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蓋孜飾疑趺矗� |
2 | 醋葫蘆你那裡群臣喜共憂?軍師們都好好的沒甚麼憂。事情歹共好?我們荊州一個低錢買個大饃饃,這個便是事情。則您那雲長、翼德敢心焦?俺兩個叔叔終日喝酒快據,則不心焦。則怕他急煎煎盼著音信杳。為著個甚些擔閣?我怕您無人處將我廝評跋。 |
3 | 父親醉了,只是打盹哩,母親叫他一聲兒。等我叫他,玄德公,劉封送暖衣在此。小姐,某飲不的酒了也。 |
4 | 么篇他眼朦朧恰待開,對著人不敢瞧。則他那巧機關在腹內暗藏著,小姐,你扶起劉玄德來,與他穿上暖衣,再飲幾杯咱。你教我扶將他起來把衣換了。他正是醉人難叫,父親,你這一睡到幾時也?他直睡到明月上花梢。 |
5 | 玄德公,你換了衣服者。哦,夫人,你叫劉封過來。劉封,你見父親咱。父親,劉封送暖衣到這裡也。劉封,將暖衣來我換。父親,這個錦囊收了者。哦,一個錦囊兒。父親,仔細著。我知道。這事好蹺蹊也呵。 |
6 | 么篇他耳邊廂悄悄的言,心兒里暗暗的曉。不爭你把我廝瞞著,怎知我這些心地好。母親,看俺父親咱。我怎肯將他來違拗,我須是忠臣門下女妖嬈。 |
7 | 劉封,你回去罷。酒也不曾吃的一鐘兒,就著我回去。老奶奶、母親休怪,我過江去也。軍師差我送暖衣,順風順水疾如飛。平空走了數千里,眼看筵前只忍飢。劉封去了也。恰才遞與劉玄德一個錦囊,一定是封書。劉玄德已是醉了。妹子,你凡事不肯依我,這一封書,你好歹與我看一看咱。如今著梅香且扶的劉玄德歇息去了,妹子,你暗地拿將書來,我看書中詳細,依舊還你。這些小事,你也不依我?母親,劉玄德醉了,著梅香扶他歇息去。梅香,扶玄德公歇息去者。姐夫,你醉了。我扶你歇息去罷。玄德公,明日再會也。多謝、多謝,攪擾、攪擾。天假其便,我可可的拾著這錦囊兒。劉備,你合敗也。我折開這書來看咱。我說是一封書麼。"諸葛亮書奉玄德公座前開拆。自過江東之後,眾將各安,勿勞記念。今有曹操為赤壁之恨,點集大兵百萬,要來攻取荊州。如書到日,主公且慢回來,等貧道分撥眾將,緊守各處關隘,早晚便過江問吳王再借些軍馬,共拒曹操。一者江東眾將,都是舊識;二者孫、劉結親,又添上這一重親眷,必然無阻。此書勿洩於外。諸葛亮書"。哦,原來如此,我留他在這裡做甚麼?不如放他回去,只不借兵與他,等曹操殺他不好?妹子,則今日收拾了行李,就與玄德公回荊州去罷。謝了哥哥也。仲謀,你為甚麼就著他兩個回荊州去了?母親不知。既然如此,只憑你罷。 |
8 | 浪裏來煞你那裡擔著愁,我這裡倒含些笑,只待做了脫金鉤東海冠山鰲。妹子,你則今日就起身罷。你還怕我有心留戀著,只望俺那荊州疾到。便排下那幾千番筵席,你也休的再來邀。 |
9 | 誰想周瑜枉用了一場心。若是諸葛亮過江來,俺一定又要借與他軍馬。便好道覆軍之轍,前一番錯了,如今又錯了不成?只就今日將劉玄德同我妹子放他回去,有何不可!一心望把荊州勒要,不想又曹兵來到。早放他玄德渡江,也免得借兵聒噪。 |
10 | 楔子 |
11 | 急離江東趲路歸,荊州還隔彩雲偎。鰲魚脫卻金鉤釣,擺尾搖頭再不回。某劉備自到江東,已經旬日。孫權意欲將我拘留在國,索換荊州。昨日孔明著劉封推送暖衣,故墜錦囊,賺某還家。孫權不知是計,即日打發俺夫妻二人上路。到得江口,被甘寧、凌統當住,虧俺夫人喝退,放了過來。不覺已近漢陽了。此去荊州不遠,只怕周瑜知覺,領兵追趕,急難脫身。怎生得一枝接應軍馬來,可也好也。玄德公,著從者行動些,俺早到荊州咱,恰才這江口,吳將攔路,不是夫人喝退,怎麼能勾過來?這裡已是漢陽江口是俺荊州地方了。雖則如此,還怕周瑜來追哩。玄德公放心,諸葛軍師必有主張。兀那蘆葦叢裡有軍馬來,敢是你家兵也。某張飛是也。奉軍師將令,到這漢陽地面迎接哥哥。兀那遠遠望見,不是哥哥來也?三弟,你來了也。俺軍師有甚麼話說?哥哥,請嫂嫂下車,上了馬,先回荊州去,這是軍師的將令。可是恁的。,我知道了也。夫人請下的這翠鸞車,換上了馬,和俺先回荊州去,留三將軍在後護送。三叔叔,你小心在意者。 |
12 | 仙呂賞花時我著你換上青驄前路發,這早晚周瑜沒亂殺。再休來俺面上弄奸猾,憑著俺單槍也那隻馬,則著你都不得好還家。 |
13 | 小校,牽著我的馬,待我上的這翠鸞車,自在的坐坐。小校,抬動些。某周公瑾甫能賺得劉備過江來,不想主公為甚麼就放他回去了?更待幹罷,甘寧、凌統。元帥有。我著你兩個把住江口,你怎敢違我將令,放他過去?俺兩個怎麼肯放?把守的似荷包口兒緊緊的。有孫安小姐說道:"奉老夫人、吳王的令旨。"況且小姐平日好個姓兒,老夫人又向著他。便是元帥自在那裡,也不敢阻當,何況小將?哫,你豈不聞: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我的將令,管甚麼孫安小姐。如今權饒你將功折罪,點起人馬,隨我追趕去來。兀那前面行的,不是小姐翠鸞車?元帥親自趕上,問他個回去的緣故,可不好那?小姐,某周瑜定了三計,推孫、劉結親,暗取荊州。今日甫能請的劉備過江來,拿住他不放回還,這是某賺將之計。怎麼這江口上小姐倒叱退眾將,放劉備走了,著某甚日何年得他這荊州?你護你丈夫家,也不該是這等。兀那周瑜,你認的我老三麼?好一個賺將之計,虧你不羞。我老三若不看你在車前這一跪面上,我就一槍在你這匹夫胸脯上戳個透明窟籠。原來是張飛在翠鸞車上坐著,我枉跪了他這一場。兀的不氣殺我也。三將軍,俺元帥箭瘡發了也。我不殺他。你扶這匹夫回營中去。周瑜,眼見的你這一氣,無那活的人也。哥哥、嫂嫂前面去遠了。小校,抬著車兒慢慢的走。將馬過來,待某趕上,先見軍師回話去來。 |
14 | 第四折 |
15 | 貧道諸葛孔明。因周瑜要取荊州之地,請玄德公拜門,不肯放過江來。我著劉封送暖衣,就帶一個錦囊去。我料孫權定放主公即日回來也,早遣三將軍江邊接應去了。貧道安排下筵席,與主公、夫人拂塵。這早晚敢待來也?自家劉封。過江送暖衣去,俺父親正吃酒醉了,整整的餓了我這一日。我如今見軍師去。劉封到。軍師著我劉封送暖衣並錦囊去,父親著我先回來。那孫家裡擺的好席面,只是我劉封沒造化,單只看的一看。做了眼飽肚中飢哩。劉封,這也算你的一功了。多謝軍師。某劉備自過江住了十數日,多虧軍師之計,就當日孫仲謀著某同夫人回荊州來,江邊迎著張飛兄弟接應。俺先將夫人送回後堂中去了,我見軍師去咱。偌,報的軍師得知,有主公來了也。主公回了,俺迎接去來。軍師好妙計,孫權一見了書呈,就著俺過江來了。主公請坐,待眾將來全了時,一同慶功飲酒。某關雲長,這是趙子龍。奉軍師將令,著往樊城、新野各處整點人馬。聽知俺大哥過江拜門,今日回來了,子龍,俺和你見哥哥去來。二將軍請。令人報複去,道有關某同趙子龍下馬也。二將軍、趙將軍到。軍師,俺關羽同趙雲在樊城、新野等處整點人馬回來了也。二位將軍少待。等三將軍來時,與主公、夫人慶功飲酒。某張飛奉軍師將令,接應俺大哥回來,令人報複去,道有張某來了也。三將軍到。軍師,張飛在江邊接著哥哥,先打發嫂嫂換上了馬,同大哥自回荊州。某就坐在嫂嫂翠鸞車上,周瑜領兵趕上,跪在車前,所說他取荊州之計。被某揭起簾子,羞辱了他一場,那周瑜一口氣氣的撇然倒地,扶的回營去了。這早晚多咱死也。三將軍成此大功,可喜,可喜。主公今日回了,兩國孫、劉結親,又保守了荊州之地。貧道設一大宴,請孫夫人來慶賀咱。軍師說的是。令人,傳入後堂,請嫂嫂出來飲宴者。夫人有請。妾身孫安小姐,今日同玄德公複還荊州,軍師會眾將排宴,論功慶賞,非同容易也呵。 |
