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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咫聞錄卷七

《咫聞錄卷七》[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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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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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赤水,名??,浙鄞之名士,前明之尚書也。與徐文長最善。為諸生時,喜於閒花野草之中,採香尋趣,然必名妓,乃能戀之。一日,夕陽將頹,散步晴皋,過心愛jìnǚ之門,欲止宿焉。妓曰:「他人以金為重,吾以詩文為重。出一題,刻能成則留之,不成不留也。」赤水曰:「只要有題,何難之有。」妓曰:「即以地支十二字為題,并欲以今宵之事,作詞一首。」赤水搦管立就,其詞云:「了相思一夜遊(子),敲開金鎖門前鈕(丑),正值夤夜夕陽收(寅)。柳腰兒抱著半邊(卯),紅唇兒還未到口(辰),口吐舌尖軟如鉤(巳)。還有玉杵在身邊,是木頭削就(午)。二八中間直入,跳起腳尖頭(未),呻吟口罷休(申),壺中酒點點不留(酉)。倦來人似干戈後(戌),只恐生下孩兒,子非我有(亥)。」赤水曰:「繳卷。」妓曰:「吾當作上官昭容高坐綵樓,一紙飛墜,評沈??期、宋之問甲乙也。」赤水亦哂而言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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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昭容,予亦焉敢以沈、宋二公比也?」妓示其詞,擊節贊賞,由是妓之愛,過於赤水之愛,竟欲以終身相託。然赤水恐人計議,含糊答應。及至貴顯,妓倩其友,屢請踐約。赤水曰:「吾無白香山之才,帶小蠻腰樊素耳。」妓念乃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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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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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真人,靈跡人所共知,及尸解去,其法不傳,至今墓址猶存。嘉善縣高王廟側,相去五里,有小亭,往來遊人,時憩息焉。一日,客避風雨於亭,久坐神倦,據地而臥,夢真人衣衫襤褸,赤腳露頂,呼客曰:「來來,候子已久。」攜手同行,入廟,見神像莊嚴,客欲下拜,真人掖之,以袖拂牆而開,自窗躍入。客不能過,挾之起,如履平地。四面空洞,棟梁屋宇,表裏通明,如行鏡中。授以袋,小僅三寸,曰:「中有千萬鑰匙,戒勿開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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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取出,自然合用。」引至一處,玉鎖金環,緘封甚固。啟扉而入,書櫥林立如倉,金光耀人,多蕓香氣。真人拱手,櫥自開,有童子捧盒出,內貯五色果七枚,如鮮艷荔枝,真人取白色如水晶珠者,納客口令吞之,頓覺心境空闊,氣爽神清。偕入後院,高臺聳峙,攀援以上,遙望塵世,皆在足下,惟西窗封鎖嚴密。客問之,真人曰:「此內有洗心池,紅塵人能到此者,當令洗之,否則過此以往,茅塞之矣。」遂取袋中鑰匙,開鎖推窗,依欞同望。客方凝眸注視,不覺心從口出,躍入池中,游濯數次,大驚異,長跪請還。真人笑曰:「洗盡不須還,已將一片冰心換卻矣。」客大悟,乃拜從學道。真人曰:「道不離人,惟人自造。子自有道,何必從學,其善志之。」客遂醒,醒後棄業雲遊,不知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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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化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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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東莞場,有陳姓童子,小名阿三,父母使遊村塾,學習灑掃應對之道。一日,塾師歸家,六七童子,相與為戲,曰:「山村僻野,頗思肉味。」三曰:「何難之有,我能致之。」遂於神前炷香叩首而去。逾時,荷死豬至。任意恣啖,諸童喜悅。閱半載,師又外出,童曰:「先生歸去,尚有數日,若能再得生腥,何妨肉食。子盍為我致之?」三以為然。時方盛暑,館近山中,旁有土地祠,三遂焚以香楮,以首據地,脫衣,化為斑虎,咆哮而出。諸童方欲入祠,觀其所為,忽見一虎,飆然奔去,呼號駭走者有人,膽裂不前者有人,或曰:「脫形化虎,若有人見,不能復化原形。」諸童遂指阿三家,告知其事,大相驚異。其父次夜,見虎蹲踞門外不去,亦不傷人。眾曰:「若是斑哥,理宜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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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阿三化虎,應入深山。」虎乃曳尾而走。由是朝來暮去,歲以為常,鄉人見之,呼名即避,十二餘年,尚有人見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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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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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郊韓姓,素遊蕩,不事生業。其鄰姚氏,有寡女,矢志堅貞,不出戶庭,勤操女紅,數年,囊蓄百金。韓知之,夜靜踰垣,潛入寢室,將為席卷之計,奈女終夜紡績,旁有皂帽人,怒目如牛,站立機床,或左或右。韓陰念是服有貞節之名,何以藏有男子?姑細審之。見皂帽人以手勾斷機絲,女若不知,續而複織。如是者三,乃投梭起,長歎嗚咽,淚如泉湧,自痛夫之早死,而家之窘也,意欲棄世,以完名節。皂帽人急以紅絲帶作一圈,懸挂梁上,以手招女,引頸而縊。斯時,韓忘其行竊,大呼解帶,拔關而出。女若夢醒,回顧壁上,隱約見皂帽人,形像變色,詫之。眉髮竦然,身不為動,以水濯壁,面目若繪,時有碧色血水流出,顆顆凝如露珠。次夜,女見人抬棺至,收壁上皂帽人,其薄如紙,咸曰:「陰陽道隔,鬼為陽氣所衝,魂魄破裂,不能救矣。」荷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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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史氏曰:韓之起盜心而踰垣入室也,由於氏之守節,而神使之也。鬼之欲致氏死,而反死於氏之手者,邪不敵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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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之時,出有生佛見魏徵而殭者,亦猶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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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離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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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先,??都人,性慷慨,好劍術,豪俠自居。