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古琴陰陽材者:葢桐木面陽日照者為陽,不面日者為陰。如不信,但取新舊桐木置之水上,陽面浮之陰必沈,雖反復之再三,不易也。更有一驗,古今琴士所未嘗言「陽材琴:旦濁而暮清,晴濁而雨清,陰材琴:旦清而暮濁,晴清而雨濁」。此乃靈物與造化同機,緘非他物比也。 |
1 | 底面俱用桐,謂之純陽琴。古無此製,近世為之。取其暮夜陰雨之際,聲不沈默必不能逹,逺葢聲不實也。 |
1 | 今人多擇面不擇底。縱依法製之,琴亦不清。葢面以取聲,底以匱聲。底木不堅,聲必散逸。法當取五七百年舊梓木,鋸開以指甲掐之,堅不可入者方是。 |
1 | 制琴腹宜安,鳳足處須小阨之,過足則復寛之。葢聲過阨則不直達,過厄寛則復悠揚而出,所以韻長乃唐雷文秘法。此論琴腹橫廣也,面底皆然,於阨處空鑿足。 |
1 | 琴足宜用棗心、黃楊、及烏木,葢取其堅實。足之下須令平如鐡切,忌尖與凹,足之柄與琴之鑿必小大相當,毋差毫釐。若柄小而以紙副之,琴聲必泛。岳軫、焦尾亦宜用此三等,木切不可以金、玉、犀、象為飾,多誨盜併為琴害矣。 |
1 | 雷張,製槽腹有妙訣。於琴底悉窪微令如仰瓦。葢謂於龍池鳳沼之,絃徽令有唇。餘處悉窪之,正如今銅錢之背,穿眼處有弦,凸起令聲。有闗閉既取其面底,若如瓦相合而池沼之,唇又關閉不直達,故聲有所匱而不散,豈論琴腹堅深也。余嘗見畢文簡公張越琴,於池沼間以指探之,果如此。 |
1 | 人之愛琴者歿,則戒子孫蔵之塜,間或有用石匣者。復出而為世用,多是聲沈暗暗然。葢以受土氣多,濕氣勝耳。法當用大甑蒸之,以去濕氣,一蒸未透再多蒸之,於風日處挂曝經月,聲復矣。 |
1 | 掛琴不宜箸壁,有土氣。惟紙糊格及漆格上當風處為妙。然須無人往來,小兒、婦女、貓犬所不到處,當掛時加袋以障塵。匣之則去袋。葢袋能引濕氣,梅月須早入匣,以厚紙糊縫,安樓上陰涼處。琴匣之制須低矮窄小,僅可容此琴,葢令容受于口,仍釘鉸加鎖。若令僮僕抱琴,勿橫抱,多前遇物觸損雲牙。不若於袋上作大襻,豎肩背後則不損,然襻須■不可寛。 |
1 | 露下彈琴而聲不泛,葢陽材也。若鐘鳴雞唱,霜清月皎,以陽琴鼔之,聲更清徹。陰材則不然。 |
1 | 夜深人靜,月明當軒,香■〈爇,火代火〉水沈,曲彈古調。此與羲皇上人何異,但須在一更後三更前,葢初更人聲未寂,三更則人倦欲眠矣。 |
1 | 古人所以不用金玉而貴蚌徽者葢蚌有光采,得月光相射則愈煥發,了然分明,此正謂對月。及膝上橫琴,設若金玉則否,今人少知此理。然當用海產珠蚌更多光采。 |
1 | 硯匣不當用五金。葢石乃金之所自出,金為石之精華,子母同處則子盜母氣,反能燥石而又誨盜,當用佳漆為之,硯雖低匣,葢必令高過寸許方雅觀。然只用琴光素漆,切忌用鈿花、犀皮之屬。四角須用布令極牢,不宜用紗,匣取其容硯而周圍寛三指,或作皂絹襯尤妙。今人於匣底作小穴小竅容指,本以之出硯而多泄潤氣,令匣稍寛不必留竅,或有黑汁流下多汙几案。又或匣底之下作豹腳,取其可入手指以移重硯,此尤非所宜。葢硯實則易發墨,虛則否。故古人作硯多實,其趺又加以絣褥,正為是也。 |
1 | [夏]用鳥跡篆。[商]用蟲魚篆。[周]用蟲魚大篆。[秦]用大小篆。[漢]以小篆隸書。[三國]用隸書。[晉宋]以來用楷書。[唐秦]用楷隸。[三代]用陰識,謂之偃囊字,其字凹入也。[漢]以來或用陽識,其字凸,間有凹者,或用刀刻如鐫碑者,葢陰識難鑄,陽識易。為陽識決非古物也。 |
1 | 古銅器多能辟祟,人家宜畜之。葢山精木魅之能為祟者,以曆年多耳。三代鍾鼎羿器,曆年又過之,所以能辟祟。範文正公家有古鏡,背具十二時,如博棊子,每至此時則博棊子明如月,循環不休。又:有士人家五十二鐘能應時自鳴,非古器之靈異乎。 |