16 | 雙調新水令聽的個東君今日綺筵開,則俺這美前程世間無賽。想當初要荊州通使去,舍了個親妹子度江來。若不是巧計安排,怎能勾錦鴛鴦得寧耐? |
17 | 夫人來了。主公請就坐咱。您眾將,這幾時若不是軍師妙計,俺豈得複回荊州也?此非貧道之能、眾將之力,一來托賴主公洪福,二來多虧夫人賢德,方得俺兩家罷兵。令人,抬上果桌來者。理會的。酒到。貧道先與主公、夫人送一杯,然後眾將以次而飲。 |
18 | 沉醉東風我只見眾公卿歡容滿腮,齊臻臻把果桌忙抬。畫堂中音樂諧,寶鼎內香煙藹。祝千秋磕頭禮拜,不知道赤壁東風大會垓,可似這今朝奏凱?夫人滿飲此杯。軍師先請。不敢、夫人請。 |
19 | 沽美酒見軍師送酒來,空折殺女裙釵。多虧你決勝成功將相才,與妾身有何擔帶?敢勞動這酬待? |
20 | 夫人,飲過這酒者。妾身領這杯酒。將酒來,我與軍師敬一杯。 |
21 | 太平令合謝你軍師元帥,只這一封書促你回來。識破了千般成敗,杜絕了他十分毒害。這一場布擺,喝採,是誰的手策?呀,保護得荊州安泰。眾將斟上酒,多要盡醉方歸也。嫂嫂,想當初周公瑾怎生用計,要取索荊州?你是說一遍,與俺眾將聽咱。 |
22 | 錦上花要取荊州,人人無奈。則有個周瑜,逞盡狂乖,定下機關,送親過來。囑付我的言詞,揚揚不採。 |
23 | 若不是嫂嫂賢達,俺哥哥險此兒中了他的主策也。 |
24 | 么篇非干賤妾賢,凡事要明白。未入門桯,先納降牌。既做姻親,怎好亂猜?咱這裏歸伏,他干生計策。 |
25 | 似夫人大德,端的少有。 |
26 | 碧玉簫這也是天數合該,姻緣線牽來。夫妻有情懷,永遠得和諧。願皇圖萬萬載,保封疆弭禍災。御酒釃,宮花戴,長似這筵前宴樂無妨礙。您眾將跪下者,聽主公與你敘功賜賞。貧道本壟上遺民,遇明主三顧殷勤。在軍中運籌決策,長則是羽扇綸巾。借荊州暫屯人馬,奈東吳索取頻頻。屢設計皆為參透;故遣使議結姻親。賺過江陰圖謀害,錦囊至立送回輪。張翼德雖然粗魯,翠鸞車假作夫人。將周瑜當場恥辱,箭瘡裂一命難存。關雲長雄略蓋世,趙子龍大膽包身。便劉封不曾臨陣,往來間亦有功勛。玄德公漢朝枝葉,孫小姐出自名門。正相應天緣匹配,排筵席慶賀長春。諸將佐加官賜賞,一齊的拜謝皇恩。俺玄德公呵。 |
27 | 收尾他本是漢皇帝室親支派,少不得將吳魏並做了劉家世界。顯得俺臥龍的諸葛十分能,笑殺那短命的周瑜剛則一時歹。 |
28 | 題目兩軍師隔江鬥智正 |
29 | 正名劉玄德巧合良緣 |
30 | 逞風流王煥百花亭 |
31 | 第一折 |
32 | 教你當家不當家,及至當家亂如麻。早晨起來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老身洛陽人氏,姓賀,人都喚我做賀媽媽。生下這女孩賀憐憐,做著個上廳行首。我那孩兒生的十分聰明智慧,談諧歌舞,擋箏撥阮,品竹分茶,無般不曉,無般不會。占斷洛陽風景,奪盡錦繡排場。明日是清明節令,著孩兒郊外踏青去。孩兒,你意下如何?謹領母親的命,明日到城外陳家園百花亭上,賞玩春景,走一遭去來。姐姐,我盼兒伏侍你去。孩兒和梅香都出城去了也。我無甚事,且往隔壁李大媽家吃茶則個。小生姓王名煥,字明秀,年方二十二歲,本貫汴梁人氏。自父親辭逝,來此洛陽叔父處居止。為小生通曉諸子百家,博覽古今典故,知五音,達六律,吹彈歌舞,寫字吟詩,又會射箭調弓,掄槍使棒,因此人皆稱為風流王煥。時遇清明節令,不免到城外陳家園百花亭上游玩一遭。你看這郊外,果然是好景致。只見香車寶馬,仕女王孫,蹴鞠秋千,管弦鼓樂,好不富貴也呵! |
33 | 仙呂點絳唇錦繡鋪設,翠紅羅列,酬佳節。鶯燕調舌,惜春光苦問東君借。 |
34 | 官人,你看那竹溪花塢,翠繞珠圍,往來的人,一上一下,似走馬燈兒一般,是好耍子也。 |
35 | 混江龍管弦拖拽,王孫仕女鬥豪奢。梨花院秋千蹴鞠,牡丹亭寶馬香車。喚游人芳樹啼殘錦鷓鴣,採香蕊粉牆飛困玉蝴蝶。楊柳映,杏花遮,東風外,酒旗斜。四時中惟有春三月,光陰富貴,景物重疊。 |
36 | 妾身賀憐憐。今日清明佳節,去郊外游玩。盼兒,那前面亭子,不是百花亭那?姐姐,正是百花亭,將次到也。六兒,你見麼?兀那人叢裡那個女子,生的非常也呵!官人,你好眼睛,那個女子生得十分標致。不是六兒多口,那一個梅香也不歹哩。 |
37 | 油葫蘆則見來往佳人教我難應接,離百花亭將近也,就兒中這一個尤嬌絕,世間有此女子,豈不是施朱太赤,施粉太白?端的是膩胭脂紅處紅如血,潤瓊酥白處白如雪。比玉呵軟且溫,比花呵花更別。若不是嫦娥降下瑤宮闕,塵世裡怎遇這活冤業。 |
38 | 盼兒,咱到百花亭上去呵。官人,你看那小娘子,恰似畫圖上的美人一般。我們也到百花亭上看他去。 |
39 | 天下樂這的是美玉生香花解說,他見人有些矯怯,忙將羅扇遮,那生好一表人物也。我折朵蘭花兒咱。則見他寄幽情故將蘭蕊兒折。端的個眉尖上芳信傳,眼角頭春意竊,元來那腳蹤兒也把心事寫。 |
40 | 折得名花心自愁,春光一去可能留。好聰明的女子也!妙法蓮花經,觀世音菩薩。 |
41 | 醉中天他把我先勾拽,引的人似癡呆,哉和他四目相窺兩意協。好也風召他生的有芙蓉面,桃花頰,說不盡他百般嬌千般艷冶。官人,你看他眼似明星,眉如秋月,生的莊莊重重,是一個好女子也!你道他點星眸眉灣秋月,你怎知他不莊重的時節。他可也有玉簪橫雲鬢偏斜。 |
42 | 方才那兩句詩,深有其意。姐姐既有意呵,便再念一遍也好。等他再念時,我也續他兩句。官人說的好,六兒若還識字通文,我也續他兩句。那生說不聽的,我再吟一遍咱。東風若是相憐惜,爭忍開時不並頭。盼兒,你看那百花亭畔那個秀才,貌賽潘安,才過子建,舉止風流,不知是誰家公子?怎生能勾和他說句話兒也好?看那秀才,正好與姐姐匹配也!六兒,你看那女子,扭捏做作,必是個賣俏的人柔兒,怎生得個花蝴蝶通個春信去咱。?便怎麼遇得這通信人來?洛陽城裏賣花人,查梨條賣也。妝得肩頭一擔春,查梨條賣也。假使王孫知稼穡,查梨條賣也。好花將賣與何人,查梨條賣也。這賣查梨條的王小二身上,要成此一件大功,可不好那!六兒,你與我快喚那賣查梨條的過來。 |