一日,至華陰路上,逢一道士,言語契合,議論風生,遂訂交焉。談及宇宙間事,氣為不平。往來旅店,遂同棲止。時店有服,行止不端,於牆頭梯男子笑罵謔浪而下。道士笑曰:「個人有淫行,須以劍決。」馮未及答,道士已杳。少頃,提兩人頭至,腥血模糊,陳於几席。馮曰:「殺之是也,君誠劍俠矣。但此兩頭,必消卻之,經人知而禍不少也。」道士曰:「是不難。」於腰間皮囊,取金丹一粒,嚼而唾之,兩頭化為清水。道士曰:「真武觀前,吾舊居也。君至,無須問人,大呼支離叟,予即至矣。」別馮西去。果至真武觀,並無鄰居,亦無僧侶。前有古松一株,大三四圍,黛色參天,莢如龍鱗,試呼之,道士果出,相與笑語。出松子數十粒,曰:「服之長生。」遂去。馮意其仙,欲問道術,追之不及,悵然而返。想此即赤松子,支離叟乃變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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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鞭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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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陽王恪,勤於力田,家遂小康。時當酷暑,行至溪邊,就松陰鋤草,飼牛而歸,用鞭撲地,口中嗚嗚然,雜唱秧歌。忽鞭一過,如裹重物墮地,一團黑煙,冉冉而沒。時前村有儲姓女,美而艷,每夜夢中,若有人牽動被角者,驚呼不能出聲。見一年少書生,形容清麗,曰:「我鬼仙也。子有仙緣,行將度爾,慎勿與人言。」日久神氣耗散,容色漸槁。父母疑女有病,延醫治之,初不疑為鬼魅也。一夕,女至窗下,對鏡理妝,鬼亦在室,忽曰:「咄咄,今年衰,前村牛嗚嗚至矣,凜乎其不可久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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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逃去。女驚異之。時儲自外歸,遂問:「有人在外否?」儲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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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王恪到門索湯耳。」女以鬼告,卒不解其何以奔去。後出語恪,恪始悟曰:「噫,是矣,其牛鞭所擊之黑煙乎?不然,鬼何畏我哉?」儲知恪未聘,遂以其女妻之。是牛嗚嗚之婿,數定而鬼特為之媒。牛鞭也,即紅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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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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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某驛,馬號多怪,斃馬甚多,驛丞以此罷職。一官新蒞任,即訊圉人,屢年倒斃之故,答曰不知。驛丞疑與風水有礙,意將移廄別所,然此念一轉,而此夜馬斃,更甚於前。丞患之,遂與妻子別曰:「朝廷置驛,所以速郵傳而馳驅王事。今馬多斃,予司郵政,咎其奚辭。今夜我與怪物戰,勝則萬幸,敗則攜予骸骨歸里耳。」群相勸阻,丞不從,攜衾帶僕,操刀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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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三更許,初聞????聲,自空而下,馬即蹄蹶,燭之,毫無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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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滅燭安寢,耳中聲漸緊如密雨,由東而至。廄馬盡皆??蹶嘶鳴。復燃火遍視,則白馬盡成紫色矣,終不識是何怪。相顧錯愕間,忽見地下一線,如蟻往來,約有億萬許,皆臭蟲也,竟有大如棋子者。尋其歸路,至廄東之古井而沒。天既明,丞集薪焚之,臭聞數里,怪遂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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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馬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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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省水西城內,奎山下,有巨石狀若馬,因名石馬溝。傳聞昔時,左右近處,畦田禾稼,夜深時常失去。農人多守之,見巨物如牛,乘風而至;舉槍擊之,金光四散,倏不見。或疑此石為妖,以火燃之,果見口內猶餘稻粱;身上青草,泥痕畢露。遂以鐵錐鑿其首,中有朱砂十餘斤,從此田疇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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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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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鎰,黔省北門人,曲??生涯。父訥,中年生鎰。鎰年四十,服賢無子,訥謂之曰:「行年八旬,兒尚無子,不識我能見此呱呱否?」鎰慰曰:「黔俗尚鬼,兒去求神,或可有嗣。」遂至三聖宮,禱於神曰:「弟子年已四旬,尚無嗣續。求賜兒以慰老父想念之情。果爾,敬以陽戲酬答。」後服有娠,生一子,喜極,圖酬前願,奈家素寒,不能立辦。因節儉食用,日剩餘資,聚而不敢複用。數年,積三十金,時兒已三歲矣。擇吉延巫,門外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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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演過半,巫覺有異,而未敢告也。三日後,鎰服口吐涎沫,狀如瘋癲,晝則熟睡,夜則唱曲,凡戲之始終本末,悉能傳其妙,若平生熟習者。乃祝神曰:「演戲恐不精潔,求神赦佑,行當再演也。」神若許之。先時中表某,同理演劇事,於未獻之前,竊嘗一臠,而鎰未之知也。聞神震怒,不敢復往。鎰驚訊得其詳細,於是再演陽戲,而服始愈。夫神既怒於竊嘗臠肉,則怒應加中表,胡為加於其服?是蓋欺其弱也。今之神,蓋有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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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南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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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信,廣南人,年四十餘。素業漁,夜靜臨流深處布網,投以香餌,獲魚恒多於人。一夕,忽見水面,磷火成團,逼近船前,似有人在水吹沫,終夜不獲一魚。尋思鬼物弄人,一至於此,如何布置?憶幼時,曾聞老宿談鬼,鬼近船左,則舉網向右;近船右,則舉網向左;鬼雖通靈,不能脫逃。次夜,如法試之,果獲鬼。鬼在網中自供:「我名吳大,本村人,過河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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毆魚遠去,原屬不合。