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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梅翰林心中甚喜。到上房,見了夫人,說些別後的話。宅琴領著月娥進來,梅翰林半世只此一個孫女,心甚疼愛。寶琴請了安,月娥就跪下磕頭。梅翰林拉起來一看,月娥生得溫秀典重,更歡:喜的過不得。拉著手,問了幾句。又向寶琴說了回話,便要去拜賈政。從先梅翰林在朝時,賈政亦拜過了。及至梅翰林到賈府,賈政又不知何處去拜客,亦未在家。梅翰林對林之孝說:「先替我說,我再來謝,可替回明。」林之孝答應著「是」。 |
3 | 過了兩日,賈政請梅翰林吃酒接風,梅翰林亦送了許多土物。再在別處拜拜客,吃吃酒。 |
4 | 過了年,又屆二月會試之期。梅翰林點了房考,直到三月半間才出了禮闈。賈蘭這年散館,放了編修。甄寶玉這科卻中了一百六十四名進士,殿在三甲,留部學習。榜後完姻,即把李綺娶了過門。榮府禮賀往來,一無缺略。 |
5 | 再說芝哥兒了悟前因,一心無累,從張越存要鄉試時露了一露,後便深自韜晦,不修邊幅,較五六歲轉多童失。這些俗眼皆被他來瞞過。這日排門插艾,節慶蕤賓。閔師爺一早被董詞林邀去。賈政擺酒,請張越存、褚小松過來小酌。門客詹光有事,好些日沒來。程日興同賈璉出城,不知所辦何事。這賈政性喜鱸魚,尤嗜海扁。此時已經夏半,又在都中,這海扁是最不易得的。梅翰林平素所知,這日廚子不知在那裡買得兩個極肥的海扁,梅翰林一時高興,用抬盒盛了肴饌酒碟點心各樣,卻拿一盆水,將這海扁裝了。移樽來就賈政之教。賈政聽了大喜,連忙請進來,與張、褚二位見了禮,彼此問過好。賈政即笑著說道:「梅老先生體量小弟無物應節,竟備了酒饌來。真是趣人!」梅翰林道:「不是如此說。擾的老大人太多了,我學生今算還席。卻為今日得兩個極肥扁魚,小弟不敢獨食,專此致敬老大人。即吩咐貴庖人整治來,咱們下酒何如?」賈政投其所好,便舉手謝道:「小小一節,可見知心。」即叫李貴說給廚房,加意作去。賈政因思梅翰林喜吃羊肉,便咐李貴耳,又說了兩句。席本未撤,大家即讓了坐,重整杯箸,便就飲將起來。談些時事,辨些古書。梅翰林帶來酒碟,間著端來。 |
6 | 酒已飲了數巡,張越存忽提起芝哥兒所問的「維嶽降神,生甫及申」這個理來,梅翰林亦不能實有所指。因向著賈政道:「令孫幾歲了?」賈政道:「八歲。」梅翰林聽了吃驚,暗暗想道:「何物老嫗,生此寧馨!」笑著道:「老大人有此玉樹,何不令我學生…「會?」賈政即叫人吩咐焙茗:「快帶芝哥兒出來。」焙茗應了進去。 |
7 | 這時寶釵領著芝哥兒與史湘雲,惜春,同平兒、巧姐兒、琥珀、玉釧兒、鶯兒,大伙猜枚贏粽子、鴨蛋,芝哥、巧姐兒卻贏了許多,笑的個王夫人什麼是的。正頑著,聽得賈政來叫,即令人間焙茗:「有什麼事?」焙茗將梅侍講要見的話回了。遂叫他穿了衣裳同出來。 |
8 | 芝哥兒才進了門,梅翰林看著穿的黃葛紗的袍兒,佛青暗團龍半實半露的褂子,腰間荷包帶系著上鉤。腳下粉底官靴,頭戴時款涼帽。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心裏便愛。只見他走到他跟前,打個千,請了安。替張先生也是打千請安,向褚小松作了個揖問好。又替賈政打千請安。梅翰林見他輕重得宜,進退有序,更自十分歡喜。因讓他脫了衣服坐下。彼時擺個杌子,靠著賈政下手。芝哥兒卻不就坐,看著賈政。張越存道:「你就坐罷,沒人說你。」芝哥兒方才坐了。梅翰林問道:「你師傅說你問「生甫及申」這個道理,你心理有個見解,何不談談?」芝哥兒又看賈政,不言語。賈政道:「你只管說罷。」那芝哥兒才開口道:「甫與申原不必問其所由生,只問岳果有神與無?既說是降,必定有所承命。甫與申只算應運而生罷了,本無甚奇,且其理最實。經我老師講過,就無疑義。」梅翰林連聲贊道:「名論!名論!我學生幾聞所未聞矣。老大人何福,得此玉麟。」賈政道:「小阿子,不過述其先生之言。老先生尚宜教之。」 |
9 | 說著,就端上扁魚來。大家爭著吃了一會,便就論起靈均來。有贊美的,有辨駁的,持論不一。芝哥兒拿個枇杷果吃,總不開口。梅翰林向張越存道:「令徒可學作詩嗎?」張越存道:「他也作過兩首,卻不常作。」梅翰林道:「這個要請教了。」即以《五日懷古》為題,叫芝哥兒作。賈政叫取紙筆,「你可那張桌上慢慢的作,不必忙。」這賈政是怕他作不出來的意思。誰知芝哥兒走到桌邊略想一想,提起筆來,就寫出一首七絕,雙手要遞給賈政。梅翰林看著,早站起用手接了,說:「竟作完了廣因朗朗的念道: |
10 | 貼水荷錢風裊綠,墮階榴火雨添紅。 |
11 | 三閶從古無餘憾,競渡何人恨莫窮。梅翰林大聲贊道:「好警句!翻案出奇,獨見其大,我輩當遜一席矣。」張越存、褚小松一同誇獎,賈政不知道芝哥兒能作濤,心中也喜。因舉著酒讓道:「請飲一杯。」梅翰林道:「不獨詩,這字亦寫得秀極。」便把手中酒一飲而干,道:「好詩!懊詩!我再飲杯。」因說:「你可吃些果子罷。」即把櫻桃、枇杷、楊梅、紅李各樣,皆挪到芝哥跟前來。芝哥兒仍拿著個枇杷吃。 |
12 | 此時又端了羊肉上來,梅翰林道:「這物何來?老大人真是愛我。」即舉箸吃數塊。因有所觸,成了一句,要想對語,也再想不出來。因對賈政說道:「學生觸境,偶得出句。欲試令孫一對,不知可否?」賈政道:「這有何妨。他小阿子家,對得來對不得來,皆無關系。倒要領教,廣弟見聞。」梅翰林道: |
13 | 魚稱鮮,羊稱鮮,魚羊皆鮮。褚小松道:「這是絕對了。」大家想了想,皆不能對。了,芝哥兒也定了一定,即對出一句道: |
14 | 子配好,女配好,子女盡懊。向芝哥兒說褚小松忘了情,拍案叫道:「妙極了!拔從得來?」梅翰林聽得對了這麼一句,遂觸動了一件心事,連好也贊不出,只是微微的念道:「子配好,女配好,子女盡懊。」念了兩遍,忽發一言道:「此中莫非有天緣麼?」眾人皆不知其意,勸著喝酒。梅翰林此刻酒到杯幹,吃了竟有十數杯。將這對句往複不厭。 |
15 | 褚小松道:「晚生久有一句,再對不來。也求世兄先生對罷。」因說道: |
16 | 君子堂前君子竹,芝哥兒即對了一句道: |
17 | 大夫階廠大夫松。把這三位老先生皆驚訝的出了神,同聲贊道:「積善之家,當有此慶。這非尋常能及的了!」梅翰林就吩咐跟的家人劉祿:「你快家去,將我最愛的一方歙硯,四匣李廷八的頂煙墨,那部顏魯公的墨跡,內板的那部《文選》,即刻取來。」劉祿應了,即騎馬回去。這邊仍舊飲酒,賈政便要叫芝哥兒進去。梅翰林竟有依依不舍的光景。說:「再坐坐。」就把椅子挪來,靠著自己坐F。不住將糕點讓芝哥兒吃。張越存道:「老先生別把他當小阿子,胸中博的很呢!」賈政一味卑牧。 |
18 | 正說著,劉祿將東西取來,用氈包盛著。打開擺在盤裏,獻上。賈政起身謝了,又叫芝哥去謝。芝哥兒搶了一搶,梅翰林就拉住了。賈政賞了劉祿一個荷包,二兩銀子。就叫芝哥兒辭了梅翰林,回過張先生,著焙茗拿了梅翰林給的物事,跟芝哥進去。 |
19 | 到了上房,把個焙茗快活的,將做詩及做對子的事說了一遍,詩合對子卻說不上來,只得撓頭。寶釵道:「你去罷!」就叫鶯兒把盤子接過來,王夫人看了道:「顏魯公墨跡,這是稀世之寶。就是歙硯、陳墨,也不是易有的。」便叫鶯兒收了去。寶釵便說給他:「可同老爺那次賞的放在一個棕箱裏。」鶯兒應著去了。寶釵便問他做的詩合對句,芝哥兒說了,寶釵心裡詫異。 |