43 | 金盞兒我正咨嗟,不寧貼,一聲查梨條賣也猛聽了心歡悅,我向這鬧花深處緊攙截。配合這醉春情能鶯燕,更和那調春色巧蜂蝶。只索央及你撮合山花博士,休使俺沒亂煞做了鬼隨邪。王小二,俺官人喚你哩。官人喚小子做甚?小二哥,我問你咱,兀那鬧花深處,這個姐姐是誰家的?那一個你也不認的?好風流的王舍。他便是洛陽上廳行首賀憐憐。小二哥,你也知道我妝孤愛女,你肯與我做個落花的媒人,與那賀家姐姐做一程兒伴,我便與你換上蓋也。官人,小人別的不會,這調風貼怪,幫閒鑽懶,須是本等行業,我就與你說去。王小二做走)哥,我央及你,把那梅香總成了我罷。王小二,我見你在百花亭上和那公子說話,莫不是那公子使你來見我麼?大姐,你可也忒聰明。那公子須不比尋常人,說起來趕一千個雙通叔,賽五百個柳耆卿哩!他可是誰?他便是風流王煥。據此生世上聰明,今時獨步。圍棋遞相,打馬投壺,撇蘭攧竹,寫字吟詩,蹴鞠打諢,作畫分茶,拈花摘葉,達律知音,軟款溫柔,玲瓏剔透。懷揣十大曲,袖褪樂章集,衣帶鵪鶉糞,靴染氣球泥。九流三教事都通,八萬四千門盡曉。端的個天下風流,無出其右。王小二,你這沒嘴葫蘆,倒會貼怪。既然如此,請那壁官人百花亭上來,俺兩個自有說話。你怕小人落了偏錢?你兩個自對主兒商量去,我就請的來相見咱。久聞王舍風流,今日幸得一遇,果然名不虛傳。小生雖有虛名,其實不副,惶恐,惶恐!莫說我家官人,連六兒也惶恐,惶恐。 |
44 | 醉扶歸他那裡滿口兒稱王舍,多敢是真心的愛豪傑。王舍,你可曾做子弟來麼?我也曾向煙月所上花台做子弟俫,解元不棄,屈高就下,與妾身作伴,可也肯麼?小生有句話敢問那?有甚麼話說?莫不你前身元從謝。自笑我有那崔護詩才幾些,怎敢便大廝八將涼漿謁? |
45 | 則怕你不慣傲子弟那。姐姐,我也稍知一二。 |
46 | 後庭花我也曾把柳條攀花蕊折,將那雲雨期風月賒。你看這生說海口那。你道我說海口王明彥,則要你放寬心賀大姐。不是我咨嬌奢,憑著我拈花摘葉,那愁他沒鸞膠將弦斷接。既然解元要與妾身為伴,怎也推辭。但是俺娘舉手大,枷棒重,只怕你當他不起。只要姐姐肯許了王煥,便是你奶奶利害,這等門戶差撥,王煥也當的過來。委的俺官人是慣家。 |
47 | 一半兒他狠毒呵似兩頭蛇,乖劣呵渾如雙尾蠍,我將明珠一斛親棄撇。官人,你敢是心邪了也。不是俺心邪,我只是一半兒支吾一半兒者。 |
48 | 你看他這等俊俏身材,又好個淹潤性格。一見之間,早將我的魂靈抓到他那壁去了。他既有心要和我相處,我豈可當面錯過。解元,我在梨花巷口住,你和王小二同到我家來便了。官人,我今日成就了這好事,你可怎麼謝我?王小二,那梅香的事,你一句也不題,有甚麼謝你? |
49 | 賺煞既不肯近蓬蒿,待有意親蘭麝。他見俺淹潤柔熨貼,弄玉傅香無盡歇。只怕有那殺風景的哨廝每排捏呵。著那等干眼熱滑張杓俫,任從些,打草驚蛇,盡教他捏怪排科廝間諜。你若肯娶我,我便告一紙從良,立個婦名也。你若肯從良立節,我准定是建功成業,恁時節穩情取五花誥七香車。楔子 |
50 | 自與姐姐相會,可早半年光景也。誰想老虔婆狠毒,接過我許多銀兩,如今要趕我出去。他敢是將你另接個甚麼人那?嗨!元來你還不知道?如今西延邊上高常彬,在此收買軍需。俺那母親愛錢,待要將我嫁與他去哩。姐姐,似這般可怎了也?解元,兀的不痛殺我也! |
51 | 仙呂端正好俺和你命兒乖,時兒蹇,生折散美滿的姻緣。恨天公怎不與人方便?鏟連理樹,撅並頭蓮,撏比翼鳥,打交頸鴛。恨綿綿,淚漣漣,急煎煎,意懸懸,知何日得重相見? |
52 | 第二折 |
53 | 俺那憐憐小妮子,半年前城外陳家府百花亭上,賞清明節令,引的個王煥來家,一住就住了半年多。他如今沒甚麼錢物了,只管纏住俺那妮子,再也不思量轉身。俺這門戶人家,單靠那妮子吃飯,一日不接客,就一日不賺錢,怎麼容得他?如今被俺使個科段,將他捻出門去。那西延邊上有高常彬,他來俺洛陽買辦軍需。那廝巨萬貫東西,要娶俺妮子,屢次著人來說,被俺勒了他二萬貫,嫁與那廝去了。早是俺乖,倘或這妮子跟著王煥走了,可怎了也!今日街坊每請俺吃茶,小的好生看著家,我吃了茶便來也。好是煩惱人也。好是煩惱人也。誰想俺那虔婆不仁,板障了王郎,將我嫁與高常彬,搬在這承天寺里寄住,等待軍需完備時,帶我西延邊去。妾身要寄個信與王朗得知,爭奈門上把的水洩不通,連梅香也不放他出入,怎生得個人來可也好那。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兀的不是賣查梨條王小二的聲音?慚愧!這信息敢只在他身上,與俺寄去了也。王小二,西廂下來。大姐,你怎麼在此?俺媽媽將我嫁與高常彬,借此承天寺權住,早晚要帶俺上西延邊去。王舍想不知我在於此處,我特特央浼你通個信去,與他知道。哦,大姐,你要我通個信去,著王舍到這裡來望你麼?是!小二哥多累你,那廝遣心腹人把著門,閒雜人一個也不放入來。你說與王舍知道。他來時須要覷個方便才好。大姐放心,俺王小二自有兵法。著王舍來見大姐。似這般可好也!俺有一小柬,煩你專與王舍。先送你這碎銀五兩,還有重謝在後。疾忙快去,恐怕那賊漢回來。小二哥。你是必用心者!放心!都在我身上,我去也。王小二去了也,我且回後堂中去。 |
54 | 小生王煥。自從與賀家姐姐作伴半載其程,錢物使盡。姐姐與小生赤心相待,爭奈虔婆板障,將小生捻出門來,把姐姐嫁與高常彬,如今不知在於何處?小生害了這場沒滋味的証候,俺想為人生得蠢濁,倒也省的耽煩受惱。小生不幸,學的聰明,致今半生浮浪,一世飄蓬,只當墜下活地獄一般。酷憐風月為多情,還到離時恨轉生。倚柱尋思暗惆悵,一場春夢不分明。 |
55 | 中呂粉蝶兒半世飄流,幾曾離舞裙歌袖。為憐他皓齒星眸,人棄的個擲黃金,揮白壁,暗中挑鬥。則待要買斷了謝館秦樓,卻攬下這一場不明白的僝僽。 |
56 | 醉春風從今後牢收起愛月惜花心,緊抄定偷香竊玉手。刁風拐月暢好是沒來由,出這場丑,醜!從小著迷,少年吃悶,幾時參透。 |
57 | 我心中好生困倦,且住街上茶房裡吃一杯茶消悶咱。柴又不貴,米又不貴,兩個風子,正是一對。小生姓雙,這個姓柳,咱費了多少錢財,賠了多少工夫。占的這個表子,你只管來插趣,好沒禮也!難道你不見,我幾曾調他來?皆是他心上自愛上我,你吃這等寡醋做甚麼?你如今不要鬧,咱兩個則一遞一夜便了。兀那兩個秀才,鬧將來不知為甚麼?我試問他咱,你二公為何相爭?老兄你不知道。小生姓雙,喚做雙解元,他姓柳,叫做柳殿試,俺兩個是太學中同齋朋友,我苫著個科子,喚做白捉鬼。他沒廉恥,每夜瞞了我去與他偷。那醜東西便也不打緊?只是咱同齋朋友,來我跟前踏狗屎,可不著別齋生員笑話。老兄不要聽他胡說。元來二公卻為風月如此。 |
58 | 迎仙客你兩個元同舍,本儒流,那白捉鬼比小卿不姓蘇比玉仙不姓周。雙通叔一般雙,柳耆卿同是柳。柳殿試實止望明月玩江樓,雙解元幹閃在金山後。 |
59 | 好歹是我先在他家。我雖在後,我可使的錢多。二公休爭壞了儒家體面,我請你吃杯茶,商和了罷。 |
60 | 紅繡鞋一個似摘了心的禽獸,一個似攧了彈的斑鳩,我勸你二公咱。這的是前人田土後人收。簪花飲酒是好勾當,怎麼這等不知趣。野花村務酒,知味便合休,你二公再不要爭了。我只怕更有收人在後頭。足下想不曾做這樁兒,比我兩個倒也省事。 |
