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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一卷

《第十一卷》[View] [Edit] [History]

上都中諸當事揭》

1
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徐汧,揭為亟請處分以明分誼,并陳一得以備採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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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忝侍先帝講幄,循資奉差,告病繳節,憂時觸緒,沉疴愈深。自揣迂疏,擬請休致。比聞警報,扶掖星馳,鼓枻渡江,而遂有天崩地坼之信矣。職泣血椎心,無顏視息,所以忍死須臾者,止以翹企興朝,報讐雪恥。今者恭遇聖明御宇,天地重開,恢復大猷,指日可待。而臨蒞之始,國法宜申。不得不預瀝愚忱,自鳴罪狀。荷先帝殊遇,受國家厚恩,而頂踵倖存,涓埃莫補。但知避權要之熏灼,堅臥田間;不思赴君父子急難,偷生牖下。以致國變不與,殉義無從。有臣若此,斷當重譴。即欲力疾請命,席藁束身,而哀詔方頒,寢苫伊始,容俟服除之日,匍伏闕下以麗刑章。然處分不早,則綱紀不立。所祈執法,正罪名,以為偷安苟免者之戒。神靈在上,鑒此血誠;拊膺呼天,毫無矯飾。至若管見蕘言,久鬱胸次。此身未死,如鳥哀鳴。未經見朝,不便讀奏。且係正告同儕之語,非以上聞,列欵敬陳,幸賜省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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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辨人才。未知人之明,不可學。惟當以君國為衡,仁人之愛人、惡人無他,曰子孫、黎民之利,子孫、黎民之殆而已矣。今進一人焉,勿但以其同乎我也,而當明其裨群君國者何等;退一人焉,勿但以其異乎我也,而當明其害君國者何等。倘憑意見之睽合,為人才之進退,無論不能收君子之用,抑且無以服小人之心,流弊釀釁,有不可勝言者。惟夫君子以人物為心,先以君國為心。竭節在公者,雖讐必登;營私罔上者,雖親必黜;而一材一藝之士,雖疏賤必甄。竊以為安內攘外,即在舉直錯枉之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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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課職業。今夫職業之不修,非盡其人之惰廢也。繇於近日習尚,以典幹經務為迂,以交遊聲譽為美;一行作吏,日事奔趨,惟恃吹噓以成最績。而其悃愊無華,專心辦治者,顧盻莫及,剪拂無聞。甚有歌頌遍於窮簷,姓名掛於彈墨者。人但見抱功修職者如此其鈍,趨勢借援者如彼其利,幾何不靡然以從,人心安得不日偷,政事安得不日壞邪?所願柄國者,抑兩及門之後進;秉憲者,薦不識面之臺官;推而司計詰戎,建牙持斧,專以職業覈其僚屬,俾之晝考夕省,用志不分,中興平治之業端有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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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敦寅恭。書曰:『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龐,譬之一家之內,主伯亞旅,紛然構爭,其家未有不敗者。自大臣不能和衷,而為之徒者左右分袒,甚而陰陽兩端。或曰借某以去某,或曰用某以制某,干戈相尋,心舌交敝。而試問其所為借者、用者、去者、制者,果為國家拔茅、為國家脫距否?夫人止此精神智畧耳,玄黃水火戰其中,奔走聯絡亂其外,雖有殊才異能,奚暇幹濟國事哉!迄于今,牛李同膺寇禍,蜀朔並汙賊氛。追思往事,惟有長慟,若不盡湔積習,何以仰佐興朝?倘云忿憾難忘,視君父之讐孰大?借曰摧折可懼,則身名之慮何長?凡此肺腸,盡應刮洗。方當枕戈嘗膽,何忍角立分爭?既已匡辟同心,勿聽庶頑讒說。必也畛域對峙之意,不存於胸懷;名位相軋之嫌,不形於念慮。許身稷契,則交讓拜稽;投異共驩,而不動聲色。議論省者事功多,於諸君子有厚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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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勵廉恥。管子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是廉恥不獨士節,直關國命。邇年長安風氣,所不忍言。媚竈掃門是何等事,而互相矜詡,故示喧闐。甚者向火椒親,呈身閽寺,忽而摩肩朝市,掉臂冰山,犬豕鬼蜮,不足為喻。故乃招搖私黨,籠絡名流,一唱群和,恬不知恥。國家禍變,職是之繇;屈膝事讐,又皆此輩。履霜堅冰,可不戒哉!旌卹節義,既奉恩綸,凡有心知,無不感涕。然褒忠殛逆,二者必當竝行。凡汙授偽職、蒙面全驅者,宜請如唐六等之法,分別定辜,庶足以樹厥風聲,宣茲震疊。此悚讋人心、奮勵士氣之一大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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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覈名實。先帝勵精圖治,憂勤十七載,而治效未臻者,上以寔求,下不以寔應也。即如破格用人,以濟時艱,然必確核其人之可用,勿使違材易務,有器小任重之虞。增餉練兵以壯敵愾,然必確核其兵之堪戰,勿使冒伍糜財,有棘門灞上之慮。上書言事以集眾思,然必確核其言之有濟,勿使讒說震師,無稽熒聽,有辯言亂政之憂。推而至於察舉、按劾、蠲租、省刑諸事,無不行以實心,求其實效,一誠相感,百務並興。如此而天下不大治者,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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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納忠讜。夫子論損益之交,所辨者直與佞耳。董允有參署盡言之告,而諸葛亮感其殷勤,蘇軾諍差官置局之非,而司馬光終為霽納。蓋勤攻吾闕,乃名宰相之言;上殿相爭,正士君子之節。