20 | 再說梅翰林見芝哥兒進去,又飲會酒,吃了飯,撤家伙,喝著茶,又說了好半日話。天交二鼓方才回去。到了家,夫人鄒太太見他酒多了,就安頓他睡下。他又喝了回茶,方睡著了。睡了一回,忽然爬了起來,鄒夫人也就披衣,連忙坐起,問道:「老爺怎麼樣?」梅翰林道:「我不怎的。」又要了一杯茶來喝了,遂說道:「我有件事,妻與夫人商量。」鄒夫人道:「老爺有事,只管說。」梅翰林便將今日在賈府飲酒見芝哥兒,品貌如何出眾,及賦詩對對的事,細細說了一遍。又道:「天下那有這等雋才!我看月娥亦甚不凡,如配了芝哥,便滿了我意。你可替媳婦斟酌。此事若托薛親家太太一說,斷無不妥的。你看可使得麼?」鄒夫人道:「老爺既看准芝哥兒,自是不錯的。容我與媳婦商議,再覆老爺的命。」梅翰林見夫人說話投機,便道:「很好。」看鐘上,才交丑初,便說:「天還早哩,咱們且睡。」於是脫了衣,重行躺下,便就酣酣的睡熟去了。 |
21 | 次日一早梅翰林上衙門,鄒夫人梳洗畢,寶琴叫孫嬤嬤領著月娥同過來請早安。鄒夫人一見,就說:「你來的好。我正要叫人去找你,有話講哩。」寶琴道:「太太有話,就請吩咐。」鄒夫人便將梅翰林的話詳細說了一遍,又說:「你看此事可成得麼?你公公著實看上你那外甥呢!」寶琴道:「那芝哥兒實在是個好孩子。但咱們是女家,如何自己先提?」鄒夫人道:「這個何妨。」只作你大娘的意思,探探口氣,再著色相去說。」寶琴道:「太太這話很是。」 |
22 | 吃了飯,就坐車到薛宅來。虎哥兒這日發熱,要出花兒,正請了鄭月坡在那裡看。寶琴不便就開口,把車打發回去,就在娘家住下。只到夜間無人的時候,才把此事向薛姨媽備細一說「就叫他明日去提。薛姨媽說:「我正有事,明日要到你姨娘那邊去。我就說一說,想亦無礙。」 |
23 | 到了次早,薛姨媽吃過飯,就來見王夫人,說:「當鋪裡又要用銀子,不知咱還有的給他沒有?」王夫人與寶釵商量了一會,又找了璉二爺來,大伙兒計議,又添了二千,連前做一萬銀子,給薛宅當鋪行著去。 |
24 | 王夫人回了薛姨媽話,就留薛姨媽吃晚飯去。薛姨媽惦著虎哥兒當差,本不欲住,又因寶琴的話沒從說,只得應了。就瞧了李紈,又瞧平兒,才到寶釵那邊去坐。因一時屋裡沒人,就把梅翰林端午吃灑,著實看上芝哥兒,要作女婿的意思,不添枝葉,就實說了。寶釵說:「這倒很好。我和琴妹妹最說得來。況這個月丫頭生時,手裡拿著金如意兒,合我這芝小子又是個成對兒金玉。或者這是姻緣,也未可定。就只說前月,我們老爺為芝小子親事,力辭了臨安伯,說他那裡還有些惱哩。娘回來見了太太,湊個機會就提提。若問我時,我再用言成全就是了。」 |
25 | 正說著,玉釧兒進來說:「太太請姨太太呢。」薛姨媽就同寶釵一同過來。李紈同平。兒,巧姐,皆在王夫人房內等著哩。巧姐今年十九歲,長成了人,模樣又好,嘴頭兒又會說,連平兒通敵不住他。薛姨媽見了,想起璉二奶奶,甚覺難受。問了個好,就大家一齊坐了,喝過茶。 |
26 | 忽見芝哥兒從學裡來,替薛姨媽請了安,就靠王夫人站著,要枇杷果吃。王夫人說:「你比小時倒像小阿子氣了。」因叫琥珀拿盤子,裝枇杷給他吃。他不吃,先把盤子端到薛姨媽跟前,檢個頂好的遞上去。薛姨媽笑的什麼是的,說道:「好孫兒,我不吃。你吃罷。」因觸動心事,遂笑著向王夫人道:「他這樣孝敬我,到明日我替他說頭親事罷。」王夫人道:「很好。這是姨太太疼愛。不知是什麼人家?」薛姨媽就著勢兒說道:「我這算是親上保親:寶琴有個女兒,是姨太太見過幾回的。本來聰明,模樣兒甜淨,女工而外,也算無書不讀了。梅翰林與姨老爺相與的十分好,我才敢提及。未知姨太太以為何如?」王夫人聽了道:「這事倒也相合。」因用眼瞧著寶釵。那寶釵站起身來,說道:「這事也不是一句就定的。太太須向老爺商酌,再回娘的話。卻不可先向琴妹妹提起。」王夫人說道:「很是。姨太太就照寶姑娘這話,再聽信罷。」話剛說完,已齊了。張越存有事,不在學里。芝哥兒也就挨著寶釵坐下,了酒,就端上菜來。吃了點心,就盛上飯。因是便席,就飲不多酒。大家吃完,漱過口。未點燈,薛姨媽喝了茶,就回去了。」王夫人等賈政回來,就把薛姨媽的話備細說了。又說:「這個就是與芝哥兒同年生的那月丫頭,老爺也見過的,倒好個齊整孩子。」賈政說:「他乳名不是叫月娥嗎?」王夫人說:「正是。」 |
27 | 這句話觸起賈政一件心事來,就是本年正月初一夜間,賈政得了一夢。就像那年中秋節在大觀園,史老太太飲酒賞月,說那怕老婆的黃酒月餅餡子笑話兒時的光景。忽見滿天霞光閃爍,香氣氤氳,從廣寒宮裡走出個霓裳仙子,落到席前。賈政便從夢中驚醒。一向存在心裡,從不說破。今日薛姨媽來提的就是月娥,正與夢來相合。親上作親,月娥生的又好,且與梅翰林相好莫逆。就說道:「這件事,我心倒覺得好。你與媳婦相商,可作,就求薛姨太太做個撮合山就是了。」 |
28 | 過了一日,王夫人飯後叫人請了寶釵來,把賈政肯的意思對寶釵說了。寶釵本來願意,正商量去煩薛姨媽做個保親,兩下說合此事。 |
29 | 忽見周瑞家的從外邊領個老婆子,走到門邊。那周瑞家的便要進來替他回話。寶釵眼快,認得那劉婆子,便向王夫人道:「門外頭不是那年來的劉姥姥麼?」不知劉姥姥何事到此,且聽下回分解。 |
30 | 第九回 |
31 | 劉姥姥為媒申舊約 王嬤嬤下定話奇緣 |
32 | 話說劉姥姥站在門口,要等周瑞家的回了才敢進來。不想王夫人聽了寶釵的話,就叫玉釧兒出去叫他。周瑞家的聽了,就把他帶進門來.王夫人見劉姥姥帶著板兒——已成人了,身量不高,挑著兩個筐子,一個小包袱兒,不曉得是何東西。進來,就放在旁邊。 |
33 | 那劉姥姥見了王夫人,說了聲:「太太好呀。」就跪下去,要磕頭。王夫人忙叫琥珀攙住他,才說道:「咱們是老親戚,況這般年紀,如何使得?姥姥你可好。」問了,隨讓他坐下。平兒就走進來,那知劉姥姥已見過平兒了,是平兒叫周瑞家的領他來的。李紈聽見信,也來了。劉姥姥才問寶釵好,又問平兒。見李紈進來,忙就來問。逐一見過,就開口道:「怎麼那位待人寬厚的老太太就去世這麼幾年?在鄉里住,一點空兒也沒有。我跟我女婿又到河南去了一趟,舊年冬天才回來。想著太太們,來請安。鄉間沒一點好物兒,這是自己的大麥推的攆攆轉兒,園子里結的杏子、桑椹,還有才見影的蕓豆角兒。可是土物兒,求太太嘗一嘗,就算我老婆子孝敬。望太太可別要笑。」王夫人聽說攆攆轉,不懂得是何食物,就叫:「拿來我看。」周瑞家的就連筐兒提過來,上頭籠布蓋著。開了廠看,只見青帶著黃的一條條兒,連他也不認得。王夫人見了,便笑著問劉姥姥道:「你來罷了,又費這麼些事。但是這攆攆轉怎麼吃法?」劉姥姥說:「這是極好吃的。著上麻油,調了黃瓜菜,用些清醬,再著點蒜,如有肉絲兒,」這是妙極的了。」旁邊聽話的丫頭們皆抿著嘴兒笑,王夫人便叫收過去。轉向玉釧兒說:「咱們吃飯時,也嘗嘗他這攆攆轉的味兒,叫廚房把應拌的作料,「皆預備下,就炒盤肉絲子給劉姥姥,叫他吃。」玉釧兒答應了,吩咐柳家辦去。 |
34 | 王夫人叫周瑞家的將板兒領到外頭,叫周瑞照應去。就留劉姥姥坐了說閒話。問他:「今年麥子可好?莊稼雨水可好?」劉姥姥說:「今年雨足,大田甚好。麥子受點黃疸,有七八分收成,也算夠了。」史湘雲、惜春也來瞧他,已見過了。史湘雲就慪他道:「姥姥,你那年說的那南瓜,如今想必越發大了?」劉姥姥道:「姑娘可是不知俺們種莊稼的事呀!這時候瓜才伸蔓開花兒,結的鈕鈕大就算頂好了。」用手比著,說:「那裡有這麼大?」一屋子人皆笑了。 |
35 | 說著就擺上飯來,兩桌兒坐下。王夫人將雞絲肉絲及各樣作料拌了攆攆轉,吃了一兩口。誰知這麥皮兒總去不淨,著實難咽。就遞給寶釵說:「你積福替我吃了罷!」寶釵就接去吃了。座上有吃三五箸的,有吃半碗的。劉姥姥拿肉絲子拌了兩碗,通吃了。王夫人又把碗金銀蹄兒送給他,盛了兩碗大米飯,讓他吃。他連肉同飯,又吃盡了。旁邊丫頭只是笑,倒是史湘雲、惜春愛吃這清香味兒,澆了蘑菇的面筋素鹵子,每人倒吃了一碗。 |