61 | 滿庭芳俺也曾尋花戀酒,鸞交鳳友,燕侶鶯儔。俺也曾耽驚怕人約黃昏後,元來老兄也深曉風月中趣味的。俺也曾使的沒才學的滑熟。這等,你也曾做子弟哩。我是個錦陣花營郎君帥首,歌台舞榭子弟班頭。咱三個都有個比喻。你說,俺試聽咱。雙秀才你是個豫章城落了第的村學究,柳秀才你是個麗春園除了名的敗柳,足下,你卻如何?我王煥是個百花亭墜了榜的鑞槍頭。 |
62 | 元來你就是風流王煥?久聞久聞!多承訓教,俺兩個謝了茶,別處鬧去也。那前面的不是王舍?·我且不與他這簡貼兒,看他想賀家大姐也不想,我則說些野話咱。官人支揖哩!我想天下聰明,再無有勝如官人的。 |
63 | 上小樓折莫是捶丸氣球,圍棋雙陸,頂針續麻,拆白道字,買快探鬮。錦箏搊,白苧謳,清濁節奏,知音達律磕牙聲嗽。 |
64 | 這個誰比的你?但不如你九流三教,諸子百家,可都通曉麼? |
65 | 么篇折莫是諸子百家,三教九流,作賦吟詩,說古談今,曲尾歌頭。灑銀鉤,奪彩籌,攧蘭攧竹,更身材十分清秀。 |
66 | 我想官人這等風流,翠繡紅鄉,整片段受用,可不該的。 |
67 | 普天樂水晶球,銅豌豆。紅裙中插手,錦被裡舒頭。金杯浮蠟蟻春,紅炭灸肥羊肉。惜玉憐香天生就,另一種可喜風流。淹潤慣熟,玲瓏剔透,軟款溫柔。 |
68 | 想官人與賀家大姐相處,正是天生一對。雖然那賀家大姐,被別人娶了,他一心兒為著官人忘餐廢寢,減玉消香,洛陽城中,誰不知道?官人王煥耽下這場風月,卻也不枉了!小二哥,我當初也曾和他作伴來,豈知有今日也呵。 |
69 | 十二月則為我攀花折柳,致令的有國難投。止望待天長地久,誰承望雨歇雲收。他為我胭僬粉瘦,我為他綠慘紅愁。 |
70 | 堯民歌呀!恰便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誰想俺錦鴛鴦翻做了浪中鷗。只落得十分人帶九分愁,我想賀姐姐原與小生恩愛深厚,今日又嫁了高將軍。正是一家兒女百家求。休也波休!也是官差不自由,淚拚濕春衫袖。 |
71 | 官人休要煩惱,小人今日承天寺裡賣查梨條,正見賀家大姐正在那裏思想官人,好生憔悴。見了小人,告訴不盡,有一小柬著我寄與官人哩。不知是夢裡睡里,兀的不歡喜殺我也!朝相思,暮相思。朝暮相思無盡時,奉君腸斷詞。生相思,死相思,生死相思兩處辭,何由得見之。右調寄長相思,拜奉檀郎知音幾前。詞不盡言,言不盡意,保愛珍重!保愛珍重!待小生捻土焚香咱。 |
72 | 快活三這書詞是親手修,重新把密情兜。也不枉我虛名贏的上青樓,早展放蟻眉皺。我試拜告天地咱。 |
73 | 鮑老催我這裡展腳舒要忙頓首,引的我口角頑涎溜。我只道姻緣簿消除-筆勾。又誰知今日還能夠。這書詞則是紙攝人魂的下貼,摘人心的公案,追人命的勾頭。官人,你愁除病減,都在這封書上,早則喜也。再休題愁除病減,花成蜜就,葉落歸秋。 |
74 | 小二哥,假若我要見賀家姐姐,怎生入的承天寺裡去?你替我怎生出一個計策。宮人似恁的聰明,文武兩全,顛倒問俺這等人求計。我為那賀家姐姐,煩惱的小生計窮智短了也。小二哥,你看同姓之面,求的一計,日後必當重報。官人請起,俺小人有便有個見識,只怕你做不得。你有甚麼計策?快道來。 |
75 | 耍孩兒我便似被困圍的敗將專求救,哎,高君也咱兩個棋逢對。也不索推輪捧轂,築壇台專仗你那妙策神謀。則你是添兵減灶齊孫臏,喚雨呼風蜀武侯,將巧計親傳授。這一番若得賀氏逢上煥,便似織女址牽牛。 |
76 | 小人有一計,可使官人與賀家大姐相見。只要官人不惜廉恥,權做下流。將小人頭至下腳至上渾身衣服,並這個查梨條籃兒,都借與官人,打扮做賣查梨條的,才入的那承天寺去。高見!高見!多承見愛!將你這一弄兒都借與我,就傳與我叫的腔兒咱。待小人叫與官人聽: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可也像也?官人倒做的小人的師父哩! |
77 | 隨尾煞皂頭巾著額顱,斑竹籃提在手,叫歌聲習演的腔兒溜。新得了個查梨條除授,則這的是郎村愛女下場頭。 |
78 | 第三折 |
79 | 兩軍旗鼓倒也好相當,單則三寸東西不易降。因此無心演習孫吳法,專在花柳叢中作戰場。某姓高名邈,字常彬。原在京城做著個管城門的官,今升在陝西延安府經略相公麾下辦事。奉經略的令,將著十萬貫鈔,來這洛陽收買軍需,分給沿邊將士。到此月餘,私將二萬貫鈔娶了個婦人,是上廳行首賀憐憐。權借這承天寺裡住下,撥幾個心腹牢子把守寺門,一個閒人也不許放他入來,只有梅香一人伏侍。今日洛陽府官請我赴席,伴當每備馬,我吃酒去也。昨日央王小二將著一束寄與王郎,不知下落。今日那廝赴席去了,我在房中悶坐。盼兒門首覷者,等王郎來時,報複我知道。理會的。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才離瓦市,恰出茶房,迅指轉過翠紅鄉,回頭便入鶯花寨,須記的京城古本老郎傳流。這果是家園制造,道地收來也。有福州府甜津津香噴噴紅馥馥帶漿兒新剝的圓眼荔枝,也有平江路酸溜溜涼蔭蔭美甘甘連葉兒整下的黃橙綠橘,也有松陽縣軟柔柔白璞璞蜜煎煎帶粉兒壓匾的凝霜柿餅,也有婺州府脆松松鮮潤潤明晃晃拌糖兒捏就的龍纏棗頭,也有蜜和成糖制就細切的新建姜絲,也有日曬皺風吹幹去殼的高郵菱米,也有黑的黑紅的紅魏郡收來的指頂大瓜子,也有酸不酸甜不甜宣城販到的得法軟梨條。俺也說不盡果品多般,略鋪陳眼前數種。香閨繡閣風流的美女佳人,大廈高堂俏倬的郎君子弟?非誇大口,敢賣虛名,試嘗管別,吃著再買。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王煥,這個是做子弟的下場頭也呵! |
80 | 商調集賢賓若論妝孤苦表俺端的奪了第一,說起風流王煥四個字呵。這洛陽郡有誰知?較文呵有賈馬班揚藻思,較武呵有孫吳管樂神機。王煥也空學的文武雙全,培養得材能兼備。指望待整乾坤定江山安社稷,輔皇家救困扶危,似恁的名標鶯燕集,幾時勾身到鳳凰池? |
81 | 逍遙樂若論著十八般武藝,弓弩槍牌,戈矛劍戟,鞭閒撾槌,將龍韜虎略溫習。方信道風月無功三不歸,刬的著俺不存個濟。則為俺半生花灑,耽閣盡一世前程,枉受了十載驅馳。 |
82 | 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生長在京城古汴,從小裏拜個名師。學成浪子家風習慣,花台伎倆。專伏侍那些可喜知音的公子,更和那等聰明俊俏的佳人。假若是怨女曠夫,買吃了成雙作對。縱然他毒郎狠妓,但嘗著助喜添歡。春蘭秋菊益生津。金橘木瓜偏爽口。枝頭乾分利陰陽。嘉慶子調和髒腑。這棗頭補虛平胃,止嗽清脾,吃兩枚諸災不犯。這柿餅滋喉潤肺,解鬱除焦,嚼一個百病都安。這荔枝紅蠲煩養血,去穢生香,長安歲歲逢天使。這查梨條消痰化氣,醒酒和中,帝城日日會王孫。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 |
83 | 挂金索松陽柿全別,滋潤能清肺。婺州棗為魁,細嚼堪平胃。嘉慶子家風,制度實奇美。枝頭乾流傳,可口真佳味。 |
