朝之禮者,故書皆譏之也。滕本稱侯,威二年來朝,稱子者以討亂賊之黨貶,於諸家之說義為精。先儒又以為時王所黜者,胡氏以為,果如此則春秋不作矣。恐先儒之說非來喻以謂自此終春秋之世不復稱侯。豈以祖世有罪而并貶其子孫乎?若如此言大段害理。春秋與人改過遷善,又善善長惡惡短,不應如此,是可疑也。某竊以謂從胡之說,於理道為長。觀夫子所書討亂之法甚嚴,滕不以威之不義而朝之,只在於合黨締交,此非正也。既已貶矣,後世子孫碌碌無聞,無以自見於時,又壤地褊小,本一子男之國,宋之盟,左傳有宋人請滕欲以為私屬,則不自強而碌碌於時者乆矣。自一貶之後夫子再書,各沿一義而發,遽又以侯稱之,無乃紛紛然淆亂春秋之旨,不明而失其指乎。蓋聖人之心必有其善,然後進之。若無所因,是私意也。豈聖人之心哉。若如此,看似於後世之疑不礙道理為通,又不知如何春秋所以難看者,蓋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灑然處,豈能無失耶?請俟他日反復面難,庶幾或得其旨。伊川之說,考之諸處未見。春秋之前服屬於楚,事跡更俟尋考。又來喻以謂紀侯來咨謀齊難,志不在於朝威,故再朝無貶,則是義理之正可以危急而棄之,若果如此尤害義理。春秋有誅意之說,紀侯志不在於朝威,則非滕子之類也。列國有急難以義而動,又何貶耶。紀侯來朝,左氏作杞字,後有入杞之事,傳皆有說。胡氏因公榖作紀字。春秋似此類者多。如齊子糾,左傳只云納糾,伊川乃以二傳為證。又嘗有看春秋之法,云以傳考經之事跡,以經別傳之真偽。參考義理之長,求聖人所書之意,庶或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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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禮之用和為貴一章之義。先生曰: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禮之道雖以和為貴,然必須體其源流之所自來,而節文之則不失矣。若小大由之而無隆殺之辨,知和而和,於節文不明,是皆不可行,則禮之體用失矣。世之君子,有用禮之嚴至拘礙者,和而失其節者,皆非知禮者也。故有子以是語門人,使知其節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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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橫渠先生曰君子寧孤立無與,不失親於可賤之人。熹據此則因也,親也宗也,皆依倚附託之名,但言之漸重爾。所因或失其所親謂可賤之人不可親也則亦不可宗人之可親者必可宗,其不可親者必不可宗也,故君子非孤立無與之患而不失其親為難,其將欲有所因也,必擇其可親者而因之,使彼誠賢,則我不失其所親,而彼亦可宗矣。其文與上二句相似,皆言必慮其所宗,行必稽其所敝之意,不審尊意以為如何?先生曰:伊川先生曰,信本不及義,恭本不及禮。然信近於義,恭近於禮也。信近於義,以言可復也;恭近於禮,以逺恥辱也。因恭信而不失親近於禮義,故亦可宗也。猶言禮義者不可得見,得見恭信者可矣。詳味此語,則失親於可賤之人,自無有矣。蓋以禮義為主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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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蘇東坡曰,夫子之於詩取其會於吾心者,斷章而言之,頌魯侯者未必有意於是也。子由曰思無邪,則思馬而馬應。思馬而馬應,則思之所及無不應也。故曰思無邪。思馬斯徂,此頌魯侯之意也。兩說未知孰是?先生曰:詩人興刺,雖亦曲折達心之精微,然必止乎禮義。夫子刪而取之者以此爾。若不止於禮義即邪也。故三百篇一言足以蔽之只是思無邪而已,所以能興起感動人之善心,蓋以此也。頌魯侯者偶於形容盛徳如此,故曰思無邪於馬言之者,又有秉心塞淵,然後騋牝三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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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一章,橫渠先生曰常人之學日益而莫自知也,仲尼行著習察,異於他人,故自十五至於七十,化而知裁其進徳之盛者與。伊川先生曰孔子生而知之,自十五至七十進徳直有許多節次者,聖人未必然,亦只是為學者立一下法,盈科而後進,不可差次,須是成章乃達。兩說未知孰是?先生曰:此一段,二先生之說各發明一義,意思深長。橫渠云化而知裁,伊川云盈科而後進、不成章不達,皆是有力處。更當深體之可爾。某竊以謂聖人之道中庸,立言常以中人為說,必十年乃一進者。若使困而知學,積十年之乆,日孳孳而不倦,是亦可以變化氣質,而必一進也。若以鹵莽滅裂之學而不用心焉,雖十年亦只是如此,則是自暴自棄之人爾。言十年之漸次,所以警乎學者。雖中才,於夫子之道皆可積習勉力而至焉。聖人非不可及也。不知更有此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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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伊川曰灌以降神祭之始也,既灌而往者,自始及終,皆不足觀。言魯祭之非禮也。謝氏引禮記曰,吾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我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舍魯何適矣。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此為證,而合此章於上文杞宋不足證之說,曰考之杞宋則文獻不足,考之當今則魯之郊禘又不足觀,蓋傷之也。呂博士引荀子大昏之未發、祭之未納、戶喪之未小斂一也解此,與趙氏春秋纂例之說,不審何者為是?先生曰:記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其難言故。春秋皆因郊禘事中之失而書譏,魯自在其中。今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則是顛倒失禮,如昭穆失序之類;於灌而求神以至於終皆不足觀,蓋歎之也。對或人之問,又曰不知則。夫子之深意可知矣。既曰不知,又曰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則非不知也,只是難言爾。原幽明之故,知鬼神之情狀,則燭理深矣於天下也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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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或問禘之說一章,伊川以此章屬之上文,曰不知者蓋為魯諱,知夫子不欲觀之說,則天下萬物各正其名,其治如指諸掌也。或以為此魯君所當問而不問,或人不當問而問之,故夫子以為不知所以,微諷之也。餘如伊川說,云龜山引禮記,禘嘗之義大矣,治國之本也,不可不知也。明其義者君也,能其事者臣也,不明其義,君人不全,不能其事為臣不全,非或人可得而知也,其為義大,豈度數云乎哉。蓋有至賾存焉。知此則於天下乎。何有此數說,不審孰是?先生曰:詳味禘自既灌以下至指其掌,看夫子所指意處如何,卻將前後數說皆包在其中,似意思稍盡,又未知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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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熹疑此二句乃弟子記孔子事。又記孔子之言,於下以發明之曰,吾不與祭如不祭也。先生曰:某嘗聞羅先生曰,祭如在,及見之者;祭神如神在,不及見之者。以至誠之意與鬼神交,庶幾享之。若誠心不至,於禮有失焉。則神不享矣。雖祭也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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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熹謂此非謂不足觀,蓋不誠無物,無物則無以觀之也。先生曰:居上寛為禮敬臨喪哀,皆其本也。有其本而末應。