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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卻說二更時分,範增請魯公:「此時好動人馬。」魯公即升帳查點諸將佐,內中少項伯。增曰:「項將軍如何不見?」丁公曰:「項老大王黃昏時候一騎馬出營向東走,被我攔住,問大王何往,大王說打探軍情事,走得甚緊。」增曰:「明公不必動兵,項將軍定是走漏消息,他那裡決有准備,若去反中其計矣。」羽曰:「我叔父為人忠誠,又是至親,豈有向外之理?先生不必多疑。」增曰:「項老將軍雖不向外,但機事須要嚴密,若稍有漏洩,便難舉動。古人云:『機不密,則害成。』今晚不必動兵,再作區處。」言未畢,人報項老大王到來,項伯入營來,羽問曰:「叔父何往?」伯曰:「吾有一故友,韓國人,姓張名良,與我極厚,恐今晚動兵,此人難保,我密與他一言,著他回避。因問劉季入關事體,他說劉季並無毫厘別意,遣將拒關,不過防秦盜耳,非敢拒楚也,寶物子女,俱封鎖不敢動,子嬰亦不敢發落,專候魯公。某想來若不是劉季先入關,我等如何兵不血刃,容易便得入關,此亦他有功處。人有大功,而聽小人之言,反要加害,若今動兵,似於理不可。他明日要來謝罪,公可從容相待,庶不夫大義。」羽曰:「就叔父所言,劉季似無大罪,若今動兵,反使諸侯恥笑。」增曰:「某之勸公殺劉季者,以劉季自入關來,約法三章,要買人心,其志實要謀取天下;若今不早除之,恐生後患。老將軍被張良說詞瞞過,未可准信。幸明公思之!」伯曰:「先生殺劉季自有妙策,又何必夜半劫寨,為此襲取之道哉?」羽曰:「叔父之言是也,先生當再定計。」增曰:「某有三計,可殺沛公,請明公決之。」不知此計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3 | 第二十三回 賀亡秦鴻門設宴 |
4 | 卻說範增進言於魯公曰:「劉邦乃心腹之患,今日乘此機會,不即誅滅,他日養成胚胎,明公悔之晚矣。某有三計:第一,請劉邦赴鴻門會,未入席時,明公即責入關三罪,如彼不能答,拔劍斬之,此為上計;如公不欲自行,可令帳下埋伏百餘人,沛公入席後,某舉所佩玉玦以為號,即喚出伏兵殺之,此為中計;如二計不成,著一人斟酒,勸沛公大醉,酒後必失禮,因而殺之,此為下計。若依此三計,殺沛公必矣!」羽曰:「三計皆可。」於是羽傳令各大小眾將,俱要准備,著一伶俐小校,下書請沛公赴會。 |
5 | 小校持書來灞上見沛公,其書曰: |
6 | 魯公項籍書奉沛公麾下:初與公受懷王約,共伐暴秦,以安黎庶;幸今天兵西下,子嬰授首,關中收附,贏氏族滅,神人咸悅,凱歌允奏。百工之績,三軍之勞,宜陳宴樂以慶亡秦。公為元勛,禮請端席,惟乞早臨,以倡群僚。不宣。 |
7 | 沛公看罷書,與張良、酈生、蕭何等計議:「此會非嘉會,乃範增畫策,生死所系,不可輕往,恐人陷阱,性命決難保也,諸君以為何如?」蕭何曰:「魯公兵馬勢重,難以抗衡,不若修一封回書,差一能言之士,將關中所有,納歸項氏,別求一郡,修整兵戎再作區處。」酈生曰:「某願下書,就往說之。」良曰:「二公言非長策。昔伍子胥保平王赴臨潼會十八國諸侯,莫不景仰,藺相如使秦完壁歸趙,天下賢之。良雖不才,願保明公赴會,使範增無以用其智,魯公無以用其勇,管教無事而回,他日仍為天下之主。料魯公不敢加害也。」沛公曰:「全仗先生妙策。」隨打發小校回複魯公,明日早赴會。 |
8 | 卻說範增告魯公曰:「劉季明日赴宴,明公當記前日所云三計,不可失也!」魯公又分付將校,排列齊備,命丁公、雍齒守把寨門,不許人擅入。次日,沛公領輕騎百人,心腹將佐五人,子房、樊噲、靳歙、紀信、滕公,徑赴鴻門會來,一路心懷恐懼,不時便叫張良近前曰:「劉邦此行十分憂疑,恐有不虞,先生何以處之?」良曰:「明公放心,我自有方略,但昨所云應答之言,須照此回複,自然無事矣。」正後間,忽有一技軍馬到來,干戈燦燦,甲士雄壯,為首一將,乃英布也,大呼曰:「奉魯公命來接沛公。」下馬行禮畢,先行,沛公隨後。到轅門,有陳平出迎,立於道側。沛公方欲進,只見營中威武森嚴,金鼓大作,沛公遂立住不敢行,叫張良曰:「魯公營內,恰如戰場一般,全無些宴會和樂之意,似不可入。」良曰:「公既到此,進則有理,退則甚屈;如一回步,必中其計矣!公可少立,待良入見魯公,然後進營不遲。」 |
9 | 良徐徐綏步入營,有丁公等把住轅門不放,良曰:「稟複魯公,有沛公借士張良來見,」丁公人營見魯公曰:「轅門外有沛公借士張良來見。」公曰:「如何為借士?」範增曰:「此韓國人,五世相韓,為人極有見識。今隨沛公為謀士,此來心下說詞。公當先殺此人,去沛公一肩臂矣。」項伯聞此言,急止之曰:「不可,魯公今始入關,正要收天下之心,使多士如云,方成王業,如何無故殺此賢士?況張良與伯厚甚,如公愛之,某當薦舉麾下,此人足有稗益也。」公分付丁公,召張良進見。良入營,見魯公全裝甲胄,仗劍而坐,良曰:「某嘗聞明王之治天下也,耀德不揚兵,善御世者,在德不在險,故大賈深藏而不露,巨富蓄財而下侈,勢強示弱而不暴,兵多逆駐而下見,此老成長慮,識見高卓者之所為也。適見明公宴設鴻門,約會諸侯,亦一時之美舉也。某意到此,必笙歌節奏,賓主交歡,喜百姓之莫安,慶暴秦之珍滅,宴榮竟日,盡醉而散,不意甲士環列,戈劍森嚴,金鼓大作,一團殺氣,致令人心不安,各思回避。況明公九戰章邯,制伏天下,誰人不知?何人不懼,不待恃強而自強,不待言勇而自勇,又何必大張聲勢而後見其威武哉?見今諸侯在外,見明公全無賓主之禮,所以懼而不敢進也,某不避斧鉞入營進見,幸明公察焉。」魯公聞張良所言有理,遂令用士退後,離營一里遠,金鼓少息,去甲胃並寶劍,更換官服,請眾諸侯進營。丁公等人分付各小校,傳令不許多帶從人,止許帶文臣或武將,止一名伺候,答應沛公帶張良進見。 |
10 | 沛公不敢行往日兄弟之禮,卻趨立陛下鞠躬再拜,稱名上見,曰:「劉邦謹候明公麾下。」魯公正色而言曰:「足下有三罪,可知之乎?」沛公曰:「邦乃沛縣亭長,偶為眾人所惑,舉兵伐秦,得投麾下,凡有進止,惟公指揮,豈敢肆行無忌,干冒威嚴耶?」魯公曰:「足下招納降王子嬰,遂爾釋放,惟知獨擅,而不知王命,罪之一也;要買人心,改秦法律,罪之二也;拒關遣將,阻諸侯之兵,罪之三也。有此三罪,伺為不知?」沛公答曰:「容劉邦一言,申明心曲。夫降王子嬰,傾心投首,若遽爾殺之,是獨擅也;暫令屬吏以候明公發落,非敢釋放也。秦之法暴酷,百姓如在鑊中,懸望垂救,不速為更改,則法存一日,民受一日之害也,邦急為更改,正欲揚公之德,使百姓莫不曰:『前驅開到者,尚能撫愛百姓,而為王師者,又不知如何撫愛百姓也』。又遣兵拒關者,非阻將軍也,恐秦餘黨複作,不可不防也,今日不意複見明公於此,邦之幸也,明公如念素好,俯賜憐憫,乃人君之度也,豈敢佯為不知耶?」魯公是個性剛的人,喜人奉承,聽了沛公這話,全無一毫殺他的心,遂以手扶起沛公,便道:「非籍責怪足下,只因爾帳下司馬曹無傷之言,故加足下有三罪,不然,籍何以至此?」沛公又再拜稱謝,遂相讓入座。魯公坐了主席,眾諸侯以次皆列坐,範增、張良、項伯亦得與坐,大吹大打,作起軍中樂來勸酒。 |
11 | 範增見第一計不成,又見魯公無殺沛公之意,那埋伏的人亦不敢動,遂以所佩玉玦,連舉三次。魯公衛沛公謙遜柔和,因思劉季為人,如何便能成得大事,範增只勸我殺他,今日請來赴會,無故便行殺他,反使諸侯笑我無能,以此不從範增之計。增見魯公不看玉玦,心內急躁,便使陳平斟酒,以目達意,陳平即舉酒向沛公前勸酒,那陳平細看沛公,隆准龍顏,有天日之表,因尋思:「沛公非常人也,他日定有大貴,若順增意,是逆天矣。」於是斟酒向魯公處多,向沛公處少。沛公已會其意,遂不致於失禮,此是陳平識沛公為真命,所以有意救援。 |
12 | 範增見三計不成,自嘆曰:「若今日不殺沛公,他日必成大患!」困避席急出,要尋個殺沛公的人。正無措劃,卻見一壯士在帳後彈劍歌曰: |