自頃彌縫浸密,諂佞成風,相媚相蒙,以至禍敗,豈惟朝廷之賊子,抑亦朋友之罪人!今欲光贊新謨,尤當廣收鯁議。夫法家拂士,必以忠君愛國為心;虛己受規,愈見討賊復讐之志。藥言日進,大業可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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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破情面。往年諫官痛哭於先帝之前,曾以情面賄賂為言,二者浸淫膏肓,不可救藥。今何時也?創鉅痛深,前懲後毖,苞苴筐篚,斷不容於聖朝,所慮未能盡割者,情面耳。而不知情面之為害,與賄賂等。婣婭門牆,豈無曲誤之愛;淫朋比德,皆為攀附之緣。乃至假以羽毛,形之褒歎,司彈劾者,莫敢誰何!遂使貪黷之夫,三窟愈狡;殘虐之吏,百足不僵。蠹國殃民,莫大乎是;盍思龍馭升遐,嚴慈並逝!新綸播告,詞義懍然。臣子當不有其身,何有於婚友!言念及此,不啻吞刀飲灰。固知澄敘必繇公塗,汲引弗及私昵矣。本書生,何知大計。一切戰守兵食,不敢妄談;而惟竭其狂愚,以俟葑菲之采。為此具揭,須至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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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拾柒年伍月二十一日具

上督師史相公書 莆田陳方策太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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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陳方策,謹致書於督師相公閣下:
策猥劣偃蹇,浪跡長安,學不猶人,性不媚俗,積腔有血,欲瀝無從。亦惟是願:為太平犬爾。兹者寇虐披猖,王室板蕩;衣冠介胄,降叛如雲;廉恥全澌,斯文將喪。賴有相公以一身繫天下之重,獨撐傾廈,力砥狂波,亟圖中興,俾蒼生無主而有主。誓師討逆,矢石躬親,雪憤報仇,赫然盛舉。君臣倫紀,斷而復聯;祖宗神靈,恫矣轉慰。凡有血氣,誰不涕零?兾須臾無死,以觀僅事之成。
策誠小人,不通世故;分宜泣血茆中,結舌牖下,佇看俘獻,讀露布而甘心,何敢僭言,仰溷清聽。矧本朝于諸生言,凜凜有明禁,言者不罪為出位。則忌為媒進,抑又鄙為卑卑不足聽,甚且呵之斥之,排之殺之,以為後起者鏡戒。雖然天下事至此,策或不妨干明禁一言也。雖然,天下事至此,亦惟有相公在,策而後乃今敢干明禁一言也。賊之可圖,與我之可圖賊者,策亦悉其畧于塘報矣。然以區區之愚,竊謂未宜緩圖者猶有六,伏願相公不厭狂瞽,垂採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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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桂統率夷兵,屢與李賊戰於畿輔;如其不即破賊,則賊兵為主,夷兵為客,曠日糧匱,不無望我接濟。夷兵深入,策應漸遙,愚民無知,附賊日益,賊不遽殣,夷將孤注,不無望我救援。賊兵爛靡,自成授首;夷兵得志,勞著功成,不無望我賞賚。賊一潰敗,必走西秦;夷不窮追,勢將南嚮,不無望我安頓,似未宜緩圖所以待夷兵也。獻賊躪楚侵蜀,蓄奸已深;今聞李賊陷京,寧不思逞?度其地勢,竊據上游;順流而東,金陵風鶴,似未宜緩圖所以辦獻賊也。左鎮擁兵數十萬,何難戰征?既膺伯爵,感奮宜倍。聞其兵丁時亦肆掠,若不亟申大義,俾建殊勳,誠恐養寇成癰,必至于潰,似未宜緩圖所以勵左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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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以南,黃河以北,人受賊愚,末繇省悟,咸知有偶僭之偽朝,而未知有中興之新主。即近如淮揚等處,僅隔一江,音耗不通,訛傳日播,喜詔、孝詔所當速頒。萃渙合離,在兹一舉,似未宜緩圖所以挽民心也。山東差半降賊,多係殘破地方,恢復勦除,易於反手。尚有兗、青、登來,夙稱殷阜,堅壁固守,至今靡他。若不亟亟頒詔傳檄,戒其無貳無虞,愚民罔知適從,恐又遭其煽惑,似未宜緩圖所以救東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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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偽朝者既為叛臣,歸本朝者即是義士。長安覥顏事賊,疇非貴人,何以離亂之時,動循資格?可憐血性男子,觸目傷心,百扮千粧,幸脫虎口;殺主有恨,報國無權;九死一生,匍匐親舍。迨至黃河而黃河不許渡,至長江而長江不容過;盤詰索錢,不問奸細;防守放砲,專擊歸人。獨有縉紳取箭衣往,累累士庶,痛哭水濱,土寇蜂屯,殺掠殆盡。於嚱!京師五方雜處,何啻百萬生靈,誰無家鄉,誰無父母?今一旦獨不哀矜,其不從賊,而但厭薄其不為官也,竟委諸逝波哉?似未宜緩圖所以接回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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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避難顛連,望洋悲歎;行李被劫,骨肉遭傷;杞憂如焚,未知死所。芻蕘冒獻,語不擇音,亦惟有相公在,而後乃今敢干明禁一言也。伏兾俯垂鑒察,策死罪死罪!

上督師史相公書 陳方策·陳方策塘報畧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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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之可圖者有五:假仁假義,偽示偽牌,只可誘人於暫,而不能愚人于久。按彼言行,前後矛盾,民罹其殃,必恨其誑,誑可圖也。賊自入關以來,只經寧武、榆林兩戰,從兹以往,望風潰附。錯認無敵,其志多驕,驕可圖也。陝西據險,賴有河南為屏翰;京師居重,賴有山東為咽喉。今河南殘破,赤地千里,山東荒旱,寸土不毛;得其地不可食,得其人不可用,得其城不可守。燕秦孤注,強虜為鄰,唇亡齒寒,其勢大虛,虛可圖也。東南歲輸糧米數百萬,金錢數百萬,以供京邊,動稱不足。今我糧運、銀運盡行南還,賊將存倉之餘粒、拷索之餘金為泉源乎?賊其饑矣、貧矣,饑與貧可圖也。王不成王,霸不成霸,既失賊眾共圖天下之望,又辜我朝群歸真主之心。封賞不定,彼之師武臣怨矣,怨則生疑;詬誶頻加,我之士大夫羞矣,羞則成忿,疑與忿可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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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之可圖賊者又有三:
太祖高皇帝掃蕩胡元,統一寧宇,其得天下也,至公至正,萬古為昭,豈其中興反出漢、唐、宋下?彼無識者流,見一旦都城失陷,民氣破傷,苟且求生,頓忘其恢復之想。靜言顧之,良可寒心。惟是近歲以來,資格之限太峻,文武之途太分,城府之見太堅,水火之爭太盛;靖共之誼,未免或疏;成效罔臻,致有今日。兹者英賢當路,忠憤同心,一鼓獻功,千秋炤冊,諒無難痛滌肺腑,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讐也。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讐,此我之可圖賊者一也。
舉天下之大,賊僅竊十之一二,我猶居十之八九。且賊瘠我肥,賊寡我眾,賊愚我智,賊饑我飽,賊邊我腹,賊逆我順,賊嬉我怒。誠歃而誓師,哭而祭旗,呼朝野之聾聵而醒之,攬草澤之英雄而用之,伺賊之疑以間之,乘賊之隙以攻之,散賊之黨以收之,扼賊之吭以困之,搗賊之巢穴以牽制之,無遺種矣。此我之可圖賊者二也。
我之文武諸僚及士庶人,恬于降附者,謂賊『王者之師』,且旦晩一統也;既見其所作所為,則未嘗不侮也。我誠寬其偶錯,與以更新,傳檄京邊,行間郡邑,責之大義,動以榮名,彼糧草火藥不可以燃乎?賊將偽官不可以殺乎?沿山土寇不可召之以建功乎?漕河淺水不可決之以絕運乎?此我之可圖賊者三也。

上史大司馬南都切計十策 盧涇才長洲縣學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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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議剿援必用客兵,守城須練土著,戰與守一也。而所用之兵不得不分為二:善陸戰者,必西北之勁卒;善水戰者,必東南之水師。然皆不可以入城,既不可以入城,則守城之人,必雜本城之軍民而用之,其法又不可以不素練。今者寇勢急矣,調集水陸客兵於城外,以為沖遏之用。必須練習土著之兵於城內,以為固守之用。無城外之兵,則城中之人心不固,而賊無解圍退散之期;無守城之人,則城外之兵勢亦弱,而士無進戰退保之志。且以今日事勢已急,不得不調集他方已練之兵而用之,不敢以不教之民戰也。及今練習土著,一二年而後,則土著皆善戰之兵;又可漸謝客兵,而戰守皆用土著矣。所宜急賜裁酌,次第舉行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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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議守江必守上游,水師宜立統帥。今水師亦漸集矣,然必據上游,則聲勢始振;必立統帥,則控制始專。察新造沙船五百,分駐蕪、池以下及鎮江與本京諸處,勢雖聯絡,而無大帥以統之。昔人所謂數百里連營,不可以應敵者也。以愚計之,必設一大帥,坐鎮采石或池州。以采石為老營,以蕪湖為前鋒,以安慶、九江為游奕,以真州鎮江為後勁;再調募沙船,添益老營,列為水寨。一旦有警,出老營之舟師博戰,而前後游奕互相策應。諸如南岸之荻港、魯港、板子磯、清風樓等處,皆設飛跳快船,列於港口;造炮臺,列於港岸。庶戰守俱備,上游據而統帥專,可以百全矣。宋臣汪立信之言可考,今日其知所師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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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議客兵須用屯田。客兵之來,非有甚盛之恩、甚盛之威以固結之也。捐妻子、去墳墓而來者,時時有鄉土之思;且見此繁華之地,室家安聚,則客子離散之悲易興,其中有不可測者矣。況皆西北猛摯之人,聚之一室之中,作楚囚相對,無論其悲從中來,哀怨易生,而堕筋骸、銷氣力,誰能無髀裹肉生之歎也!此天下至危之形,不可不深察矣。以愚計之,莫若就城外附近之地,擇其閒田,或開荒,或就熟,或買之于官,或買之于民,教之以東南之人,給其牛種,與之廬舍,使之秋稻夏麥。既以習其勞苦,銷其桀傲不馴之氣,而又以資其糧餉,此計之善者也。若所調水師,更有舟楫之便,宜擇江中新漲可耕者與之,其勢又較易於西北之人矣。即江中新漲,旋有大家告佃,安所得閒田而給之?此處更須熟議!或者謂調集之兵,本以備聞警即行,不時征遣,非久安常住,何能屯?則又有抽存代耕之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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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議客兵宜派信地。今客兵之來,即不知山川遠近險易之勢,又不便無事閑行,以博其耳目聞見。徒閉之一室,如囚焉;一旦有事,茫然不知何向耳。閉之一室,但不得其用,尚無其害政。恐客兵不甘自閉,如近日江上之事,可為寒心。莫若就城外險要之處,造立營房,俾之扼守,視險易大小以定多寡;而所屯之田,亦即在是。其向有本地兵所防守者,盡撤入城內,教習守城之事。而客兵有專責之信地,亦使其熟知地方形勢,且亦得優游居處,以安生人之常;投石超距,以練敢戰之氣。若有事調遣他行,則仍以本地兵戍之,如更番然。此長便之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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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議水兵宜調集舊練之營。水兵必素練習風濤、嫻行伍者可用,非旦夕新募之人可嘗試也。且其駕舟遠出,稽察難詳,必素知其身家根據,然後可遣。若猝然應募,四方湊集,無論同舟之情未洽,駕使衝擊之便未嫻,猶恐其游手無根;或曾為鹽盜,暫革鷹鳩之眼,難憑狼野之心。莫若就江南水營,調其在本地稍可緩者,如蘇州、吳淞之遊兵營、奇兵營,松江之金山水營、陸營、唬船之類。船可百計,兵近千餘,在本地有贅疣之名,平時虛糜無用。且防海不過春秋大小二汛,過此,則兵船皆係空閒。向年原有汛畢撤入內港、派守湖蕩之規,近營兵賄脫,此例久停。營兵半是虛藉,積弊已久;近有哨官呈首,而為兵剖食心肝者。此弊尚不力除,未可言有兵也。