今既見獲,求為寬宥,下次不敢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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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睬,繼之以啼。已而東方漸白,開網視之,臭不可近,乃朽敗棺板一片,急用巨竹夾而燒之,血流滿地,有聲啾啾。延至黃昏,信在河上修網,忽聞滿河人聲嘈嘈,若與為仇者,急歸家。至二更許,有數十人撾門敲戶,曰:「吳大偶然相戲,罪不至於燒死。爾心太忍,吾儕捉至金龍大王前抵罪!」群遂嘩然。忽若有攔阻者,眾曰:「門神不容我等進去,明夕再來!」次晚,瓦礫石沙,紛下如雨,良久始散。信汗流挾背,衾枕皆濕,惟冀天曉。時當夏月,覺夜甚長,追悔前事,往來於心。忽聞門外有人過曰:「此何人居?前後堆滿沙礫。」信戰慄強起,推窗,見紅日當空,時已過午。抉石撥沙而出。不復捕魚,移居,改他業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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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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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冷姓,富已久矣。聞其祖上起家甚異。肩貿度日,至除夕,債負固不能還,而於柴米油鹽,一件俱無。計圖自盡,一思元妙觀乃靜寂之所,後有小池,投之無人得見。徑至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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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術士正在捲席回寓,見冷貿貿然來,曰:「足下相貌發財,應在今夕子時。」冷告以情,術士曰:「吾讀麻衣相經,深得其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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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剩錢數千,足下且攜回二千,姑售食物以度殘年,第致富後毋相忘。」冷固辭不受。術士曰:「非見爾言欲死,故以好言勸慰也;亦非見爾之貧窶而分助之也。照相定斷,毫無虛獎。」冷負錢拜謝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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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妻問曰:「錢從何來?」冷曰:「相士說我今夕子時即發財,故相持贈。」妻曰:「彼相面者,一日能有幾多出息?肯分錢二千,得毋以貧難受,而行不義之事乎?」冷曰:「實乃術士所贈。」遂往街市酒肴,敬神過年。其妻忽指床下曰:「我聞常有響聲,或者此處有銀藏乎?予兩人飲至夜靜時掘之。」冷然其言,過鄰居假鋤,移床而掘之。初至三四尺,瓦礫相雜;又掘尺餘,先之以沙,繼之以泥,見有大石一方,妻驚起曰:「在是也!」適咸魚行主經過,聞言,從穴隙窺之,見其房中,床帳斜移,旁有泥沙堆積,夫服用力開掘。信其得藏,歸為歡喜。冷忽聞窗外有人履聲,急滅燈燭,略為寢息,起而複掘。掘至天曉,不獲一物。竊議術士之言不驗,徒勞心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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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早,冷出門,瞥見咸魚行主來,懼其開口索賬,與之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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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主曰:「爾已發財。」冷笑曰:「財從何來?」行主曰:「不必相瞞,我已知之矣。新正無人肩貿,我行有鹹魚,盡可去賣。」冷曰:「前賬尚未歸楚,今焉可再空取乎?」行主曰:「無傷也。」冷即往取咸魚一捆,拆而裝擔,內有銀百兩。沿門售之,一日而盡。喜付魚值,又向賒取一捆,拆之亦然。遂過行而問曰:「此號咸魚,積有若干?」行主指示曰:「棧房內,約有萬餘捆。」冷喜不自勝,竟陸續取而售之,獲金數萬。乃迎術士歸家厚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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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好經紀,分成商業,利息百倍,遂成巨富,至今已三四世矣,家尚饒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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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聞之錢蔗軒先生所云,其言征而可信,故書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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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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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仙,不知何許人。予童時聞人言,仙常往來秦晉間,士大夫每延致之。有富室生辰,仙至,用水濯手於壁,畫大黑圈,凡鋪陳筵宴,悉取其中,三四十席,可以立致。或疑其妄,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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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無美女,何能暢懷,君能致之乎?」曰:「能。」遂彈指壁上,啟扉,出一麗人,對客勸酒。細視之,即疑其術之妄者也。時座中有一妓,常以言語相狎,大相齟齲,忽腸絞腹痛不可忍。急如廁,突見臀上陡長青葺尺餘,若蘿卜出土叢生者;力拔之,愈拔愈多。或曰:「此必孫仙所為也。急為請罪,可去諸。」於是群為妓請。仙曰:「已盡之矣。」妓撫之,果無。後十年,攜徒入山,不復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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騾償前生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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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徐笠庵云:有戚某貿易關東,客久未歸,弟尋之,遇諸途,悲喜交集。兄以客賬未收,念及家園,不能遽去,留弟盤桓數日。作家書,封白金五十兩,交弟先歸,為服薪水之資。弟回家,陰念兄來尚需時日,將銀暫作別業。嫂問:「爾兄有信來否?」弟以尋兄未遇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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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弟往岳家,借村人壯騾代步,鞭策不前。騾忽言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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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五阮氏也。欠某五十金,冥王罰我為騾,以償前生之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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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借爾騎,情也。