若無其本,粲然文采何足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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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熹謂曾子之學主於誠,身其於聖人之日用觀省而服習之,蓋已熟矣,惟未能即此以見夫道之全體,則不免疑其有二也。然用力之乆而亦將有以自得故夫子以一以貫之之語告之蓋當其可也曾子惟此少許未達故夫子直以此告之曾子於是默會其旨,故門人有問而以忠恕告之。蓋以夫子之道,不離乎日用之間,自其盡已而言則謂之忠,自其及物而言則謂之恕,莫非大道之全體。雖變化萬殊,於事為之末,而所以貫之者未嘗不一也。然則夫子所以告曾子,曾子所以告其門人,豈有異旨哉?而或者以為忠恕未足以盡一貫之道,曾子姑以違道不逺者告其門人,使知入道之端,恐未曾盡曾子之意也。如子思之言忠恕違道不逺,乃是示人以入道之端;如孟子之言行仁義,曾子之稱夫子乃所謂由仁義行者也。先生曰:伊川先生有言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體會於一人之身,不過只是盡已及物之心而已。曾子於日用處,夫子自有以見之,恐其未必覺此亦是一貫之理,故卒然問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於是領會而有得焉,輒應之曰唯,忘其所以言也。東坡所謂口耳俱喪者,亦佳。至於答門人之問,只是發其心耳,豈有二耶。若以謂聖人一以貫之之道,其精微非門人之問所可告,姑以忠恕答之,恐聖賢之心不如是之支也。如孟子稱堯舜之道孝弟而已,人皆足以知之,但合內外之道使之體用一源,顯微無間,精粗不二,袞同盡是此理,則非聖人不能是也。中庸曰忠恕違道不逺,特起此以示人相近處,然不能貫之,則忠恕自是一忠恕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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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三日書云:吾人大率坐此窘窶百事驅遣不行,唯於稍易處處之為庶幾爾。某村居兀坐一無所為,亦以窘迫遇事窒塞處多,毎以古人貧甚極難堪處自體,即啜菽飲水亦自有餘矣。夫復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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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喻以為人心之既放,如木之既伐。心雖既放,然夜氣所息,而平旦之氣生焉,則其好惡猶與人相近。木雖既伐,然雨露所滋,而萌蘗生焉,則猶有木之性也。恐不用如此說。大凡人禮義之心何嘗無,唯持守之即在爾。若於旦晝間不至梏亡,則夜氣存矣;夜氣存則平旦之氣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虛明氣象自可見。此孟子發此夜氣之說,於學者極有力。若欲涵養,須於此持守可爾。恐不須說心既放、木既伐,恐又似隔截爾如何如何。又見喻云,伊川所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考大學之序則不然。如夫子言非禮勿視聴言動,伊川以為制之於外以養其中,數處蓋皆各言其入道之序如此,要之敬自在其中也,不必牽合貫穿為一說。又所謂但敬而不明於理,則敬特出於勉強,而無灑落自得之功,意不誠矣。灑落自得氣象,其地位甚高,恐前數說方是言學者下工處,不如此則失之矣。由此持守之乆,漸漸融釋,使之不見有制之於外持敬之心。理與心為一,庶幾灑落爾。某自聞師友之訓,賴天之靈,時常只在心目間。雖資質不美,世累妨奪處多,此心未嘗敢忘也。於聖賢之言亦時有會心處,亦間有識其所以然者,但覺見反為理道所縳,殊無進步處。今已老矣,日益恐懼。吾元晦乃不鄙孤陋寡聞,逺有質問所疑,何愧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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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夘六月二十二日書云:聞不輟留意於經書中,縦未深自得,亦可以驅遣俗累,氣象自安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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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卯長至後三日書云:今學者之病,所患在於未有灑然氷解凍釋處。縦有力持守,不過只是苟免顯然尤悔而已。似此恐皆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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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五月八日書云:某晚景別無他,唯求道之心甚切。雖間能窺測一二,竟未有灑落處。以此兀坐,殊憒憒不快。昔時朋友絕無人矣,無可告語,安得不至是耶?可嘆可懼。示諭夜氣說甚詳,亦只是如此,切不可更生枝節尋求,即恐有差。大率吾輩立志已定,若看文字,心慮一澄然之時,略綽一見與心會處,便是正理。若更生疑,即恐滯礙。伊川語録中有記明道嘗在一倉中坐,見廊柱多,因默數之,疑以為未定,屢數愈差,遂至令一人敲柱數之,乃與初默數之數合,正謂此也。夜氣之說所以於學者有力者,須是兼旦晝存養之功不至梏亡。即夜氣清,若旦晝間不能存養,即夜氣何有疑。此便是日月至焉氣象也。曩時某從羅先生學問,終日相對靜坐,只說文字,未嘗及一雜語。先生極好靜坐。某時未有知,退入室中亦只靜坐而已。先生令靜中看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未發時作何氣象,此意不唯於進學有力,兼亦是養心之要。元晦偶有心恙不可思索,更於此一句內求之靜坐看如何。往往不能無補也。此中相去稍逺,思欲一見未之得,恐元晦以親旁無人傔侍,亦難一來。奈何。切望隨宜攝養,勿貽親念為至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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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惠示濂溪遺文與潁濱語孟,極荷愛厚,不敢忘不敢忘。邇書向亦曾見一二,但不曾得見全本。今乃得一觀,殊慰卑抱也。二蘇語孟說盡有可商論處,俟他日見面論之。嘗愛黃魯直作濂溪詩序云:舂陵周茂叔,人品甚高,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此句形容有道者氣象絕佳。胸中灑落,即作為盡灑落矣。學者至此雖甚逺,亦不可不常存此體段在胸中,庶幾遇事廓然,於道理方少進。願更存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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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先生山居詩,某記不全,今只據追思得者録去。顏樂齋詩云:山染嵐光帶日黃,蕭然茅屋枕池塘。自知寡與真堪笑此一句似非,賴有顏瓢一味長。池畔亭,曰濯纓詩云:擬把冠纓挂牆壁,等閒窺影自相酬。邀站臺詩云:矮作牆垣小作臺,時邀明月寫襟懷。夜深獨有長庚伴,不許庸人取次來。又有獨寐榻白雲亭詩,皆忘記。白雲亭坐處望見先生母氏墳,故名。某向日見先生將出此詩、邀站臺詩,後兩句不甚愜人意,嘗忘意云:先生可改下兩句,不甚渾然。先生別云:也知鄰鬬非吾事,且把行藏付酒杯。蓋作此數絕時,正靖康間也。
29