今防江為何等重務,即沿海之兵,決不可少者。一過兩汛,亦宜全調守江,以保此一片幹淨地。其本地防海汛,務勒令就本處再行召募練習,應募在本處,人情既概就而根據亦易察。但以本處人充本處兵尤易,虛冒如兩都衛軍之弊可鑒,作何清核?以熟練之兵,調為防江之用;以新練之兵,徐為防海之圖,此不易之定論也。蓋昔日之江南,防海為重;今日之江南,防江為急。此不待智者而能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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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議戰船宜造,不宜募;宜上募,不宜下募。夫兵宜舊也,舊則練;船宜新也,新則堅。兵宜下募也,蘇松之人習海,常鎮之人習江。船宜上募也,桐油、釘麻、楠杉諸料,皆產於楚、豫,不產於吳會也。然而宜造不宜募者,何也?戰船之式,有大有小,屬在一營,其形勢必須畫一,以便開䑸分合,易於識認。且新造之船,堅固可久;應募之船,必有朽爛之處。百姓必不肯以好物與官,況乎物料皆產上江,故用船於南都,必宜造而不宜募也。造船上下扣除常例,安能堅固?試看粮船,一年自壤,可知安得劉晏而任之!即欲募之,其曰宜上不宜下者,何也?今崇明、福山、劉河諸處之船,比上江之船,其價數倍,若一時急用,不及新造。即設法於蕪湖已上,用價估買,頃刻可辦。大約崇、福一船之價,可於上江買得三船,故不宜下宜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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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議沿江關隘,增修砲臺。砲臺之制,南北皆有之。北則扼險,南則臨水。今江南諸郡,自倭亂時建立敵臺,皆臨水扼要,最得其用。今宜察蕪關而下,以至京口沿江一帶,凡山勢突兀,或江面稍狹、砲力可及諸處及港汊入口,與沙灘平敞、可登岸處,皆造立炮臺相望,聯絡諸山如城壁。每臺守以百人,上駕紅夷大砲、佛狼機等器,俟賊舟衝犯,一發齏粉矣。或謂北方之砲臺,不足以禦虜;不知砲臺在陸地,虜可攻圍,藏兵不多,膽寒難立。若今賊在水而我據高臨深,碎之以砲,則膽壯而腳跟堅定。雖無高臺,平地尚可加之。況復圍以堅牆,衛以樓櫓,其勢與北方砲臺相去天壤。古人鐵鎖懸江,尚用苦心;況今得此神器,而不以扼江制寇乎!即謂一座砲臺,以當百萬雄兵,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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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議練兵必須安民。今增兵而民憂加派矣,調兵而民憂騷擾矣,二者實足為民患。於是民有怨言,而兵無固志。然騷擾其可已也,加派其不得已也。去騷擾之患,以法束之而已;安加派之心,以義勸之而已。今之紳民習於承平,目未睹殘破之慘,護其所有,拔一毫而不為,是宜出示設約,明告以他省殘破之靡有孑遺,明告以地方單弱之必遭殘破;不啻三令而五申之,家喻而戶曉之,父誡而師訓之,使其洞然豁然,知兵之不可不養,餉之不可不助,生其樂輸之心,視兵之於我,如父兄子弟之不可少也。然又有說焉,土人調度得宜,小民知有長城之可倚,則雖肝腦膏血,樂為上用。若上或迂闊,或操切,或偏執,或闇蔽,或殘酷,民實多智,預料其不可恃,相率而去之,且自寶其所有,以圖旦夕之命。既不甘出餉以養兵,且深詈兵之擾我矣,此又不言而喻之機也。故既欲布告之詳,必須立法之善。帝王之師,不廢誥誓。兵家之勝,不可先傳。此在明公神而明之、嘿而成之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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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議延攬務在作忠。明公吐哺握髮,遠近皆知之矣。而四方之人,望明公之德意而未知所應,何也?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學士大夫,諱言經濟,尤恥言軍旅。有一留心世務者,便目為多事。談及用兵,擯為非類。子衿所習,八股而外,不通一務;場屋主司,一見後場嫻習者,便以為此人年老,通於世務,恥于收錄。遂令科名之貴,筮仕入官,茫然無所知識。不列此科,雖顏閔之德,諸葛之才,抑而不進,人亦何暇而習知經濟之事,亦何苦而習知經濟之事也?倘明公請於朝廷,懸不次之擢,下破格之令,勿僅於仕途中寬其格,先於子衿學較內為長養人材之本。有能通知兵旅、財賦、地里、山川、江海及一切有用之學,如所分六曹之事者,試之以法,積之以功。祖制監生撥歷之例,倣而行之,于生員及其入格,童生監生撥歷,欲其歷練政事。究竟何曾歷練?可見非言之難,而行之難!附學,增附升廩,廩升為貢,貢授以職;大比之年,與以科舉應試。引之以正途,則鄉黨無奇■<亠牙𧘇>之恥;廣之以共習,則師儒無躍冶之羞。且授之無別異之名,則遷轉無阻抑之虞。任事有同流之美,事平無黜退之疑,人心有不踴躍思奮、朝夕揣摩、練習成才者乎!語曰:『伏習眾神,巧者不過者之門。』天下事習聞習見,則婦人女子皆能言之。苟其不習,雖神智亦有不能為,此天下之大勢然也。至于民間之有才者,先拔之以材官,次第優擢,今亦且行之矣。間有不願受武職者,或予之以儒士,省祭義官名色;其有能輸財者,量其多少,或與冠帶;兼有材略者,授以實職。此皆鼓舞作忠之策也。今明公且行之江南一方,令士民有能效用兵部,或以力,或以言,或以財。實有功效,則民與復身之爵,士同貢舉之優,將見實利彰而人心思奮,正途闢而編戶知勤。數年而後,秀才皆有可任天下之才,草野皆知率土同仇之義,不獨讓爵祿於已仕之人。俾不列兩榜者,不致歎於命之不猶;抱有微長者,不致嗟于祿之弗及,而忠臣義士、名臣猛將,在在篤生,在在玉成矣。蕩虜寇而復清寧,豈其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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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議保障務在和衷。老成謀國之心苦矣,而少年喜事之人亦不少。故有名重四海之一人,而黠者即扼之以取名;有智周萬物之大智,而巧者且爭之以示辯。是故孔子聖矣,而項橐起而教之。項橐之智,非能過於孔子也,而橐之名縣於難孔子而起。何也?聰明之道,實有所難盡;而天下之所爭者,在盛名也。國家之事,文法牽制,知者謀之,不知者敗之,此志士所以蒿目時艱,而至歎無可如何也。今明公整頓南樞,以十羊九牧之地,而為我獨賢勞之舉,愚恐旁觀者將出項橐之智,起而爭孔子矣。然愚又有以知明公之心也,大人正已物正,怨不必避,庸不必居。何況小急小智,以此取名者乎!雖然,取名可也。取名而兼以僨事,不可也。國家運際淩夷,誠恐江南之民福分淺薄,未識大人君子之心,先搖雜霸驩虞之術,爭之者以為得計,而大事難以共濟。計莫若因其所爭者而予之,其所爭者在名高也,吾即予之以名高,則其氣平,其術窮矣。而且捐形骸,去爾我,道以虛公之言,感以同舟之誼,俾老成者共喻而喜事者革心。《傳》曰:『若作和羹,爾惟鹽梅。』又曰:『師克在和。』夫分人以名,則和之至矣。我無取名之心,而人且得我之所分以為名,則我之所以成就之者,在于名高;而我之所以成就國家之大事者,已嘿成而不覺。久之,其人亦且自愧其所挾之淺,而深感吾之有以成之也。七書又有言矣:『龍韜數人,主揚名譽。』又曰:『兵貴先聲。』夫先聲在內而民心不離,先聲在外而敵人克服。名譽者,先聲之大略也,不可不慎也。昔人經略中原,而先使延譽江南者,誠有所用之耳。今誠能和于上,而延譽者在上;和于下,而延譽者在下。則國家之幸,萬民之福,而明公之盛德,即明公之大業矣。