84 | 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歌姬未起,客館先知。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一聲叫入珠簾去,慌殺梳妝鏡裏人。 |
85 | 山坡羊梨條清致,金橘無對,荔枝圓眼多澆些蜜。這棗子要你早聚會,這梨條休著俺拋離。這柿餅要你事事都完備,這嘉慶這場嘉樂喜。荔枝,離也全在你,圓眼,圓也全在你。 |
86 | 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俺那姐姐,知他在那裡?入的這承天寺來,好是清幽也呵! |
87 | 梧葉兒俺只見舍利塔侵雲漢,羅漢堂煞整齊,人靜悄景幽微。那孫飛虎聲名大,小紅娘識見低,閃的我張君瑞自驚疑,天也知他這普救寺鶯鶯在那裡?俺姐姐著我在這門首等著俺姐夫,怎麼這早晚還不見來?梅香姐,我來了也!姐夫,你怎麼這般模樣了也?這是甚麼打扮那? |
88 | 金菊香木瓜心小帽兒齊抹著臥蠶眉,查梨條花籃在我手上提。細麻鞋緊繃輕護膝,白苧衫花手巾寬系著腰圍。我也是能騎高價馬,貫著及時衣。你快過來,見俺姐姐去。姐姐,我來了也!解元,我為你胭憔粉碎,玉減香消。你刬的這般模樣,可怎生是了也?姐姐,小生今日也則是出於不得己。 |
89 | 醋葫蘆聞知你粉香殘消素體,金釧松減玉肌。一天愁都是為了他誰?不由我不行忘思食忘飽睡臥忘了夢寐。消磨盡五陵豪氣,屈沉殺八面虎狼威。解元,我別得你幾時,刬地這般模樣,兀的不羞殺我也! |
90 | 後庭花熬煎的你愁似織,想念著我意似癡。因此上醞釀就蜂兒蜜,調和成燕子泥。費心機,恨不的鑽天掘地。則圖個得見你,生這般窮智識,做這般賊所為,妝這般喬樣式。 |
91 | 雙雁兒王煥也到如今猶兀自說兵機,得道也,誇經紀,東行不見西行利。為風月,擔是非,惹英雄皆笑恥。 |
92 | 大丈夫不以功名為念,幾時是你那崢嶸發達的時節。 |
93 | 青哥兒有一日功成、功成名遂,那時節耀武、耀武揚威。雲路鵬程九萬里,氣吐虹霓,志逞風雷。宮花飄曳,御酒淋漓。我不是鬥筲之器,糞土這泥。則恐怕等閒間洩漏了春消息,因此上用脫殼金蟬計。 |
94 | 解元,我為你朝煩暮惱,放心不下,你可知道麼? |
95 | 酣葫蘆姐姐你煩惱除我知,我煩惱除你知。再休說坐兒不覺立兒飢,常言道海深須見底。各辦著個真心實意,這的是有情誰怕隔年期。 |
96 | 多飲了幾杯酒,俺可醉了也。這是承天寺門首,左右,接了馬者。牢墜鐙。梅香,你說去,我來家了也。姐姐,高將軍來家也。 |
97 | 金菊香唬的我手忙腳亂緊收拾,意急心慌沒整理。甚麼人在此?好無禮也。可正是船到江心補漏遲,只著我魄散魂飛,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我則索向前來陪著笑賣查梨。 |
98 | 兀那廝!你在這裡做甚麼?左右拿過來!跪著! |
99 | 醋葫蘆俺也是文齊福不齊,你正是官不威牙爪威。兀那廝,敢來俺這裡胡廝哄!只聽的一聲高叫若轟雷,唬的那黃鶯兒怎敢向上林啼。抵多少驚回綠窗春睡早,難道愛月夜眠遲。 |
100 | 我不在家,你做甚麼哩?我恰才悶坐,正要剝果子吃些兒,你又撞將來攪我。既然奶奶要剝果子兒吃,我怎敢攪了奶奶。我醉了也,我睡去也。你自在這裡剝好的吃也,留著些兒等我醒來吃。解元,這廝領著西延邊上經略的十萬貫鈔,來這洛陽買辦軍需。他將二萬貫官錢娶了我,帶我西延邊上去。他的罪過不輕,盜使官錢,強奪人妻女,失誤邊關軍務,都是該死的!解元,你休要挫了志氣。如今延安府經略相公招募天下英雄豪傑,剿捕西夏。我想你文武雙全,乘此機會,可往延安府投托經略麾下,建立功勛,以遂平生之志。那時節告一紙狀,說高常彬強奪人家妻女,他帶我上邊,若叫將出來,我訴說妾身原是王煥之妻。他盜使官錢娶我,失誤邊機,應得死罪。咱夫妻定有團圓之日也!解元,則要你著志者!大姐放心! |
101 | 金菊香憑著俺驅兵領將萬人敵,穩情取一舉成名天下知。俺怎肯做男兒有身空七尺,任他人奪去嬌妻,將比翼兩分飛。 |
102 | 那廝的罪犯非止一樁,你則謹記在心者。 |
103 | 醋葫蘆這逆賊,好沒禮。盜軍資誤軍務失軍期,他所犯那樁兒不是有條劃的罪?還待向婆娘行孝當竭力,則著他得便宜翻做了落便宜。 |
104 | 解元,妾身止有這付金頭面,釧鐲俱全,與你做盤纏去。如此多謝!妾口占小詞一首,調寄南鄉子,贈君行色,休得見哂。勉強贈行裝,願爾長驅掃夏涼。威震雷霆傳號令,軒昂,萬里封侯相自當。功績載旃常,恩寵朝端誰比方,衣錦歸來攜兩袖,天香,散作春風滿洛陽。姐姐放心,王煥此一去,必不落於人後。 |
105 | 浪裏來煞則今朝別了玉人,多感承謝了盤費。解元,你也姓王,那王魁也姓王,則願你休似王魁,負了桂英者。怎將我正煥比做王魁?我向西延邊上建功為了宰職。你管取那五花誥夫人名位,則不要你個桂英化做一塊望夫石。 |
106 | 第四折 |
107 | 少年錦帶佩吳鉤,鐵馬西風塞草秋。一片雄心扶社稷,功名不為覓封侯。老夫姓種名師道。方今大宋欽宗皇帝即位,改元靖康,老夫官拜征西馬步禁軍都元帥,正授延安府等處招討經略使。為西涼土番作亂,朝廷命老夫招集天下英雄豪傑,征討土番。招募得十節度使,直殺過相思河,將西涼平定。那為首獲功者洛陽王煥也,其人文武全才,智勇兼備,老夫舉保他做先鋒西涼節度使。尚有賊人餘黨未盡,著他剿捕去。早間已有捷報來了。軍政司准備筵席伺候。還有一件,前者為西延缺少軍需,著高邈往洛陽收買。將帶十萬貫鈔去,內中卻擅用了二萬貫娶個婦人,每日飲酒作樂,遲了限次,誤了邊關重務,已曾著人勾提去了,未見回報。小校,轅門首覷著。我是勾提高邈的軍士,連他娶這個婦人都勾到了,見元帥咱。喏!報的元帥得知,高邈拿到了也。兀那廝,著你收買軍需,接濟邊庭,劃地將官錢盜使了,終日花酒,失誤軍期,依律處斬。兀那婦人,你明知官錢不合接受,亦該死罪!老爺暫息雷霆之怒,略罷狼虎之威,聽妾身告訴衷曲。妾身原有丈夫,被高常彬倚恃官勢,將錢買轉母親,強娶妾身到此。只望明鏡鑒察。你母親在那裡?近日亡化過了也。你丈夫是誰?丈夫是洛陽王煥,到西延邊來投軍,此後不知下落。哦!原來是王煥之妻。王煥乃國家有功之臣,這就是功臣之婦了。也還未知虛實,且將二人押下。待王節使來時,便見端的。小校,且押在一壁者。理會的。某乃王煥是也。自到延安府,見了經略大人,充為馬前頭目,累次立功,今為西涼節度使之職。奉元帥將令,再過相思河,剿平餘黨,先著捷書報知轅門去了。今班師回程,軍馬行動者。王煥,誰想有今日呵! |
108 | 雙調新水令起蟄龍吐雲霧上天時,下河西第一陣節使。威風馳海外,名譽播京師。端的個男兒,不枉了四方志。 |
109 | 駐馬聽引領群師,罰其罪賞其功無徇私。募招猛士,攻必取戰必勝決雄雌。常拚著馬革裏殘尸,生圖他麟閣題名字。不信呵觀古史,大都來豪傑皆如是。 |
110 | 可早來到也。左右接了馬者。牢墜鐙。令人報複去,道有王煥來了也。王將軍到!快有請!節使戰敵勞神。王煥上托元帥虎威,下賴將士戮力,僥幸克敵,何勞之有? |