聞召命不至,復有指揮今來,亦執前說辭之甚佳,蓋守之已定,自應如此。縱煎迫擾擾,何與我事。若於義可行,便脫然一往亦可也。某嘗以謂遇事若能無毫髪固滯,便是灑落,即此心廓然大公,無彼己之偏倚,庶幾於理道一貫。若見事不徹,中心未免微有偏倚,即涉固滯,皆不可也。未審元晦以為如何?為此說者,非理道明心與氣合,未易可以言此。不然,只是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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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七月書云:某自少時從羅先生學問,彼時全不涉世,故未有所聞入先生之言。便能用心靜處尋求,至今淟汩憂患磨滅甚矣。四五十年間,每遇情意不可堪處,即猛省提掇以故初心,未嘗忘廢,非不用力,而迄於今更無進步處。常切靜坐思之,疑於持守及日用盡有未合處,或更有闗鍵未能融釋也。向來嘗與夏丈言語間稍無間,因得一次舉此意質之,渠乃以釋氏之語來相淘,終有纎奸打訛處,全不是吾儒氣味,旨意大段各別,當俟他日相見劇論可知。大率今人與古人學殊不同,如孔門弟子群居終日相切摩,又有夫子為之依歸,日用相觀感而化者甚多,恐於融釋而脫落處,非言說可及也。不然,子貢何以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耶?元晦更潛心於此,勿以老邁為戒而怠於此道。乃望承欲秋涼來,又不知偏侍下別無人可以釋然,一來否只為往來,月十日事疑亦可矣。但亦須處得老人情意帖帖無礙,乃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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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云見語録中,有仁者渾然與物同體一句,即認得西銘意旨所見,路脈甚正,宜以是推廣求之。然要見一視同仁,氣象卻不難,須是理會分殊,雖毫髪不可失,方是儒者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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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云:因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數句,偶見全在日用間非著意非不著意處,才有毫髪私意便沒交涉。此意亦好,但未知用處卻如何,須吃緊理會這裡始得。某曩時傳得呂與叔中庸解甚詳,當時陳幾叟與羅先生門皆以此文字說得浸灌浹洽,比之龜山解卻似枯燥。晚學未敢論此。今此本為相知借去,亡之已乆,但尚記得一段云,謂之有物則不得於言,謂之無物則必有事焉;不得於言者,視之不見聴之不聞,無聲形接乎耳目,而可以道也;必有事焉者,莫見乎隱莫顯乎微,體物而不可遺者也。學者見乎此,則庶乎能擇乎中庸而執之隱微之間,不可求之於耳目,不可道之於言語,然有所謂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者,正惟虛心以求之,則庶乎見之。又據孟子說,必有事焉至於助長不耘之意,皆似是言道體處。來諭乃體認出來,學者正要如此,但未知用時如何脗合渾然、體用無間乃是。不然非著意非不著意溟溟涬涬,疑未然也。某嘗謂進步不得者,徬佛多是如此類窒礙更望思索。他日熟論,須見到心廣體胖,遇事一一灑落處,方是道理。不爾只是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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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云:便是日月至焉氣象一段,某之意,只謂能存養者積乆亦可至此,若此之不違氣象又迥然別也。今之學者雖能存養,知有此理,然旦晝之間一有懈焉,遇事應接舉處不覺打發機械,即離間而差矣。唯存養熟,理道明,習氣漸爾消鑠,道理油然而生,然後可進,亦不易也。來諭以謂能存養者無時不在,不止日月至焉,若如此時,卻似輕看了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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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諭,心與氣合及所注小字,意若逐一理會心與氣即不可,某鄙意止是形容到此,解會融釋不如此。不見所謂氣所謂心渾然一體流浹也。到此田地,若更分別那箇是心那個是氣,即勞攘爾。不知可以如此否?不然,即成語病無疑。若更非是,無惜勁論,吾儕正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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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示明道二絕句,便是吟風弄月,有吾與點也之氣味,某尚疑此詩,若是初見周茂叔歸時之句,即可。此後所發之語,恐又不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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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蘇語孟說盡有好處,蓋渠聰明過人,天地間理道不過只是如此,有時見到,皆渠聰明之發也。但見到處卻有病,學者若要窮理,亦不可不論某所謂盡有商議者謂此爾。如來諭云,說養氣處皆顛倒了。渠本無淵源,自應如此也。然得惠此本,所警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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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兀坐於此,朝夕無一事,若可以一來甚佳。致千萬意如此。然又不敢必覬,恐侍旁乏人,老人或不樂,即未可。更須於此審處之,某尋常處事,每值情意迫切處,即以輕重本末處之,似少悔吝。願於出處間更體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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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二月二十四日書云:示下所疑,極荷不外。已有鄙見之說繼其後矣。但素來拙訥,發脫道理不甚明亮,得以意詳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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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性相近也習相逺也,二程先生謂此言氣質之性,非性之本。尹和靖云:性一也,何以言相近?葢由習相逺而為言。熹按和靖之意云性一也,則正是言性之本,萬物之一源處,所以云近。但對逺而言,非實有異,品而相近也。竊謂此說意稍渾,全不知是否?先生曰:尹和靖之說雖渾全,然卻似沒話可說,學者無著力處。恐須如二先生謂此言氣質之性,使人思索體認氣質之說,道理如何為有力爾。蓋氣質之性不究本源,又由習而相逺,政要玩此曲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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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公山弗擾佛肸二章,程先生謂,欲往者聖人以天下無不可改過之人,故欲往。然終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也。又云欲往者,示人以跡,子路不喻。熹疑召而欲往,乃聖人虛明應物之心,答其善意自然而發;終不往者,以其為惡已甚,義不可復往也。此乃聖人體用不偏,道並行而不相悖處,不知是否?又兩條告子路不同者,即其所疑而喻之爾。子路於公山氏疑聖人之不必往,故夫子言可往之理此語意中微似年木隨身之意,不知然否?;於佛肸恐其浼夫子也,故夫子告以不能浼己之意,不知是否?又謂示人以跡者,熹未喻其旨。先生曰:元晦前說,深測聖人之心,一個體段甚好。但更有少礙:若使聖人之心不度義如此易動,即非就此更下語。又兩條告子路不同,即其疑而逾之以下,亦佳竿木隨身之說,氣象不好。聖人定不如是。元晦更熟玩孔子所答之語,求一指歸處,方是聖人廓然明達,無所不可。非道大徳宏者不能爾也。子路未至此於,所疑處即有礙。龜山謂之包羞誠有味也,示人以跡,恐只是心跡。據此事跡皆可為然,又未必爾者。蓋有憂樂行違,確然之不同,無定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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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予欲無言,明道龜山皆云此語為門人而發。熹恐此句從聖人前後際斷使言語不著處,不知不覺地流出來,非為門人發也。子貢聞之而未喻,故有疑問。到後來自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方是契此旨趣。