上史大司馬東南權議四策 盧涇才長洲縣學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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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議盡一縣之糧,以養一督師之兵。天下用兵將三十年,而不救已亂、且生大亂者,何也?兵弱不足以滅宼,餉艱不足以養兵。餉艱且兼以病民,兵弱且併以棄兵,此其故人皆知之,而卒無可如何者,難於變法故也。今且必不能變法,而試言法之必宜變,可乎?古人用兵號稱百萬,其實必須數十萬。王翦破楚,非六十萬不可。樊噲欲以十萬師橫行匈奴中,而大臣謂其可斬。年來督師號兼數省,兵實不過數千,而以當數百萬日增月盛之宼,其何能為?愚生常思之矣。一督師之兵,非數萬不可;數萬兵之餉,非數十萬不可。屯鹽勦練,處處鞭長;人人築舍,莫若盡江南一大縣之糧,以養一督師之兵。如浙直等處大縣,糧可四五十萬者,視督師駐劄遠近,定其供輸。司農盡捐其漕,運京花之額,使盡數陸續起解,以赴軍前,仍以漕米之數解本色,以京花之數解折色。一切白糧、王府、布差、顔料、酒醋諸名色,盡行革除,併入本、折二色內。其本色自造運船,運過即供戰艦。凡軍中所需布疋、器械、馬料等項,即着該縣督辦,縣官仍聽督師軍法節制。如此,則糧餉充足,而兵力自盛;運解專一,而期會不愆。庶可養兵以衞民,全師而滅宼,而治平可望矣。然或者謂國費殷繁,賴此財賦,計今用兵之地,須數督師,且捐數大縣以養之,即有他用,復從何出?只捐數大縣,而數督師之糧已足,似簡便而可從。不知治病者,急則治標。即今殘破諸省,名城大邑,塗炭泥沙皆非我有,與其殘破而噬臍何及?毋寧及其苟完而用之。况今大縣之糧,歲解無缺,而未嘗見其有濟。譬以斗米食十人,則十人皆飽;分之數十人,則數十入皆饑。今不能生財於無何有之鄕,必宜聚財於實有用之地。此在當事委曲開陳,入告聖明,必欣然霽顏,以為至當,立賜舉行者。此足食足兵之至計,而非從天降地出之奇謀也。二議聯蘇、松、常鎮,并浙之嘉、湖、杭、嚴八府,屬一督撫,以保江南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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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西北盡戎馬之場矣,識者謂江南豐芑,必當鞏固以備巡幸,且財賦所自出也。然其腹心則在蘇、松、常、鎮、杭、嘉、湖七府之地,以形勢言之,北則長江天塹,南則錢塘襟帶,東則大海汪洋,西則萬山屏蔽,真山川天險以衛此神皋。乃以地本一區,屬分直省,臂指不應,吭腹不通,莫若合七府屬一督撫,駐箚鎮江,巡歷蘇、杭;改吳淞副將為大將,改海鹽參將為副將,設鎮江京口一副將,如常山之蛇,以鎮江為首,蘇州為腹,杭州為尾。湖州帶山、松江負海,為左右翼,常、嘉為喉、脘、腸、胃諸經絡。嚴州雖稍窵遠,然地連杭界,高踞山巔,抗蔽錢塘,不可他屬;以之為足,然後可以扼險守要,而南都之左馮翊以固。不然,自蘇、松、常與杭、嘉、湖接境諸地,既無山海之阻,又無關隘可塞,劃然中斷,譬之人身,恰至腰膂分為兩截,其何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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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試言其邊腹水陸之不可分者有八:江海入口處,北自鎮江京口,南盡杭州錢塘江之鱉子門,自京口而下,為常州之孟河水營把總、江陰之黃田港兵備道水陸營、為蘇州常熟縣之福山港水營把總,係江海接界。遶過嘉定縣之吳淞鎮大海總鎮,駐箚水陸各營把總,為太倉州兵備道之劉家河遊擊,水陸把總、為松江上海縣之黃浦口、漴缺口兵防現海塘,再至金山無海口,參將,水陸把總,而直隸之兵防已盡。過此為浙江之乍浦港所軍、澉浦港所軍、海鹽港、鱉子門參將。而大海從鱉子門而入錢塘江,直抵杭城下,上溯嚴州。以上諸山溪灘,千里之間,累若貫珠,此沿邊水路之不可分者一。太湖浩蕩,廣八百里,在蘇州之西、常州之南。湖州之北,所屬縣有長洲、吳縣、吳江、武進、無錫、宜興、烏程、歸安、長興、德清等縣,此中腹水路之不可分者二。平望吳江鶯脰湖、濫溪等處為蘇、嘉、湖三府之咽喉,所跨縣有吳江、歸安、烏程、嘉興、秀水等縣,此中腹水路之不可分者三。潮天、獨墅、澱山、沉湖、泖湖等處,為蘇、松、嘉三府之間道,海船可入;所跨縣有長洲、崑山、華亭、青浦、嘉善、海鹽、秀水、嘉興等縣,此中腹水路之不可分者四。運河如帶,長亘八百里,自杭之北新關至鎮之京口,歷杭、嘉、蘇、常、鎮五府,此中腹水路之不可分者五。海塘長亘五百里,自杭之鱉子門築起,至松之黃浦口,塘岸高闊如城,一騎可到。中間設立寶山所軍、川沙水陸把總、青村所軍陸營把總,陸路官、南匯所軍選鋒把總、柘林陸營把總,陸路官、金山衛參將,水陸兩營把總,已上直境、乍浦所軍、澉浦所軍、海鹽參將,已上浙境。諸衛所營寨,設金山、海鹽兩參將以彈壓之,而金山以上屬直,乍浦以下屬浙,彼此不知,堅瑕莫辨,此沿海陸路之不可分者六。宜興以上即至溧陽、東壩,直接蕪湖,若從蕪湖過壩,竟入常州內地,稍南突,便從廣德入湖州之長興縣。宜興、長興二縣對峙,所當聯絡陸兵固守,此中腹陸路之不可分者七。官塘延亘,如運河之界,可以馬步並達,中無險要可斷,此中腹陸路之不可分者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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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八不可分,又有三大害:一曰吳耕浙販。浙之米價每溢於吳,浙商舳艫晝夜不絕,居民之射利者又樂與之,以致吳民常苦饑而浙商倍獲利。自用兵以來,江、廣之米漸以難致,全賴此本地之粟。而秋成之後,搬運一空,吳人不能越境而戢諸商,此其為害者一。