13 | 我有一寶劍,出自昆崙西。照人如照面,切鐵如切泥。 |
14 | 兩邊霜凜凜,匣內風淒淒。寄與諸公子,何日得見兮? |
15 | 範增聽罷大喜,這個人便可殺劉邦:此人姓項名莊,乃魯公族人。範增使附耳與莊言曰:「君王為人呈性剛,中無決斷,今日鴻門會,專為殺劉邦而設,卻再三舉玉玦,全不理論,若今日放了劉邦,後日再無此機會矣!汝可入筵前,以舞劍為樂,因而殺劉邦,汝之功不小也。」莊遂撩衣大步到筵前,曰:「軍中之樂不足觀,某願舞劍,與諸公侑酒。」遂拔劍起舞,其意常在沛公,張良見莊舞劍,有殺沛公之意,急以目視項伯,項伯會張良之意,亦出席拔劍曰:「舞劍須對舞,電鋒交措,可以奪目,庶足娛諸公之樂。」羽曰:「諾。」項伯仗劍,與莊對舞,常以身羽翼沛公。增深悵之,張良見事急,且項伯雖身翼沛公,而力尚未加,遂出席到軍門外。丁公、雍齒攔住:「子房先生何往?」良曰:「欲出取玉璽。」陳平在後已解其意,便高叫道:「魯公性急,快放子房出去!」丁公等只得放出。子房到外,見樊噲曰:「今項莊舞劍,意常在沛公,事甚急矣!將軍當如申噲救莊公,奮不顧私,勇不惜命。今日鴻門困主,將軍若不舍命救援,倘主公被害,千載之下,有愧申噲矣!」噲曰:「先生放心,願學申噲救主,如有退避,非丈夫也。」哈大步便行,良曰:「你且後來,待我先入營。」丁公等複攔住問曰:「取的玉璽安在?」子房用手回指,撐著衣袖,遂瞞過二人,來到筵上,見項莊項伯,猶自舞劍。 |
16 | 樊噲至寨門外,大呼曰:「鴻門設宴,隨從人均無毫厘酒飯,我見魯公討些酒飯吃。」遂帶劍擁盾徑入。丁公等意欲攔擋,怎當樊噲力大,將把門軍士都撞倒,直進到中軍,披帷而入,用劍將帳帷挑起,直到魯公面前,仗劍而立,頭發上指,目眥盡裂。魯公便問:「壯士何人?」子房起身曰:「此沛公驂乘樊噲也。」又問:「來此何干?」噲曰:「聞大王作亡秦慶賀之宴,無分大小,皆賜酒食;惟噲從早至午,尚未得餐,肚中飢渴,實是難忍,告求大王一餐。」羽命左右賜酒一卮,噲一飲而盡;又賜生彘一肩,噲以所仗劍切而啖之。羽曰:「壯哉!汝複能飲乎?」噲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辭?」魯公曰:「汝欲為誰死耶?」噲曰:「秦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今懷王與諸侯約曰:『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秋毫無所取,婦女無所幸,還軍灞上,以待將軍;勞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爵之賞,乃聽細人之言,欲誅有功之人,此又亡秦之續耳,竊為將軍不取也。見今二士舞劍,意在沛公,臣不避誅戮,干冒盛筵,一則為飢渴而來,二則為沛公申此屈抑,臣所以死且不避也。」羽轉嗔作喜曰:「沛公有如此驂乘,真是壯士!」遂令項莊不必舞劍,須臾,沛公見羽大醉,只說入廁,即出轅門,丁公:雍齒攔注,張良急出曰:「傳魯公令:分諸侯不勝酒力,著放出。」隨後陳平亦出,急呼:「著放出沛公。」丁公只得放出,樊噲保定出營,有靳歙、紀信、夏侯嬰同從人接著沛公,急趨灞上。範增因計不成,又見魯公大醉,甚惱恨,退去後帳納悶。以此沛公得脫此難。 |
17 | 不說沛公脫離,卻有一人在帳後彈鼓作歌曰:「飢熊下山,揭石見蟻,吞之入喉,不妨咳嗽而出。危乎哉!危乎哉!」 |
18 | 子房聽之,看其人黃白面皮,神清氣爽,執戟而立,只是冷笑,良問曰:「壯士如何冷笑?」其人曰:」範老枉費心,張良能識主;今日脫鴻門,他年鎮寰宇。」遂不再言而去。良嘆曰:「真賢士也!」不知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
19 | 第二十四回 項羽殺嬰屠咸陽 |
20 | 卻說張良見作歌之人,語言出眾,堪薦舉歸附沛公,正欲請問姓名,只見人報魯公酒醒,要尋沛公,張良急急轉到帳前曰:「沛公力不勝酒,已告過大王,蒙分付著回灞上去,留張良在此謝酒,」羽大怒曰:「劉邦不辭而去,汝尚巧說!」範增聽得羽發怒,急來見魯公曰:「劉邦言雖柔和,實含奸詐,前獻三計,明公統不見信,今觀不辭而去,實是欺侮!放沛公回灞上,皆是張良之計,公不可聽遮飾之詞。」羽聞增言,愈加暴怒,分付左右將張良斬訖報來,只見張良大叫曰:「冤哉冤哉!大王勿怒,臣乃沛公帳下一借士,臣本韓國人,沛公原非主也,臣何故與他遮飾?大王威鎮天下,誰人不懼?若殺沛公,反掌之易耳,何必以設筵為由?筵前殺人,甚非長策,使天下諸侯聞之,皆以大王不敢與沛公為敵,卻賺來鴻門殺之,縱得天下,不能名正言順,百世恥笑也。願大王赦臣回灞上,將傳國玉璽,並各樣珍寶,取來獻與大王,那時即位天下之主,名分自正,天下歸服;若今日殺臣,使沛公聞之,決逃走他國,將王璽或獻與他人,或棄毀不存,大王失此重寶,豈不所見之誤耶?」魯公聞張良之言,急著放了,便曰:「子房之言是也!不然,使天下之人笑我之怯,況我干戈已定,四海歸心,量劉邦草芥耳,豈足與我為敵?若聽範老之言,幾壞我事!」遂令張良回灞上:「快將玉璽珍寶獻來,若複抗違,決統百萬雄兵,將灞上踏碎,汝難以保命矣!」張良曰:「謹遵大王之命。」便拜辭回灞上,來見沛公。沛公再三稱謝:「若非先生,劉邦之命休矣!」即將曹無傷拿出,斬首示眾。 |
21 | 沛公因問張良:「魯公有何話說?」良曰:「彼因明公回灞上,竟欲殺我,被我一篇言語說過,要我明日獻玉璽珍寶,不可失信,須當與他。」沛公曰:「玉璽乃傳國之主,恐不可與人。」良曰:「不然,得天下者在德不在寶:若明公吝而不與,必惹刀兵,終為他所得矣。不若做個人情,明早我持去獻與他,他見了決喜,凡事皆不計較,我卻得以從容圖大事,此所謂舍小以取大也。」沛公曰:「善。」 |
22 | 次日,張良持玉璽並珍寶赴鴻門來見,魯公令人傳入,遂拜見,將玉璽並珍寶獻上曰:「沛公昨日蒙賜酒,今日尚病未起,恐失信,使小臣獻上,乞賜收錄。」魯公見王璽並各樣珍寶,陳列幾上,光潤無暇,真天下之奇寶也,心中甚喜。內有一寶,乃照星玉斗,遂命範增曰:「此寶甚佳,與先生珍玩。」增接玉斗在手,擲於地上,以劍擊碎,曰:「天下事去矣!我輩皆為沛公虜也,此物奚用焉?」魯公怒曰:「為臣之道,不敢齒君之輅焉,古人云:『君賜食,必先嘗;君賜生,必畜之。』況玉寶乎?我方賜爾,爾即擊碎,是何道理?」增曰:「齊威王恥魏惠王寶照車之珠,言:『不過照百乘;我有四賢臣,可以照千里。』是古人重賢不重寶也。臣今所重者,沛公之首,乃天下之寶,奈明公不聽老臣之言,遂失此機會,今卻受此無用之物。此有激於中,所以擊碎,非虛君之賜也。」魯公曰:「沛公怯弱,終不能成大事。」增曰;「昔者鄧侯不殺楚文王,而楚卒滅鄧;楚子不殺晉文公,而晉卒滅楚子。今明公不殺劉邦,此人必與公爭天下矣!今若放之生,如放龍歸海,縱虎入山,欲再拘攣,不亦難乎?」良曰:「不然!大王威武,天下莫敵,力能扛鼎,勢能拔山,九戰章邯,力降子弟,各國諸侯,肘膝而見,較之鄧侯楚子,天壤懸絕。況沛公入關,凡事不敢自專,等候大王,可見無遠大之志。今君比文公晉侯。抑又過矣!」魯公曰:「料沛公無能為也!張良,爾且隨我議事,沛公處用你不著。」增曰:「大王前日要殺張良,被他掩飭過;今又留在左右,恐非心腹。明公察之。」羽笑曰:「先生過慮!張良不過一儒士耳,在我側有何欺誑?」增曰:「明害者可防,暗損者難測,明公更思之。」羽曰:「匣有寶劍,誰當我哉?」遂不聽範增之諫。張良只是冷笑。 |
23 | 卻說魯公召眾將計議曰:「關內已破,玉璽已得,但降王子嬰尚未來見,諸侯如何賓服,可差人寫書與劉邦,討子嬰來誅之,則大事定矣。」遂修書一封,差人赴灞上討子嬰。 |
24 | 沛公見書曰: |