36 | 不多會,大家吃了飯,洗手漱口,喝過茶。巧姐走進來瞧他乾媽,見了甚是親熱。王夫人問奶媽說:「巧姑娘吃過飯了?」奶媽說:「早吃過了。有點活計,作完了才來的。」劉姥姥就把他帶的小包袱兒拿過來打開,取出河南烏綾包頭四個,頂機棉綢二匹。笑看向王夫人說道:「太太,這點微物,不敢說送巧姑娘韻,求巧姑娘賞賞人罷。」王夫人道:「你過於費事了,倒叫我心裡過不去。既是給乾女兒的……」便向平兒說:「你收了去,叫巧姐兒可謝你乾娘。」巧姐果走來福了一福。劉姥姥說:「可擔不得姑娘的禮呀!」就忙忙的哆嗦了哆嗦,還了一拜。把個史湘雲及玉釧兒通笑倒了。惜春拿一杯茶,也笑灑了。 |
37 | 漸漸天色將晚,王夫人叫平兒領了劉姥姥到他房裡去睡。原來新置了個莊子,璉二爺帶著旺兒、烏莊頭查地去,沒在家。當下平兒同劉姥姥到了自己屋裡,因感劉姥姥情,十分親熱。巧姐亦甚敬重。掌上燈來,叫小辦重新擺上炕桌,把他現備的碟子端上來,請劉姥姥喝甜酒,還有八碗菜,好吃夜飯。又用托盤擺了四大盤菜,一大壺酒,兩樣點心,一缽子飯,托周瑞家的送到周瑞處,給板兒吃。——皆是平兒不忘報處。須臾吃罷,巧姐跟他嬤嬤到裡間兒睡了。平兒就合劉姥姥同炕兒睡。喝壺茶,也就脫衣躺下。 |
38 | 你道劉姥姥這回真個空來瞧瞧嗎?原為著那年周家說的巧姐兒那頭親事,雖有約言,究無實際。周家秀才在張越存下第這科,卻中了二百二十一名舉人。雖然會試不中,卻興勃勃要提這門親。因劉姥姥原媒往河南去了,候他回來,累次去說。劉姥姥礙著侯門高大,不肯就來。挨的實在無可如何,才走來。又不敢在王夫人前說。本合平兒相好,又此事是平兒許的,遂在被窩裡將這件事細向平兒說了。又說:「周家此刻已是舉人,這官一定做的。況當日璉二爺親口許過的事。我是原媒,所以來問一聲,叫他何日卞定,他要擇日就娶哩。」平兒道:「姥姥放心,這事准的。上年有替巧姐提親的,我家二爺皆辭了去。新近又有範大人家來說,」老爺回說已許過人了,又辭了去。這事據我說,等我明日求寶二奶奶,替太太跟前提一提,看了口氣。姥姥你再說好嗎?」劉姥姥道:「好極!」說著話,有年紀的人就睡著了。 |
39 | 到第二天,平兒果然將此話向寶釵說了。寶釵說:「很好!我今兒就替問一聲。或者太太就先提起,也是有的。」劉姥姥的早飯,就同平兒、巧姐一堆兒吃了。寶釵得個空,見了王夫人,就將平兒說的劉姥姥來意訴了一遍。王夫人道:「這是當日許定的,老爺昨日還說:「巧姐兒事周家也不提起,我這裡辭過好幾處了。」劉姥姥既為這事,留他住一兩天,璉二爺回來回老爺,、叫他下定就是了。你就同平兒說與他,省得張張揚揚的,叫巧姐兒聽見,又要哭哩。」寶釵說:「曉得了,待媳婦告訴他。」劉姥姥得信,?心中甚喜,就在榮府住著,等璉二爺回來定局。 |
40 | 卻說芝哥兒事,寶釵與王夫人議定,即轉求薛姨媽向梅宅去求親。梅翰林十分肯的,有何費事?幾句話就說定了。覆王夫人信,就擇了八月十二吉日,通柬下定。 |
41 | 五月底,賈璉看地到家,回了賈政,就用八千兩銀子將這種地來置了。見過王夫人,請了安,歸到自己房裡,與平兒說會別的話。平兒就把劉姥姥這節事說了,隨說:「他還在這裡住著,太太叫等二爺來才定主意哩。」賈璉道:「這事當日親口許的女孩兒家,豈可改口?倒不在他舉人不舉人。」過了一日,璉二爺回了賈政、王未人,又到東府裡也說了,將巧姐兒就許了周舉人。 |
42 | 劉姥姥回去時,王夫人給了兩匹綢子,拾兩銀子,兩筐子茶食,一筐子蒸食,還有兩塊咸肉。平兒私下又給了他兩件小衣裳,兩包雜樣果子。給了板兒兩吊京錢。雇了車,送他回去。 |
43 | 劉姥姥將這信給了周家,周舉人滿心歡喜,就在六月內把定下了。劉姥姥披著紅,又來了四個家人,聘禮亦甚豐盛好看。榮府加意管待,賞賜優隆。劉姥姥分外又披了一匹紅,給了四兩銀子。歡喜的不知怎麼樣的。從此巧姐就定給了周舉人,等他擇日迎娶。不題。 |
44 | 卻說王夫人從七月半前,因疼寶玉,要在芝哥兒的親事上從厚卜定。與寶釵每日商量。打點了一只似碧不碧的冠頂古五簪兒,這件東西說自聖府得的,簪頭內有自然觀音一尊,就是那老匠辦出來的,實為累世傳家之寶;配了件避塵珠鑲的面花一朵,是史老太太遺留的。這兩樣用紫檀木匣,用玻璃罩好,座子也是紫檀的,蜀錦挂了裡床,最是鄭重。外則珠花四對,珠箍二付,金項圈二件,是珠子寶石鑲的;金鐲四付,玉鐲四付,珠挑二對,貓兒眼舊梅花樣簪子二隻;祖母綠旁枝二朵,又配了幾樣金首飾,這是王夫人及寶釵的東西添著辦的。各用匣子裝妥。綾羅綢緞分出花樣,配成四十套。貂灰銀狐各樣皮張,每樣有二十張的,有四十張的,皆用楠木盒子裝好。外頭卻瞧不出來。 |
45 | 正商議著要請探姑娘回來看可使得使不得。忽周府著人來報喜說:「探春於七月十二日添了一個兒子。」原來探春嫁後,此是頭胎。王夫人聽了甚喜,重賞來人。隨即備物替探春送去,這也是娘家必不容己的。到了洗三送禮添盆,較他人更加一倍。周府送喜果、彩蛋,亦不可少。乳名叫全哥兒,學名體仁。王夫人親自看了兩遍,這就接不成到家商議事了。 |
46 | 周舉人家送過吉書。擇了大利月九月初六日,不將,又自迎娶。—榮府又忙著打發巧姐出門。 |
47 | 說著就到了八月十二日,芝哥兒下定吉期。璉二爺、蘭大阿哥分派眾家人,押著放定禮物,一抬一抬的去了。隨後王夫人坐了四人大轎,帶著琥珀、玉釧兒、鶯兒、麝月四個丫鬟,周瑞家的、鄭華家的皆坐了大鞍後趟車兒跟著。又派七十四、焙茗兩個隨轎:派人抬了衣箱、擔子,著家人周瑞、李貴騎馬照應。又用轎車兒派李貴家的同王嬤嬤隨著定禮先去。不多時,就到了梅宅。王夫人起身時,就請了薛姨媽。兩下一齊到了門前。 |
48 | 今日梅翰林家懸花結彩,王夫人轎到,就一派笙簫鼓樂,在門口吹打起來。鄒夫人請了聞翰林的夫人秦太太過來作陪。定禮擺在內堂,金珠耀目,玉帛盈庭。王夫人轎到二門落下,玉釧兒、麝月扶著王夫人走出轎來。薛姨媽已在二門口候著。只見裏面走出位夫人來,年紀約五旬上下;鄒夫人亦隨後接出。王夫人讓薛姨媽先走,薛姨媽不肯。讓了半日,到底薛姨媽走了。眾位太太見面皆拜了,沒多說話,就讓著進來。 |
49 | 轉過大廳,便到後面上房,竹簾高卷,寶鼎微薰,鋪陳華麗,桌椅鮮明。王夫人候著薛姨媽行禮,薛姨媽道:I:在門外站著不便,盡著讓我先走了。今日你是新親,我如何僭得?也叫主人少裏過得去。」王夫人聽了,遂先替薛姨媽拜了拜,然後登氈,要與秦夫人見禮。秦夫人執晚親禮,不肯平行。讓了一回,方才彼此行了。又替鄒夫人見禮道喜。薛姨媽亦過來拜見。遂讓王夫人上坐,秦夫人陪了。薛姨媽系老親,就挨著王夫人坐了,鄒夫人下陪。 |
50 | 丫鬟端果茶來,喝了兩口,就倒了。茶用蓋杯端上來。王夫人接了謝過,也就同眾喝了。便叫老媽傳話:「替親家太爺道喜請安。」一位有年紀些的答應去了。回來帶個小廝,在門打千說:「小的老爺替親家太太請安。」又打了千兒道喜。王夫人站起身來謝了坐下。秦夫人道:「老親家太太安。這兩月因家間有些俗事,總未會著。今日這府上喜事,邀來奉陪。老太太臉面越發滋潤了,想是喜色映出來的。」王夫人道:「為小孫事,起動太太,我心甚是不安。沒別的說,回來借我們親家太太的酒,多敬一鐘,算我奉酬罷。」鄒夫人道:「酒備的很多,只求諸位親家太太賞臉。」說著就催席了。 |
51 | 梅翰林叫了新到的小班兒昆、弋兩腔,就在大廳院內打了座地平戲台,廳上挂了竹簾,在內擺了兩席酒,就著僕婦來請。鄒夫人說:「且慢些!」向薛姨媽說:「可叫二奶奶領月娥出來上拜才是哩。」薛姨媽說:「很使得。」話才說完,早見四個丫鬟,跟著月娥小相,隨寶琴走進門來。寶琴請了王夫人安,就說:「甥女給姨太太磕頭道喜。」王夫人連忙拉住,說是「同喜呀!」兩個丫鬟在地氈上又鋪了紅氈,-娥遂站在紅氈中間,拜了拜,就行下禮去。 |
52 | 王夫人受了一禮說:「這就是了。」仔細一看,月娥身量雖未長成,舉止卻甚穩重。儀容端麗,態度溫柔。將月娥拉起來,笑著說道:「你可是我家的人了!」便叫琥珀、鶯兒,把禮用紅氈墊了盤,端將上來,擺著:珊瑚簪子一對,脂玉扁簪二隻,珠花二朵,金鳳斜枝花一對,金戒指二付,玉戒指二付,寶石三鑲墜子二付,赤金三環墜子二付,尺頭四匹,縐綢八匹。鄒夫人站起身來謝了,又叫月娥再謝。王夫人拉住了。又喝了一杯茶,寶琴領著月娥出去。 |
