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孟子北宮錡》章「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五句,一字不易,重迭至三,經書中罕見。 |
2  | 論唐宋八家文 |
3  | 唐宋八家文,世只知出於明茅坤所定,因坤編有《唐宋八大家文鈔》一百六十四卷,行世已久,而不知實出於明朱右所定。右字伯賢,臨海人,元末官至員外郎。明洪武初,預修《元史》、《大明日歷》、《皇明寶訓》等書,授翰林院修撰,遷晉府長史,《明史》附見《趙塤傳》。編有《唐宋六先生集》□□卷,以三蘇合為一家,故稱「六先生」。實則父子三人,於名義實為不順,轉不如坤之徑云「八家」之為得也。《六先生文集》、《四庫提要》稱其原本久佚。桐城蕭敬敷茂才穆曾見原刊本,記其卷數、刊本年月於日記中,時在光緒中葉,距刊本時已五六百年。聲木謹案:八家之名,雖定於朱右,實萌芽於南宋時。呂祖謙編《古文關鍵》二卷,錄文六十二篇,八家文多至六十篇。謝枋得編《文章軌範》七卷,錄文六十九篇,八家文多至五十九篇。當時雖無八家之名,即隱有八家之實。八家雖淵源經子,有塗轍可尋,實開後人學文之法,宜其與《六經》炳若日星,不可廢也。右自撰《白雲稿》十二卷,收入《四庫》者五卷本,《提要》稱其文章格局,即從唐宋八家出。惜流傳不廣,後人罕見。若有好事者,重為之刊行,甚盛事也。 |
4  | 論明七子詩 |
5  | 明七子之詩,雖不免模擬,然與唐人風骨相近,學詩者有脈絡可尋,終為正軌。國初諸家,過事貶斥,實非公論。新城王文簡公以詩名一代,亦從七子入手,故吳喬目為「清秀李于鱗」。文簡銜之終身,以一語中其微隱。桐城姚鼐《惜抱軒尺牘》謂:學詩須從明七子詩入手,不可誤聽人言。曾編《明七子律詩選》□卷,示之准的。姚瑩亦謂:明七子詩,不可輕視。皆學力有得之言。 |
6  | 周矩詩目難解 |
7  | 周矩字於平,號慢亭,江寧人。其詩目有云:「聞彭兒讀《論語》,其母苦節望子,詩以勉之。」云云。聲木謹案:其詩目真索解人而不得。詩目中稱「其母」,即其妻之稱也。其妻苦節,必周矩死後之稱。兒又非父母不稱,稱「彭兒」,必其子矣。其母,又其妻矣。周矩在而作詩,其妻焉有「苦節」之稱,不知當時何如此寫法。王豫《江蘇詩征》、袁枚《隨園詩話》,均照錄其目,一字不更,亦無一語道及其事,真理之不可解者。 |
8  | 王士禎朱仕琇第一知己 |
9  | 新城王文簡公士禎,其未遇時,年甫廿八,以詩謁常熟錢牧齋尚書謙益。尚書極口誇譽,贈詩有「勿以獨角麟,儷彼萬牛毛」之句。文簡公晚年追思往事,謂為五十年來生平第一知己。建寧朱梅崖廣文仕琇以古文名天下,當時咸相推重,然能言其古文實在佳惡,得其骨髓命脈之處,當時竟只有□□林育萬孝廉一人。梅崖集中,亦推為海內一人知己。古人云:得一知己,可以不恨。洵乎其為難得矣!王文簡公方在髫齡、牧齋一見,即譽不容口,尤難之難,宜王文簡公沒齒不忘也。 |
10  | 施朝乾論詩語 |
11  | 儀徵施鐵如宗丞朝乾工詩,撰《正聲集》□卷。其論詩云:「今之詩人,山經地志,鋪陳恢奇,《說文》、《玉篇》,穿鑿隱僻。方其伸紙揮毫,自謂綜千年,包六合,而作者之精神面目,遼絕不屬,是有文而無情,天下安用此無情之文哉!」云云。聲木謹案:宗丞此語,為當時襞積以為富者而發,可謂救時良藥。趙秋谷宮贊謂:詩中須有人在,與此論正g合,其言真學詩之三昧也。 |
12  | 尤袤梁溪集五十卷原本 |