25 | 我與爾共伐暴秦,掃黔黎,拯民塗炭。吾今入關已十餘日矣,三世子嬰,久不來見,此必爾占晞不發,意或他圖。我統大兵,與爾比武,以為何如? |
26 | 沛公觀罷書,召諸將議曰:「項羽今已違約,竟王關中,書取子嬰,詐為降楚,塞諸侯之口,複懷王之命。意欲不與,又恐動兵;意欲與之,甚失初意。」諸將曰:「羽勢不可敵,當以子嬰與之。倘其誅戮,愈見明公寬德,天下自有公論。」沛公召子嬰出,諭之曰:「爾前日歸降,念一國王爵,順天投首,不忍加誅,即時釋放。不意魯公違約,欲王關中,今日持書來取。爾當備寶貨婦女投獻,彼貪而好殺。若得金寶,彼必喜悅而全汝之命。爾宜一往,不可自誤!」子嬰大哭曰:「既降沛公,已得生矣,今複投見魯公,性命決然難保。」諸耆老公子曰:「沛公長者,寬仁容眾,決不可失也!」俯伏在地,沛公曰:「魯公威武甲天下,不可抗違,若或遲延,定遭毒手。」眾公子耆老曰:「不可降!不可降!不如棄咸陽而走,尚可以延殘命耳!」子嬰曰:「我若逃去,百姓決遭殘虐。我為君不過數日,又無恩澤及民,使民被害,吾不忍也!」眾人聞子嬰之言,莫不下泣。 |
27 | 子嬰仍來軹道傍請見。只見層層甲士,燦燦於戈,萬縷征塵,一天殺氣。魯公一馬當先,看那子嬰時,素練系頸,縞衣拖身,二繩系背,口銜款表,魯公接過表來觀看,表曰: |
28 | 始皇之孫扶蘇之子三世子嬰上言:伏以秦祚中絕,贏圖失所,七廟亡祀享之禮,四海蹈塗炭之災,大喪人心,遂至瓦解。玉符西指,六國從風,黃鉞下臨,群兒束手。威令行不速之命,神武昭不殺之恩。臣嬰等非敢望宗廟以承宗,惟求守墳墓而延日,百日荷再生之福,一門沾重見之光,早賜生全,願投肝膽,周封不斷,姬錫有根。湯王存夏后之宗,遂成六百之統;武王樹殷胄之後,乃開八百之基。大王繼殷周而王關中,存贏氏而宏楚胤,臣嬰等下情,無任戰慄恐迫之至。 |
29 | 魯公看罷表文曰:「爾祖虜六國之子孫,害天下之百姓,遺患於汝,汝有何說?」於嬰曰:「廢關東六國者,乃先祖始皇之所為,非臣之罪也。玉必欲殺臣,臣亦不敢怨。但咸陽遭二世殘暴,百姓未得安生一日,今日大王入關,百姓已再見天日矣,願殺臣以雪天下之恨,惟望存百姓以服天下之心。臣雖死猶生,大王德威兼虛矣。」嬰言未盡,魯公急喝英布下手,只見英布一劍,數敗楚兵。 |
30 | 將子嬰殺了,霎時間愁雲生大,黑霧漫漫,四下悲哀不絕。 |
31 | 卻說秦民見殺了子嬰,又見天日昏暗,一齊吶喊,振動天地,盡道沛公有德,萬代至君;魯君不仁,滅門絕戶。那魯公聽得這話,大怒,便傳令著大小將校,盡將咸陽百姓殺死,範增急下馬來諫,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32 | 第二十五回 項羽違約僭王號 |
33 | 魯公見秦父老宗室,齊聲發怨,欲盡殺之,只見範增急下馬至魯公前大呼曰:「不可!不可!昔劉邦入關,秋毫無犯,約法三章,深得民心。今大王恩信未施,先殺子嬰,卻又殺咸陽百姓,恐人心一失,天下不可圖也!」魯公曰:「我今率天下諸侯,共伐暴秦,子嬰乃秦王也,如何不殺?只百姓齊聲毀辱我,即是叛逆,若少存留,定為後患。」增曰:「昔魯公殺一無罪宮女,遂致九年旱澇;景公怒殺宮妃,台傾三里。只因無罪殺人,化為飛蝗,殘食五穀。故古人云,『一夫銜慨,六月飛霜;匹婦含冤,三年不雨。』今愁雲黑霧,因是無罪殺了子嬰,以致上天垂象。可憐百姓無辜,若行屠戮,有傷和氣。」範增正苦諫之間,只聞咸陽百姓喊聲不止,魯公愈加忿怒!不聽增諫,隨令英布催趲人馬,大肆屠戮。一時殺秦公子宗族八百餘人,文武百姓四千六百餘人,積尸滿市,流血滿渠。咸陽百姓,閉門關戶,路上通無人行。魯公尚怒氣不息,又要將咸陽一城百姓,盡數殺滅。範增見了,放聲大哭,複又向前攔住,以頭抵馬首而諫曰:「昔湯王時,天下大旱,湯以己為犧牲,禱於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責,三日,遂大雨。湯舍身尚為百姓,況秦民無罪,今日屠戮,上干天和,大王獨不懼之乎?」魯公見增苦諫,然後傳下將令,著三軍收兵,遂徑入秦宮,周回看了一遍,只見樓台掩映,殿宇巍峨,乃嘆曰:「秦有如此富貴,不能守,可惜可惜!」增曰:「只因殘虐百姓,不聽苦諫,乃至此耳!」羽默然不答,遂出宮至本營。 |
34 | 天色已晚,羽命掌燈,請範增議事,增至帳下,羽曰:「今既入關,已得玉璽,又殺了子嬰,秦已滅矣。天下不可一日無主,吾欲繼此而王於關中,先生之意,以為何如?」增曰:「諸將佐從明公游者,不過望封侯蔭子,攀龍附鳳,以享富貴耳,今聽公此舉,正合眾人之意。但須請命懷王,討一道詔旨,然後即王位,方名正言順,免天下議論。」羽曰:「善。」遂令項伯赴懷王處請命。 |
35 | 一日,伯到彭城,致命懷王,懷王曰:「吾前已有命,但先入咸陽者為王,又何必請命?」伯又再拜致命曰:「魯公功高望重,沛公力弱勢孤,不若大王命魯公為王,足以鎮撫百姓。」懷王曰:「不然。信者,人君大寶也,前約已定,若複更張,是失信於天下。爾速回,但如約耳!」伯辭懷王,回見項羽,項羽曰:「懷王詔命如何?」伯曰:「懷王惟以先約為王,不肯發詔。我又再三懇告,但曰如約耳。」羽大怒曰:「懷王用乃吾家所立,又無征討之功,何以得專主約也?況平定天下之績,皆諸將為我用力耳。今乃仰求於人,非大丈夫之所為也!」遂令擇日上號。範增曰:「尊號須要合古,又要稱上意,若要停當,必問張良。他多讀書,最知歷代尊號,如若合上意,便是忠於大王,若是欠當,就是欺昧不肯實說,大王當殺之,以正國法。」魯公隨即召張良。 |
36 | 張良從灞上來,方欲見魯公,聞召即至。魯公曰:「我欲王關中,但未有尊號,聞汝多讀書,五世相韓,必知帝號,務要斟酌停當,要服天下諸侯。」良自思:「此必是範增見識,將這個擔子放著在我身上,若我正名上尊號,定致魯公猜疑,卻用讒言害我,我只從頭說起,隨他自揀。」張良便曰:「尊號各有不同,容臣細說,在大王揀用。自古聖帝明王,有天下必有國號,如三皇之後有五帝,是那五帝?少吳、顓頊、帝嚳、帝堯、帝舜也。少昊名摯,字青陽,姬姓也,以金德王天下,建都於曲阜,鳳凰來儀,遂以鳥名官,在位百年而後崩。顓頊,黃帝之孫,昌惠之子,亦姬姓也,以水承金,在北方,主冬。顓頊治天下,十二歲而冠,二十登帝位,以水紀官,在位七十八年,年九十八歲。帝嚳,亦姬姓也,其母不覺生而神異,以木承水,建都於毫州,在位七十八年,一百五歲而崩,帝堯姓伊祁氏,其母慶都,懷孕十四月而生堯於丹陵,命名曰放勛,眉有八彩,豐下銳上,十五歲佑帝摯,受封於唐,年二十登帝位,以火承木,建都於平陽,景星耀天,甘露下降,鳳凰止於庭,芝草生於郊,廚中有生肉脯,其薄如翣,鼓動則風生,使食物寒而不臭,在位五十年,舜攝位二十八年,壽一百一十八歲而崩,帝舜姓姚氏,其先出自顓頊,母見長虹,意感而生舜於姚墟,因姓姚氏,字都君,家於翼州,以土承火,年六十一歲即帝位,九十五歲使大禹攝政,壽一百歲而崩。此五帝也,蓋帝者,天號也,德配天地,不事干戈,不行殺伐,揖遜有天下,大王可稱之乎?」羽尋思:「我殺了子嬰,以征誅天下,有愧五帝,似此不可以稱號。」乃曰:「帝號恐未穩,汝可說王號如何?」良曰:「五帝之後,有三王,夏、商、周是也。夏禹王姓姒,名文命,字高密,長於西羌,堯命為司空,繼父鯀治水,以金承土,都安邑,壽百歲;相繼十九王,共四百三十二年。殷乃帝嚳之後,姓姬,名履,字天乙,是謂成湯,身長九尺,肩四肘,有聖德,放桀於南巢,即天子之位,以水承金,年百歲而崩;相繼三十一王,享國六百二十九年。文王因商紂無道,修德政,三分天下有其二;武王繼立,觀兵於孟津之上,四年始伐紂,為天子,以木承水,年九十二歲而崩;相繼三十六王,享國八百六十六年。此三王也,克勤克儉,敦仁尚義,厚德好生,不私一身,而專為百姓,如治水之勞,禱雨之勤,諫紂致囚,皆是三王盛德,大王可稱之乎?」羽曰:「王號可稱,但不知王之下,又是何號?汝可再與我一說。」良曰:「王之下有五霸,齊桓公,宋襄公,秦穆公,晉文公,楚莊公,此五霸為天下除殘去暴,各霸一國,假仁尚義,威武強大,人皆恐懼,大王可稱之乎?」羽曰:「王號雖宜於古而下合於今,霸業雖合於今而未盡乎古。若合古今而兼有之,不若稱楚霸王。我生於楚,自淮以北為西夢,爾群臣草詔,當以我西楚霸王,頒行天下。」範增急出止之曰:「王號可稱,霸號不可稱。古人云:『大霸不過五,小霸不過三。』大王不可聽張良之言,誤稱霸王。」羽曰:「五霸享年最久,我之所行,正合五霸。今稱霸王,乃吾自立,張良不過分列三等,豈敢誤我?先生不可見錯!」範增低首不語,遂退帳後。羽重賞張良,擇日拜郊,布告中外,遂稱為西楚霸王,王楚地九郡,以彭城為都,陽尊懷王為義帝,遷於江南彬州,實不用其命。 |