一曰吳盜浙窩。嘉、湖之間,湖蕩寥闊,爰有巨憝,庇匿奸盜,每聚至千人,劫掠于吳,而逃庇于浙。官兵互相推諉,文移莫可勾攝,此其為害者二。
一曰吳鹽浙榷。蘇、松沿海亦有鹽灶,而不設運司,分隸于浙。夫鹽產于吳,而稅歸于浙,當此兵興之際,獨不可以佐吳力乎?況乎私鹽出沒,亦不能行其清覈,此其為害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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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直隸四府,皆衝江海;浙之四府,惟杭、嘉臨海。我蘇松四郡,既出兵力以衛浙,而浙反以累吳。平時尚然,若一旦有事,必至此堅彼瑕,此備彼隙,一處潰防,則在在無用。故以八府合屬一撫,以統三鎮,而杭嘉四府亦宜設處兵餉以佐協守,則地勢既專,地利亦盡,此保江南之急着也。其浙撫,則移駐浙東紹興,以保障寧、紹、溫、台、處、金、衢七府,以為江南尻脊外蔽,可耳。蓋浙海要衝,皆在浙東,若寧波之定海關,以及台、溫南北洋諸境,并溫、處萬山,如天台、雁蕩、活蒼、四明四大山,亦皆在浙東。浙撫允宜坐駐紹興,以控制外海,并攝諸山伏莽之寇,此不易之定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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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議聯徽、寧、池、太四府。廣德一州,設一督撫,以保江南上游。徽、寧在萬山之中,其在江南形勢,如人之有背脊也。太平,則與楚、豫接壤,池州則直臨江岸矣。廣德州,則繇徽、寧以達蘇、湖之路也。向來四府一州,亦屬應撫。然其往來之道,其自徽州、廣德而來者,必越浙境;自寧、太而來者,必越應天府。動有千里之隔,路經旬日,無事視同匏繫,有事不歎鞭長乎!況池州、蕪湖,今為南都上游,無重兵以鎮之,其何能立?莫若分此四府一州,設一巡撫,駐箚池州,取四府一州之人材器餉,聚諸池州之境,與隔江安慶相聲援;則以池州為首,徽州為腹,寧、太為左右翼,廣德為尾足。庶幾呼吸相應,而南都之右馮翊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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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議聯淮、揚、徐、鳳、安、廬,并添設揚州撫鎮,以固南都門戶。保江必須保淮,自古言之矣。今此六處者,如沸湯,如奔濤,頃刻有萬變之形;固南北之咽喉,用兵之所必爭也。乃淮、徐、鳳、安各有重兵,但須添兵聯絡,以善其策應。至於揚州,東盡大海,南接鎮江,向以淮、徐、鳳、安為之外蔽,視為安壤,不知流氛衝突,昔年曾到滁浦矣。況有事之際,海寇窺伺,自揚州府城而東,通、泰等處魚鹽之利,尚有千里。且瓜、儀與京口對峙,莫若添設巡撫,坐鎮府城;添設總鎮,坐鎮瓜儀。增兵設餉,北控淮、徐,西應安慶,東防大海,南扼鎮江。庶幾鞏陵京而護漕運,障門戶而聯血脈,無踰於此矣。昔人之窺江南,有自上游而至者,晉之於吳是也;有自下流平渡者,隋之於陣是也;有舍江而趨海者,元末張士誠繇揚之通州入蘇之常熟是也。此揚州撫鎮之不可以不設也。

上家鄴仙大司馬書 馬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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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賦歸索處,拾艾緯蕭,值勞而勞,晚食為食。感叔臺之推獎,及聖主之然灰,方願懷時,匡將牡駟,豈意龍馭升遐,扳髯灑泪,泣逾雪窖,痛甚冰天。叔臺元老樞衡,慟深離黍;侄,小臣也,亦怚桐雲。竊念中興要策,有長嘆息而憂之者八,有宜痛哭流涕而行之者亦八。乃者九廟哀焚,帝座傾仄。鴞室既非,烏瞻靡定,刑拷百爾,血國三千。自吳帥統長驅之虜,斷指裂書;闖賊持深入之群,折首竄足。縞素遍乎燕山,衣袒同于劉室。振仇雪憤,今古篾倫;愚獨慮勝廣之形,暫為歛翻。金元之勢,禍且滔天;彼既恃逐賊之前功,我復希滅寇之後效。事之不得不謹,禮之不得不恭。將順其求,則貧民難填谿壑;欲阻其請,則非類必逞虎狼,事之可憂者一也。
賊技既窮,奸謀或狡。犬羊之屬,惟利是圖。今日之朝廷,不富于關雒之蠢逆也。彼時其橐往而欵虜,虜愛其供,更與要盟,甚則為建炎之劉豫,不甚亦為嘉定之李全。禍伏淪胥,艱難孔熾,事之可憂者二也。此雖未必,然不可不慮。總之,急急牧虜為上策。
留幾新政,如日初升。欲雪不共之恥,宜乘新發之硎。有志竟成,有死無二。勿論門戶兩字,決當消以公忠。即使功名一端,何暇萌諸私念!倘忘復仇之大義,競擁戴之微勞,事擬奪門,跡或嫌於跋扈;功居上璽,隙恐兆于背芒。事之可憂者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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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昌貶嶺,萬口之快同聲;秦檜回朝,千年之業頓隳。況今忠裔名士,悉戴偽冠;顯宦高流,同臣逆賊。一旦偽飾還悔之語,潛伏助寇之機,則叩馬道途,國情外市;臘丸暮夜,敵信內通。事之可憂者四也。
習書交馳,征討伊始,倘弦高之牛不貢,抑十式之貲更慳。勢必取之江南,而民力已疲,天災復屢,新皇之赦貸未幾,長吏之徵求又烈。其已赦者,半或前償,吏復不吐;其將征者,天已魃旱,民復難輸。澤竭而漁,徒含辛於蛇虎;獸窮則攫,將逞誌於萑苻。事之可憂者五也。
欲商恢復,先定攻守。兵法云:『先為不可勝,以待彼可勝。』今荊、襄雖在版圖,未聞重兵之守,則長江之險尚與敵共,何恃不恐!昔元伯顏之加兵臨安,先繇襄水;蜀諸葛之不振巫峽,因失荊山。事之可憂者六也。
人才實難,名器可惜。自古禍亂之興,每為奸偽之利。今市里斗筲,亦稱文佐;行中屠狗,盡號將謀。此輩僥倖念深,營求必切;盜位不已,必至偷功;偷功不已,必且生事。昔韓胄復仇之釁,開自棄疾;王安石變法之禍,始於惠卿。即如先皇臨寓,銳意用人,召對特用,越次升登,惟聞覆敗之音,不獲尺寸之用。誠恐今日復有希進小人,緣此鼓惑,不破寇仇之膽,徒冷豪傑之心。事之可憂者七也。
南都建立,允洽天人。草創不同于靈武,翌戴亦正于靖康。乃幺䯢外鎮,恐喝漸萌;大紀巨綱,或虞頹替。不念主憂臣辱,但聞將悍兵驕。倘先軫之唾主,不戒方來,則鄭伯之質周,必且踵至。事之可憂者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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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痛哭而宜行者八?