顏曾則不待疑問。若子貢以下,又不知所疑也。先生曰:此一段說甚佳。但云前後際斷使言語不著處不知不覺地流出來,恐不消如此說。只玩夫子云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數語,便見氣味深長。則予欲無言,可知旨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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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殷有三仁焉,和靖先生曰,無所擇於利害,而為所當為,惟仁者能之。熹未見微子當去箕子當囚比干當死端的不可易處,不知使三人者易地而處,又何如?東坡云,箕子常欲立微子,帝乙不從而立紂,故箕子告微子曰,我舊云刻子王子不出我乃顛躋,是以二子或去或囚,蓋居可疑之地,雖諫不見聴,故不復諫;比干則無所嫌,故諫而死。胡明仲非之曰,如此是避嫌疑、度利害也。以此論仁,不亦逺乎?熹按此破東坡之說甚善,但明仲自解乃云,微子殷王元子,以存宗祀為重,而非背國也;比干三孤以義弼君,以存人臣之義,而非要名也;箕子天畀九疇,以存皇極之法,為天而非貪生也。熹恐此說亦未盡善。如箕子一節尤無意思,不知三人者端的當為處當何如以求之?先生曰:三人各以力量竭力而為之,非有所擇。此求仁得仁者也。微子義當去,箕子囚奴,偶不死爾。比干即以死諫,庶幾感悟。存祀九疇,皆後來事,初無此念也。後來適然爾,豈可相合看,致仁人之心不瑩徹耶?仁只是理,初無彼此之辨,當理而無私心,即仁矣。胡明仲破東坡之說可矣,然所說三人後來事相牽,何異介甫之說三仁?恐如此政是病處昏了。仁字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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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太極動而生陽,先生嘗曰此只是理做已發看不得,熹疑既言動而生陽,即與復卦一陽生而見天地之心何異?竊恐動而生陽,即天地之喜怒哀樂發處於此,即見天地之心二氣交感化生萬物,即人物之喜怒哀樂發處於此,即見人物之心如此做兩節看,不知得否?先生曰:太極動而生陽,至理之源,只是動靜闔闢,至於終萬物始萬物,亦只是此理一貫也。到得二氣交感化生萬物時,又就人物上推,亦只是此理。中庸以喜怒哀樂未發已發言之,又就人身上推尋,至於見得大本達道處,又袞同只是此理。此理就人身上推尋,若不於未發已發處看,即緣何知之?蓋就天地之本源,與人物上推來,不得不異。此所以於動而生陽,難以為喜怒哀樂已發言之。在天地只是理也,今欲作兩節看,切恐差了。復卦見天地之心,先儒以為靜見天地之心,伊川先生以為動乃見此,恐便是動而生陽之理。然於復卦發出此一段示人,又於初爻以顏子不逺復為之,此只要示人無間斷之意,人與天理一也。就此理上皆收攝來與天地合其徳、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皆其度內爾。妄測度如此,未知元晦以為如何?有疑更容他日得見劇論。語言既拙,又無文采,似發脫不出也。元晦可意會消詳之,看理道通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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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上元日書云:昔嘗得之師友緒餘,以謂學問有未愜適處,只求諸心。若反身而誠,清通和樂之象見,即是自得處,更望勉力以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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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五月二十六日書云:某村居一切如舊,無可言者。窘束為人事所牽間,有情意不快處,一切消釋,不復能恤。葢日昃之離,理應如此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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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諭,近日學履甚適,向所耽戀不灑落處,今已漸融釋。此便是道理進之效,甚善甚善。思索有窒礙,及於日用動靜之間有咈戾處,便於此致思,求其所以然者,乆之自循理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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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知天命一句,三先生之說皆不敢輕看。某尋常看此數句,竊以謂人之生也,自少壯至於老耄,血氣盛衰消長自不同,學者若循其理不為其所使,則聖人之言自可以馴致。但聖賢所至處淺深之不同爾。若五十矣尚昧於所為,即大不可也。橫渠之說,似有此意。試一思索,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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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己中元後一日書云:諭及所疑數處,詳味之,所見皆正當,可喜。但於灑落處恐未免滯礙,今此便速不暇及之,謹俟涼爽可以來訪,就曲折處相難,庶彼此或有少補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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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己十月十日書云:看文字必覺有味靜而定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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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録示韋齋記,追往念舊令人悽然。某中間所舉中庸始終之說,元晦以謂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即全體,是未發底道理,惟聖人盡性能然。若如此看,即於全體何處不是此氣象?第恐無甚氣味爾。某竊以謂肫肫其仁以下三句,乃是體認到此,達天徳之效處,就喜怒哀樂未發處存養,至見此氣象,盡有地位也。某嘗見呂芸閣與伊川論,中說呂以謂循性而行無往而非禮義,伊川以謂氣味殊少。呂復書云,云政謂此爾。大率論文字切在深潛縝宻,然後蹊徑不差。釋氏所謂一超直入如來地,恐其失處正坐此。不可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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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衰晚碌碌只如舊,所恨者中年以來,即為師友捐棄,獨學無助,又涉世故沮困殆甚。尚存初心,有端緒之可求,時時見於心目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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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四月二十二日書云:吾儕在今日,只可於僻寂處,草木衣食苟度此歲月為可。他一切置之度外,惟求進此學問為庶幾爾。若欲進此學,須是盡放棄平日習氣,更鞭飭所不及處,使之脫然有自得處,始是道理少進。承諭應接少暇,即體究,方知以前皆是低看了道理。此乃知覺之效,更在勉之。有所疑便中無惜詳及,庶幾彼此得以自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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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五月十四日書云:承諭,處事擾擾,便似內外離絕不相該貫,此病可於靜坐時收攝,將來看是如何。便如此就偏著處理會,乆之知覺漸漸可就道理矣。