今爾受兄攜銀歸里,瞞嫂欺兄,所得銀數與我相符,行且為我償債也,尚可加鞭乎?」弟聞之愕然,不敢至岳家,牽騾而歸,親還村人,即取前攜之金與嫂,而告其事。是騾以負債而為畜類,能勸人吐金而全手足,冥府知之,當以是騾而還令為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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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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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平姚姓,有服某氏,芳容韶齒,風雅絕倫,伉儷甚篤,舉一子而夫亡。會閩中有花會之局,以宋時嘯聚三十六人,日標一名,視資本之多寡,勝負總以三十倍為準。由閩蔓延至饒。服聞之,欣欣然有喜色,冀得重資。不數月而家也無存。忽想對門屠家,有千餘金,人亦倜儻,不如借貸,以為翌日賭本。遂詣屠門而告曰:「貸予五十金,局勝則加息相還,否則身與子歸君矣。」屠素知服賢,且利其色,好事者又從旁慫恿之,署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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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歸,夜至夫塚,哭而祝曰:「花會害予,衣食無資。夫若有靈,幸以魂夢相助,不然,明日妻與子,俱屬他人矣!」祝畢,恍若夢夫曰:「子之心,予知之矣。明午,予陰助之,可盡出借銀,賭之當勝,惟將來不免官非耳。」天明,服如其言,果獲大勝。服將銀加倍還屠氏,屠大嘩曰:「前乃聘金,並非借用。」頗有強娶之意。即鳴之於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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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饒平某令,訊其始末,問服意,服曰:「願守節耳。」判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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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銀而加倍取息,藉借而強奪人妻,惡等張閩。法難寬宥,將屠重責架示,追銀入官,起券給服,嚴禁花會,以除民患。」又訓服曰:「服人以安室為善,茲爾混入賭場,亦有不合。念情願守節,心尚可嘉,故免從法。勉之。」
55
玉魚
56
李氏西園,有井水,水極清澈,雖旱不竭。忽井欄坍塌,磚石破碎,填塞其中。李命石工淘之使淨。匠於泥礫中,獲一白玉魚,表裏溫潤,置於水仙花盆,以供玩視。入夜有光,照徹畫室。後西園之井,涸無涓滴矣。或疑井失玉魚,水不能生。李不信之。前有枯井,原無泉脈,試以玉魚埋之於井底,約一飯許,一泓秋水,清澈可飲。仍命石工修復,建小棕亭,旁置茶器,邀友消夏,共議玉魚不過一玩物也,何以沉之水來而清,出之井涸而廢?雖有博古搜奇者,亦不能窮其底蘊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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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桂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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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西城內,文廟兩廡前,有古桂二本。開花時,一黃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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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鄉試年,於揭曉前,左邊金黃色盛發者,文多中式;右邊淡白色花盛發者,武多中式;若其年文武脫榜,則有葉無花。屢試屢驗。故應試者,見有花發,無不欣欣得意焉。
60
巧騙
61
浙省有一人,相貌魁偉,衣服華麗。攜銀兩封,上街,先買??鞋五對,令店主送鞋至寓取錢。店主著小子跟送,攜鞋而行。行至銀樓,即進換赤金。店中取金,約有三十兩,交與觀看。若人曰:「予不識金色高低,取往相好鋪內,看明,言價比兌。」若人有銀二封,置於櫃上。叫攜鞋小子管顧。店主見其衣穿體面,又有銀兩,似二百兩光景,現放店,且伊小子坐此,諒非誆騙,許其攜往估值。誰知去已二時,不見回來,因問小子曰:「爾主人去已久,何不回?」小子曰:「此非主人,我是鞋鋪佣人,著送鞋取銀而來。」店主心驚,即開若人銀包,乃銅錢二百文,知受其騙也。四路追尋,天已晚矣。次早,又遣伙往找,遇一人曰:「爾等慌張形象,莫非找騙子耶?」對曰:「然。」人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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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在戲場見此人,要花銀四枚,可能領找。」其伙即如數許之。人曰:「必帶花銀同去見之,指人付銀。」其伙在熟人之鋪,借銀四枚,跟往戲場。若人指樓上看戲人,其伙見面貌相似,即與花銀,直上戲樓捉住。群皆哄然。被捉者曰:「我是某行之伙,誰不知之?子敢誣我以騙乎?」反為誣騙,欲扭送官。從旁有人呼曰:「子誤以某為騙賊也,叫人如何下臉?」其伙見是鄰伙,方知貌似而非,揖之求恕。看戲人曰:「我等作伙,須以端正為主,人肯容留。今於眾耳屬目之地,無故誣我以騙,知之者謂爾誤認,不知者謂我騙貨。若使行主聞之,必覆出矣,予亦難以依人養家也。必到官伸冤,方可明我心跡!」其伙情願認罰,邀同過鋪,告知主人,即備酒邀其主同洗前冤,乃已。吁,既被騙去多金,又受騙去花銀,至終猶備酒求饒。一事而遭三害,若往占之,必元武、朱雀二星,同進是鋪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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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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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螺螄山,層巒疊嶂,林菁深邃,溪流成河,溉田千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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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有峭壁千尋,人跡不到;下有平地,兒童牧牛閒玩之所。每日午時,諸童跳躍,足能離地數尺,憑空而立,移時始下,俱以為身輕有仙骨矣。一日,有李姓童子之父,耕於田間,瞥見山頂洞中,有烏蟒,頭如斗大,垂然下視,張目??舌,噓吸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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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開則童子躍高數尺,飄然若仙;口閉則童於輕身,如墜雲霧,yóuxing自得。諸童嬉笑,不自知也。駭極曰:「將來眾兒童必遭其獨也。」離城不遠,奔報營中。適武弁捕盜回營,即帶用餘火藥觀之。蟒未入洞,築炮轟之,一擊而中,臭聞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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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葉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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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奉楚人,所居在滇之委巷中。