111 | 雁兒落據元帥雨不將傘蓋搘,寒不把重裘試。兵不擇少共多,敵不避生和死。 |
112 | 凡為將者,須要深習兵書,廣看戰策,方才得功成萬里,名著千秋。也非是容易博來的。 |
113 | 得勝令笑孫武少神思,病白起不仁慈。賽韓信十功立,勝孔明八陣施。無半點瑕疵,展萬里鯤鵬翅。真一表英姿,建千年龍虎祠。 |
114 | 元帥在上,可憐見王煥有紙狀告著一個人,乞賜分理。節使,你告甚麼人?老夫與你做主咱。 |
115 | 風人松高常彬差使洛陽時,有多少過犯公私。克軍需盜把官錢使,戀煙花艷質嬌姿。強奪人他妻我婦,成就他燕子鶯兒。 |
116 | 節使請起,高常彬已勾追到了也。左右,拿將過來!犯人當面。高邈,你怎敢盜使官錢,強娶有夫之婦為妻?元帥不要聽人謊狀,這是賀媽媽接了我的財禮錢,嫁與我為妻來。這錢鈔是那裡來的?是高邈平日積攢下稊氣錢二萬貫。兀那廝,刬地胡說哩!你見王節使麼?這婦人正是王煥之妻。他是你的渾家?我若是知道,早早的抬一乘轎子,送到你家裡多時了。 |
117 | 喬牌兒這廝逞權豪忒放肆,不想正遇著敵頭至。節使休怪,我實是不知誤娶了他。自待聞鐘始覺山藏寺,軍政司,與我查那高邈所犯,當得何罪?他盜使官錢,失誤軍期,強娶有夫之婦為妻,那一樁兒不是該死的?賊也,這的是罪當刑無怨死。 |
118 | 嗨!我止望娶他做個夫人,不想道今日撞著原主兒,眼見的要還他去了。可知道我這兩日有些眼跳。 |
119 | 水仙子你可待碧梧棲老鳳凰枝,誰承望東嶽新添速報司。早則西風了卻黃花事,今日個雪消也見死尸,禍臨頭有甚嗟咨。使不的你論黃數黑,遮個的你奪朱惡紫,快招成罪犯無辭。 |
120 | 則喚賀氏上來,和他折証。賀氏靠前。大人,這個是妾身的丈夫王煥。高邈,你怎麼說?乾使了二萬貫餉鈔。既然說是他的,便等他領去了罷。 |
121 | 殿前歡這的是証明師,決撒了也春風驕馬五陵兒。可不道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則索退而自省其私。這婦人明明是我娶到的媳婦哩,怎當他官官相為,強斷與王節使去,可不冤屈也!噤聲!這裡是經略府軍政司,又不比風月所鶯花市。錯認做洛陽地面承天寺,花費了些精銀餉鈔,收買些膩粉胭脂。 |
122 | 一行人聽我下斷:高邈盜使官錢,失誤邊關軍務,強娶有夫妻女,依律處斬,推出市曹,量決一刀,著懸首轅門示眾。賀氏願系王煥之妻,被伊母愛錢改嫁,仍還本夫完聚。如今西涼平定,軍中舊例,合該椎牛饗士,做個慶賞的筵席。這功勞王煥為首,老夫一來就與他賀加升節使之榮,二來就賀他夫妻重諧之喜。只為高常彬盜使官錢,誤軍期強納嬋娟。明正罪依律處斬,仍梟首號令軍前。王節使從軍征討,立功勛名播西延。賀憐憐五花官誥,永偕老夫婦團圓。 |
123 | 鴛鴦尾煞從今後美恩情一似調琴瑟,潑生涯再不窺構肆。共立瓊筵,滿酌金卮,唱道是絕勝新婚,休誇燕爾,咱兩個喜氣孜孜。這眷愛如天賜,也不枉費盡相思,早証果了賣查梨那風流少年子。 |
124 | 題目賞名園賀氏千金笑正 |
125 | 正名逞風流王煥百花亭 |
126 | 薩真人夜斷碧桃花 |
127 | 楔子 |
128 | 小官姓張名圭,字庭玉,東京人氏,叨中進士,除授廣東潮陽縣縣丞。嫡親的三口兒家屬,夫人趙氏,孩兒張道南,此子廣覽經書,精通文史,眾人皆許他卿相之器,此吾家積德所致也。俺此處知縣徐端,也是東京人氏,他有一女,小名碧桃,曾許俺孩兒為妻,至今不曾婚聘。夫人,明日是三月十五日,我待請親家來慶賞牡丹,你意下如何?相公,你主的是。既然如此,張千,你請徐親家去。只等許允,早來回話。理會的。張千去了,夫人,俺和你須索躬親治具,休得簡慢者。同官異地惜春殘,治酒相邀賞牡丹,何必沉香亭子比,更教傾國倚闌幹。一作潮陽令,俄驚數載過。大都秋雁少,只是夜猿多。僻地逢迎簡,南天瘴萬和。聖思饒雨露,慎勿嘆嗟跎。小官姓徐名端,宇章甫,東京人氏,小官自幼登科,曾為錢塘簿。今升廣東潮陽縣知縣。嫡親的四口兒家屬,夫人李氏,生有兩個女孩,大的女孩兒喚作碧桃,今年一十八歲,小的女孩兒喚做玉蘭,年一十五歲,有此處縣丞張圭,也是東京人氏,他有一子,喚做道南,年方二十歲。那孩兒好生聰俊,覷著他那內才外才,久已後必然發跡。一來張圭與小官同鄉,二來又是同任,以此將我大的女孩兒許了張道南為妻。雖然定了盟約,尚未就親。今日無甚事,李萬門道覷者,有甚麼人來,報複我知道。理會的。自家張千。奉相公的命,請徐親家去。門上的報複去,道有張親家差人下請書哩。報的相公得知,有張親家遣張千來下請書,在於門首。著他過來。張千,此一來有何事?小人奉相公的嚴命,時過春景,牡丹盛開,專請相公和夫人賞玩。量俺有何德能,煩親家如此費心。夫人,我待辭了這酒,你意下如何?既然是親家專意來請,如何辭的?咱和你同賞牡丹去走一遭。既是夫人要賞牡丹,便去吃酒,亦無妨礙。張千你先回去,俺與夫人隨後來也。小人就去回話。分付嬤嬤和梅香,繡房中好生服待兩個小姐,我與夫人去賞牡丹便回來也。妾身是徐知縣的女兒,小名碧桃,年長一十八歲,俺爹爹將我配與張縣丞的孩兒張道南為妻。今日爹娘到俺公婆家賞牡丹去了,妹子玉蘭在繡房中做女工生活。梅香,咱後花園中散心去來。姐姐要耍去,怕相公知道,可不打梅香也。我與你略去看 |
129 | 看便回,相公那裡知道?這等俺就去來。姐姐,你看這花園中白的是梨花,紅的是桃花,紫的是牡丹,黃的是薔薇,好賞心也。小生姓張名道南,俺爹爹觀為此處縣丞。今日衙內因賞牡丹,酒筵中賓客笑樂,不期籠內走了白鸚鵡,遠遠的望見飛過這花園中去了。興兒,快隨俺跟尋去來。相公,那鸚鵡知他在那裡?休大驚小怪的。他若拿住俺呵,則說是賊,不要打出我屁來。梅香,你看那薔薇架邊,不有人來也!姐姐,你敢是眼花?這是風弄的花影動,那裡得人來!呀,真有個人。兀的兩個男子。你是甚麼人?白日裡跳過牆,來俺花園中,待做賊那?咱家不是賊,只做的兩遭強盜。可不是賊?小生不是歹人,是隔壁縣丞衙裏的舍人張道南,因家中玩賞牡丹,不期籠內走了白鸚鵡,看見飛在花園中,因見這角門兒關著,不能得入,以此跳過牆來。委實不是歹人,只望饒過俺咱。你說是張縣丞的舍人,知他是也不是?我索和姐姐說去。姐姐,真個有兩個人跳過牆來,不知是甚麼人?我報的姐姐知道。梅香,你且喚他過來,待我問他。姐姐著你過來。兀那君子,你是那裡人氏?姓甚名誰?為甚麼到這花園中?你從實的說來!小生姓張名道南,俺父親現為此處縣丞。今日因家中玩賞牡丹,不期籠中走了白鸚鵡,飛到這花園裡面。小生一時間不是了,錯跳過牆來。不知那壁小姐,誰氏人家?望饒過小生之罪,放我出去罷!妾身是徐知縣的女孩兒,小名碧桃,俺父親往俺公婆家賞牡丹去了。妾身偶因悶倦,同梅香在這花園中散心咱。原來是碧桃小姐,曾許小生為妻,誰想今日能勾相見,豈非天假其便也。 |