更望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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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六月十一日書云:承諭仁一字條陳所推測處,足見日來進學之力,甚慰。某嘗以謂仁字極難講說,只看天理統體便是。更心字亦難指說,唯認取發用處是心。二字須要體認得極分明,方可下工夫。仁字難說,論語一部只是說與門弟子求仁之方,知所以用心,庶幾私欲沈天理見,則知仁矣。如顏子仲弓之問,聖人所以答之之語,皆其要切用力處也。孟子曰仁人心也,心體通有無貫幽明無不包括,與人指示於發用處求之也。又曰仁者人也,人之一體便是天理,無所不備具。若合而言之,人與仁之名亡則渾是道理也。來諭以謂仁是心之正理,能發能用底一個端緒,如胎育包涵其中生氣,無不純備,而流動發生自然之機,又無傾刻停息,憤盈發洩觸處貫通,體用相循,初無間斷。此說推擴得甚好。但又云,人之所以為人而異乎禽獸者以是而已,若犬之性牛之性則不得而與焉。若如此說,恐有礙。蓋天地中所生物本源則一,雖禽獸草木生理亦無頃刻停息間斷者,但人得其秀而最靈五常中和之氣所聚,禽獸得其偏而已。此其所以異也。若謂流動發生自然之機,與夫無傾刻停息間斷,即禽獸之體,亦自如此。若以為此理唯人獨得之,即恐推測體認處未精,於他處便有差也。又云須體認到此純一不雜處方見渾然與物同體氣象一段語,卻無病。又云從此推出分殊合宜處便是義,以下數句,莫不由此,而仁一以貫之。蓋五常百行無往而非仁也。此說大概是,然細推之,卻似不曾體認得伊川所謂理一分殊。龜山云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之意,蓋全在知字上用著力也。謝上蔡語録云,不仁便是死漢,不識痛癢了。仁字只是有知覺了了之體段。若於此不下工夫令透徹,即緣何見得本源毫髪之分殊哉?若於此不了了,即體用不能兼舉矣。此正是本源體用兼舉處。人道之立,正在於此。仁之一字,正如四徳之元,而仁義二字正如立天道之陰陽、立地道之柔剛,皆包攝在此二字爾。大抵學者多為私欲所分,故用力不精,不見其效。若欲於此進步,須把斷諸路頭,靜坐默識,使之泥滓漸漸消去方可。不然,亦只是說也。更熟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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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一章,昔日得之於吾黨中人,謂葉公亦當時號賢者。夫子名徳經天緯地,人孰不識之,葉公尚自見問於其徒,所見如此,宜子路之不對也。若如此看仲尼之徒,渾是客氣,非所以觀子路也。蓋弟子形容聖人盛徳有所難言爾。如女奚不曰下面三句,元晦以謂發憤忘食者言其求道之切,聖人自道理中流出,即言求道之切,恐非所以言聖人。此三句只好渾然作一氣象看,則見聖人渾是道理,不見有身世之礙,故不知老之將至爾。元晦更以此意推廣之,看如何。大抵夫子一極際氣象終是難形容也。尹和靖以謂皆不居其聖之意,此亦甚大,但不居其聖一節事,乃是門人推尊其實如此,故孔子不居因事而見爾。若常以不居其聖橫在肚裡,則非所以言聖人矣。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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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今日事勢觀之,處此時唯儉徳避難,更如韜晦為得所。他皆不敢以姑息自恕之事奉聞也。元晦更切勉之。上蔡先生語,近看甚有力。渠一處云:凡事必有根。又云:必須有用處尋討要用處病根,將來斬斷便沒事。此語可時時經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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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七月二十一日書云:某在建安竟不樂彼,蓋初與家人約二老,只欲在此。繼而家人為兒輩所迫,不能謹守,遂往,某獨處家中,亦自不便,故不獲已,往來彼此不甚快。自念所寓而安方是道理,今乃如此,正好就此下工夫,看病痛在甚處以驗之。他皆不足道也。某幸得早從羅先生遊,自少時粗聞端緒,中年一無佽助,為世事淟汩者甚矣。所幸比年來得吾元晦相與講學於頺墯中,復此激發,恐庶幾於晚境也。何慰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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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事熟讀數過,立意甚佳。今日所以不振,立志不定、事功不成者,正坐此以和議為名爾。書中論之甚善,見前。此赦文中有和議處一條,又有事迫許便宜從事之語,蓋皆持兩端使人心疑也,要之斷然不可和。自整頓紀綱,以大義斷之,以示天下向背,立為國是可爾。此處更可引此,又許便宜從事,更下數語以曉之,如何?某不能文不能下筆也。封事中有少疑處,已用貼紙貼出矣,更詳之。明道語云,治道在於修己責任求賢,封事中此意皆有之矣,甚善甚善。吾儕雖在山野,憂世之心但無所伸爾,亦可早發去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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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八月七日書云:某歸家凡百,只如舊,但兒輩所見凡下,家中全不整頓,至有疏漏欲頺敝處,氣象殊不佳。既歸來,不免令人略略修治,亦須苟完可爾。家人猶豫未歸,諸事終不便,亦欲於冷落境界上打迭,庶幾漸近道理,他不敢恤。但一味窘束,亦有沮敗人佳處,無可奈何也。
60
謝上蔡語極好玩味,蓋渠皆是於日用上下工夫,又言語只平說,尤見氣味深長。今已抄得一本矣,謹以奉內,恐亦好看也。
61
問:熹昨妄謂仁之一字乃人之所以為人而異乎禽獸者,先生不以為然,熹因以先生之言思之,而得其說,敢復求正於左右。熹竊謂天地生物本乎一源,人與禽獸草木之生莫不具有此理,其一體之中即無絲毫欠剩,其一氣之運亦無頃刻停息。所謂仁也先生批云:有有血氣者,有無血氣者,更體究此處,但氣有清濁,故稟有偏正,惟人得其正,故能知其本。具此理而存之,而見其為仁。物得其偏,故雖具此理,而不自知,而無以見其為仁。然則仁之為仁,人與物不得不同;知人之為人而存之,人與物不得不異。故伊川夫子既言理一分殊,而龜山又有知其理一知其分殊之說,而先生以為全在知字上用著力,恐亦是此意也先生勾斷批云:以上大概得之。他日更用熟講體認。不知果是如此否?又詳伊川之語推測之,竊謂理一而分殊此一句,言理之本然如此,全在性分之內、本體未發時看先生抹出批云:須是兼本體已發未發時看、合內外為可,合而言之,則莫非此理。然其中無一物之不該,便自有許多差別。雖散殊錯糅不可名狀,而纎微之間同異畢顯,所謂理一而分殊也。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此二句,乃是於發用處該攝本體而言,因此端緒而下工夫以推尋之處也。蓋理一而分殊一句,正如孟子所云必有事焉之處,而下文兩句即其所以有事乎,此之謂也先生抹出批云:恐不須引孟子說以證之,孟子之說若以微言,恐下工夫處落空,如釋氏然。孟子之說亦無隱顯精微之間,今録謝上蔡一說於後玩味之,即無時不是此理也。此說極有力。大抵仁字正是天理流動之機,以其包容和粹涵育融漾不可名貌,故特謂之仁,其中自然文理宻察各有定體處便是義。只此二字包括人道已盡,義固不能出乎仁之外,仁亦不離乎義之內也。然則理一而分殊者,乃是本然之仁義先生勾斷批云:推測到此一段甚宻為得之,加以涵養,何患不見道也。甚慰甚慰。前此乃以從此推出分殊合宜處為義,失之逺矣,又不知如此上則推測又還是不,更乞指教。先生曰:謝上蔡云,吾常習忘以養生,明道曰施之養則可,於道則有害。習忘可以養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學道則異於是,必有事焉勿正,何謂乎,且出入起居寧無事者?正心待之則先事而迎,忘則涉乎去,念助則近於留情,故聖人心如鑒,所以異於釋氏心也。上蔡録明道此語,於學者甚有力,蓋尋常於靜處體認下工夫,即於鬧處使不著,蓋不曾如此用功也。自非謝先生確實於日用處便下工夫又言吾每就上作工夫學,即恐明道此語亦未必引得出來。此語録所以極好玩索,近方看見如此意思顯然。元晦於此更思看如何,唯於日用處便下工夫,或就事上便下工夫,庶幾漸可合為己物。不然只是說也。某輒妄意如此,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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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熹又問孟子養氣一章,向者雖蒙曲折面誨,而愚意竟未見一總會處。