旁有藥店楊五者,不甚通醫,略記數方,聊以應濟;然事神最誠。一夕,夢藥王降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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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事我甚虔,即以五十金賞之。」而醒。後因天寒,應大室姻席歸,以深夜睡醒,喉忽疼痛,滿口起泡,渴甚思飲!急尋買漿之家。時當半夜,家家閉戶,只有萊佣,尚未關門,搗菜汁飲之。次早霍然。數日,忽有富室獨子,偶患喉症,延請名醫,治之無效。粘帖於門:「能治好兒病者,願以五十金為謝。」楊五見之,揭帖進視,囑以菜葉搗爛,以汁飲之,應手而愈。富人餽五十鎰之外,又設宴而謝。醫術遂行。諺有之曰:「趁我十年運,有病早來醫」,其斯之謂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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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做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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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西有本地裁縫,忘其姓名。一長隨姓鄒者,攜布二丈餘,喚令做褲,囑曰:「盡布裁做,多則還我。」裁縫誤會其言,將布縫成大褲,越日送來。鄒視之,大笑曰:「是褲乃四大金剛所著也。」令賠之。裁縫曰:「我奉爾命,照布裁做,並無尺寸落為私己。」鄒怒極盛罵,而裁疑對天立誓明心。眾見裁縫如此愚昧,勸鄒認作晦氣,以止其事。本官聞之,大罵鄒曰:「汝寧不知土人之愚,而令其成衣乎?我衙署向來嚴肅,今以小事而紛爭若此,成何體統!」立即驅逐。鄒見官怒,挽眾同事求之,得免。次日,裁縫來索工價,鄒懼拂怒於官,與銀一錢二分。詎知裁縫大不悅,曰:「如許大褲,費我幾日功夫,工銀必加兩倍,方可銷賬。」鄒雖氣極,所礙者官,只得勉受其訛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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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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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近安南之區,家多畜蠱。入其室,無灰塵蛛網者,即是有蠱之家。其類不一,有魚蝦之蠱,有牛皮之蠱,有蛇蠱、布蠱、狗蠱、蛤螞蠱,難以備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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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於太平府,見一友在鹽埠中,性情耿直,與人一言不合,則唾罵之,土人以此銜恨,遂下蠱焉。一日,友腹忽痛,遂以姜湯飲之,痛稍緩。次日覺臍旁有硬塊,隱隱作痛,認為症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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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治不效,形容憔悴,日加痿頹,而硬塊漸腫若瘡,粘以膏藥,亦不見消。一夕,塊裂,跳出小狗一只,約二寸大,在地奔走,狂吠半時,狗死而友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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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友在武緣署中,一紳衿請宴。酒闌人散,回至中途,見本地素相熟識者,攔住曰:「先生被人下蠱矣。」身邊取藥數粒,囑令回署,即用水吞之。友如其囑。至夜分,腹內雷鳴,逾時洞下,燭之,乃蝦數百枚,跳躍皆生。
77
又有宣化縣一友,寄寓銀絲巷。鄰有一服,自鄉間來,其貌甚醜,其口甚利,友惡而詬詈之。服恨下蠱,友亦時常腹痛,似有硬塊,久而大腫,裂出蛇首二三寸,友即嚇癡,臥床三日而卒。後聞此服,用剃刀自割足底,流血而死。是乃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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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勸世之遊客謀養家者,總以寬厚和平為主,莫欺其愚也而辱之,莫恃有勢也以凌之。物極必反,舉世皆然矣。
79
羅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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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清鎮縣,離城二十里,山高路狹,峰巒蜿蜒,兩山夾溪,溪闊二里許,土人以竹筏濟人。溪有沙洲,圓浮如荷葉,環洲皆石。洲有高低起伏,水有深淺順逆。邑人張姓,新喪父,不知洲中有葬穴,所延堪輿,亦咸以為浮沙,有何風水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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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在山訪尋,總未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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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忽有老叟羅誠來謁,曰:「去此不遠,當有真穴,為君指點之。然不利於己,損吾眸子,吾衰矣,他日賴君養贍終生也。」張喜許之,便與偕詣洲上,指穴而葬。張見左右前後,照應相若,即憑葬焉。葬後,誠果失明。逾年,張之父子聯第,出為縣令,攜眷屬去,只留幼子經理家務,頓忘前約。且以誠瞽目為廢人,使碾米舂穀,下淪僕隸。誠方悔前之待人過好,然事已如此,隱忍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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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又數年。一日,悶坐門前,忽有人拍肩耳語,移時而去。次日,張之門,有一堪輿周安,來請觀祖塋。幼子引至洲上,先為詳視,曰:「此魚跳穴也,惜少龍門。須建長平橋,培補風水,方出鼎甲耳。」幼子遂致書於父兄,陳其始末。不數月而橋成,羅誠雙目光明如平昔,??然無患。從此張姓家落,出仕者亦緣事鐫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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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洲當時,水大不淹,水小岸不見高;自成橋後,常逢春水驟漲,即為淹沒。誠後不別而去,有人途遇同周安在江西,為人行山。相告曰:「吾等幼時,均師事異人,凡與人指地,若畏基穴妨身,則必迂枉避就。今誠以小過,獲罪於師,師遣下山,臨行,謂予曰:『羅誠獲譴尚輕,限滿日,爾其救之。』張之祖塋,乃鰱魚上灘穴也;橋為魚網,不死何為?張刻待吾友,吾奉師命,是以破風水而救之。」言畢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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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誠以不試人之心迹,而即以坦腹將之者,此之謂不識人,故天加以瞽;張以計取誠之精術,而反以仇寇報之者,此之謂非人類,故天使以敗。然昧於明者,心本無他,光終可復;刻於心者,天良已絕,孽無可回。磋乎!世之有挾而求者,往往於事未成之先,??言密款,雖吮癰舐痔,亦願為之;迨至已得之後,變色厲聲,雖簞食豆羹,猶誶語之。