37 | 又說秦府庫被沛公兵初入,各爭取財貨,已空虛矣,至是霸王費用不敷,欲要賞勞功臣將士,無處支給,因問範增曰:「眾將士隨我征進,一向勞苦,今欲發府庫錢糧,以酬其功,但庫藏空虛,何以支給?」增曰:「此最容易:沛公先入咸陽,財貨所在,他盡知其詳,召沛公、張良來問他,必知下落。」霸王差人灞上,召沛公。只見張良聞知,急使人說與沛公可早來,如霸王問錢糧事,但云張良盡知。沛公依言遂來,見霸王畢,霸王曰:「爾先到咸陽,秦府庫錢糧,如何不見下落?」沛公曰:「秦府庫糧,臣初到未得細查,聞張良曾說他知下落。」霸王即召問張良:「爾知其詳,如何不說?」良曰:「大王不問及,臣不敢說,秦之寶貨錢糧,自孝昭累積到始皇,他家財富,天下無有其比,今日如何空虛,只因修驪山時將寶物財貨,費了一半,其餘蓋收入始皇墓中,後來胡亥又將府庫錢糧浪費,以此空虛。」霸王沉思一會,便問範增曰:「既寶貨在始皇墓中,何不差人掘開取出,以勞軍士?」增曰:「始皇墓中,不過陳設平日玩好之物,如何有財物?」良笑曰:「軍師不知也!聞始皇墓方圓八九里,高五十尺,以珠玉為星斗,以水銀作江何,以金銀圍繞其槨,以百寶設於柩前為珍玩,以宮女數百人為殉葬,六國奇寶,如珊瑚瑪瑙,翡翠琉璃,盡在始皇墳墓中,每夜半,常有光彩發現,如何無財物?」霸王聽說歆動,便要差人掘墓,增曰:「始皇雖無道,乃帝王墳墓,無故不可輕動,若掘開取物,其跡似劫墓矣!大王初即位,決不可為也。」霸王曰:「始皇無道,並吞六國,費天下之財,竭天下之力,殘虐百姓,甚於桀紂,焚書坑儒,惡貫天地。我今既殺子嬰,誅滅其族,此恨未解,正欲掘墓鞭尸,然後快於心也,豈獨愛秦之寶貨哉?」次日,遂領人馬十萬,來掘始皇墳墓。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38 | 第二十六回 霸王封天下諸侯 |
39 | 卻說霸王領兵至驪山,只見:蒼松籠殿宇,古柏映樓台。明堂容萬馬,山勢擁千蛟。石欄盤白玉,神路貫天衢。左右列獅駝虎豹象,東西列文武鐵衣郎。戟門壯麗,為千百年之規模;陵寢巍峨,有億萬載之形勢。 |
40 | 霸王下馬到墓前,親監軍卒掘塚。那三軍吶一聲喊,人人奮力,個個爭先,斧聲振地,塵土遮天,鳥獸潛跡,狐狸喪膽。一連三日,大塚已開,不見正穴,百般搜尋,莫知墓所。霸王焦躁,急傳令有知穴者重加賞賜,只見一人高叫:「大王欲知穴道,惟小臣可以開得。」霸王看其人,乃英布也。霸王便問曰:「爾如何知始皇陵寢穴道?」布曰:「臣昔時曾修驪山大工,督管夫役修墓,所以盡知穴道。」霸王大喜,使命英布率領眾軍卒,自正北向正南,平掘有十丈長,入地有五丈深,遂有空隙處,又掘五六尺深,只見有石牌樓豎著,裡邊都是石城石門,再無土地,兩扇石門緊閉,英布便令軍士扒上城頭,有兩條石龍,一升一降,中間有石管心,用鐵錘打碎,裏面一聲響,管心落地,石門遂開。入到石城,中有大路,皆白石砌就,兩邊俱有欄桿,行有二里遠,方是墓門,惟開裡邊,有大殿、享殿、寢殿,三宮六院,蓋造十分齊整,寢殿中便是始皇靈柩,面前陳設寶貨,周圍堆積金銀六十萬,各樣寶物一百二十件,盡數起出。欲要擊碎始皇石柩,英布諫曰:「不可,此石槨也,內藏石柩,中有鐵箭鐵炮石子,若走動消息,裡邊箭炮石子打出,決傷軍士,不若仍用土填滿,庶幾無事。」霸王從其言,將金銀主貨載回賞軍。又見阿房宮樓閣華麗,光耀雲霄,聯絡不絕,霸王嘆曰:「此秦之所以亡也,費盡天下財力,方成驪山、阿房二宮。我為王,留此故跡無用。」遂命軍士將阿房宮燒毀,相連宮院,盡皆延燒,三個月煙焰不絕。霸王燒盡阿房宮,遍咸陽城中,無一家不驚惶,無一人下怨恨。 |
41 | 眾諸侯屯軍日久,各有思歸之念,因與範增計議曰:「我等長在此屯注,霸王又無封爵之賞,各地方倘有變亂,何以處之?」增曰:「我正欲奏知王上,不意諸公乃有此議。」隨同諸人來見霸王,進言曰:「天下諸侯各將士,隨陛下伐秦,俱有勤勞,今屯住日」,費用甚多,乞奏陛下,照功封賞,使各歸故土,深為便益。」霸王曰:「諸侯久住於此,正欲加封,卿等所奏,實合朕意。」因又與增密議:「昔懷王約先入關者王之,今沛公先入關,當王關中,就如照功加封,沛公亦當首先封王,必建都咸陽,但恐據關阻險,深為後患,以此待疑未決,先生有高見,早力區畫,然後好以次加封。」增曰:「巴蜀乃秦之罪地,山川險阻,地方艱苦,封沛公力漢王,亦不失為關中之地;卻將章邯、司馬欣、董翳封為三秦王,阻住漢中之路,使他南無所進,東無所歸,老死漢中,雖為加封,實是左遷也。」羽曰:「此計甚妙。」於是傳令著軍政司,核查諸侯並各將土功績,依次封賞。乃封沛公漢王,都南鄭,管四十一縣。其餘各有封賞,章邯為雍王,都廢丘,管上秦三十八具;司馬欣為塞王,都櫟陽,管下秦一十八具;董翳為翟王,都高奴,管中秦三十具;申陽為何南王,都洛陽,管河南二十縣;司馬中為殷王,都朝歌,管河南三十二縣;英布為九江王,都六台,管四十五縣;共敖為臨江王;吳芮為衡山王;田安力濟北王;魏豹為西魏王;張耳為常山王;臧茶為燕王;趙歇為代王;田橫為上齊王;田鬱為中齊王;鄭昌為韓王;陳勝為梁王;田榮為前齊王;田慶為前趙王;陳餘為北趙王;田市為交東王;項正為春勝君;項元為安勝君;範增為丞相,稱亞父;項伯為尚書令;鐘離昧為左司馬;丁公為左將軍;龍且為大司馬;季布為左司馬;雍齒為左將軍;劉存為後將軍;陳平為都尉;韓生為左諫議;武涉為右諫議;桓楚為大將軍;子英為引戰大將軍;子琪為大將軍;韓信為執戟郎。各封爵已畢,排設筵宴管待,遂頒詔傳布中外不題。 |
42 | 卻說沛公眾將,見封沛公為漢王,皆失色,莫不曰:「巴蜀秦之罪地,我主公先入咸陽,卻反左遷於漢中,此必範增之計也。不若會聚眾將,糾集人馬,與霸王對敵,務如懷王之約,庶免老死褒中。不然,決不能生還鄉里也!」樊噲高叫曰:「眾將說得是,我便為先鋒,同我殺霸王去。」漢王亦大怒曰:「王我於關中,建都咸陽,此乃懷王之約!今卻遷我於罪地,重山峻嶺,豈可以一朝居乎?」丞相蕭何等諫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能詘於一人之下而伸於萬人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陛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已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張良亦諫曰:「蜀雖秦之罪地,內有重山之固,外有峻岩之險,進可連並天下,退可距險而守。楚雖有百萬之眾,豈能寇我那?此正興漢之地,養武之國也。大王正當歡欣領命,指日即行可也。若少有不滿之意,彼必尋事致害,反中其計。範增終日只要害大王,大王尚不知機,反欲與楚作對。況楚兵強勢重,豈能與之抗乎?」漢王起謝曰:「若非先生之言,幾自誤矣!」酈食其曰:「居漢中有三利,若居關中有三害。何謂三利?蓋蜀地道路險,且人不知虛實,其利一也;操練軍卒,慣於登跌,其利二也;人心思歸,各相努力,其利三也。何謂三害,蓋豐沛雖為故鄉,韓魏臨境,易知邦內之事,其害一也;苟欲起兵卒以攻楚,範增必知深淺,易得防備攻擊,反生不測之患,其害二也;人心或動,莫不喜大而欺小,好強而怯弱,見楚家興旺,因而奔歸,大王誰與為守?此三害也。大王當忍勵,臥薪嘗膽,王業可圖,天下可得也。」漢王大喜,遂議啟行不題。 |