53 | 隨即響起台來催席,王夫人、薛姨媽、秦夫人、鄒太太帶著僕婦、丫鬟皆出到大廳席上。外頭吹打著,鄒夫人就送酒安坐。讓了王夫人首席,秦夫人陪了;薛姨媽次席,鄒夫人陪了。王夫人回敬了酒,大家遂一同坐下。梅翰林管家王元家的拿著戲單,帶著個十歲的小旦,上來點戲。那小旦先磕了頭,站在一旁,舉筆伺候。一隻手拿著笏板,預備寫戲。讓了半天,王夫人點出《一門五福》,薛姨媽點出《宮花》。皆不過是吉慶戲兒。吩咐隨後檢他班內得意戲隨便唱就是了。參了台,謝過坐,響鼓點鑼,這就開台做戲。周瑞家的獻了例賞,斟酒端碟,一齊伺候。 |
54 | 鄒夫人吩咐:「讓管家娘子同眾小泵娘們去吃飯。」跟王夫人的換替去吃。不多時撤了酒碟,端卜菜來。鄒夫人又起席安菜,薛姨媽席上亦安了菜,重新斟上酒來。秦夫人同王夫人說了回南邊事體,又說了回各家親友的往事。又喝了兩巡酒,上過四個菜,抬上燒割桌子來。吃了燒割,周瑞家的叫人搭上戲賞的桌子錢來。貼旦謝了賞,收下錢去。又端上碗菜來,只見跟王、薛二位夫人的人,皆上來謝飯。鄒夫人說:「不知吃飽了沒有?求擔待些!」席上點心三道,王夫人說:「酒夠了,吃飯罷。」鄒夫人就叫人端飯。 |
55 | 須臾飯畢,漱了口,就起身,仍到後邊上房喝茶。梅翰林處備了文房四寶,古詩二部,《文苑英華》四套,靴帽機帶,尺頭四匹,赤虎雙扣脂玉帶頭一件,漢玉鎮紙二事,定磁硯水壺一件,宣爐一座。做芝哥兒回禮。重賞家人,先打發飯,就去了。再說王嬤嬤,今日是他哥兒的喜事,得了梅府厚賜,他又專席相待,心裡著實歡喜。就來鄒夫人跟前磕頭,遂說道:「老婆子蒙親家太太這番賞臉,又賞老婆子多少東西,實在的心裏感激,磕破了頭也盡不了老婆子意。」鄒夫人見他醉了,遂用話安慰他道:「老嬤嬤,.你是個有造化的。聽說你帶的這個哥兒,不到十歲就能詩做對。將來怕不大成嗎?老嬤嬤,你那福還享不了哩!今日沒什麼可口的,物禮又薄。老嬤嬤你可包涵些。別笑。」王嬤嬤說:「親家太太說那裡話!老婆子實在沾恩大了。親家太太不過是看我家哥兒,才厚待老婆子哩。若說我這哥兒,實在聰明可喜。模樣兒也沒人比得上。這不是老婆子偏愛的話,要不信,就問問薛姨太太便是了。」鄒夫人又用話撫恤了兩句,他又說道:「還有奇事呢!愛上姑娘生時拿著金如意,我家那哥兒也拿了一塊無瑕的美玉。這是天生一對兒,白頭相守,一輩子富貴榮華。才真是滿堂金玉哩!老婆子還要吃親家太太的酒哩。」 |
56 | 王夫人見他說話太黏,聽去還是吉慶話兒。遂站起來向薛姨媽說:「天也是時候了,咱們謝謝親家太太,該回去了。」薛姨媽遂亦站起來,先替秦夫人拜了,後又謝了鄒夫人。遂轉過大廳,出外院門。在二門口又行了禮,上轎簇擁著去了。薛姨媽上了車,也先後走去。秦夫人、鄒夫人同回上房,喝茶不題。 |
57 | 王夫人轎快,先到家。進府門,回至上房,賈政即迎出來了。王夫人先替賈政道喜。史湘雲、惜春、李紈、寶釵、平兒皆來替老爺、太太道喜。寧榮兩府男女,皆來磕頭。賈政、王夫人吩咐:「免了。」芝哥兒亦穿了新衣,來替賈政、王夫人磕頭。賈政笑的什麼是的。王夫人摟在懷裡,說:「我兒有了丈人,該用心念書了!懊替你爺爺爭氣。」芝哥兒又要替史湘雲眾人磕頭,皆拉住了。他偏重新跪下,到底替寶釵磕了頭,才罷了。一屋子人無不是笑。王夫人同寶釵,一時想起了寶玉,二人皆瞪了瞪。 |
58 | 忽外面走進賈珍、賈璉、東西兩府的侄兒、孫子等輩,一群人來,朝上磕頭。賈政說:「你們皆同喜的。也不讓阿哥們坐了。大伙兒遂各出去。賈政說:「梅親家處回了多少禮物來,該交給媳婦收了。」王夫人就叫人替寶釵房裡送去。 |
59 | 正說著薛姨媽也進來了,先道喜。王夫人說:「且不謝媒,容改了一天罷。今日姐姐可著實受乏了!」薛姨媽道:「逢這樣喜,那來的乏。」喝杯茶,就回家裡去了。李紈、寶釵、平兒、史湘雲、惜春亦各歸房。 |
60 | 賈政正問王夫人席上事,玉釧忽回:「林管家有事要見老爺哩。」賈政即走到書房來。未知所稟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
61 | 第十回 |
62 | 弭舊憾以直報怨篤親情本經行權 |
63 | 話說賈政走到書房,林之孝進來,重新磕頭。賈政道:「已說過了,你回何事?」林之孝道:「方才衙門聽事的來稟,明日有奉旨三法司會辦事件,請老爺早到衙門去。」賈政說:「你沒問辦什麼事?」林之孝道:「聽說錦衣府趙全拿問了,大概是這件事。「賈政聽了,就沒言語。 |
64 | 天下不可定者,最是狹路之逢。只說在時道得為時,橫著膀臂,任意行去。惟圖自己快意,不管別人甘苦。這「恩怨」兩字,任是古來多少大豪傑,皆不能以釋。然漂母千金,寺鐘飯後,猶其顯也。那知天意深微,不可思議。到頭來,灣灣曲曲,無不碰在手內,才悔從前做事。,何不稍留餘步,寧不晚乎?即如這趙錦衣,當日查辦寧府時,一味刻求。若非北靜王、西平王二位上頭罩著,賈政事就不可問了。誰想到今月犯事,恰在賈政案前定罪? |
65 | 聽了林之孝話,賈政所以不言語者,有兩層意思:第一層道好還,這廝偏在手內定其重輕,將素月不平之氣,可以發洩。卻又轉念一想,我之居心,諸事厚道,從無刻薄待人。況為朝延公事,若先存一私見,是用朝廷之法濟我之私。這便如何使得?到明日必定屈法救他,做那矯枉過正的事固不必為,要白干情酌理,量其罪而設其科,這也兩無憾了。賈政只這個意見,便非常人所及。 |
66 | 過了一夜,天才明,即坐車到都察院衙門去了。派的辦案御史早在衙門候著。只到散朝後,左都御史文之蔚文大人才坐轎來。賈副都同著各御史,皆忙忙迎將出來。文大人到了堂上,參見過,二位大人上坐,眾御史在旁伺候著有話吩咐。茶後,賈副都說:「咱們快吃飯,也該往刑部會審去了。」文大人說:「很是。」就端上飯來,大家吃畢。賈副都也換了轎,尾著文大人後,帶辦案的御史坐了車,就往刑部裡來。 |
67 | 剛到大門,大理寺正卿汪大人、少卿揭大人也同到了。文大人同賈副都坐了轎,直到堂上,才下了轎。刑部司官早巳接著。忽見大理汪正卿、揭少卿皆坐車進來。候齊,隨序爵走上堂來。刑部尚書尹大人、左侍郎葛大人、右侍郎尉大人接出堂來。文左都說:「今日偏蒙召見,來遲。諸位大人候久了。」尹尚書說:「早哩,大人來的不晚。」邀上堂,各見過禮。汪大理系尹尚書門生,重又行了師生禮,序位一齊坐下。文左都道:「今日會審,奉密旨單行。貴部、敝衙門均未得的信,不知所辦何事?」尹尚書說:「有個孫兆祀,是世襲的武職官兒。當年孫振業領過帑項,銀利已數十年了。昨日戶部查起這項帑銀,孫家乾沒,有二十多年並未繳利。前日奉旨抄辦,不能符數。昨奉旨將孫兆祀交三法司嚴審,究擬具奏。人犯已齊,咱們也該取暴,定擬覆旨。」眾位大人齊聲道:「大人說得是。」 |
68 | 就點鼓升座,皂役取威喊堂,承行吏將文卷抱上案來。尹尚書、文左都、汪大理當中參坐,左右侍郎、左副憲、少大理皆兩旁側坐。尹大人吩咐帶犯人上來。兩邊皂役響一聲喊,站堂吏叫聲:「提犯!」只見南牢監獄提牢官,同一伙青衣皂快,拉著大鐵鎖,帶上個蓬頭垢面的孫兆祀來。帶到丹墀,提牢官打千稟道:「犯人到!」尹大人一搖首,那提牢官就站起,一旁伺候。尹大人說:「帶上來!」提牢官就把孫兆祀領來案前跪下。尹大人問道:「你是孫兆祀麼?」下邊回道:「犯人是。」又問道:「孫振業是你什麼人?」孫兆祀道:「是犯人的故去爺爺。」尹大人道:「既是你爺爺,領帑營運,為何不將利銀年清年款,竟拖至二十餘年?這不是乾沒皇帑嗎?你爺爺雖死,據來文,你父親又早沒了。這銀不是你侵欺了可是誰?你快實說,我要動大刑哩。」孫兆祀初尚抵賴,文大人說道:「那還有何支飾?現已二十多年,利未繳楚,只怕你連帑本也是有心侵沒的。不動刑,如何肯招?」 |