卒至公道在人,暗施破計,此亦天道之昭彰也。吾特書其事以醒當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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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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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蝴蝶、邯鄲、黃粱、南柯四夢,近時又有紅樓夢。人生何事非夢,何必以五夢為奇,而贅以記之也?吾鄉士人王仲懋,又有三橋夢,篇幅甚繁,成之而未付剞劂,不能記憶,予記其大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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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懋乾隆年間赴試不售,掃興還家。路過三橋,宿於茆店。房西一帶,皆及肩土牆;牆以外,秋草滿地,霜葉盈階;窗前有老桑一株。仲懋對之,悒鬱無聊,沽酒消遣。飲至半酣,酒闌身倦,就黑甜而濃睡焉。思欲遍走天下,以圖進取。於是卷裝出門,南走吳越,北至瀟湘,所至之地,悉如陳文子之言,去而違之。乃駕十丈舟,撐百幅帆,決意泛海,乘風破浪,長嘯開襟,曰:「今而後,東西南北,惟我所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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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過大西洋,登??頭視之,一望無涯,曰:「今知天地之大也。」睫眼間,又過大弱水洋,水勢洶湧,羊角當舟,滯而不行;白沫倒灑,衣皆盡濕,舟人大恐。予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聽之而已矣。」遙見兩大峰,舟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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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有靠矣。」併力假風駛去,見山有巨洞,高鞏如橋,下流若沸,心疑架鼉為梁也,急阻之以避其患,口未止而舟已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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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有舟自洞中出,問曰:「欲保無虞,須向洞行。」即依言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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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閉悶,瞻天無隙,乞光無由,晰晰燃燎,纔見面目。寒氣逼人,毛髮豎立。但聞篙聲丁丁,泉聲汩汩。無晝無夜,醒而睡,睡而醒;飢而食,食而飢,不知晦朔在於何時。及達洞外,問知匝月有餘矣。行未幾時,陡起颶風,掀翻傾側,飄至一山。石級層層,似有人居。停帆覓食,人皆上岸,仲懋亦捷足而登,曰:「居水已久,登一曠土,便生樂趣。信步尋肆,圖暢鄙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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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見黃髮黑齒,深目曲鼻,奇形怪狀,已心驚膽怯矣。又見虎頭人,身長二丈餘,赤髮直豎,眼突如卵,綠光閃電,鼻懸如膽,口大齊耳,唇若丹砂,齒參唇外,利似刀鋸;腰繫豹皮??,手足皆藍,聲音如梟,見人捲唇而笑,圍而擒之,劈而食之。仲懋急趨山洞,從匿旁出,疾趨歸舟。舟子上篷??望,上岸之人,已狼藉殆盡,大驚曰:「此乃夜叉國界也,凜乎不可久留。」急起風篷,而夜叉已至,幸風利不及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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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過海外諸國,飄至只樹國,舍舟登陸。時值深秋,燕巢深林,雞棲高樹,一路荒涼之景,方知天下之大,無所不有。行路之難,豈僅蜀道。數日方至國門。入其城,見憧憧往來者,衣多單絞;見我相貌文物,冠服不同,凝眸而視。又有冠高冠、衣寬褐者,問曰:「子非吾邦之人也,胡為乎來哉?」曰:「中朝人士,航海失風,飄流至此。」其人曰:「吾國六十年一試,今值開科取士之期,不論東西南北之人,能七步成章者,俱可應試。子之來,真如王子安之過滕王閣,一賦壓席,殆有神助,誠有福也。可去報名。」仲懋然之。至期,國王親臨考院,士子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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扃門面試,俄而出題,賦得百川赴巨海,得收字,五言六韻。仲懋作詩云:「浩渺長川赴,滔滔巨海收;注焉寧或滿,逝者幾曾休。脈絡難分派,朝宗總舊遊;惟虛能翕受,不約自同流。萬里趨蛟室,千波匯蜃樓;會將天塹水,直入蜃人舟。」國王見此詩,擊節贊賞。又出對曰:「三塔橋頭三塔水」,仲懋應聲對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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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洲山下六洲花」。王大喜曰:「真天才也。得此大器,吾國有幸矣!」遂親點狀元,授為內閣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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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林西侯高梓有女螓娥,年已及笄,美如玉犀,招之為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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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賜以綴錦袍、玉如意、鳳冠鸞釵、雲裳霞佩,筮吉迎親。重重儀仗,節節音樂,宮花簇簇,朱??鑣鑣;街必懸燈,巷必結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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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女兒童,觀之者擁街塞巷。仲懋揚鞭於馬上,螓娥拭淚於輿中。登門揭彩,羨桃李之爭研;入閣輕妝,歎芙蕖之減色。屏開孔雀,壁映玻璃;銀燭分燃,玉卮交飲。月移花影,步步金蓮;笑剔銀??,纖纖玉手。翻鴛鴦之被,登雲雨之臺,浹意綢繆,已忘朝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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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宣旨,招仲懋進見,國王曰:「只樹褊小,逼近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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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知耕耘以為家,士識禮讓以為國。雖有三墳五典,不能窮究精微。卿乃中朝偉傑,當為我振興文教。」仲懋曰:「三墳五典,已遭秦始皇毀之久矣。」國王曰:「秦所焚者,乃內地所存之書,未曾燒我國奉頒之籍。」當命崇文閣大臣,檢交仲懋,齎回閱之。曰:「洋洋乎五帝三皇之遺模也。」遂日夜鑽研,旁批直註,三月乃成。進呈,頒行國中。即命仲懋出使觀風。