43 | 範增忽思劉邦乃火命人,凡旗幟尚赤,今居漢中,乃西方,為金地,金得火,必成大器,急來見霸王曰:「劉邦封他為漢王,甚有不滿之意,諸將皆出山東人,又各爭忿不平,以為陛下背約。若不就此除之,決有後患。」霸王曰:「封詔已出,業已定矣,又何更張?」增曰:「明日眾諸將來見陛下,只問他:『我封汝為漢王,爾去褒中,去也不去?』他若言去,是自專矣;若言不去,是欲王關中矣,陛下即令斬之,以除此患。」王曰:「善。」次日,漢王等來見霸王,行禮畢,只見霸王問曰:「漢王,我封爾褒中,汝去也不去?即便說來!」漢王曰:「食君之祿,命懸於君手,怎敢說去也不去?臣譬如陛下馬也,鞭之則行,攬轡則止耳。」霸王笑曰:「卿可說善喻矣!」遂無殺漢王之意,及退回漢營,子房急求見口:「大王知今日之危乎?」漢王曰:「不知。」子房曰:「陛下洪福甚大!方才霸王問大王夫也不去,若不是大王善於答應,決有殺身之禍。」漢王聞說愕然,便問良曰:「似此久住,恐生不測,為之奈何?」良曰:「待臣會項伯、陳平,再作商量。大王可分付預修行裝,待霸王命下,即便起身,庶免謀害。」於是張良會項伯、陳平備說範增謀害之意,漢王今急欲起身,未有脫身之計,想二公必有妙算搭救,若他日漢王得地,決不敢忘今日也,陳平沉思半晌,向張良附耳雲如此如此,良曰:「此計甚妙。」不知陳平用何計,且看下回分解。 |
44 | 第二十七回 陳平定計救漢王 |
45 | 霸王封諸侯日久,未得差人致命義帝,又聞車駕尚在彭城,不肯幸彬州建都。霸王因召群臣計議此事,何以處之?陳平出班奏曰:「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今陛下既頒詔為天子,改號封天下諸侯,卻又致命懷王,是有二天子矣。外邊百姓皆云:『以臣封臣,古今罕有。』若果有此言,不足以服天下。臣有愚見,此時急差亞父領二驍將,立等義帝起身,遠處僻地,就如廢置一般,亦不必致命,庶可以塞百姓之言,免天下議論。」羽曰:「此言正合吾意。」隨命範增:「領桓楚、於英,赴彭城催逼義帝往彬州建都,仍將彭城修飾齊整,朕欲往一觀,不忘故土之意也。」範增不敢違命,只得啟行,因來辭見曰:「臣雖領命赴彭城,恐左右蒙蔽聖聰,臣有三事上諫,乞陛下留神:第一不可離成陽,蓋咸陽自古建都之地,沃野千里,天府之國也;二當重用韓信,蓋韓信有元戎之才,但時未遇耳,若陛下舉而用之,兵隨將行,將逐兵行,縱橫天下,所到無敵,如不欲用,即殺之,免使歸他人,為後患也;三不可使漢王歸漢中,且稽留在咸陽,待臣還再作區處。此三事至緊要,不可忽也。」霸王曰:「卿去早來,所言三事,朕記在心。」範增遂同桓楚、於英赴彭城去訖。 |
46 | 且說次日陳平上表曰: |
47 | 國家以理財為先,聖人以儉用為本,財不理則出入無度,費用無經,財力盡而死必去矣;不儉則奢侈日靡,倉庫日虛,民不聊生,而國必亡矣。陛下初登大寶,以民為天,若不節用,何以為治?現今諸侯集聚咸陽,每一路諸侯帶領本部兵馬,不下三四萬,總約大數,何止百萬?所用不可勝數,倉庫空虛,錢糧將盡。如一路諸侯,支酒食二十五擔,羊一十五只,豬二十口,大牛五頭,麥二百斤,柴四十擔,兵吏人等以十萬為率,每名日支米二升,雜豆一升,料豆二升,草二束;通算每日總支酒三面擔,羊二百隻,豬四百口,大牛百頭,面四千斤,柴八百擔,米二萬石,料豆二萬石,雜豆一萬石,草二萬束。以百萬算來,費用不資,臣實寒心。若不急令還國恐百姓力難支持矣!伏乞聖裁臣等下情,不勝懇切之至。霸王看罷表文,即時傳令,著新封諸王,限五日內俱還國,惟漢玉且留咸陽,另有別議,張良聞知大驚曰:「漢王休矣!若範增回關中,必有謀殺之意,如何得走漢中。」急來見漢王。王曰:「今日霸王分忖諸王皆令還國,惟劉邦另有別議,此必謀害之意,為之奈何?」良曰:「大王老小,皆在豐沛,明日可上表,只說給假搬取家小,臣有救大王之計。」 |
48 | 漢王隨令酈生作表,次日投進,表曰: |
49 | 聖王以孝治天下,而天下莫不歸於孝,使父子和睦,仁愛浹治,不變時雍,遂成至治。臣邦豐沛小民,從風西向,仰托鴻猷,受封王爵,天下之至榮,千載之遭際也。臣身雖榮,父母妻子,遠在故土,未得闔門共居,以享天樂,意欲差人搬取,又不得親掃墳墓,榮歸鄉里,以彰陛下恩及歿存之德;伏乞留兵馬駐扎咸陽,只身領數騎赴豐沛,給假限三月,搬取家小,共沐王化。下情未敢擅便,伏惟聖裁,不勝惶恐之至。 |
50 | 霸王看罷表曰:「卿欲回豐沛,搬取父母,亦是人子孝親之意,但恐非其本心,或因朕昨日留卿且在咸陽,故有此奏也。」漢王曰:「臣父年老,無人奉侍,懷思日久,見陛下新即位,不敢冒干,今見清侯還國,皆得歸省父母,獨臣留此,又不知何日得見臣父。」漢王說到痛切處,哭泣不止。張良出班奏曰:「漢王不可放他搬取家小,只可獨遣還國,陛下仍著人取大公並家小為質,庶漢王無別心。」霸王曰:「我意要留漢王且在咸陽,未可放回,正恐他有異志。」陳平出曰:「陛下既封劉邦為王,已布告天下,今複留此,恐不足以取信於中外,不若從張良之諫,以太公為質,乃令漢王還赴褒中,既全大信,又得管束漢王之心。」霸王曰:「既議停當,准著漢王還國,不許給假回豐沛。」漢王拜伏在地不起。霸王曰:「卿且赴褒中去,待朕建都彭城,將卿老小供給養贍,從容著人來取,亦不失奉養之意。」漢王就拜謝曰:「感陛下大恩,生死不能忘也。今即辭陛下赴褒中去。」只見鐘離昧上諫曰:「前範亞父臨別時,曾說不可放漢王入褒中去,今陛下如何忘了?」霸王曰:「留他老小住彭城,已管束之矣,又何稽留漢王?況封詔已傳播內外,如何信亞父之言,使朕失信於天下也?」遂不聽鐘離昧之諫。有韓信嘆口:「使漢王入褒中,不帶家小同行,正中其計矣!他日以思歸之心,奮鷹揚之勇,吾輩皆為所虜也!惜亞父之言成畫餅耳!」 |
51 | 卻說漢王回營,即令分付大小將士,作急起行。於是眾將整率人馬,簇擁漢王離咸陽。只見關中百姓,聞知得漢王啟行,扶老攜幼,塞滿道路,何止有數萬人哭倒在地,為首有數十老人曰:「我等指望大王為關中之主,不想今大王往漢中去,又不知何日東歸,得再見天顏!」攀轅拊轍,戀戀不忍去。漢王撫之曰:「爾等各安生理,無生異心,他日入關,又得相見。」百姓又要遠送,蕭何急止之曰:『霸王法度甚嚴,汝等不可只顧遠送,恐知覺,汝等反其受害。作速回去!」百姓尚哭不止,張良令樊噲快揮人馬,奔峽山驛大路而行。九十里,至安平縣;四十互里,至扶風縣;四十五里,至鳳翔郡;三十里,至迷魂寨;三十里,至寶雞縣;五十里,至大散關;六十里,至清風閣;六十里,至鳳州,入棧道。漢王人馬俱山東人,不識險路,看見連雲棧如此險峻,各人大叫曰:「我等過此險路,若有人在此把住,要害我等,再不想得生還矣!與其束手而死,不如與楚決一死戰,大丈夫之所為也!」那樊噲便道:「說得是!」大喊一聲,率領眾將,又要殺上咸陽。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52 | 第二十八回 張子房燒絕棧道 |
53 | 卻說樊噲等見棧道十分險惡,人人有思歸之意,各吶一聲喊,便要殺回關中來;漢王亦怒曰:「我奉懷王約,先入關者為王,誰想背了前約,聽範增好計,左遷我來到這等險峻去處!又著章邯等三人,阻塞東歸之路,縱使騰雲也出不去。不如從眾人之意,此時三秦尚未據守,正好殺上咸陽,與他拼個死活,倒是良策。」蕭何、張良、酈生下馬跪伏在地曰:「不可信眾人一時暴性,決誤了大事。褒中雖險,乃大王興王之地。況西南靜僻,隨大王招軍養士,霸王決不得知。待人馬強壯,兵勢嚴整,那時還定三秦,天下不難圖也。若今聽眾人之言,倒轉東向,霸王率三秦而西來,勢如壓卵,欲求再用為漢中王,不亦難乎?」漢王從其言,即令樊噲催趲人馬,向褒中來,前到金牛嶺,漢王曰:「如何為金牛嶺?」酈生曰:「昔蜀道無路往來,秦惠王要兼並六國,聞蜀中有五個力士,俱有神力,秦乃用生鐵鑄五個鐵牛,置於秦地,詐言鐵牛每日糞金五斗,秦國以此富強。蜀主聞知,遂以為為實,乃令五丁力士開山鑿路,通入秦國,盜竊鐵牛。五丁既開了山路,來到秦地,不想鐵牛俱是假設。遂伐蜀。」 |