1 | 字書曰刁斗,以行軍晝炊夕擊,今世所見古刁斗,柄長尺四五寸,其斗僅可容勺,合如此,則恐非炊具擊之,則可此物乃王莽時鑄,威斗厭勝家所用耳。或於上刻貳師將軍字及其它官號,尤表其偽。大抵刁斗如世所用有柄銚子,宜可炊一人食。即古之刁斗,訛刁斗字為銚字,《爾(雅)》字書以銚,為田器,不言可知也。若鐫斗亦如今有柄斗而加三足,予嘗見之,辨其質與色,真三代物。葢刁、鐫皆有柄,故皆謂之斗,刁無足而鐫有足,《爾(雅)》又字書以鐫為溫器,葢古以鼎烹,夫鼎大卒難至熱,故溫已烹之冷物,今一二人食則用鐫,餘所見者正然。 |
1 | 予猶及見漢館陶侯鼎,可容今之斗。則三代可知矣。然近世所存古鼎,或有容一升半升者,考其欵識,則真古物也。亦謂之鼎。鼎乃大烹之器,豈爾耶此?葢古之祭器,名曰從、彞、曰從則其品不一,葢以貯已熟之物以祭宗廟。象鼎之器,形而實非鼎也。猶今人食器亦有象鉎斧者。凡,曰鬲、曰𠤷、曰獻、曰尊,其形有甚小者,皆然,故小尊或識曰寶、尊、彞。 |
1 | 禹之聲尚文王之,聲以追蠡,趙岐注:「以追為鐘紐」。於義未安「追者琢也」。詩云:「追琢其章」。今畫家滴粉令凸起,猶謂之追粉。所謂追蠡,葢古銅器欵文追起處,漫滅也。趙氏釋蠡為絕亦非絕,葢剝蝕也。今人亦以器物用久而剝蝕者為蠡。 |
1 | 或傅:嵊縣僧舍治地得磚,上有永和字。及得銅器,如今香爐而有葢。上仰三足如小竹筒空而透。上筒端各有一飛鶴,爐下亦三足,別有銅盆承之。 |
1 | 靈璧石出絳州靈璧縣。其石不在山谷,深山之中掘之乃見,色如漆,間有細白紋如玉,然不起峰,亦無巖岫,佳者如菡萏或如臥牛如蟠螭,扣之,聲清越如金玉,以利刁刮之畧不動,此石能收香,齋閣中有之則香雲終日盤旋不散,不取其有峰也。偽者多以太湖石染色為之,葢太湖石亦微有聲,亦有白脈,然以利刀刮之則成屑。 |
1 | 古有研屏或銘硯,多鐫於硯之底與側。自東坡山谷始作硯屏,既勒銘於硯,又刻於屏,以表而出之。山谷有烏石、研石屏,今在婺州義烏一士夫家。南康軍烏石,葢烏石堅耐,它石不可用也。 |
1 | 蜀中有石,解開自然有小松形,或三五十株行列成徑,描畫所不及,又松止高二寸,正堪作研屏。屏之式,止鬚連腔腳高尺一二寸許,闊尺五六寸許,方與葢小研相稱。若髙大,非所宜。其腔宜用黑漆并烏木,不宜用鈿花犀牛之類。 |
2 | 南紙用豎簾,紋必豎。若二王真跡,多是會稽豎紋竹紙。葢[東晉]南渡後,難得北紙,又右軍父子多在會稽,故也。其紙止高一寸許而長尺有半。葢晉人所用大率如此,驗之蘭亭押縫可見。 |
1 | 王氏所蔵右軍建安帖真跡,今在長沙士夫家。其帖末云:「四月五日羲之報,建安靈柩至胡世將」。曾以此帖勒於豫章,其建安靈柩字提起別作一行,葢古人簡帖寫至它人事或稱尊長耆,舊處皆如今人提空,此常事也。予屢見硬黃仿書,亦然今長沙所見建安二字,乃與羲之報字相連而不提空。豈有硬黃提空而真跡反不提空。此乃拓淳化閣帖,贗作無疑。葢太宗朝刻淳化閣帖,乃侍書待詔王著。勒者小人不學,故於古人提空處皆聫屬之,此猶可也。至於蟲鼠侵蝕,與字之漫滅者,皆不空缺而強率聫之,故多讀不成,鬻書者多以故紙浸汁染舊跡墨,又以雜朱作為印章,令昏暗。殊不知塵水浸紙,表裏俱透,若自然舊者,其表故色,其里必新,微掲視之則見之矣。古人印章必用上等朱,譬如古畫著色,愈久愈新初,未嘗昏暗也。 |
1 | 言紙之精者可及千年,今去二王纔八百餘年而片紙無存。不獨晉人,如唐世善書之跡,甫三百餘年亦希如星鳳,何也?嘗考其故,葢物之竒異者,常聚於富貴有力之家。一經大盜、水火則舉群失之。非若它物散落諸處,猶有存者。桓玄之敗,取法書名畫一夕盡焚,所喪幾何哉,良可悲也。 |
1 | 世傳二王帖皆以真跡摹勒。獨樂毅論就石書丹,其石在高學士紳家,已殘缺。至海字後轉屬趙立之處。今重摹者,猶有趙立之印。予[嘉熙]庚子自嶺右回至宜春,見元本於一士人家。用北紙北墨,無一殘缺而清勁遒媚,正類蘭亭字形,比今世所見重摹本幾小一倍。此葢齊梁間拓本,真人間希世之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