一曰定機略。虜焰赫張,歷有年所。今假逆賊之便,躍馬燕雲,太行以東,漸為腥土;夷德無厭,漢過不先。今宜急遣通使,先伐其謀。儻能同關陝之功,庶可訂藩籬之約。不然,拒虜之策,豈後於闖事之宜行者!此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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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先激勸。語云: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今討賊之檄,郡縣紛紛,固有豎儒閒宦,借徑媒榮;豈無義士忠臣,實心報國!宜頒大詔,廣其紹徠。或出財,或出力,分誼總是急公;或為將,或為兵,羽翼可資多助。並當旌錄,以勸同心。至於江北以上,土寇結寨,千百為群。收之皆我爪牙,縱之盡成盜賊。宜仿宗忠簡、岳忠武故事,動以忠義,誘以爵賞,既不費召募之勞,又可銷地方之害。事之宜行者,此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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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協寅恭。吳、越遇風,尚有相扶之勢;晉、楚世敵,亦商合縱之謀。況士大夫共立本朝,同參機務,在君如左右手,於已即弟兄行。國痛既甚于徽、欽,私黨尚爭乎蜀、雒,豈惟短見,即係不忠!彼郭子儀之拜光弼,獨何心哉?如牛奇章之仇衛公,何可效也!大抵見起君親,即是和衷之良藥;忘心嫌介,便為破敵之先徵。事之宜行者,此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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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嚴賞罰。唐家六等之誅,雖私恩而不宥宋室;偽命之僇,即反正而猶誅良。以國法難寬,人心知警。今從逆有據,眾口同辭,梓里且有移文,朝廷尚遲顯戮。而或夤緣親故,廣布金錢,癡想然灰,爭營減貰,多口可畏,不道奚懲。今宜亟窮逆黨,盡正邦刑;博訪忠良,悉俾世蔭。袞鉞既明于章癉,鐘鼓亦倍為聲靈。事之宜行者,此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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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申節制。晉文蒐乘,首重三知;忠武行師,不取一笠。今官兵所至,動以打糧為名,劫商賈,搜居積,淫婦女,焚室廬。小民畏兵,甚于畏賊,反使賊人得以勦兵安民市義,可為扼掔!且吾聞婦人在軍,鼓聲不揚。今鎮軍多有妻妾之奉,勿論出自掠奪而安于淫樂,誰肯打起精神以殺賊為事者?在鎮將非不知民之苦兵,而或以營分,人眾稽察難周;或以馬壯人強,溺愛不較,此今日之大患也。宜詔主將,每營置監視一員,專核有無侵掠。更不時召居民父老,令其自訴,有犯立誅,監視隱罪者同斬。軍法既嚴,軍威自壯。事之宜行者,此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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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寬民力。西北兵誅,東南箕困,患相埒也。歷年荒歉,良民不勝敲朴之苦,賣子鬻婦,以充上供;而徒為墨吏猾胥,通同幹沒。一遇稽核,托言民欠。一有緩急,耑恃借撮。夫將來尚然可撮,已往豈容復欠?即恩赦屢頒,止為貪猾者銷除地耳,良民曷有分毫之惠哉!今宜敕道府諸臣,親示閭里,俾得以赦額之先完,各持糧票至縣對會,以舊補新,其徵而未解者,作何支銷?解而無迴批者,係誰侵染?窮源泝本,各使償官。則良民沾德,而奸人亦有所懲矣。至如鼓鑄之法,尤宜蚤議。今錢之低小,莫過此時。自古米貴錢敝,即伏亂階;漢、隋前事,寧可不鑒!宜乘新錢之始,俾復初年之價,亦足用之一端也。事之宜行者,此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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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守襄漢。漢東築壘,阿术陳糧道之絕;萬山立柵,天澤為自斃之謀。自古襄漢南北,必爭之地也。張夢發之三策不行,元伯顏之萬軍立進。今當以荊、漢之間,立為督府,以扼寇吭。虎瞷豫、楚,則陝中之騎不出;腹背吳、越,則江水之波安枕。下通滇、蜀,則川舟之貨偕來,此一行而數得也。事之宜行者,此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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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重委任。國家事之壞,失于知人之不明,先繇于用人之不公;失于待武之太輕,先失于用武之太苟。夫古者擇人而官,其臣亦量而後入,故能勝其任而媮快。今邊城殘邑,耑待科貢;危疆巨任,亦敘俸資。明知不堪,付之一擲,受任者亦辭之而不能免,豈不殆哉!即有志切請纓,術通表餌,自非科甲,即等土苴,誰肯虛信陵之左,下淮陰之拜者?此用人不公,而不明其所必至矣。乃若武臣,專以力扼虎射命中奮不顧身,有進無退為事。故能殺賊者謂之兵,能戢兵者謂之將。今武試較射,而復觀策論,何文武全才之眾乎!況試射原屬倖中,藝既不精,而策論多出倩筆,胸全不曉。謀差但憑乎納賄,求薦全靠夫神鉆,又何怪乎文臣輩呼之如小兒,而驅之若奴隸也?此用武太苟,而太輕其所必至矣。愚謂邊城殘邑,不可常試。宜就近擇人,熟知其形勢者而授之,隆其銜,使便彈壓;優其敘,使知策勵。萬一文不敢行,何妨畀之武士,使立奇功,一以明重武之盛意,一以見器使之太公。總期濟事,無拘常格。至任大責重之地,尤宜慎擇。即部院公舉,更須皇上親加召對,叩其努畧,而後托焉。其武試一事,近加刀石,猶以策論為主,未為盡善。宜分力、藝、畧三科,使之自占一科,能兼者聽。夫力、藝較然可見,惟畧易售欺。則以時事戰守之疑難者,探其胸中之涇渭,而勿襲武經之套語。試既入彀,即日用之行間,以責其成功;與文臣分職而治,無分軒輊。如此而真才不得,武臣不奮,未之有也。事之宜行者,此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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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斯八事,欽局外揣摩,雖未言言石畫,揆之輿論,於事情不大相遠。以叔臺之才之忠,雖趙鼎、李綱,應遜頭地,而猶然笑臥東山,竊謂此時此勢,非屐齒賭墅之時。凡才效一夫,能知一官,各宜慷誓中流,共殄巨憝。侄竊不遜,撫劍東顧而心馳吳會矣。願言速駕以軫時艱,儻有鞭策,欽不敢愛死,惟叔台命之。