54 | 漢王正行之際,只見子房下馬近前奏曰:「臣良送陛下到此,欲辭回韓國。」漢王大驚曰:「先生一向與邦相從,深得教益,一時不相舍,今欲辭歸,使劉邦何所依附?」良曰:「臣辭陛下往東行,雖看故主,實與陛下去乾三件大事。」王曰:「那三件事?」良曰:「一者說霸王遷都彭城,留關中與陛下為建都之地;二者說諸侯反楚歸漢,且令霸王無西征之意;三者與陛下尋一個興劉滅楚定天下之大元帥。乾了這三件事,臣在咸陽與陛下相會。願陛下百事忍耐,不要急躁。漢中不過暫居,多則三年,少則一二年,管教陛下東歸。」漢王曰:「果如先生之言,劉邦雖受苦萬千,亦不敢埋怨,但先生所舉元帥,有何憑信?」良曰:「臣有角書一紙,內有臣手字,並與陛下平日密言之事,陛下須留用,不可失也。」漢王執良之手涕泣曰:「先生不可失信!如見大公,為我懇懇拜上,善加調攝,撫養老小,一日得東歸,尚有迎養之日,非是敢拋棄父母,只因霸王背約強暴,不得已赴褒中以圖苟免耳。」良曰:「謹遵王命。」又與蕭何相別,拉在無入去處,暗與定計道:「這股這般,如尋得破楚元帥來,丞相可用意舉薦。」何曰:「先生放心,憑你角書,已知其為大將,焉敢蔽賢誤國耶?」張良辭了漢王及眾將,帶領五個從人,複回舊路,往關中來不題。 |
55 | 且說漢王大軍正行之間,只聽得後軍一齊叫苦不迭。漢王回頭看時,只見烈焰連天,濃煙遍野,隨處火焚三百里,相緣燎徹萬家村。漢王亦大叫曰:「此必是張良孺子放的人,燒絕棧道,使我不得東歸矣:卻不知又是何主意?」諸將士齊聲怨罵張良,各各放聲大哭曰:「我等生為關內人,死作褒中鬼,何日修起棧道?」眾人正嚷鬧間,又只見蕭何向前附王耳曰:「大王不可怨罵張良。臣昨日與張良相別時,曾說燒絕棧道,有四件利益:一者使霸王聞知燒絕棧道,料我主再無東歸之意,他亦無西顧之憂矣;二者使三秦高枕,不為嚴備;三言使隨來人安心在漢中,奉事大工,再無思歸之意;四者使諸侯無相攻擊,而盜我之兵也。有此四益,大王何故怨罵張良?」漢王聞說,大喜曰:「若非丞相之言,幾幾誤怪子房矣!」遂令三軍前進。 |
56 | 一日,漢王到褒中,擇日即王位,安撫百姓,施仁布德,治民以寬,漢民莫不悅服,此年五穀豐熟,家家快樂,處處笙歌,漢王甚喜。於是封蕭何為相國,曹參、樊噲、周勃、灌嬰等以下,各有封賞。招賢納士,積聚糧草,漢中不數月,道不拾遺,夜戶不扃,行人讓路,家給人足,國中大治。 |
57 | 且說張良燒了棧道,來到鳳嶺,暫歇半日,過鳳州,出益門,將到寶雞,只見一支人馬,攔往來路,高叫曰:「子房公休走,亞父著我在此專等,誰想果從這裡來!」張良大驚,正要下馬詢問來歷,那馬上將軍便道:「子房公不要忙,我有話說。」不知說出甚話來?且看下回分解。 |
58 | 第二十九回 張良複為韓報仇 |
59 | 卻說攔住張良者,乃項伯所使也。伯恐棧道難行,預先差心腹人,暗於關津隘口,迎接張良,不意果在此處接著。其人備道項伯奉迎之意,良曰:「項公如此遠慮,可謂極厚友道矣。」隨叫入城見了項伯,深謝差人遠接,遂更換衣服,近晚出城,打聽霸王消息。因訪問各路諸侯還國如何?又問韓王曾來見霸王否?有人傳說韓王姬成來見霸王,因是來遲,又見張子房隨漢王入褒中,聽信讒言,將韓王殺了,昨日靈柩發回本國去了。張良聽罷,只是暗暗叫苦,慌忙回到項伯家,一夜不睡,淚如雨下。等到天明來辭項伯,要回本國。項伯曰:「一向因國事不閒,未得請教,今專人接先生來家,正欲朝夕問候,如何方到,就欲相別?」良曰:「昨因更衣出外,訪問韓國本主,不意因為張良從漢王入褒中,被霸王殺了。良聞此信,恨不能死,急欲回國葬本主,就安置家小停當,一月內就來相見。」伯口:「雖是如此,某何忍遽別?」良曰:「明公若留良一日,是增良一日之罪矣!」項伯見良去意甚急,不敢苦留,遂資發盤費,當日辭別就行。伯曰:「我一月內差人遠迎先工,不可失信!」良曰:「當差心腹數人接我,不可使人知道,尤見明公始終交情也。」伯曰:「謹領尊命。」 |
60 | 張良同原帶數人,星夜奔回韓國來,見了韓國諸公子,遂致祭於韓王,放聲大哭,以頭觸地曰:「良實不忠,致使項羽誤害我主,不世之仇,良當為我主報之,雖肝腦塗地,亦不惜也:」言罷又哭。諸公子勸解,遂回本家省問家小,停當數日後啟行。 |
61 | 來到中途,果見項伯差人遠接,臨晚進城,徑投項伯家來,相見禮畢,遂在書房中安歇。伯見良來,甚喜,因問:「先生今往何處去?」良曰:「故主已死,殘軀多疾,欲效老子玄默之術,學莊周放蕩之游,羨箕山之巢許,愛首陽之夷齊,罷名利,喜觀雲水,避是非,樂處山林;倘遇蹈隱高人,得聞妙語,使性學複明,身心無病,是我之實心,乃良之至願也。至如佩王鳴鸞,乘軒衣冕,宰正百官,儀刑四海,折衝樽俎之上,卻敵談笑之間,今日賜官獬豸,他年圖畫麒麟,不足以動良之念也。」項伯聞張良之言,知他無仕進之心,遂留閒住數月,以盡故舊之情。 |
62 | 子房往了十數日,一日,項伯入朝未回,子房信步閒行,來到後花園內,只見牆高數仞,門闊三尋。花等池邊,薔蔽叢裏,見一座小樓,槐蔭遮枕席,松影蔭階除,子房看樓匾,題曰:「萬卷書樓。」嘗聞古語云:「欲窮千古事,朝暮伴書樓。」子房登樓閒玩,只見左壁一帶書架上,盡是石刻竹簡;右壁一帶書架上,盡是各處進來文策,揭開觀看,有六國諸侯諫議奏章,蓋因項伯是尚書令,以此進來各處文策,先與項伯看過,方敢封進,正本俱留在內,副本項伯留看。子房從頭揭過,其中或有一偏之見,或有不通之說,或有私相標榜,或有因而嫉害,或有迎合上意,子房看了,皆不喜,臨後揭開一策,語言超眾,立意深遠。子房看了一遍,嗟嘆不已,又驚又喜!驚者恐項王任用此人,喜者喜其得見此奇特之士,若使歸劉作破楚大元帥,韓仇可報,漢業可興,項羽從此休矣。展開表曰: |
63 | 臣聞治天下之道,貴審天下之勢,貴識天下之機。勢者明強弱,察虛實,知利害,詳得矢,然後天下可得而理也;不然則雖強勝一時,不過恃其勇力,終必敗己,未足以與其勢也。機者辨興亡,定治亂,窮幾微,明隱伏,然後天下可得而圖也;不然,則草莽倥忽,苟簡得國,終難久安,未足以會其機也。今陛下雖霸關中,人心未服,根本未立,民畏其強而已,懼其威而已,格其面而已;然強可弱也,威可抑也,面非心也,三者乃陛下之所恃,使一旦餒而下振焉,天下不可一朝居也!欲望長治,豈可得乎?此臣之所以寒心,而為陛下憂也。且劉邦昔居山東時,貪財好色,今入關中,發政施仁,財物無妄取,婦女無所幸,約法三章,收束人心,奉民悅服,恨不得為關中主也。陛丁入關,不聞善政,而惟見殺戮,聽讓邪之言,蹈亡秦之弊,殺子嬰,掘驪山,燒阿房,大失民望,蓋不知勢之可立,機之可察,而弊端惡孽,隱伏於天下而未動耳!劉邦一倡,諸候從風,不期強而自強,不期勝而勝,陛下之所恃者,皆為劉邦得之矣,就如近日燒絕棧道,使陛下不疑其東歸,三秦不為嚴備,然後收用巴蜀之民,複取關中之地,此正審天下之勢,識天下之機,劉邦免得我心之所同然耳,而陛下茫然莫之知也。左右將士,惟知用武,而承順風旨,陛下惟在獨勝,而以為天下無敵,然不知敗亡之機,已萌於不測之中,此臣不顧眾人之俏已,而敢為陛下言之也。為今之計,莫若益兵嚴備,巡哨邊關,收回章邯等三人別用,另選智勇之士,阻塞關隘,更取劉邦家屬,拘於輦轂之下,昭布仁義,整飭兵馬,訓練行伍,內求賢相,外訪元戎,制服諸侯,通行周政,如此則劉邦不敢東向,而社稷有磐石之固矣。臣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謹言。 |
64 | 子房又看一遍,大驚曰:「此人是磻溪子牙、莘野伊尹,真大將之才,天下之奇士也!我若得此人,著數句言語,管教他棄楚歸漢,但此人不知在否?」隨將文策仍放舊處,移步下樓,複到書房中閒坐。 |