近日求之頗見大體,只是要得心氣合而已,故說持其志無暴其氣,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皆是緊切處,只是要得這裏所存主處分明,則一身之氣自然一時奔湊翕聚,向這裡來存之不已,及其充積盛滿,晬面盎背便是塞乎天地氣象,非求之外也。如此則心氣合一,不見其間,心之所向全氣隨之,雖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亦沛然行其所無事而已。何動心之有。易曰直方大不習無不利,而文言曰敬義立而徳不孤,則不疑其所行也。正是此理。不審先生以為如何?先生曰:養氣大概是要得心與氣合,不然心是心氣是氣,不見所謂集義處,終不能合一也。元晦云睟面盎背便是塞乎天地氣象,與下云亦沛然行其所無事二處為得之,見得此理甚好。然心氣合一之象更用體察,令分曉路陌,方是某尋常覺得於畔援歆羨之時,未必皆是正理,亦心與氣合到此,若徬佛有此氣象。一差則所失多矣。豈所謂浩然之氣耶?某竊謂孟子所謂養氣者自有一端緒,須從知言處養來乃不差。於知言處下工夫,盡用熟也。謝上蔡多謂於田地上面下工夫,此知言之說。乃田地也,先於此體認,令精審認取,心與氣合之時,不倚不偏,氣象是如何,方可看易中所謂直方大不習無不利然後不疑其所行皆沛然矣。元晦更於此致思,看如何。某率然如此,極不揆。是與非更俟他日面會商量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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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熹近看中庸鬼神一章,竊謂此章正是發明顯微無間只是一理處,且如鬼神有甚形跡,然人卻自然有畏敬之心,以承祭祀便如真有一物在其上下左右。此理亦有甚形迹,然人卻自然秉羿之性,才存主著這裏便自見得許多道理,參前倚衡,雖欲頃刻離而遁之而不可得,只為至誠貫徹實有是理,無端無方無二無雜,方其未感寂然不動,及其既感,無所不通。濂溪翁所謂靜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者,於此亦可以見之。不審先生以為如何?先生曰:此段看得甚好,更引濂溪翁所謂靜無而動有作一貫曉會尤佳。中庸發明微顯之理,於承祭祀時為言者,若謂於此時鬼神之理昭然易見,令學者有入頭處爾。但更有一說,若看此理,須於四方八面盡皆收入體究來,令有會心處,方是謝上蔡云鬼神、橫渠說得來別這個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箇題目入思慮始得。講說不濟事。又云鬼神自家要有便有要無便無,更於此數者一並體認,不可滯在一隅也。某偶見如此,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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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八月九日書云:此箇氣味為上下相咻無不如此者,這箇風俗如何得變。某於此有感焉。當今之時,苟有修飭之士,須大段涵養韜晦始得。若一旦齟齬有所去就,雖去流俗逺矣,然以全體論之,得失未免相半也。使衰世之公子皆信厚,須如文王方得。若未也,恐不若且誦龜山與胡文定梅花詩,直是氣味深長也。如何龜山詩:欲驅殘臘變春風,只有寒梅作選鋒,莫把疏英輕鬥雪,好藏清艶月明中。右渚宮觀梅寄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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韜晦一事,嘗驗之極難,自非大段涵養深潛,定不能如此,遇事輒發矣,亦不可輕看也。如何如何書後注此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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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朔日書云:承諭近日看仁一字,頗有見處。但乍喧乍靜乍明乍暗,子細點檢,盡有勞攘處。詳此足見潛心體認用力之效。蓋須自見得病痛窒礙處,然後可進,因此而修治之,推測自可見。甚慰甚慰。孟子曰夫仁亦在夫熟之而已。乍明乍暗乍喧乍靜,皆未熟之病也。更望勉之。至祝至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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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五月二十三日書云:近日涵養,必見應事脫然處,否須就事兼體用下工夫,乆乆純熟,漸可見渾然氣象矣。勉之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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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四日書云:承諭,令表弟之去,反而思之,中心不能無愧悔之恨。自非有志於求仁,何以覺此語録?有云罪已責躬不可無,然亦不可常留在心中為悔。來諭云悔吝己顯然,如何便銷隕得胸中,若如此,即於道理極有礙。有此氣象,即道理進步不得矣。政不可不就此理會也。某竊以謂有失處罪已責躬固不可無,然過此以往,又將奈何?常留在胸中,卻是積下一團私意也。到此境界,須推求其所以愧悔不去為何而來。若來諭所謂,似是於平日事親事長處不曾存得恭順謹畏之心,即隨處發見之時,即於此處就本源處推究涵養之,令漸明,即此等固滯私意當漸化矣。又昔聞之羅先生云,橫渠教人,令且留意神化二字,所存者神,便能所過者化。私吝盡無,即渾是道理,即所過自然化矣。更望以此二說,於靜默時及日用處下工夫看如何。吾輩今日所以差池、道理不進者,只為多有坐此境界中爾。禪學者則不然,渠亦有此病,卻只要絕念不採,以是為息滅,殊非吾儒就事上各有條理也。元晦試更以是思之如何,或體究得不以為然,便中示報為望。後見先生又云:前日所答只是據今日病處說,語録中意卻未盡。他所以如此說,只是提破隨人分量看得如何,若地位高低人微有如此處,只如此提破,即渙然冰釋,無複凝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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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之去傳者,以為緣眾士人於通衢罵辱之,責以講和誤國之罪,時事遂激而一變。或以為逐此人誠快輿論,然罵辱之者亦無行遣,恐使人失上下之分。某竊以為不然。今日之事,只為不曾於原本處理會,末流雖是,亦何益。不共戴天,正今日第一義。舉此不知其它,即弘上下之道而氣正矣。遐方所以盛者,只為三綱五常之道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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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日書云:在此粗安。第終不樂於此,若以謂隨所寓而安之,即於此臲卼便不是。此微處皆學者之大病。大凡只於微處充擴之,方見礙者大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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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八日書云:今日三綱不振,義利不分,緣三綱不振故人心邪辟不堪用,是致上下之氣間隔,而中國之道衰逺方盛,皆由此來也;義利不分,自王安石用事,陷溺人心,至今不自知覺。如前日有旨有陞擢差遣之類,緣有此利誘,故人只趨利而不顧義,而主勢孤。此二事皆今日之急者,欲人主於此留意,二者苟不爾。則是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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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劉平甫書云:學問之道不在於多言,但默坐澄心,體認天理,若見雖一毫私欲之發,亦自退聴矣。