前之以對出題者,改為策論詩之外,加以表判。初試之時,士不知法,仲懋自作數篇,令士庶揣摹則效,文風盡革,士子歡騰。試畢,改三邊總制。在任五年,臥治無事。時有右丞相出缺,王乃枚卜,特選仲懋,召回大拜供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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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報西蟻國入寇,分紅白黑黃四隊,兵馬數千,潮湧而來,侵犯邊關,官兵莫能當。眾皆駭然,惟有堅壁守壘。兩關節度花勝、飛章入告。王命仲懋計議軍機,仲懋曰:「相地度宜,隨機應變。」加封征西大將軍柘林侯,剋日出師。仲懋亟下庚牌,難安丙枕,星馳至彼,探賊營曰:「此必效田單火燎平原之法,方能取勝。」遂命各兵採樵堆薪,塞其要隘;用牛萬匹,尾繫乾??,沸油漬之,一時齊燃,縱之使去。光焰燭天,敵皆驚潰,棄甲遺兵而走。仲懋又命各隘,盡燒堆薪,絕其歸路。賊兵盡化為灰。仲懋飛以報捷,撫慰居民,班凱還朝,晉爵柯南公,寵盛一時。侍妾十餘人,歌妓數十人,食豐履厚,竟以郭令公自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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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與左丞相黑翼,意見不合,凡議政事,恆與睚眥。乃奏柯南公威權太重,請暫罷兵權,以抑其志。由是仲懋事簡心閒,得買附郭曠土,創蓋第宅,經之營之,不日成之。此處土產,有人??米,色紅紫而微黃,食之益壽。又出自然錦布,不織而成,用以遮陽鋪地。食必珍錯,宴必歌妓,優游林下,侈奢極矣。忽見場外黑花野牛數十群,甚為肥壯,使人圍之,用以犁田。又有荒山蔓土,教人力耕火耨,開闢成田,連綿千頃,深得林泉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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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門外哄傳郊外來一妖異之獸,身長千丈,頭如山岳,口闊耳長,所畜之牛,盡遭啖食,管牲之人,無法可治。仲懋心急而醒,豁眸而視,日已臨窗矣。出見臥床,正對窗前古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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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土彈數丸,泥窪六穴,嚙桑螂蟲數十枚,舊蟻封一堆,根下有蜣??殼十餘枚,旁有小豕,睡眠草中。仲懋吁嗟噫嘻久之,午雞鳴晝,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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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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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東有一客舍,軒昂敞朗,扃閉多年。有順德士人,喜其僻靜,賃而居焉。適故友來訪,時已起燈,呼童煮茗,款坐談心。逾時而茶不至,主人睹客之容,似有驚疑,遽起告別。挽留不得,送之出門,回視燈已滅矣。入廚呼童,見童猶添薪,曰:「子纔汲水烹茶乎?」童對曰:「一堆之薪焚將盡,而湯無沸聲。非貪懶,乃奇事也。」曰:「客已去矣,且停烹。」點火而燃廳燈,俄見焰綠熒青,不覺毛骨竦然。退至書室,正欲推門,忽聞內有人拍案厲聲曰:「吾作客數十年,為人排難解紛,世所敬服。一旦殂於暴病,事有未了,難以歸家,故延居于此。吾喜靜而不許人入,人亦畏吾靈而不敢入。爾何膽大如斯乎?當速去,否則恐不利于爾矣!」士人揖而祝曰:「人鬼殊途,幽明一致,固難蹂躪。吾賃此房,初不虞君之止于斯也。當易宅而讓之,然須緩日,請與君約,月以為期。即分一室灑掃精潔,設祭安神,旦夕奠酒焚香,日至時,即拜辭矣。」鬼笑曰:「言亦近理。」遂寂然。士人乃另尋館,依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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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有太守某聞之,氣粗膽壯,喜其賃價之廉,曰:「彼福薄者,不能鎮邪。吾以堂堂太守,何懼此鬼!即有鬼,見我亦當退避三舍。昔者范文正公作無鬼論,心疑即鬼,胸坦則無。古人豈欺我哉。我何畏此而不居之?」時有食客在座,諫曰:「天下理之所無,恒為事之所有。城廂內外,瓦屋鱗鱗,何恃盛氣與鬼物爭此一室乎?」太守不從。遷居三日,漸出妖魔,眷屬相繼而病,僕隸兒童,如見其人,偶聞其聲。太守雖不遇害,而闔室不寧,不得已而他徙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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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空房隙院,蓬蒿鋪徑,燕雀栖梁,竟成廢宅。古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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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之家,鬼瞰其室」,語誠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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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長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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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隨薛姓,杭州人也。專走巨門,跟隨關部,財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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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京都,遇一寧波生員,周姓,學問頗為當道器重,而性高氣傲,得交甚寡,落魄都門。薛憐之,招與同寓,言語投機,許其捐一微員。未幾,薛出京南走,帶周同行。至蘇,薛年過五十,因以無後而納妾圖嗣。花銀千兩有奇,娶一年甫成人,能琴棋書畫,吟詩彈唱女子。愛之甚,而為之置簪環服飾,又花銀二三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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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有友邀薛飲,因周同在,亦並邀焉。周雖帶邀,而究係讀書之子,尊坐首席。第主人之心,所重者原在於薛,不在於周,似有輕視之意。周見主人於薛之前,分外熱鬧,忿而自思:「臥碑中人,反不如目不識丁之長隨,得擁厚資而任意奢華,到處逢迎,何天道之難憑也!」席散歸,夜闌人靜,舉筆作不平論,以抒鬱勃?又慮人見招怨,在燈下燒之。登床就枕,夢城隍傳去,諭曰:「窮通得喪,自有定數。子雖貧,安閒過日,並無風波,即子之幸也。至某月某日,汝到靈隱寺看榜,便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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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薛攜妾返杭,周亦同往,仍居於薛。候城隍所指之日,至靈隱。適中丞設席在寺,宴新科狀元,扈從守門不得入。周思榜懸山門之外,吾即在路亭候之。見有永帶小枷,身負鐵鎗,頸拖石礅,衣錦繡而討賞者;有無手無足,luǒ體睡於沙場,大喊求乞者;有雙目俱瞽,跪求布施者;並不見有榜出。至晚進城,隨行隨思:「城隍豈欺我哉?何言之不驗也!」是夜睡去,又夢神傳去,並傳薛至。又諭曰:「子見彼居一二品之官,與中狀元之士,因其謹言慎行,別無他過,而且數世積德,故能如此。