69 | 賈政看見孫兆祀年紀尚輕,如何受得大刑?因插口提他一句道:「孫兆祀,你別胡塗!事關帑項,如何抵賴得去?但問你,這項銀子,你家領去作何營運?是你自己經手嗎?如何將利息你獨吞享,難道連命都不顧了?」孫兆祀聽了此言,便覺有個主意。因朝上磕頭道:「犯人家受國厚恩,當年祖上領這帑銀,原辦銅運。連次遭風,我爺爺為此嚇死,我父孫繼祖少年故去。那時犯人年未及歲,這項帑銀皆系犯人的家人卜其昌、伙計王世儀領去營運。犯人家被抄沒,不敷官項。此時犯人亦顧不得人,只求大人開恩,傳問他二人便知的細了。」 |
70 | 汪大理聽了此言,便向尹、文二位大人說道:「孫兆祀年幼,事未經手,想是實的。如傳卜,王二人到案一問,帑項有著,就覆旨。便也不是紙上空談。未知二位大人以為可否?」尹大人說:「使得。且押下孫兆祀去。一面提卜其昌、王世儀來問。仍須一面將現辦情節先請一請旨才妥。」文大人說:「大人所見甚是。」當將孫兆祀仍發南牢監禁,即具折人奏,並差刑部值日頭役持票去提卜二人。眾位大人各散回府。 |
71 | 賈政此來,原想著辦趙錦衣的事,卻轉將孫兆祀審了一回。隨差的當人,打聽趙全果否無事。轎子到府,才到書房坐下,打聽趙全事的人已回來了。稟道:「趙錦衣貪婪不職,奉旨抄家拿問。交軍機處,會同刑部治罪,已定了軍罪,去請旨了。」賈政點點頭,那人退去。賈政遂歸上房安歇。 |
72 | 大凡衙門的事只寬緩得一步,便有展轉。孫兆祀虧賈政一句話提醒,卸肩卜、王二人身上。這事便可挽回。孫家原是大族,孫兆祀雖在獄中,當家的能事甚多,連日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各問官皆走順了。不半月,將卜其昌、王世儀拿到,訊供皆串成一詞。供稱:「此事因孫振業已沒,海運遭風,資本虧折。累年皆系我二人經辦。因孫兆祀年幼,應歸利款未經催辦,「遂圖延挨拖混。今被查出,情甘認罪。」三法司遂奏:「將二人家產查抄。並著令孫兆祀、卜其昌,王世儀將應交利款,令其加倍補還。並將卜其昌,王世儀擬徒,孫兆祀雖系領銀之本支,但年幼,實未經手,亦查無乾沒情事。除家已抄辦,再將孫兆祀革去頂戴,擬杖完結。具奏。」奉旨:「依議。欽此。」 |
73 | 孫兆祀家雖被抄,尚多隱匿,仍可度日,不甚艱苦。因感念賈政提救之恩,深悔從前做事太不近情,且待迎春過薄。自己痛恨了一番,次日即到榮府來跪門相謝。賈政已吩咐了,不許替回。包勇即用好言將孫兆祀打發去了。此亦可為處世刻薄者一鑒。 |
74 | 卻說賈環自從王夫人將彩雲給他屋裡伺候,王夫人便把秋紋叫到屋去,補了彩雲之數。那賈環從此收心,又在三通館辦個謄錄。這纂修官正的就是曹紫廷,副的關傑,又是賈蘭鄉試同年,相待甚好。便日以正事為務,把從前那伙匪友如賈蕓、賈薔、王仁之輩,就日疏了。 |
75 | 賈環雖不與為徒,想那忍將親外甥女兒賣與外藩做婢,只要錢用的王仁,這樣人何事卻不可為?一日賈蕓在家實無可營,因來找著王仁,意欲設一賭局,稍資餘潤。二人遂習賈珍舊智,邀了賈薔,雖請不起有權有勢的人局,仗著寧府的旗號,也就局騙三兩個富而不甚好禮之人。轉在王仁家裡開賭,後有半月,連抽頭兒帶用鉛骰星牌,及壓寶的轉心盒子,約贏了有百十餘兩。誰知中間就鬧出事來。 |
76 | 賭中一個開生藥鋪的兒子,叫車進才,一個開雜貨店的侄兒,叫過其祖,素系泥腿,連日輸有二三百兩銀子。那日為個骰子,就要鬧事,大伙勸住了,遂改了局壓寶,壓到掌燈以後,車進才暗暗將那付骰子藏在腰里。這一盒子他壓個么,臨開盒時響了一聲,紅卻在四。他便動疑,將嘴向過其祖一呶,過其祖把燈台拿起,照著做盒子的賈蕓腦蓋打過來。賈蕓把頭一躲,叫蠟千扎了一下,淌出血來,就暈在地下。賈薔、王仁上前急救,車、過兩個泥腿就著忙亂,拿著鉛骰跑到兵馬司裡首了賭,說:用鉛骰子局捆,贏了他倆銀子七八百兩,「回不得家,求老爺恩典。」王仁家裡才將賈蕓打的傷處敷上刀瘡藥,用布包好,喝回酒,就睡看了。賭具尚未收拾清楚。 |
77 | 天才亮,只見門上人進來回道:「外頭有兵馬司公人要見。」賈薔驚醒,說:「不好了!這兩個猴兒崽子首了賭哩。說不得水來土掩,咱們打場闢司罷。」王仁說:「咱的骰子怎不見了?」賈薔說:「不用說,一定是他倆拿去報官了。」王仁只得出來見兵馬司差人,問:「什麼公幹,到我草舍?」差人就把兵馬司的花邊信票取出,就要用鎖來拴王仁。裡邊走出賈薔,說:「好弟兄,不要如此,請裡邊坐。有何事體,說明再辦。」差人說:「很使得。」就一同走進外客位來坐下。賈薔說:「請尊票一看,我們自有道理。」差人便將票子遞過了。票上是何言語?上寫著: |
78 | 北城兵馬司正堂司馬,為局賭伙毆事,案:照車進 |
79 | 才、過其祖喊稟,局家王仁用鉛骰連日捆賭,將身等血 |
80 | 本七百六十兩銀子贏去二百兩,身等看破骰子弊竇,同 |
81 | 伊理論。遂有伙局賈蕓、賈薔及不識姓名十餘人,將身 |
82 | 攢毆,有傷可驗。並將身等餘銀五百六十兩,公然奪 |
83 | 去。身等冒死搶得賭具,現有鉛骰可証,叩天拘究等 |
84 | 因。到司為此,仰役立刻鎖拿局家王仁,伙局賈蕓、賈 |
85 | 薔到司,訊明詳辦。其不知姓名之人,即著王仁交出。 |
86 | 去役如敢遲延賄縱,查出責革不貸,速速!須票。外開:「原稟人車進才、過其祖。被稟局家王仁,伙局賈蕓、賈薔。攢毆不知姓名十餘人。」旁注:「著王仁指出。一証據:賭具鉛骰。」後寫年月,上蓋著印,差是朱標林蔚、謝魁。 |
87 | 王仁見了票子,魂都走了,倒是賈薔有些識見,說:「王大哥不用忙。官府既已出票,差來的皆是好相與。快去備飯,我們這裡人被他打傷,他倒先發制人,咱們有官司只管打,斷乎不可輕待了持票的朋友。」二位差人聽了,說:「我們老爺法度利害,倒是快些投到,我們不敢領飯。」賈薔見差人是要錢口氣,即向王仁耳邊說了幾句,王仁就要進去。差人說:「你去不得,倘走了,我們何處奉請呢?有什麼事,倒是這位賈爺不算正身,我們或可從權些。」王仁無奈坐下,賈薔遂起身到後邊,稱出三十兩銀子,,又是四兩給隨差的,拿進書房來。說:「些微薄儀,聊當一飯。所有差敬,後再補送。」 |
88 | 差人見了銀子,就說道:「賈爺這樣闊達,我們倒要領情。但這官司,我們得了禮物,就是—家。咱們老爺最惱賭博,尊處若無人情,只怕要吃虧哩。再,我等差費你們找給若干,。但有承行的查師傅,你們不得安頓嗎?」賈薔說:「二位如此相待,我們如何敢輕?」願再備五十金,以博一笑。至查師傅處,尚求二位指教。」林蔚向謝魁說:「謝大哥,你看賈爺真是朋友,咱們就吃點虧,做個相與,有何不可?」謝魁說:「兄長當應就應了罷,小弟尚有何。詞。」林蔚便向王仁道:「王老兄,你別裝呆。這張票我們原指望二百兩頭哩。因這位賈爺說話透露,是個梗梗兒,我們才如此應了。」便對賈薔道:「查師傅你可備十二兩銀子,同我一給就完了。你這也省多著哩。但這人情你可連忙去求,我們先同王兄到衙門,明日飯時候教,不可誤事。」說著連飯也不吃,就帶著王仁去了。 |
89 | 賈薔進內,遂與賈蕓商量要求賈璉。因前日巧姐兒那件事,實在難以啟齒,要求別人,又無門路。想了半日,倒是賈蕓想起,說:「何不叫王大嫂子進榮府求他姑姑。倘或肯了,有何辦不來的事。」賈薔等與王仁原是內外不避的,就將「王仁被兵馬司差人鎖去,性命不知如何,我們皆在璉二爺手裡有不到處,難以替辦。今為事急,只得你到府裏見太太主夫人苦苦一求,或念姑侄情分,救一救他,這是天大的造化,此外也別無法。」王仁的家下展氏人頗醇謹,心裏亦不甚胡塗,聽他丈夫被官府鎖去,心內著急,無可如何,只得坐了輛車到榮府來。 |