乆乆用力於此,庶幾漸明,講學始有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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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與劉平甫書云:大率有疑處,須靜坐體究人倫,必明天理,必察於日用處著力,可見端緒在,勉之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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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答問附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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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平初間也是豪邁底人,到後來也是磨琢之功,在鄉若不異於常人。鄉曲以上底人,只道他是個善人,他也略不與人說,待問了方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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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仲素先生嚴毅清苦,殊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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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終日危坐,而神彩精明,畧無隤墮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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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延平先生言行,曰:他卻不曾著書,充養得極好。凡為學也,不過是恁地涵養將去,初無異義。只是先生晬面盎背,自然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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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教人靜坐,李先生亦教人靜坐。看來須是靜坐始能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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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仲素都是著實子細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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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先生氣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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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初為學,全無見成規模,這邊也去理會尋討,那邊也去理會尋討。後來見李先生,較說得有下落,更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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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說:人心中大段惡念卻易制伏,最是那不大段計利害乍往乍來底念慮,相續不斷,難為驅除。今看得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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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近見廖子晦言,今年見先生問延平先生靜坐之說,先生頗不以為然。不知如何?曰:這事難說。靜坐理會道理自不妨,只是討要靜坐則不可。只是理會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靜。今人都是討靜坐以省事,則不可。嘗見李先生說,舊見羅先生說春秋,頗覺不甚好。不知到羅浮靜極後又理會得如何是時羅已死。某心常疑之,以今觀之,是如此。蓋心下熱鬧,如何看得道理出?須是靜方看得出。所謂靜坐,只是打疊得心下無事,則道理始出。道理既出,心下愈明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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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夫問:李先生謂常存此心,勿為事物所勝,先生答之云云。頃之復曰李先生涵養得自是別真,所謂不為事物所勝者,古人云終日無疾言遽色,他真箇是如此。尋常人去近處必徐行,出逺處行必稍急。先生出近處也如此,出逺處亦只如此。尋常人呌一人,呌之一二聲不至,則聲必厲。先生呌之不至,聲不加於前也。又如坐處壁間有字,某每常亦須起頭一看,若先生則不然,方其坐時固不看也,若是欲看,則必起就壁下視之。其不為事物所勝大率若此。嘗聞先生後生時極豪邁,一飲必數十杯,醉則好馳馬,一驟三二十里不迥。後來收得恁地醇粹,所以難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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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狀,云終日危坐以驗夫喜怒哀樂之前氣象為如何,而求所謂中者,與伊川之說若不相似。曰這處是舊日下得語太重,今以伊川之語格之,則其下工夫處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先生靜得極了,便自見得是箇覺處,不似別人,今終日危坐,只是且收斂在此,勝如奔馳。若一向如此,又似坐禪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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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問:延平欲於未發之時觀其氣象,此與楊氏體驗於未發之前者異同如何?曰:這個亦有些病,那體驗字是有箇思量了便是已發,若觀時恁著意看便也是已發。問:此體驗是著意觀只恁平常否?曰:此亦是以不觀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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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延平先生何故驗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而求所謂中?曰:只是要見氣象。陳後之曰:持守良乆亦可見未發氣象。曰:延平即是此意。若一向這裏,又差從釋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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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云,看聖賢言語,但一踔看過,便見道理者,卻是真意思。纔著心去看,便蹉過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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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喪千載,兩程勃興。