65 | 只見項伯朝罷歸來,謂曰:「賢弟客情不慣?」子房曰:「疏散之人,忘心世故,安得客情不慣。」項伯遂置酒相款。酒至半酣,於房曰:「聞兄有花園,可一游乎?」項伯曰:「今日正欲與賢弟游玩。」遂令家童導引,行至花園內,子房曰:「此園景物鮮好,足娛心目。」來到小樓邊,項伯遂邀上樓。子房來到樓上,詐看文字,佯問曰:「此許多文策,何人所作?」項伯曰:「六國奏策,未得舉行,因放在此。」子房又揭到一策,因問曰:「此是何人所作?」項伯曰:「魯麟周鳳,未遇其時!此人乃淮陰人,家貧乞食,人多賤之,範增屢次舉薦,霸王不用,止與執戟郎之職。前進此文策,霸王扯碎其文,欲要問罪,被我勸免。」子房再不揭看,尋思此正是鴻門會上之人,心中暗喜,遂下樓來。 |
66 | 子房在項伯家,又住數日,因思韓仇何日得報?漢王何日東歸,霸王強暴,百姓受害,在此飽食終日,是何道理?忽心生一計,次日辭別項伯,要尋僻靜去處。修真養性。項伯苦留曰:「賢弟來此,未及一月,如何便要相別?」良曰:「此是繁華之地,非某養性之所,明公若是見愛,放我歸韓,尋個深山窮谷,埋名隱姓,求師訪友,練真悟道,得力長生之客,於心足矣,嘗聞雲林夫人云:『玉醴金漿,交梨火棗,當與山中許道士,不與人間許長史。』似這等言語,若不棄其塵世之榮華,焉能得物外之仙木乎?」項伯知良不可以富貴動心,乃與相別。子房便辭了項伯,出離咸陽。不知何處去?且看下回分解。 |
67 | 第三十回 霸王拒諫烹韓生 |
68 | 且說張良辭項伯出咸陽,離城不遠,換了衣服,扮做一道士,複入城中,向小街僻巷,風魔狂蕩,言語不循道理,腰串銅錢,袖藏梨果,道袍拿在手裡,打動漁鼓簡板,口中唱著道情,或古廟寺觀,營房店肆,或拋錢散果,引得街市上兒童,三五成群,都來看瘋道士唱歌。初時兒童尚不相熟,跟走了一二日,彼此通不計較。張良看那其中有一小兒生得聰明,引到一古廟無人處所,與了些銅錢果餅,教他念著說道:「今有一人,隔壁搖鈴,只聞其聲,不見其形,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教了幾遍,那小兒牢記在心。張良又分付:「然有人問你,只說我睡夢中有人教我來,你但到個去處,教小兒唱,你日後壽命延長,百病不生;若還說是人教你的,便有大禍。」那小兒便道:「師父教我,我只依師父說。」張良大喜,又與銅錢數十文。離了成陽,出到城外,更換道衣,如客人打扮,尋個僻靜店房安歇,打聽城裏消息。 |
69 | 只說霸王因思左遷諸侯,恐有人在外議論,常使的當近恃,詐作遠客,探聽事情。到街市上,聽見了小兒謠言,便入內奏知霸工,霸王來信,臨晚亦更換衣服,私行來到市上,果聞此語;因問小兒:「何人教你此語?」小兒云:「乃上天教我的。」霸王大驚,自思:「此必是上天欲我遷都,況咸陽燒得殘缺,我正要東遷,不料天意如此,非偶然也!」 |
70 | 霸王聞了童謠,次日早朝,謂群臣曰:「天降謠言,汝等不來奏知,何也?且如『今有一人』,乃謂朕也;『隔壁搖鈴,只聞其聲,不見其形』,言朕雖有聲名,而未得傳聞於人也;『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言朕雖得天下,而不歸故鄉,就如著錦衣而夜行也。此謠正台聯意,況秦宮室燒毀,一時實難修整,不如彭城,乃梁楚之地,自淮河以北九郡,統轄千里,此處正好建都,不失故土。即差人興工修理,選拜吉日,車駕遷都。」有諫議大夫韓生上言曰:「此等謠言,皆是人造作之言,非上天之意也,決不可聽信!且關中自古建都之地,阻山帶河,四塞而當一面,東有黃河、函谷關、蒲津,西有大隴關、山蘭縣等處,南有終南、武關、峽關,北有陝河、渭、涇、潼關,百二山河,三山八水,沃野千里,天府之國也!昔周以此興霸,秦以此霸業,陛下豈可聽童謠之言,而失此興王之地乎?」霸王曰:「汝雖說關中可都,但朕意不喜,即是天意有在也。朕今遷都有三事:一者征伐三年,未經還鄉;二者關中山多地少,眼界不得空闊;三者大降謠言,亦非偶然,天意有在,朕心已決,爾等不必多言!縱使曲意建都於此,終是不利。」韓生曰:「陛下為四海之主,如日中天,誰不仰視,又何必拘拘於還鄉以為榮耶?孟子曰:『尺地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豈獨彭城而已哉!」霸王曰:「普天之下,皆為我有也,凡可居之地,隨朕所適耳,又何多言耶?」生曰:「前範亞父亦曾雲陛下不可離咸陽,亦必有見,陛下獨有忘於心乎?」霸王曰:「吾縱橫天下,所向無敵,識見豈範增所能知哉?吾意已決,不必煩聒!」韓生下階,仰天長嘆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今果然矣!」霸王在寶座忽聽此言,問陳平曰:「此是何說?」陳平不敢隱諱,近前奏曰:「此訕上之言,其意以猴比王,說言你猴雖著冠帽,心非人也;又言獮猴心不耐久,戴人衣冠,心實急躁也,又謂獮猴著人衣冠,終非人性,戴不破,心弄破也。」霸王聽罷,高聲大罵:「老畜生!老匹夫!怎敢毀罵朕躬!」喝令左右執戟郎官:「將此老賊推赴咸陽市上,用油鑊烹之!」監斬官乃是淮陰韓信也。 |
71 | 韓信押韓生赴市曹,子房打聽得知,也跟在人叢中看。只見韓生至油鑊前,高聲說道:「爾咸陽百姓,我今日犯罪,非奸臣誤國,犯了法度,只因霸王聽奸人捏造謠言,意欲遷都彭城,怪我再三苦諫,今押在市烹,我想遠無百日之內,劉邦必來複取三秦矣!誠沐猴而冠也!」韓信聽了他說,謂韓生曰:「諫大夫省言語,恐霸王知道,必連累我等。」韓生曰:「皇天后土,昭鑒不遠,為國受烹,實為屈死。」韓信曰:「公諫遷都,百姓皆以為屈死,吾獨以為該死。」韓生曰:「我得何罪該死?」信曰:「公居諫議之職,如殺卿子寇軍宋義,那時偏將殺主將,公何為不諫?坑殺秦降卒二十萬於新安,秦之父兄恨入骨髓,公何為不諫?斬子嬰,掘秦墓,燒阿房,左遷諸侯,公何為不諫?今蔽錮日深,終莫能解,公然後來諫,不亦晚乎?此公之所以取殺也。範增比爾如何?尚不能諫,況我等不及亞父遠矣,豈能諫乎?你今日之死,不可怨霸王,只可怨那造謠言之人,我指與你,那人叢中立著僥棧絕道,假造謠言之人!決在這裡!若捉出來,便知端的。」嚇得那子房躲在人背後,再不敢作聲。此非是韓信知道子房在此,不過設言以嚇子房耳。遂將韓生烹了,滿咸陽市上,無一人不嗟嘆。天色已晚,韓信回家,子房在後認知下處,回店房去了。 |
72 | 次日,韓信早朝見霸王複命,烹了韓生。霸王又續差季布往彭城,催督修蓋宮殿;百官見烹了韓生,再無人敢諫者。 |
73 | 子房已知韓信住處,回到店中。次日,將前在秦宮所得寶劍一口背上,挨門進城,來到韓信門首。只見月色初上,正黃昏時候,門尚未開。良鞠躬施禮,來見門吏,要求見韓信。不知有何話說,且看下回分解。 |
74 | 第三十一回 說韓信張良賣劍 |