90 | 那天已午錯,門上林之孝認得是太太的侄兒媳婦,不敢攔,領進去,回明了話。王夫人叫玉釧兒領進房去。展氏一見王夫人,就跪下去磕了個頭,便哭了。王夫人拉起來,說道:「你有何委屈,值得這麼樣著,坐了再講。」秋紋就端上茶來,展氏喝了茶,就說道:「太太跟前,侄婦不敢說句瞎話。我那王仁,幹素從不務正,勸他勸,被他打了數次,這是太太曉得的。幾日前同著這族裡的薔爺、蕓爺到家裡擺局,我才開口要勸,他就打我一拳,如今侄婦臉上尚帶著青,這也罷了。誰知被同賭姓車的、姓過的,在兵馬司首了賭,告下來了。今日一早差人把他鎖去。侄婦聽得薔爺說,有什麼鉛骰,連性命怕不保哩。侄婦著急,來求太太,千萬看祖上一本的情分,救他救罷。侄婦只有磕頭謝太太呀。」說著又哭了,就磕下頭去。王夫人重行拉起,說:「這王仁做事,太也情薄。叫他到兵馬司受點罪兒也好。我可沒法救他。」 |
91 | 正說著,寶釵一步進來,替展氏問了好。王夫人道:「你看這王仁,如今又局起賭來,為了事鎖到兵馬司去,真是打嘴現世的東西。你展嫂子來叫我救他,我感他那販賣外甥女的好情兒,可不有這麼大工夫。」寶釵又問了展氏一遍,便向王夫人道:「太太這可怎麼樣呢?王大哥到底不是路人,又礙著有咱們族人,傷了體面,就是太太心裡也不舒服。還求太太看長些,別替王大哥一般見識。就是展嫂子情形,也可憐的。太太還當請璉二哥來,從長商個主意才好。」王夫人聽了寶釵所言有理,遂說道:「你可邀你展嫂子在你房裡去坐,就留他吃了飯,再聽我信罷。」寶釵遂同展氏去了。 |
92 | 王夫人正要去請賈璉,那知璉二爺因周家要娶巧姐,已是九月初頭了,正進來要回王夫人話。玉釧兒說:「璉二爺來了。」王夫人說:「請來!」賈璉早進房,請了安,喝過茶坐下,就把巧姐兒事周家要娶的話備細說了。王夫人說:「該這麼辦,不可簡略,看人笑話。」賈璉道:「回過太太,侄兒就如此安排了。」說完,就帶要走的意思。王夫人道:「且慢!我正有事要請你來說哩。」賈璉忙問道:「太太有何事?」王夫人便將展氏來說的事,仔細說了一遍,便要叫他設法。賈璉道:「提起這王仁,叫人惱的了不得。太太別要管他,使他受個罪,也知有天理循環才好。」王夫人道:「你鼠肚雞腸,便量小了。他雖做人不好,咱須念木本水源,豈同路人?袖手不救,如何使得。況有咱族中的薔兒、蕓兒,豈不關系臉面?你再想想。」賈璉遂即改口道:「太太說的是,這是侄兒見的偏了。然此事卻容易辦。這北城兵馬司司馬駟與蘭哥兒鄉試同年同門,最是相契,若叫蘭哥兒一去,再無不妥。只是蘭哥兒此時尚在衙門未回。」王夫人說:「很好,你就同蘭小子商酌了辦罷。」賈璉答應道:「是。」便走出外邊去了。 |
93 | 傍晚,賈蘭回來,賈璉即將王夫人所言告知,賈蘭不敢違王夫人意,仍即坐車到兵馬司會了司馬同年,將此事托他照應,從輕發落。諒這小事,有何難說。司馬駟滿口應允。賈蘭回來,覆了王夫人命。 |
94 | 那展氏得知此信,替王夫人又磕了頭,到李紈處謝了,又謝寶釵,才上車回家去,說與賈薔、賈蕓。二人得信大喜,第二日就來司里投到,同林差人送了查承行的禮,大家甚是歡喜。 |
95 | 卻說開藥行的車四有個姐夫叫冷廷訾,平素慣走衙門,聞知內侄在兵馬司滾了賭博事,雖站得住,但官斷十條路,如不安頓,恐臨期問虛了,弄成反坐,便不好了。素與查承行相好,就托他打關節。誰知內有先人之言,到門上就碰出來,查師傅知是榮府情分,便與冷廷訾說了。冷廷訾遂與車四、過念二商量:「這官司打不得了,須和息才保無事。」時值北城新察院到任,差人遞了投到稟單,內裏未標審期,總得賀過察院喜,參見了,方挂牌審理此案。 |
96 | 到了九月十二吉期,周舉人騎馬到府親迎,花炮鼓樂,備了簇新的花轎,熱熱鬧鬧,來娶巧姐。榮府頭三天送過嫁妝什物,甚是齊整。迎娶這日,又請了三姑爺、薛蝌二位陪客。酒筵豐盛,禮節周匝。周巧姑爺年紀二十一歲,人品秀雅。賈璉甚喜,會著賈蘭談了一會,二人著實相得。後來姊舅認了師生,常送文章叫賈蘭筆削,以備揣摩。這是後話。 |
97 | 當日周舉人娶了巧姐到家,這裡送親就是三姑爺、賈蘭,周舉人雖是鄉居,卻無鄙嗇氣象。門庭潔淨,院落寬綽,待人更是齊備。席散,又到巧姐房中坐了坐,方才回去。從此巧姐就是周家的人,也就完了事。只把個平兒想起璉二奶奶,哭個動不得。 |
98 | 再說冷廷訾,因見兵馬司挂出牌來,明日晚堂要審,恰有個邢大舅,也是王仁一黨,素與冷廷訾認得,彼此談及,要將此事和息,不得一通氣的人,邢大舅隨應了管王仁的事,冷廷訾也主了管車、過那邊的事。大伙說開了,衙門各自料理。先見了面,兩下本是好相與,後日仍要一塊兒飲賭,原不難說。隨料理丁衙門,寫了和息呈子,說道: |
99 | 車進才等喊控王仁等一案,理應候訊,何敢妄瀆? |
100 | 但實在那日原是會期,並非賭博,情因車進才藥鋪生 |
101 | 理,賣藥本短,請了二十人作會相幫,每人出三十兩銀 |
102 | 子,湊銀六百兩。車進才頭會用去。以後搖了數會,連 |
103 | 利共銀七百六十兩。此會該王仁家擺席搖貶,大家會已 |
104 | 搖餅,多飲了幾杯,賈蕓醉了,同車進才口角,過其祖 |
105 | 幫著車進才,王仁、賈薔袒了賈蕓,就交手打起來了。 |
106 | 經會中人勸開,車進才等遂以捆賭攢毆控案。身等皆屬 |
107 | 至親,不忍坐視其口角微嫌,遂成重訐。既已調楚,兩 |
108 | 造俱各無詞,情甘息事。所稟搶銀七百六十兩,即此會 |
109 | 項。骰子亦搖貶所用,並非鉛做。為此仰懇天台,恕其 |
110 | 小餅,予以自新,恩准和息,則感戴洪慈無既。等語。 |
111 | 遞了息呈,兵馬司受了賈蘭之托,亦思將就完事,見這和息,不便就准,因淡淡的駁了一駁。冷廷訾是懂竅的,遂又懇切遞了一張。次日即批出,准息票銷,並取具兩造改過甘結備案。 |
112 | 王仁這件事才算完了,贏的百十兩銀子尚不夠用,把己囊還費了許多。若不虧了情分,雖不問成徒罪,管你宦後不宦後,這頓板子再也脫不過的。這便是王夫人篤厚親誼處。王仁頗亦知感,到府來謝。又叫王夫人說了幾句,王仁亦覺得不好意思的。又謝了璉二爺及蘭哥兒,才慢慢的去了。這件事賈政並不知道。 |
113 | 那一日,賈政下了衙門,李貴稟說:「梅翰林新得了山東道監察御史,具了職名來拜,小的沒敢受他的,稟老爺知道。」賈政說:「這才是。我吃了飯,叫跟班的伺候我去道喜。」未知見了梅翰林又說何話,且聽下回分解。 |
114 | 第十一回 |
115 | 榮國府六旬開慶晏 御史台片語沐殊恩 |
116 | 話說賈政來拜梅御史,又值出門拜客未回,遂就到周侯爺府中來。 |
117 | 周瓊在書房閒坐,聽說賈政來拜?即忙接出,邀到內書房去坐。吩咐烹了一壺佳茗,二人促膝談心。賈政把會審孫家的事說了一遍,周侯爺又提起「趙錦衣許多貪婪不職,現已問成軍罪遣發了,可見總要存心厚道,上蒼無不默佑的。」便又談起湖廣江灘事來,彼淤此坼,易滋訟獄。人而騖利,何不見害以至於此。二人說得投機,」賈政又到後頭看了探春。出來要走,周侯爺留住小酌,最是相契。賈政遂不推辭,只吃到起更後方才回去。周廷掄新得了二等侍衛,差事很勤。因上班去,賈政亦未見著。 |
118 | 有事則長,無事則短。忙忙的過了年,張越存見芝哥兒學業自己實不能啟迪,再四辭了賈政,倒在薛宅專館教虎哥兒了。芝哥兒遂在書房,稟過寶釵,買了許多未見之書,潛心游息,以著藏修。 |
119 | 這年王夫人六十花甲,李紈、寶釵背地商議,要替王夫人大慶。遂約平兒,知會賈璉,同賈蘭去回賈政。他三人飯後乘著王夫人同芝哥兒頑笑時,李紈先開口道:「今年是太太六旬好日子,媳婦們大伙商酌,咱家這些年又沒有擺過一回席請請客,欲替太太大慶一慶,不敢自專。請了示下,好去辦理。」寶釵即接口道:「太太那日縱然辭客,姑娘們及各家親戚,又是每年要來的,酒席是一樣擺。不過添班戲兒,分開日子,多樂兩天。咱家老爺官已二品了,蘭哥成了翰林,芝哥兒定了親,也成個人了。太太看著這些事,也該喜歡一喜歡。」平兒說:「二奶奶說的是,咱們討了示下,就叫璉二爺去定了罷。」王夫人道:「承你們好意兒,我豈不願?但緩三兩年,老爺七十整慶,辦一辦卻不好?」寶釵道:「那時候再替老爺辦。到那年太太作主也不錯。」 |