130 | 仙呂賞花時我擎著個笑臉兒將他廝問候,小生陪侍小姐同看花咱。他陪著個小意兒和咱相趁逐。恰才賞牡丹花回繡房中,怎不見大女孩兒?敢是同梅香在後園中看花去了?夫人俺兩個看女孩兒去來。卻被這鶯聲喚猛叫頭,叫梅香。兀的是有人來也。我與你快走。呀,不提防雙親在背後,我可也怎遮得這場羞。 |
131 | 口退!你這小賤人,做的好勾當也。兀那辱門敗戶的小賤人,你是好人家女孩兒,怎生做這等禽獸的勾當?我待打你來,恐傷了父子情腸,兀的不氣殺我也。碧桃,我抬舉的你成人長大,不去習女工針指,刬的做這等勾當來。我看你怎生見人?呸!兀的不羞殺老身也。 |
132 | 么篇他那裡惱亂春風卒未休,姐姐,這場事怎生結果也?則著我獨立花前黯自愁,淚不住點兒流。他須是我天緣配偶,常言道女大不中留。 |
133 | 夫人。不想有如此之事,兀的不氣殺老夫也。老相公且息怒,只是老身平日欠教訓之過。不想姐姐被老相公埋怨了幾句,到臥房內一口氣死了,如何是好!須索報複老相公知道。梅香,你慌張做甚麼?恰才小姐被老相公埋怨了幾句,向臥房內一口氣就氣死了,特來報與相公知道。是真個?我的兒阿!事既如此,只索一面報與親家知道,則說是個急病証死了,一面就在此花園中,撿一塊田地,將孩兒尸首埋葬了,省得出醜。兒也,則被你痛殺我也。 |
134 | 第一折 |
135 | 獨對丹墀日尚中,君恩賜出錦袍紅。世人不識文章力,只說家門積善功。小官張道南是也。俺父親曾為潮陽縣縣丞。三年任滿回來,東京閒住。小官應舉,聿得狀元及第,除授潮陽知縣,現今官衙安下。一壁廂去取父親、母親,未曾來到,止有興兒服侍。天色已晚,我與眾衙官飲了幾杯酒,心中則是悶倦,不免乘著月色,向花園中和興兒閒散心咱。相公,這後園盡也齊整。興兒。你覷波。夜靜更深,風清月朗,古詩有云:花有清香月有陰,此景是也。但可惜春光將暮,眾花都己零落。剛那海棠軒側畔土堆兒上,一樹碧桃正開。興兒,你隨俺去看咱?相公,興兒想起來,還記的那時走了白鸚鵡,相公與興兒來尋,跳過花園來。和那徐知縣的小姐相見。誰想今日與相公又來到花園裏閒玩,不知相公心兒里,可也還念那小姐麼?興兒,你不提起來,我也忘了。記的那時在花園裏共那小姐相會,不久便病死了。正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徒增一番傷感而己。夜深了,且回去罷。興兒,你將這碧桃撿那開的盛的折一枝來。膽瓶裡插著,等我看咱。理會的。同我到書房中去。興兒,將琴來,待我來彈一曲釋悶者。琴在此,請相公自彈,興兒睡去了。這裡也無人。我本是徐碧桃,不幸辭世,為陽壽未盡,一靈真性不散。聽知張道南得了官,在此宅中居住,今夜書房撫琴,不免假做鄰家之女,聽琴走一遭去呵。 |
136 | 仙呂點絳唇則我這杏臉藏春,柳眉標恨,縈方寸。無奈東君。花落春將盡。 |
137 | 混江龍消不的一天愁悶,清明時節雨紛紛。慵施粉黛,倦點朱唇。恰便似薄命照君青塚恨,少年倩女綠窗魂。這其間可正是我愁時分,則見那巢空翡翠,塚臥麒麟。 |
138 | 油葫蘆為甚麼我一上青山便化身?端的愁殺人,常只是安排腸斷又黃昏,害了個懨漸漸的鬼病兒,積趲下重重疊疊恨。做了個虛飄飄的惡夢兒,捱不出淒淒涼涼運。一會家急急煎煎腹內焦,一會家尋尋思思心內忍。閃的我悲悲切切孤兒寡兒無投奔,因此上淒淒慘慘,無語暗消魂。 |
139 | 天下樂可憐見夢裏形容病裏身,則今春,憔悴損,比著這花枝更添瘦幾分。也無心對鏡鸞。也無心整鬢雲,我只怕韶光也妒人。 |
140 | 那吒令趁碧桃樹兒,映纖纖月痕;繞蒼苔徑兒,步微微露痕;濕香羅袖兒,揾行行淚痕。這其間夜正深,更將盡,那琴聲卻在何處相聞? |
141 | 正是春色惱人眠不得,你看那月移花影上闌幹。小官且出書房外看那月色咱。 |
142 | 鵲踏枝俺只待看是何人?他那裡呀的開門。花陰下好一個女子也!看他那雲鬟霧鬢,杏臉桃腮,柳眉星眼,不由咱不動心也。俺試問他咱:那壁小娘子,誰氏人家?夤夜到此何故?哎,你個題詩的相如,休問我聽琴的文君,小生只為春色困人,閒觀月色,不期遇著小娘子。元來是惱春色孤眠不穩,早難道為賤妾斷夢勞魂。 |
143 | 敢問小娘子誰氏之家?何方居住?因甚到此?妾身乃鄰家之女。因月明人靜,來此花園中聽琴來。早知小娘子前來,只合遠接。接待不著,勿令見罪。 |
144 | 寄生草他把那寒溫敘,禮數勤。此一會小官三生有圭也。則見他曲躬躬笑把言詞問,好著我羞答答忙把身軀褪。我只索悄冥冥俞把容顏認。敢問相公高姓?小生姓張,雙名道南。可正是月明千里故人來,慚愧你東風一夜傳芳訊。 |
145 | 相公因何到此?小官現在此縣為理。幸得與小娘子相會,小官有句話可敢說麼?相公試說咱!小官獨居旅邸,若小娘子不嫌,就書院中略敘片時何如?既然公子有留戀之心,妾身同到書房中與相公共話咱。小娘子請坐。看了這女子美貌端莊,豈不是天生就的,不由我不動情。敢問小娘子家住何處? |
146 | 醉中天妾身抱天地無窮恨,蒙雨露有深思。住處有甚鄰舍?常則和野草閒花作比鄰。小娘子家有多遠?俺住處路接天台近。你那裡還有何人?俺那裡有的是秦人晉人,你可也休將咱盤問,則管裡絮叨叨拔樹尋根。 |
147 | 難得小娘子到此,小生有句話兒,只是不好啟齒。有何言語,相公但說不妨。小官未曾婚娶,小娘子又守空房,咱兩個成合一處,可也好麼? |
148 | 金盞兒他將我廝溫存,我將他索殷勤。口兒未說早心兒順,俺兩個正是那不因親者強來親。趁此月色,共飲幾杯,、豈不美乎?你待要花前同酌酒,燈細論文。如此好天良夜,只合早成就了洞房花燭,有甚心情還論文哩?你則待風清明月夜,成就了花燭洞房春。相公,賤妾千金之體,一旦委之足下,只願你他日休負了人者。小娘子放心,我若負了心呵,天不蓋,地不載,日月不照臨。我著你穩取五花官誥,駟馬香車,永為秦晉之匹也。妾身與相公成此親事,或詩或詞,求一首珠玉,以為後會張本。只是小官學問短淺,焉敢在小娘子跟前賣弄手作!願求珠玉。縞衣仙子來何處?咫尺近桃源路。說是武陵溪畔住,玉纖微露,金蓮穩步,只恐鶯花妒。邂逅劉郎垂一顧,何事匆匆便歸去。臨別叮嚀囑咐。柳亭花館,月窗雲戶,休把春辜負。右調寄青玉案。張道南作。相公是好高才也。蕪詞拙筆,徒污仙眼耳。 |
149 | 後庭花寫的來銀鉤般字字真,珠璣般句句新。端的是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不是我意相親,聽了這一篇談淪。他能書如王右軍,能文似揚子云。現如今擁雙鳧做宰臣,許下我五花誥為縣君。相公,妾身收下這詞,永為家寶。量小生之詞,有何才能,蒙小娘子如此珍重? |
150 | 柳葉兒則要的言而有信,不索你唬鬼瞞神。端的個十分才更有十分俊,休使我心兒困。常將這腳兒勤,咱兩個拚則在夢兒中暮雨朝雲。 |
151 | 相公,天色將明了也,妾身則索回去,明日晚間,再來相會小官明夜晚間,專等待小娘子,是必早些兒來,你休要失了信也。 |