上史閣部書 揚州府縣兩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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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事,有在一方而關朝延之興替,社稷之存亡。及夫元老大臣,生平之得喪,百姓知之不能言,當事言之不敢盡者,則狂瞽之愚生,不得不詳其利害而進告之。苟或見納,是祖宗之陟降有靈。而為社稷生民之福;萬一不聽,則雖以書生之熱血,汚簡命之尚方,而成直土之虛名,何不可也。自賊闖弒逆,先帝崩遐,海內震撼。誠恐素蓄不軌之徒,因而生叵測之心。故普天之下,翹首而祝者,無不以中興大業,惟大司馬史公是屬。已而果然,而人心始有所恃而不恐。及朝綱再振,弘光改元,不日望躬統六師,星馳北伐,上雪先帝之恨,下救萬民之危。乃不意有高帥者,怯畏賊威,貪涎善地,乘蒓禍亂,不聽調遭,不行牌勘,潛率烏合之徒,避寇南下,突入揚州。名雖為兵,實過于賊。弒虐淫毒,慘不忍述;百方守禦,城內僅可得全。百萬生靈,日望大師相之來,如望歲焉,計必有以救我等于湯火之中,而解其倒懸者。小民無知,不過為一身一家計。豈知揚州為國家重地,南北咽喉,天下軍需大半仰給。如當事者之慮,揚州壞而天下不皆去者哉!故雖有自殺其妻子、自焚其廬舍、背城借一之謀,而皆阻于當事而不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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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而丞相果出師矣。丞相出師,其名甚正,其義甚大,其權甚尊。自請王命以討叛逆,令行禁止,孰敢不從?則駕馭將帥,非徒煦煦示仁、專主調停為說已也。大師相車駕未臨之先,高帥自知理屈,慮遭譴責,尚然歛戢士卒,驅斥婦女,葬埋死尸,此可執塗人而問之也。及大師相下車,全用恩而不用威,彼遂輕視師相,因而藐視朝廷。以為朝廷之疆土,非彼不能守;師相之功名,非彼不可建。故反放誕狂悖,有挾而求,無所不至。無惑乎士民,不怪高帥之兇媱殘暴為天性,而尤怪大師相之恩濫而威褻也。史公亦有一段苦心,非傍觀者所能盡知。然此段議論自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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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高兵臨城,城中士民望見慘酷,且怨且泣。戰氣百倍,爭欲決一死戰,高兵亦引怯數里,散處東關外、河東黃金垻、鈔關外、河南彭家園、南門外騾子行、斑竹巷、西北門外平山堂、大明寺一帶,晝雖遶城而走,夜尚未敢逼城而居。及大師相至,又復安營九龍橋、楊子鎮,以塗飾耳目。乃大師相許以兩關廂暫駐,而四門頃刻皆滿,殺掠馳逐如故。前此尚憚火炮,但遵約束,未敢輕放,今益無顧忌。是高兵不能得志于揚州,反借大師相為護身之符也。且高兵此來,勦寇耶?守江耶?守河耶?抑亦專爭揚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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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駕在南,揚州無寇,何煩師旅?若曰守江,未有河不守而能守江者;若曰守河,則距河甚遠。若曰專守揚州,使高帥果有大勛,戮力王室,克復神京,生摘逆首,眾議僉同者,何惜此一塊土不以封之,而食其租稅?乃畏賊如虎,反殺新天子之義民,無功有罪。前者伯爵寵榮,竊謂過矣。高帥閱此,亟宜努力建功以塞揚士之口,方見豪傑。揚州者,太祖高皇帝之揚州也。高帥目無國法,敢脅兵力而求之,太師相亦不以大義正色曉諭,而乃勸之不去,犒之不去。今日如此,異日可知。一得揚州,樂而忘返。萬一大師相期會北伐,不受節制,逍遙河上,如向日徐州渡河故智,則高帥誑大師相以虐揚民,固不足惜;但使言者謂大師相為當今第一人,信高帥以誤朝廷,而十餘年之高名敗于一旦,豈不痛哉!況咫尺京師,盈盈帶水,一帆可涉;彼必欲充聚于斯,以伺便者,心尚有不可問、不忍言者。在昔晉文有功王室,春秋尚義陽樊之拒。故懸生謂今日之事,朝廷業已報許,大師相猶當一疏止之。不然,設有人焉問淪陷之土地,吳將軍之恢復,不難完固之藩籬,大師相之割棄何易,則何以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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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初分四鎮,不過鳳、泗等處,未及揚州也。大師相牌云同黃某往拜而不行,則其曲在彼,另有法以處之。此猶赫赫在人耳目間也。煌煌天語,昭昭明示,當欺我哉?中興根本,不可久失民心,過損人望。伏願大師相恩威並濟,權術兼行,亟宜痛哭誓師,獎率各鎮,渡河北上,匡復帝室,既可行大師相之志,又可保全高帥之聲名。揚州之地,揚州之民自能守之,斷不敢以負朝廷者負大師相,則大師相可無南顧之憂。倘高帥執迷不悟,不得揚州不止,民至愚頑,有死則俱死耳,安能與寇仇並活也?惟大師相裁度而審處之。幸甚!幸甚!處處能如揚州,何患賊兵?亦何患兵賊?宜大獎之,以勸諸郡縣。
URN: ctp:ws594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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