13  | 南宋以詩名家者,曰尤、楊、范、陸,即尤袤、楊萬里、范成大、陸游四人。楊、范、陸三家全集皆存,獨尤集久佚。康熙中,尤西堂太史侗自以為系尤袤之裔,搜集各書,編為《梁溪遺稿》一卷。收入《四庫》,即是此本,除此之外,並無他書。不意閩縣陳蘭鄰□□征芝《帶經堂書目》中,尚載有尤袤全集,真希世之祕笈,恐普天之下,無第二本矣。《書目》云:「《梁溪集》五十卷,宋尤袤撰,元刊本,明建安楊氏藏書。」並注云:「此元大德刊本,與宋時卷數相合。前有曾幾序,及杭州聚德堂鋟梓一條。明建安楊榮曾經收藏。」云云。惜未詳列卷數次第及詩文種類,更惜其未能影刊行世,供人誦讀。陳氏之書,久已散佚,莫可蹤蹟,真憾事也。 |
14  | 陸游出妻妾原委 |
15  | 放翁詩才,卓絕千古,跡其生平,遺恨甚多。其妻唐氏、妾□氏,並工文翰,宜為閨房之韻事矣,一則見逐於姑,一則見逐於妻,皆中道仳離,莫可挽救,真人生之恨事,不圖放翁一再遇之。家庭有難言之隱,放翁之恨,益無窮矣。放翁妻唐氏名琬,靈雋有才,為唐閎之女,於其母夫人為姑侄。琴瑟甚諧,不當母意,遂出之。未忍絕也,為別館以往焉。母知而掩之,遂絕之,改適同郡宗室趙士程。紹興乙亥,春日出游,相遇於禹跡寺南之沈氏園。唐告其後夫,因遣婢致酒肴。放翁悵然下淚,賦《釵頭鳳》詞云:「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題於壁間。唐亦賦詞答之,詞曰:「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倚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嘗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唐未幾怏怏卒。放翁於慶元己未,再過沈氏園,有二絕句,云:「落日城頭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猶見驚鴻照影來。」「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望遺蹤一泫然。」又有《過沈氏園》詩,云:「楓葉初丹槲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年來妄念消除盡,回向禪堂一炷香。」云云。玩放翁詩詞,自怨自艾,唐氏詞語,怨而不怒,並無一語及其姑,可謂孝之至矣,不知當日何以見逐於姑,亦千古疑問也。放翁至蜀,宿驛中,見壁上詩云:「玉階蟋蟀鬧清夜,金井梧桐辭故枝。一枕淒涼眠不得,挑燈起作感秋詩。」詢之,知為驛卒女,遂納為妾。方半載餘,後夫人王氏妬,竟逐之。妾又有《生查子》詞,云:「只知眉上愁,不識愁來路。窗外有芭蕉,陣陣黃昏雨。 曉起理殘妝,整頓教愁去。不合畫春山,依舊留愁住。」云云。玩其詩詞,亦清才也。放翁事見《癸辛雜識》、《耆舊續聞》諸書,決非虛偽也。 |
16  | 論東方朔小妻之言 |
17  | 古人聘則為妻,奔則為妾,因其奔也故賤之,與今人之所謂妾則大異。今人之妾,惟東方朔所稱為「小妻」者近是。今人之妾,家雖有貧富貴賤之分,而所適之人,不論門楣貴賤,不擇老少貧富。然其始歸也,固儼然奉其父母之命,皎然因夫媒妁之言,與其夫,初亦未嘗相識、相語、相戲也,與妻家,但有受財不受財之分別耳。故古人之妾,恃寵不足為家之禍,今人之妾,不恃寵亦足以為家之累,良有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