彼帶枷、負鎗、拖石之徒,乃近日惡報,能改悔自新,猶可望宥;其脫手足、瞽雙目、呼寒號飢者,乃前生之孽,永不與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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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即榜也。子心可平矣!」神呼薛曰:「子之不善,已交王小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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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早,周以夜夢告薛,薛曰:「吾亦同此夢也。嗣後當刻刻留心。」於是贈周銀二百,送之歸。凡姓王者,盡與絕交,而且閉門不出,日對艷妾以取樂。妾欲建造花園,十倍其價,購售鄰房,以成方圓。毀屋築基,疏泉壘石,仿山象洞,綺閣層樓,綠沼碧亭,雕欄畫檻,丹堊藻飾,植木栽花。工成日,帶妾遊玩。妾曰:「此亭不美。」薛即如妾之心而改造之。妾曰:「此間少台閣。」薛即呈樣添建之。十易十修,剩資已花大半。妾有厥疾,進以參,乃蘇。月或一發,或再發,藥不驗,惟參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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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愛之甚,不惜重價而貯參,且無乎不遂其欲,不數年而資竭矣。薛乃長吁短歎,恆記夢中神言,不敢服役於人。偶問妾有何名,對曰:「幼時名小嬌。」問其姓,曰:「氏本王女,貧鬻於李,得價百鎰,今李以妾而得千金。」薛曰:「神言已應矣。吾無好日也。」書啟於周,遂懨懨而病,賣房易宅,逾年而死。妾典質收殮。周在家設帳,頗為安適,聞之趕至杭,與之安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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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知天道之公,而神鑒在茲也。吾知安命矣!」後妾失依而復歸蘇,竟抱琵琶,取樂過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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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之生也為虛,死則為實。故始而視人,氓隸之子,極欲窮奢,反勝于杏壇之友,似乎天道難憑;迨其末也,煙霧消而邱壑見,浮華去而樸真還,涇渭分明,方知天道不爽。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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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棺論定」,此聖人之所以不怨天、不尤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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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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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翁,名國桂,號丹園,鄞邑廩膳生也。以教讀起家,擁資百萬。乾隆十六年,歲大饑,翁自設廠以賑,其救生靈,不下萬計。是年,鬻人一宅,乃賃之居,不納租金,翁亦不索。或問其故,翁曰:「彼之破家,實由於饑,與愛華望奢者懸殊。吾非艷其房而鬻之也,原以療其生也。雖無租,尚有房,聽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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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五年,若人退房于翁。往視之,僅存椽與瓦矣。翁亦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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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僕曰:「既負租銀,又毀窗壁,情亦可惡。」翁曰:「生米難食,拆室為炊,苦亦極矣。彼肯讓之,尚不背於情理,恕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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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乃鳩工,盡拆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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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之日,翁在門首坐而倦,耳聞人曰:「此老正睡,可攝魂去,以索其食。」一鬼阻曰:「此財帛星中之正人君子也,攝之不得,恐惹其禍。」翁即醒。入查人數,內少一泥水匠。命僕尋至廁間,橫臥于地,口吐白沫,似鬼迷狀。即舁登舟,載之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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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曰:「此必若家之祖宗,怨我拆房,不能祟我,而遷怒于匠也。」當晚即設肴以祭之,不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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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俗土風,凡有懨懨久病者,以為魂不附體,備牲延巫,到城隍廟享神。用雄雞一,將病者衣裹於雞身,呼病人名而歸,名曰追魂。翁亦從俗,為匠追魂。命僕抱雞,一路呼匠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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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家,將雞放於病匠床前,匠即起,自拊胸曰:「今得回矣!」因問之,曰:「昨有數人,詐我錢文。不允其詐,與之爭鬧,即捉胸拉手,扯髮推背而行。過一大衙門,喝散數人,令我歸。望之不識歸路,懇其引之,若人曰:『坐在東門房候之,自有人來,領爾歸也。』房有狹桌,桌有抽斗,斗有竹牌一副,少麼六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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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坐無聊,自玩其牌,忽聽呼我名。孜孜出門,見有鳳凰,毛彩鮮明,隨看隨行,不意即回宅也。」翁奇其言,又入城詣城隍廟,進東門房,果有狹桌;抽其鬥,果有竹牌;檢之,只有三十一塊;視之,果少麼六一塊。翁曰:「匠真魂在此也。鬼神之道大矣!」歸命多市楮錢,焚之於拆屋之所,而匠病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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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蓋所謂遠者,非遠而避之也;必其立心以正,行己以恭,不必遠鬼神,而鬼神自遠之矣。故鬼之不敢纏繞於翁者,亦由於翁之正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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