75 | 張良假作淮陰人打扮,來到韓信門首,見一老吏鞠躬施禮,求見韓將軍,那老吏便問:「先生自何而來?」良曰:「某乃淮陰人,與韓將軍同鄉,特來相見。」老吏遂內報知韓信,韓信自思:「我在淮陰貧賤時,並無朋友,我到此已久,亦未見一故舊,今日如何有同鄉相訪?」正沉吟間,張良已立於階下。韓信月明之下,見其人清標俊雅,有些面熟,不敢遽問,就迎接上廳,各施禮畢,序賓主而坐。便問:「賢公從何而來?有何貴幹?高名貴姓?」良答曰:「某雖將軍同鄉,久出在外。先世曾遺下主劍三口,真希世之珍,不敢言價,但追求天下英雄豪傑,先觀其人,次賣此劍。已將兩口賣與兩個人,止這口劍,未遇其主。聞將軍與某同鄉,為天下英傑,特來賣此寶劍,不是虛譽,實出本心。早間伺候半日,知將軍公出未回,今薄暮特來相謁。此劍:暗臨黑水蛟龍泣,潛倚空山鬼魅驚。埋藏千萬年,價值數千金。若遇奇男子,錚然自有聲。何須出囊錢?物各歸主人。君若得此劍,威令滿乾坤!」韓信見張良誇美這口劍,又識己為豪傑,心下甚喜,便起身近前曰:「韓信自歸楚以來,無人識某為何如人,今見先生持寶劍而見諭,深蒙過獎,信何敢當?願求寶劍一觀。」良遂遞與韓信,信接到手,拔劍觀看,燈光之下,寶氣衝霄,霜鋒射鬥:韓信平日最愛劍,今日見此寶劍,十分愛慕,因恨囊橐空虛,不敢問價,但云:「公有寶劍三口,那兩口得價幾何?」良曰:「適問曾說,先觀其人,次後賣劍,不論價值多寡,如得其人,即將寶劍相贈,何須言價?久聞將軍天下豪傑,以此特來相見,寶劍有主矣!」韓信起謝曰:「寶劍雖蒙見惠,但信為人恐未相稱。」良曰:「若不相稱,雖與萬金,亦不敢以輕售也。」信大喜,分付家僮置酒相款,因問:「此寶劍可有名乎?」良曰:「俱各有名:一口是天子劍,一口是宰相劍,一口是元戎劍。天子劍乃是『白虹紫電』,宰相劍乃是『龍泉大阿』,元戎劍乃是『干將莫邪』。夫『白虹紫電』,乃是吳王劍名,懸於壁上,邪魅遁形,諸怪斂跡,真寶劍也!『龍泉太阿,乃是宿煥見牛鬥宿中常有雲氣,自下而上,光芒掩昧,煥隨於有光去處掘地,得二石匣,中藏寶劍二口,一名『龍泉』,一名『太阿』,而牛斗之間,無複光芒矣。『干將莫邪』乃闔廬所造,雌雄二劍,雖出人力所為,實按天時,應星宿,合陰陽,觀爐火,十數年方鑄成此劍,磨碣有法,修造有度,非止一日,遂名『干將莫邪』。然吾之寶劍,非特此耳,觀人象德,各有所宜。如有天子八德,而後得佩此劍,給以翌聖化也。」信曰:「何謂天子八德?」良曰:「八德乃仁、孝、聰、明、敬、剛、儉、學也。」信曰:「宰相劍,亦有德也?」張良曰:「宰相如無八德,亦難佩帶此劍。」信曰:「何謂宰相八德?」良曰:「忠、正、明、辨、恕、容、寬、厚是也。」信曰:「天子宰相二劍,既聞命矣;然不知此劍為元戎劍,亦有德乎?」良曰:「元戎劍豈可無德?」信曰:「請言之。」良曰:「廉、果、智、信、仁、勇、嚴、明是也。」信曰:「先生寶劍真為天下奇絕。但不知那兩口劍,賣與何人,亦可得聞乎?」良曰:「天子劍前賣與豐澤劉沛公矣。」信曰:「先生見沛公有何徵驗,將此劍賣與他?」良曰:「大德當陽,龍顏特異,神母夜號,芒碣雲瑞,爰立赤幟,五星聚會,大度寬仁,出乎其類。此公有天子福德,前在芒碣山斬白蛇,已將此劍賣與他。」信曰:「宰相劍賣與誰?」良曰:「賣與沛縣蕭何。」信曰:「有何証驗?」良曰:「翌運元勛,經綸漢室,不事干戈,全仗仁義,約法蘇民,漕河廣濟,布衣同心,起自豐沛。此公有宰相大才,前在關中除秦苛法,約法三章,已賣與他。」信聽罷笑曰:「先生已將寶劍賣與漢工、蕭相國,可謂得人矣!今將此元戎劍,欲賣與小子,但信素無重名,又無為將八德,不亦負此劍乎?」良曰:「據將軍所學所養,雖古孫吳穰苴,不能過也,但未遇識主耳。昔千里馬未遇伯樂,雜於槽櫪之間,遭入奴隸之手,與常馬等也。及一遇伯樂,知其為千里麒驥。長嘶大鳴,追電絕塵,為天下之良馬也。故古人有云:『向北長鳴夭外遠,臨風斜控日邊還。』即今將軍碌碌人後,未遇識主,不知其為元戎也!苟得遇識主,言聽計用,樞動天地,變化風三,坐鎮中原,出警入蹕享九襲之榮,極人臣之貴,則非今日之碌碌也。」韓信見張良說到此處,不覺長呼慨嘆,觸動念頭,便道:「聞先生之言,如照肝膽,信在此日久,一籌未展,百計難言。前屢次上表,霸王不聽,今欲遷都,大事去矣!信不久亦歸故里,苟延歲月耳!」良曰:「將軍差矣!良禽相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佐,以將軍之抱負,豈可按跡衡門,為淮陰一釣叟耶?」信又長嘆曰:「先生今晚來見,語言動人,議論出眾,非獨賣劍,決有深意也,我於月明之下,燈燭之前,細觀舉動,先生非韓國之張子房乎?」子房離席起謝曰:「久慕重名,不敢遽見,今晚拜候,實有深意,將軍看破,豈容自隱?小子便是張良。」韓信大笑,握良手曰:「先生天下豪傑,人中之龍也!我欲棄此歸漢,但不知先生有何見諭?」良曰:「漢王實是長者,暫屈褒中,終成大事,將軍肯從愚見,我有一物與將軍為蟄。」 |
76 | 貴似連城和氏璧,奇如照殿夜明珠,休言呂望千條計,不及區區一紙書!」未知書上是何說話?且看下回分解。 |
77 | 第三十二回 霸王江中弒義帝 |
78 | 卻說張良以賣劍為由,說韓信歸漢,遂於衣襟下取角書一封,遞與韓信:「我昔日別漢王蕭何時,曾與約下,如薦舉元帥來,可憑此角書為記,如有角書,須當重用。公可將此書收好,不可失落,有誤大事。」信又問曰:「先生已將棧道燒絕,卻從何路可入褒中?」良在書袋中取出地理圖一本來,付與韓信曰:「此圖乃山僻小路,從斜岔入陳倉口,轉近孤雲嶺、雨腳山,繞到雞頭山,徑下褒中,近二百里,將軍他日破三秦,當從此出。此地漢人亦不知,將軍當秘之,不可輕示於人也。」角書、地理圖,韓信收拾在身,又問曰:「先生今往何處去?」良曰:「吾今看霸王遷都後,效蘇秦游說六國,著他反楚,以分霸王之勢,使無複西顧之意,則將軍得任意下三秦,據咸陽,而圖天下也。」信曰:「某亦早晚就行,但看事譏如何,到彼時自有處也。」韓信亦無家小,止有門吏二名在外扼門,家童二人優侍。張良遂與韓信同榻,過了一宿。次日,別韓信出離咸陽,往各國說諸侯去,韓信預備行裝,寫了家書,分付家僮,打發盤費,往淮陰看視家小不題。 |
79 | 卻說範增在彭城,守催義帝幸郴州。帝曰:「君,出令者也;臣,奉君之令而宣化者也。昔項羽立我為君,以屬天下之望,以此諸侯悅服,而得入關中,我已有約,但先入關者為王。今羽背約自立為王,封天下諸侯,意欲遷我於郴州,廢置而不用,何異於首居其下,足居其上,冠履倒置,甚非臣體,爾為項羽亞父,當極言苦諫,以正其過可也,乃助彼為惡,是亡秦之續耳!爾心獨不愧乎?」範增俯伏在地曰:「臣增屢次苦諫,項王不聽,今又差季布守催,指日離咸陽,要來彭城建都。臣亦兩難,不過惟君所使耳,」帝曰:「爾為項羽心腹之人,正當苦諫,豈可委於從命,而略無可否?此乃阿附小人,非大臣以道事君之體也!」增惶恐無地,只得具書奏知霸王。 |
80 | 霸王知義帝不欲離彭城,大怒曰:「懷王乃民間豎子,我家聽立,尊以為王,千載之奇遇矣!卻乃偏使劉邦西行,意欲相為結好,以恩為仇,反有謀害之意。今為義帝,且又妄自尊大,若不剪除,必為後患。」遂使九江王英布,衡山王吳芮,臨江王共敖,潛於大江之中埋伏,卻著範增、季布、桓楚、於英急催啟行,侍至大江,假以出迎,因而殺之,傳布中外,只說義帝行到江中,遇風,船覆淹死,以隱前情,庶免天下議論。 |
81 | 霸王計較停當,傳令分付四人,急在大江伺候,卻修書上義帝曰: |
82 | 西楚霸王臣項籍稽首頓首上言:伏以來命破秦,直抵咸陽,子嬰受首,受正國法,仰尊陛丁為義帝,實為天下主也。然彭城路當南北之衝,乃用武之地,甚非陛下所宜居也。今郴州乃湖南名都,左有洞庭,右有彭蠡,山水秀麗,帝王之都也;請陛下幸臨,以觀天下。今乃聽細人言語,不從所請,致使君臣有相疑之私,輦設阻壺漿之望,遮道來迎,終日稽候,一日之費,何止萬金?為民元首,於心何安?複差千戶項臣上書懇啟,惟速賜裁決下情,不勝激切之至。 |
83 | 義帝看罷羽書,與左右商議曰:「項羽屢次差人催並,急如星人,已無人臣之體。若複留連,恐生他變,不若車馬啟行。」義帝即傳令文武大小官員,擇日幸郴州來。只見彭城百姓,遮道伏地,望塵叩首,相聯數百里,或獻茶果,或上歌頌,家家設放香案,盡說:「義帝在此數年,鎮市不擾,鄉村安靜,上下和睦,乃有德之主也!今日遷都,又不知何日再得相見,遂懸望之念!」義帝見百姓戀戀不舍,亦自垂涕。 |
84 | 某日,行至大江口,有白魚阻舟,水浪不能前進,船家就將龍舟纜住,只見大風驟起,將桅折作兩段,幸大舟傍岸無事,其夜,帝方寢,只見五色祥雲,罩台龍舟,香風馥鬱,有一派仙樂自天而降,先有二金重玉女入舟中,低言:「啟請陛下,早幸龍宮,受百官朝賀。」帝曰:「我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