120 | 正說著,不料賈政聽賈璉、賈蘭要替王夫叭大慶,心裡甚喜,走進來要把此事說與王夫人。恰值李紈等正說此事,賈政進門聽了數句。坐下問明了此意,便對王夫人道:「今年算我替太太做生日,到我七十時,太太你再替我做,有何不可?這事就算定了。你們看著該請的女眷,你們去請。外邊交與璉兒就是了。也不用再議,這主意我替拿了。」說著就出去找賈璉,吩咐眾家人分頭辦事。臨期雇了兩班戲,里外伺候。 |
121 | 此時雖有二十多天,辦著便到了日子。寶釵派了林之孝備八碗頭的席地,管待榮府的家人及各親戚的管家、小廝,林之孝收禮發帖,經手事多,卻派了周瑞照應擺席。就著林之孝安排地方。派賴升亦備八碗頭的席地,管待寧府的家人及各朋友來的管家、小廝。又派鄭華照應擺席,亦著賴升安排地方。酒飯點心,聽辦有不妥者,惟他四人是問。事完開賬領銀。內裡跟來的嬤嬤、丫環,其親友各處皆令林之孝家裏亦照外席預備,李貴家的照應讓客,東西兩府的嬤嬤、老婆子及無事的丫環,皆令周瑞家亦照外席預備,吳新登家的照應讓客,有不到處,問他四個。該待面者發籌待面,事後領銀。所以來客雖多,無不舒徐待去,一毫不亂。 |
122 | 李紈、寶釵商量,內眷人多,老太太房內難待,單備下吃面的席地。因稟了王夫人,令田媽媽、葉媽媽管大觀園的二位,帶人將大觀樓各處打掃潔淨。此園雖無人住,然其鋪設皆未挪動,略一收拾,即可改觀。就在大觀園正廳擺下十二張桌子席面,桌袱、椅靠、墊子俱用時新顧繡,其插瓶亦甚雅致。將樓上所藏的各樣圍屏取來,排列於後,真是屏開翡翠,筵列珊瑚。院內搭了地台,彩綢在四面札起棚樣,挂了羊角各色明燈,配上紗燈數對,後場備閣扇二十四座,上下中間用鐵屈戍鉤住,中擺閣子四扇,外挂湘簾,內設玻璃四大塊,隔斷內外,以為作戲之所。前數日俱安置了。外邊官客皆在書房管待,璉二爺、環爺同得用家人在外收禮,賈蘭帶人發帖,請了周三姑爺,曹姑爺,董姑爺,薛蝌二爺書房應客。內裡請了薛姨媽、周侯爺夫人作陪,各席皆派了丫頭斟酒上菜,老婆子端東西。 |
123 | 一切部署已定,五日前送禮的絡繹不絕。北靜王、南安郡王、西平王、臨安伯、相好勛戚如理國公世職柳芳、齊國公世職陳瑞文有事,皆差人送過禮來。有差長史的,有差嬤嬤的。內外皆專席待去。到了生日這一天,送禮的更應酬不迭了。周侯爺除常禮外,送了一架西洋圍屏,各扇中皆暗嵌著鐘表。此系海疆得來,莫計其價。又送了一件曼倩肩桃的一個玉人,通身白玉如脂,獨這枝桃,有青瑕一道,梢頭中間有淡紅瑕一塊,玉匠就勢作了桃葉、桃梗及紅桃一枚。尤奇者,玉頂心有似墨的一塊,腳下有似茶色的兩點,把他做了仙髻、雲鞋,竟是天造地設的一般。雖系天不愛道,地不愛寶,到底也虧這匠心才成了這個至寶。甄嘉言於常禮外,送了四塊六尺長的玻璃,兩樹珊瑚,有四尺多高。璉二爺皆叫登賬,著內收了。甄寶玉於榜下已娶李綺過門,李紋卻是賈蘭為媒,出嫁與聞翰林諱傑的同年已二年了。甄家有禮,聞翰林也送過禮物來,皆親來拜祝。薛蟠又到南邊置貨。東府雖系一家,也備了禮來。賈赦病尚未痊,賈珍、賈蓉皆在西府照應,已十幾天了。族內玉字輩的無多人,其草頭輩的皆來磕頭,皆有管待。梅翰林備了金尊四爵,玉卮二件,牟尼手珠一串十八粒,藏佛一尊,外配了尺頭水禮,共二十四樣送來,親自慶賀。 |
124 | 鄒夫人將到,聞翰林夫人已先到了。探春半月前帶了全哥兒早在家裡,李紋、李綺、喜鸞、喜鳳陸續都來,寶琴因是外甥女,先一天來了。邢岫煙、香菱也過這邊,卻遇著邢夫人、尤氏奶奶、蓉哥兒媳婦,同行進內。就是王仁的妻子展氏,孫兆祀的母親範氏,感新懷舊,皆來磕頭備禮奉祝。巧姐兒早接回了,周舉人臨期登門,同各位官客皆在書房管待,有薛二爺、三姑爺二位照應,吃面坐席,演戲飲酒,書房坐了八桌。還有本家的人在兩廡擺席坐的。賈蘭、賈璉席前謝了,又斟了一巡酒,方才又辦各人的事去。大家歡呼暢飲,只吃得三更以後,戲文全本完了,又找了四出,方才前後散去。 |
125 | 王夫人早晨起來,梳洗畢,見過賈政,即穿好衣服,坐車到宗祠行禮。又在史老太太主前磕頭,便叫玉釧兒拿著紅氈,到賈赦、邢夫人處讓讓,就回府來,歸到上房。賈珍、賈璉、賈環遂磕下頭去,才起來,蘭哥兒隨著行禮。芝哥兒穿著體面衣裳站在寶釵跟前。看見賈蘭行禮,他也忙忙走來,一同朝上磕頭。王夫人一見,見鞍思馬,歡喜中帶點酸楚,轉把他摟在懷裡,向著賈璉等說:「多謝阿哥們了。可到外頭替照應去。再則東西兩院家人,皆吩咐免了罷。」賈璉等答應,就同走出來。見賴升帶寧府眾人在東階墀下站著,林之孝帶榮府眾人在西階墀下站著;同聲說,道:「太太今年大慶,小的皆在此叩祝。」遂一齊磕了三個頭,才散出各執其事去了。 |
126 | 地下原鋪氈毯,素雲、鶯兒重行鋪上紅氈,史湘雲、寶琴、探春、惜春皆走上來,王夫人道:「姑娘們嬌客,一說就是了。」李紈,寶釵站齊,就磕下頭去。王夫人受了一禮,就拉起來。巧姐同平兒一同上來,巧姐兒被王夫人拉住,平兒就跪下去。王夫人受了禮,也拉起來。蘭哥兒媳婦過來行禮,也被王夫人拉住。彩雲同著琥珀、玉釧兒及鶯兒等眾丫環,皆磕過頭,隨後兩府的家人、媳婦、小丫頭們皆來叩祝。。正紛紜間,有說:「東府邢大太太同各位姑娘、奶奶們,已進門了。」李紈、寶釵忙接出去,只見李紋、李綺、喜鸞、喜風、香菱、邢岫煙,後邊邢大太太、尤氏奶奶、蓉哥媳婦JL,皆到甬路上了,李紈、寶釵接著問好請安,隨同進堂屋來,尚未行禮。又報「周侯爺夫人、薛姨太太一同到了。」王夫人才向紋、綺、鸞、鳳諸姊妹說:「來就是了……」一句話未完,聞得此信,即同邢夫人接出房來,彼此問好。 |
127 | 周侯爺夫人進門,抬頭一看,只見正中間設著硬木八仙大桌,一張沉香條幾,左首宣窯彩瓶一座,插著孔雀尾扇,右首西洋自鳴鐘一架,中設藏佛一尊,用玻璃罩罩著。外邊華燭高燒,鼎煙微篆,迎面懸挂滿堂紅緞,金字百壽全圖一幅,東設紅木架「八仙慶壽」圍屏十二扇,列著紅木椅十二張。西設楠木架「四妃十六子圖」圍屏十二扇,列著楠木椅十二張。桌袱、椅靠俱備,真是花攢錦簇,出色爭奇。 |
128 | 地下鋪著紅氈,周侯爺夫人先讓薛姨太太行禮,薛姨太太不肯,二位遂同在氈上站定,要替王夫人拜壽。再三謙遜,平行了禮,才要讓坐。,邢夫人又走上來,與王夫人相讓。王夫人說:?大太太,這個實不敢當。請陪親家太太坐了罷。」尤氏奶奶、蓉哥媳婦過來磕頭,也拉住了。就讓周侯爺夫人、薛姨太太在屋裡坐,邢太太同王夫人陪進去了。堂屋內眾姊妹妯娌皆坐在兩邊椅上,屋裡琥珀、玉釧兒、鸚鵡、秋紋端上茶去,外邊珍珠、鶯兒、柳五兒、文杏、素雲、碧月、小辦及姑娘們丫頭侍書、翠墨、紫鵑、入畫,並跟薛姨媽來的同喜、同貴,皆幫著伺候倒茶。接了茶鐘,周侯爺夫人說:「太太千春,天氣晴和,足見吉人福蔭。各家太太們也該來了。」李紈、寶釵、平兒同進房來,稟王夫人道:「面已齊了,請親家太太、姨太太上房用面。」王夫人就起身相讓。眾姊妹也隨著周侯爺夫人二位,同到老太太那邊去。 |
129 | 才要送酒,忽報:「聞翰林夫人同梅御史太太到了。」連忙接人,就在老太太房裡見過禮。周侯爺夫人說道:「今日我同薛老嫂,皆陪諸位老少親家太太的,不用過讓,就請坐罷。」鄒夫人道:「豈有斯理!我們至親,何敢僭呢。」薛姨媽道:「不是這麼說。此出主人之意,況鄒太太系新親,更無容謙了。」王夫人道:「二位原系請來奉陪的,倒從直些好坐。」隨讓鄒夫人坐了首位,聞夫人等皆挨次坐下。茶後就端上酒來,因系早上吃面,不甚拘禮。鄒夫人首席,聞夫人二席,大家共坐了八席。李紈、寶釵、平兒送酒畢,每桌上二十四個碟子,八個熱炒。酒過數巡,就端上面來。葷素四樣鹵子,各色小菜,無不齊備。 |