152 | 賺煞尾從今後將紅葉不題濟,准備著青鳥先傳信。小官焉敢負小娘子,但有負心,神明鑒察。則要你說下言詞有准,休著我為你個薄幸王魁告海神。小官見小娘子千嬌百媚,早把俺那片魂靈兒勾引去了。則你這俏心兒引惹了三魂,今日托終身,和你待燕爾新婚。此一宵歡愛,如錦鴛成對,似彩鳳成雙,豈不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休忘了一夜夫妻百夜恩,只願小娘子早諧連理,共效於飛,以足生平之願,則要你日親日近,俺可便相隨相趁,小官感蒙小娘子厚情,我只願學那張敞,斷然不敢做王魁也。哎,你個畫眉人可休做了那負心人。 |
153 | 誰想今宵遇著小娘子,看了他千般淹潤,萬種清標,知他是睡里也,是夢裏也。多情引動惜花心,此夜歡娛抵萬金。兩意相投情正美,知音端不負知音。 |
154 | 第二折 |
155 | 人有千年譽,花無百日紅。自家不修種,反去怨天公。老夫徐端是也,只因年華漸邁,致仕閒居,如今在洛陽城外莊上居住。自從碧桃孩兒死了。又早三年光景,老夫為無得力的兒男,心中甚是煩惱,止有次女玉蘭,今年一十八歲,未曾許配他人。去年張道南一舉成名,除授潮陽知縣,替了老夫之位。他來辭別老夫,此時心中就要將次女招他為婿,豈知他到任月餘,耽著疾病,多應是少年的人,不禁瘴厲侵染之故。張親家與他上表辭官,蒙聖恩可憐,許他還鄉調理,待病痊之日,赴京別用,他知今到家了也,老夫本意要親自問病去,奈其中有許多不便處。不如先遣家中嬤嬤去,一來問病,二來就題這門親事,不知夫人意下如何?老相公主的是。左右那裡?傳著我的言語,教嬤嬤去張親家宅里,問姑夫的症侯,近日安否,二來就題這門親事。小心在意,疾去早來。理會的。碧桃花下遇嬋娟,只得郵亭一夜眠,至今怕漏春消息,鸚鵡前頭不敢言。小官張道南是也?自從與那小娘子相見之後,誰想染成一病,看看至死。俺父親替我上表辭官,乞歸調養,雖然聖恩見允,爭奈與那小娘子遂相別了。如今求醫問藥,再不得個痊可。空著我丟了那小娘子。天阿,可怎生再得見那小娘子一面,小官便死也心甘了。相公,你害的是甚麼病?只怕是糞結,我請太醫來看相公的病。興兒,你休請太醫,等我歇息咱。老身是徐知縣家中嬤嬤,奉老相公言語,著老身去張親家宅子里,探望姑夫的病証如何,二來就題王蘭小姐這門親事,須索走一遭去也呵。 |
156 | 中呂粉蝶兒則他這暮景相催,嘆桑榆半竿紅日,恨無情兔走烏飛。被鶯花。閒魔障,他可都笑人憔翠。到如今翠減雙眉,羞見這鬢邊霜將鏡鸞懶對。 |
157 | 醉春風我這裡嘆世事若浮雲,想光陰如逝水。常則在大人家服侍了許多年,端的是喜,喜。赤緊的小姐謙和,相公寬厚。更遇著大人賢慧。可早來到也。興兒,你報複去,說徐親家差嬤嬤問安哩。相公,有徐家嬤嬤,在於門首。快請進,相公,老身奉老相公言語,本待自來問候,恐怕相公病體,迎接不便,徑著老身來探近日病體如何?我害的病,不陰不陽,發寒發熱,不知是甚麼症侯? |
158 | 紅繡鞋我見他黃甘甘容顏憔翠,更那堪骨體尫羸,只你這秀才每花酒病最難醫。我這疾病,只有添沒有減的日子。一會家覺精細,一會家又覺昏迷。害的你病懨懨無些個氣力。嬤嬤,我這病越害的沉重了也。相公,我猜著你這病症呵。 |
159 | 普天樂你莫不是斷王事費精神?不是。莫不是因茶飯傷脾胃?也不是。莫不是風寒感冒,因病成疾?也不是。莫不是文章上若用心?也不是。莫不是鞍馬上多勞力?這都不是。哎,他那裡無語無言只是長籲氣,多敢怕等閒問洩漏了天機。他又不肯明明的說破,則這般懨懨的瘦損,好教我暗暗的猜疑。 |
160 | 相公,著興兒請太醫來,用些藥可也好麼?我待不依來,又怕辜負了相公這場好意。也罷,興兒,你就去請個太醫來。理會的。我出的這門來。太醫在家麼?我做太醫手段高。《難經》脈訣盡曾學。整整十年中間,醫不得一個病人好,拚則兵馬司中去坐牢。自家賽盧醫的便是。待我看來,那喚我的是那個?我家相公不快,特來請你!這等,咱和你就去。請問相公,害的是甚麼病?太醫,你用心看咱。嬤嬤你放心,小人三代行醫,醫書脈訣,無不通曉,包的你手到病除。我的聲名。傳於四海,誰人及的,我叫做賽盧醫,我不會說謊。 |
161 | 石榴花他口誇大語說是賽盧醫,賣弄那聲價有誰及,醫方脈訣幼曾習。這病呵是風寒暑濕,鞏飽勞役?太醫你下甚麼苧?我下服建中湯,減了附子,加上官桂,就著他疾病痊可也。你用著建中湯去附子,加官桂必然見功效神奇。這寸關尺三指脈微沉細,常是寒熱往來,則怕這病候有些差遲,休說我醫生不會看脈。怎又道寸關尺三部脈都沉細,還只怕這病候有差遲。 |
162 | 這太醫胡說,錯看了脈,我害的病,則是風月二字起的。 |
163 | 鬥鵪鶉元來是風月上留情,全不是寒熱間害疾。你則待送雨行雲,那些兒於家為國?常言道心病從來無藥醫,這等干相思不似你,空則想夢裏佳人,做了個色中餓鬼。 |
164 | 嬤嬤,著這太醫回去罷。你要我回去,可拿出藥錢來送我。相公不曾吃你一片藥,有甚麼藥錢送你?你沒的藥錢,我就死在你這裏。你死,我就呼狗來咬你。這等,你請相公吃我的藥,倒著相公死了罷。我將他心上事題一題,看他說甚麼。相公,你可喜也。有甚麼喜?你說!相公,你害的病,既是風月的症侯,我與你做個媒人,你心下如何?嬤嬤,你與我做媒,誰家的姐姐?他不是別人家的,是俺老相公的小姐,小字玉蘭,生的千嬌百媚,與相公做夫人,續了舊日這門姻眷如何?那玉蘭比著他家碧桃姐姐,還生得好麼? |
165 | 上小樓那小姐十分整齊,千般嬌媚。他生的纖纖玉筍,小小銀鉤,淡淡蛾眉。他有見識麼?他可便有見識。他有福氣麼?他可便有福氣,堪為匹配,他來我家,便是夫人也。也不辱沒了五花誥縣君名位。 |
166 | 雖然如此,則不如那小娘子這世罷了。 |
167 | 么篇怎麼的問著呵越不應?道著呵越不理?我如今猜著了也。你猜著甚麼?你戀著雨愛雲歡,海誓山盟,月約星期。他那裡惱一會,嘆一會,不知何意?我便是女楊修難猜啞謎。 |
168 | 只怕我這個病人,你家老相公未必就許此親事。 |
169 | 滿庭芳待招你個先生做女婿,他早是一言既出,你可休心下疑惑。他也識字麼?那小姐詩書上索是攻習,可伶俐麼?那小姐忒溫柔俊雅忒伶俐,他伶俐殺也比不的孟光麼?他比孟德耀還多艷質,則你這張京兆怎畫蛾眉?真個是天緣對,你可便將息貴體,管教你運至遇良醫。 |
170 | 相公,這親事成的成不的,回我一句話兒波!我本待不要他來,則管裡纏,我且一時間應承了罷,向後卻做商量。嬤嬤,煩你多多拜上太山,則說小官願隨鞭鐙便了。且喜這門親事道定了也。我回老相公的話去來。 |
171 | 煞尾向你個相公行且告別。嬤嬤。你這般慣做媒那?休道是我慣做媒,我說的這事和諧費了多少元陽氣,則索先報與夫人相公喜。 |
172 | 嬤嬤去了也。興兒,你扶我向臥房內歇息去。非是區區懶就親,心中自有上心人。有緣若得重相見,須比靈丹勝幾分。 |
173 | 第三折 |
174 | 老夫張圭的便是。自為潮陽縣丞,三年任滿,回東京閒住。孩兒張道南,一舉狀元及第,也在潮陽為縣丞。不料孩兒染病在身,醫藥無效。老夫想來,必有邪魔外道述著,不得痊可。此處離城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