有的其緒,龜山是承。龜山之南,道則與俱。有覺其徒,望門以趨。惟時豫章,傳得其宗。一簞一瓢,凜然高風。猗歟先生,果自得師。身世兩忘,惟道是資。精義造約,窮深極微。凍解氷釋,發於天機。乾端坤倪,鬼祕神彰。風霆之變,日月之光,爰暨山川,草木昆蟲,人倫之正,王道之中。一以貫之,其外無餘。縷析毫差,其分則殊。體用混圓,隱顯昭融。萬變並酬,浮雲太空。仁孝友弟,灑落誠明。清通和樂,展也大成。婆娑丘林,世莫我知,優哉游哉,卒歲以嬉。迨其季年,徳盛道尊,有來摳衣,發其蔽昏。侯伯聞風,擁篲以迎,大本大經,是度是程。稅駕云初,講議有端。疾病乗之,醫窮技殫。嗚呼先生,而止於斯。命之不融,誰實尸之?合散屈伸,消息滿虛。廓然太公,與化為徒。古今一息,曷計短長。物我一身,孰為窮通,嗟惟聖學,不絕如線,先生得之,既厚以全。進未獲施,退未及傳,殉身以沒,孰云非天!熹也小生,丱角趨拜,恭惟先君,實共源派。誾誾侃侃,斂衽推先,氷壺秋月,謂公則然。施及後人,敢渝斯志,從游十年,誘掖諄至。春山朝榮,秋堂夜空。即事即理,無幽不窮,相期日深,見勵彌切。蹇步方休,鞭繩已掣,安車暑行,過我衡門,返斾相遭,涼秋已分。熹於此時,適有命召,問所宜言,反複教詔,最後有言:吾子勉之,凡茲眾理,子所自知。奉以周旋,幸不失墜。歸裝朝嚴,訃音夕至。失聲長號,淚落懸泉。何意斯言,而訣終天!病不舉扶,沒不飯含,奔走後人,死有餘憾。儀刑永隔,卒業無期,墜緒茫茫,孰知我悲。伏哭柩前,奉奠以贄。不亡者存,鑒此誠意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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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諱侗,字愿中,姓李氏。南劍州劍浦人,曾祖諱幹,屯田郎中致仕,贈金紫光祿大夫。妣清源郡太夫人朱氏;祖諱纁,朝散大夫贈中奉大夫,妣永嘉郡太君胡氏咸寧郡太君朱氏;父諱渙,朝奉郎贈右朝議大夫,妣大恭人饒氏。先生朝議公之季子也,生有異稟,幼而穎悟,少長孝友謹篤。朝議公大恭人特所鐘愛。既冠逰鄉校,有聲稱。已而聞郡人羅仲素先生得河雒之學於龜山楊文靖公之門,遂往學焉。羅公清介絕俗,雖里人鮮克知之,見先生從逰受業,或頗非笑。先生若不聞,從之累年,受春秋中庸語孟之說,從容潛玩,有會於心,盡得其所傳之奧。羅公少然可亟稱許焉,於是退而屏居山田,結茅水竹之間,謝絕世故。餘四十年。簞瓢屢空,怡然自適。中間郡將學官聞其名而招致之,或遣子弟從游受學,州郡士子有以矜式焉。晚以二子舉進士,試吏旁郡,更請迎養,先生不得已為一行,自建安如鉛山,訪外家兄弟於昭武,過其門弟子故人於武夷潭溪之上,徜徉而歸。會閩帥玉山汪公以書禮車乗來迎,蓋將相與講所疑焉,先生因往見之。至之日疾作,遂卒於府治之館舍。是年七十有一矣。隆興元年十月十有五日也。汪公為遣參議官王君伯序,觀察推官謝公仿護喪事躬視棺斂,禮意喪具無不周悉。居數日,諸子畢至,遂以喪歸。先生娶同郡吳氏,子男三人:友直,左修職郎,信州鉛山縣尉;信甫,左修職郎,建寧府建安縣主簿;友聞,未仕。女一人,早亡。孫男四人女八人,皆幼。初龜山先生倡道東南,士之游其門者甚眾,然語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如羅公,蓋一人而已。先生既從之學,講誦之餘,危坐終日,以驗夫喜怒哀樂未發前之氣象為如何,而求所謂中者。若是者蓋乆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乎是也。蓋天下之理無不由是而出,既得其本,則凡出於此者,雖品節萬殊曲折萬變,莫不該攝洞貫,以次融釋,而各有條理,如川流脈絡之不可亂。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細而品彙之所以化育,以至於經訓之微言,日用之小物,折之於此,無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養益熟,精明純一,觸處洞然。泛應曲酬,發必中節。故其事親誠孝,左右無違。仲兄性剛多忤,先生事之致誠盡敬,更得其歡心焉。閨門內外夷愉肅穆,若無人聲,而眾事自理。與族姻舊故恩意篤厚,乆而不忘。生事素薄,然處之有道,量入為出,賓祭謹飭,租賦必為。鄰里先親戚或貧不能婚嫁,為之經理,節衣食以賑助之。與鄉人處,食飲言笑,終日油油如也。年長者事之盡禮,少者賤者接之各盡其道,以故鄉人愛敬,暴悍化服。其接後學答問,窮晝夜不倦,隨人淺深誘之各不同,而要以反身自得,而可以入於聖賢之域。故其言曰:學問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體認天理,若見雖一毫私欲之發,亦退聴矣,乆乆用力於此,庶幾漸明,講學始有力耳。又嘗曰:學者之病,在於未有灑然氷解凍釋處,縦有力持守,不過苟免,顯然悔尤而已。若此者恐未足道也。又嘗曰:今人之學與古人異,如孔門諸子群居終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為之依歸,日用之間觀感而化者多矣。恐於融釋而脫落處,非言說所及也,不然子貢何以言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耶?嘗以黃太史稱濂溪周夫子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云者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嘗諷誦之。而顧謂學者曰:存此於胸中,庶幾遇事廓然,而義理少進矣。其語中庸曰:聖門之傳是書,其所以開悟後學無遺策矣,然所謂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記誦而已,則亦奚以為哉,必也體之於身,實見是理,若顏子之嘆卓然見其為一物而不違乎心目之間也,然後擴充而往,無所不通,則庶乎其可以言中庸矣。其語春秋曰: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觀山水,徙步而形勢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難言者,蓋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灑然處,豈能無失耶?其於語孟他經,無不貫達,苟有疑問,答之必極其趣。然語之而不惰者或寡矣,蓋嘗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進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恱其詞義以資誦說,其不為玩物喪志者幾希。以故未嘗為講解文書。然其辨析精微,毫釐畢察,嘗語問者曰:講學切在深潛縝宻,然後氣味深長,蹊徑不差,若槩以理一而不察乎分之殊,此學者所以流於疑似亂真之說而不自知也。其開端示人大要類此。先生姿稟勁特,氣節豪邁,而充養完粹,無復圭角。精純之氣達於面目,色溫言厲,神定氣和,語默動靜端詳閒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於事若無甚可否,及其酬酢事變斷以義理,則有截然不可犯者。蚤歲聞道,即棄場屋,超然逺引,若無意於當世。然憂時論事,感激動人,其語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節義厲廉恥為先,本末備具,可舉而行,非特空言而已。異端之學無所入於其心,然一聞其說,則知其詖淫邪遁之所以然者,蓋辨之於錙銖眇忽之間,而儒釋之邪正分矣。熹先君子與先生為同門友,雅敬重焉,嘗與沙縣鄧迪天啟語及先生,鄧曰:願中如氷壺秋月,瑩徹無瑕,非吾曹所及。先君子深以為知言,亟稱道之。其後熹獲從先生逰,每一去而復來,則所聞必益超絕。蓋其上達不已,日新如此。嗚呼,若先生之道徳純備,學術通明,求之當世,殆絕倫比!然不求知於世而已。未嘗輕以語人,故上之人既莫之知,而學者亦莫之識,是以進不獲施之於時,退未及傳之於後,而先生方且玩其所安樂者於畎畆之中,悠然不知老之將至,蓋所謂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先生庶幾焉!比年以來,學者始益親,而方伯連帥之賢者又樂聞其道,而邀致之,其意豈徒然哉,不幸天喪斯文,而先生沒矣。龜山之所聞於程夫子而授之羅公者,至是而不得其傳矣!嗚呼痛哉,諸孤方謀窀穸之事,謂熹承學之乆,宜知先生之藴,使具其事以請銘於作者,將勒諸幽堂,以告後世知徳者有以考焉。熹愚不肖,蒙被教育,不為不乆;聴其言、觀其行而服膺焉,不為不詳。然未能有以得其逺者大者,故悉取凡聞見所及一二書之詞,若繁而不敢殺者,蓋有待於筆削云耳。謹狀行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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