130 | 一霎時就吃完面,漱過口,洗了手。眾丫環端茶喝了,起身閒話。撤去家伙。賈蘭進來,見了聞夫人及謝過眾位,遂向王夫人道:「大觀園戲已齊了,請散坐了聽幾出。別位親友大約得飯後才來。」王夫人便邀了眾人,其餘姊妹亦皆同往大觀園來。將出院門,王仁的妻子展氏、孫兆祀的母親範氏會同進來,王夫人一見,便邀著同進園去。 |
131 | 到了大觀園正廳,未及敘坐,忽報馮紫英的母親楊氏、鎮國公現襲一等伯的牛夫人鬱氏、治國公現襲威遠將軍馮尚的夫人潘氏、繕國公世職石光珠的夫人葉氏皆來拜祝,已到園門。周侯爺夫人、薛姨太太才要迎接,又報甄寶玉的母親顧氏也到園了。大家遂一齊接人。登氈要替王夫人行禮,王夫人再三辭謝,方才拜過,按次坐下。 |
132 | 茶過,邢夫人即叫看面。眾人齊聲應道:「吃過早飯了,不能擾面。倒是再喝一杯茶罷。」薛姨媽吩咐端茶,眾丫環捧上茶來。喝完,周瑞家裡、吳新登家裡就拿上戲單來,請點戲,讓了半日,因未做席,皆不肯點。周侯爺夫人說:「此刻不拘何戲,只檢好些的唱幾出就是了。」當即開鑼演戲。演了出《天官賜福》,又唱了出花鼓《趕船》及《藏舟》、《北餞》等戲。鬱夫人、潘夫人皆說:「戲夠了,咱們在園中各處逛逛可好?」薛姨太太說:「很使得。」就住了鑼鼓,大家在瀟湘館、怡紅院、蘅蕪院、稻香村等處,看這園亭竹木、山水花石,無不嘖嘖稱賞。各處設有桌盒,預備糕點,有愛用的,即端上茶來伺候。閒逛了好半日,方才同回正廳上來。又說了一會話,鄒夫人便找芝哥兒要見,寶釵道:「今早到延厘觀跪經去了。」 |
133 | 正說著,李紈、平兒稟王夫人道:「席已齊備,天交未正,該讓坐了。」王夫人便叫「看酒。」戲台上便吹起台來。王夫人親至簷前,澆奠了天地,然後安席讓坐。鬱夫人年長,坐了首席。周侯爺夫人雖系陪客,因秩遂陪了一坐。潘夫人、楊夫人一席,葉夫人、顧夫人一席,新親鄒夫人及聞翰林夫人一席。孫兆祀的母親範氏同薛姨媽一席。其餘姊妹妯娌各序齒,共坐了十二席。巧姐兒屈了末座。邢夫人、王夫人東西相陪。李紈、寶釵、平兒照應席地。當下議定坐次,只見各家媳婦晚輩皆到席前行了禮,告過坐,方才依次坐了。邢王二夫人上五席遞了酒,別席皆李紈、寶釵等分致了。 |
134 | 鑼鼓未響,周瑞家裡、吳新登家裡各執笏板二塊,上開戲目,就拿到席前點戲。讓了一會,鬱夫人點了《一門五福》,潘夫人說:「唱的花鼓很好。」又點一出花鼓。楊夫人不肯點,葉夫人、顧夫人同點了《勸農》,鄒夫人點出《宮花捷報》後,便再三推讓。因公議了整本《金印入周、吳二位家的將戲目發下,戲場便即參台。周瑞家的說:「免了!」鑼鼓一響,便跳加官。接著扮出《一門五福》。上面吩咐:「隨便坐了唱。」即有貼旦上場謝坐。又說「免。」王夫人吩咐斟酒,琥珀、鸚鵡等每席二人,連同喜、同貴、小螺、翠墨皆來伺候。彼時觥籌交錯,簫管諧聲。尤氏、李紈、寶釵、平兒皆到席前謝子。又各席斟了一巡酒。不一時散了群賞,撤去酒碟,端上菜來。邢王二夫人上席獻菜,李紈、寶釵等各席分布。 |
135 | 場上雜出已完,開了整戲。眾夫人有敘會江南家鄉話的,有談些家務尋常事的,也有就戲議論些典故的。四碗菜後,上了一道點心,就掌上燈來,各處紗燈、刻絲、明角、及滿堂紅、高腳、地平皆一齊點上。眾家人即抬上燒割桌子來,席上放了冰盤,遂將燒煮各樣一一皆片了上來。須臾吃畢,搭下桌去,就把戲賞各家伙用桌子抬了,放在廈前。王夫人起身謝了,吩咐可收了去。兩個貼旦跪在台口謝了賞,走場的將賞搭了下去。王夫人又吩咐「看熱酒來」。各席上遂重行斟酒端菜,又吃了兩道點心。眾夫人皆說:「酒過多了,求賜飯罷。」邢夫人便叫端飯。此時天已二更多了。《金印》演到蘇秦游說六國,從楚回周,季子位高多金這節目上,實在熱鬧。眾夫人貪著瞧戲,眾丫環將飯略遲了遲方端上來。及唱到挂了相印,周氏摔鳳冠這出,席上有落淚的,有發笑的,喜怒無常,因人而異。吃著飯,周瑞家又拿笏版請點找戲。鬱夫人、潘夫人著實高興,又點了出。《寄簡》、《鬧學》。眾人吃了飯,盥漱已畢,喝過茶,看完兩出找戲,方才起席謝酒。台上吹打,接著外廂樂器,眾夫人紛紛起身。到散完時,李紈、寶釵、平兒照應撤了家伙,自鳴鐘上天已丑初。大家歇了。 |
136 | 次日賈珍、賈璉、蓉哥、蘭哥兒各家去謝。眾姑娘有住了一兩天就回去的,也有多住數日才家去的。 |
137 | 這年又值鄉試之期,七月初曹紫庭點了山東正主考,賈蘭點了河南副主考,門上貼了「回避」。謝恩請訓後,忙著起身。賈蘭帶了李貴、吳新登、鋤藥、進喜,原來鋤藥自寶玉去後,就跟了賈蘭。擇了吉日,見了賈政,辭過王夫人、李紈、寶釵等。賈璉送出城外方回。轉眼場期已近,不知敷文真人此科曾否監場,因無顯征,不敢贅言。 |
138 | 九月榜發,張越存中了一百三十四名,閔鵬騫、褚小松詫異極了,背地裡來問芝哥兒有何先見預為此兆,芝哥兒凡事晦藏,不肯宣露。因說:「我不記得說什麼,「先生們何必難我。」閔、褚二位只得罷了。閔鵬騫因要會試,終不釋然,遂寫了一個「犁」字,來求芝哥兒替斷一斷,此不過掩耳目之意。芝哥兒說:「我小阿子,懂不得測字。然先生是沾國恩的,何必問?若就字斷,做利在於丑,則轉淺了。」鵬騫也不再問。 |
139 | 卻說賈政衙門有會稿事件,連日辛苦。正在家中稍憩,忽報梅御史欽放了湖南巡道,進朝謝恩去了。賈政聞聽大喜,即來梅御史府中親賀。恰懊梅御史下朝回來相見,就攜手同到書房。賈政作揖道喜,梅御史連忙還禮拉住。分賓坐下,賈政道:「昨日並不得知,何忽來此喜信。」梅御史道:「近因兩廣江坍,民間構訟,前為條奏科場謄錄一折,蒙恩召對,偶然問及江坍這事。」我曾以「寬則得眾,公則悅」二語面奏,當蒙獎賞。遲了一日,遂奉此旨。並諭湖廣制撫二憲,湖北江坍派湖北巡道吉夢麟清理,湖南江坍即派我小弟親理。今日召見,又奉許多恩綸。但此事聞有江姓霸占兩省灘地,民間嘖有煩言。且此事皆制撫二憲為之主政,小弟愚拙,恐不免於受累。尚望老親台何以迪我。」 |
140 | 賈政與周侯爺早經談過此事—,今見梅翰林為此派了外道,心中深是躊躇。因答道:「坍地情形,難以遙斷。我兄到彼,不可執一成見。受囑托而違公議,固所不可:然必與上台相抵牾,亦非善全之道。須得上和下睦,兩無間然,方為妥帖。我兄長才自有妙用,弟亦不過論其大概耳。」遂又說道:「弟處有一幕友褚小松,才學優長,性情真率,與弟相處數年,深為莫逆。我兄外差,必得此人相輔,弟輩方覺放心,薦之蓮幕,實為益友。弟固非為小松起見也。我兄必不可卻。」梅御史道:「弟為此席大費打算,得吾兄所薦,弟可坦然矣。何我兄愛弟如此之至耶!明日即送聘禮過去。」賈政道:「且慢!弟此事尚未與小松言及,容弟見過小松,再來覆命。」 |
141 | 又喝了一會茶,賈政遂別了回去。到書房,便將此意與褚小松說了。褚小松正想雲夢瀟湘之境不獲一往,借此可廣胸期,遂即應了。議定每年束修四百金,節儀一百六十金,每月菜錢八千。賈政回覆了梅御史,當即下了聘禮,請了席,褚小松帶著小廝天福,就搬到梅宅去了。一切公餞私餞,別贐程儀,不必細說。 |
142 | 梅巡道領了文憑,雇備駝轎、騎騾,於十一月半後即起身去了。家眷另雇大船,由水路,俟春融才起程南去。懈讕鼐帶著家人,亦隨家眷船而行。寶琴領著月娥隨任,王夫人送了許多東西,請過又請。及至臨分手時,薛姨媽、寶釵其依依不舍之情,亦難備述。薛蝌送了五六程方才回去。欲知月娥南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143 | 第十二回 |
144 | 驚四座賈茂叔揮毫 感三湘梅月娥對月 |
145 | 不言梅月娥南下。卻說薛蝌回來,見了薛姨媽,又過來見王夫人,將寶琴舟行五六日,無事平安,並與寶釵說了,即回鋪自理其生意。 |
146 | 寶釵放下了心,日惟以課兒讀書為事。芝哥兒年才十歲,身量已自成人,而胸中博覽,下筆成章。兼以質性溫和,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