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萇楚齋三筆卷四 |
2  | 廬江劉聲木十枝撰 |
3  | 聲木第一知己 |
4  | 予少以頑劣,見擯于師友。光緒乙未,年已十八,負笈於江都徐蟄叟廣文師之門。受業月餘,以《木蘭從軍》為試帖課題。予中有句云:「風吹金柝冷,月照鐵衣寒。」師疑為前人舊作,徧搜未得,大為稱賞,謂有七家詩風味。未及三月,復以《秋燕已如客》為課題。予中有句云:「翼子情雖切,依人計亦羞。」師謂大有抱負寄托。偶作《新秋納涼》絕句,後二句云:「林下納涼臥,蟲吟滿豆籬。」師見之尤為嗟異,更以「堅忍勤靜」四字許我。嗣後教以讀書為人之道,所以獎勵激勸者十年之久,深沐時雨春風之化。今已年逾五十,窮愁潦倒,落拓無成,愧負吾師期許,然回思往事,真生平第一知己。昔新城王文簡公士禎之於常熟錢牧齋尚書謙益,建寧朱梅崖廣文仕琇之於□□李廉衣孝廉□□皆常自稱為生平第一知己。聲木雖蹇劣卑陋,萬不敢望王朱項背,然平生亦略有撰述,已付排印者,為《清芬錄》二卷、《桐城文學淵源考》十三卷、《引用書目》一卷、《名氏目錄》一卷、《桐城文學撰述考》四卷、《續補匯刻書目》三十卷、《續補寰宇訪碑錄》廿五卷、《寰宇訪碑錄校勘記》十一卷、《補寰宇訪碑錄校勘記》二卷、《再續寰宇訪碑錄校勘記》一卷、《萇楚齋隨筆》十卷、《續筆》十卷、《望溪文集再續補遺》四卷,未及寫定者仍有《凊芬續錄》二卷、先文莊公《年譜》四卷、《萇楚齋三筆》十卷、《萇楚齋書目》廿卷、《桐城文學淵源考補遺》四卷、《桐城文學撰述考補遺》一卷、《藏書紀事詩補遺》四卷、《國朝金石學錄》四卷、《再續補匯刻書目》□□卷、《老瓦盆齋雜鈔》四卷。果使後人以所纂輯不詭於正,可備參考,許其附驥以傳,使微賤名氏,千載下,得掛名於藝林之末,如江陰繆筱珊京卿荃孫所云,則不特予心已大慰,或亦不致有負吾師知人之明耳。 |
5  | 聲木自取齋名 |
6  | 自古文人學士,皆喜取書中一二語,以為別號及齋名。國朝齋名別號最多者,首推吳縣黃蕘圃茂才丕烈,據年譜所載,多至數十。予生平亦頗喜此道,自覺所取者,似皆別有蹊徑,匯錄於此以志之。平生選述,名之曰《劉氏之書》,取《淮南子》「若劉氏之書」之語也。幼時顏讀書室曰「仰視屋樹齋」,取《文子纘義》「仰視屋樹,惜光陰不駐」之義也。先文莊公捐館舍後,顏讀書室曰「敬行堂」,取《淮南子》「父母既歿,敬行其身,無遺父母惡名,可謂能終矣」之義也。又自顏其室曰「直介堂」,因先文莊公飾終上諭,有「任事勇直,持躬廉介」之語,欲以彰先文莊公生平直介大節,以為子孫世守之義也。繼配周淑人即世後,顏其臥室曰「守影閣」,取《莊子》「影之守人也審」,以示孤寂之義也。又自號「花前老人」,取唐張祜《春日行》詩「但願園裏花常好,一生無事花前老」之意也。自宣統辛亥國變後,自更名曰「聲木」,字「十枝」,取漢郭憲《漢武洞冥記》云:「東方朔從西域還,得風聲木十枝,長九尺,出甜波上。此木伍千載一濕,萬歲一枯。」云云。顏書室曰「萇楚齋」,取《詩經·隰有萇楚》詩三章之義也。又夙慕南宋末真山民、鄧牧、汪元量諸人,亦嘗名其室曰「真山堂」、「水雲葊道士」。久有黃衣黃冠之志,深悔宣統辛亥十月,奉上諭自由翦髮。不然,將追蹤鄧牧、汪元量,放浪山水間,作世外之人,不復與聞人間事矣。 |
7  | 稱頌周鵷不得體 |
8  | 廬陵周扶九觀察鵷由貧苦起家,集貲貳千萬兩,為江西一省首富。大江南北,無不嘖嘖稱羨。壽至八十有八,飲啖如故,步履甚健,洵屬商界異人。當其八十八歲三月間,有人譽以蓋百歲坊者。觀察聞之不懌,告他人曰:「只剩十二年矣。」其家人謂:觀察喜聞二三百歲之祝,百年之祝,素不謂然。夫百年之祝,原不為少,若以之祝五六十歲之人,自無不欣然受之。若以之祝八十八歲之人,自是不能饜其慾壑,話須因人而施,亦何怪觀察聞百歲之祝而不懌。觀察卒以八十八歲五月壽終,距不懌時僅兩月,人多笑之。夫爭者固愚,笑者亦愚也。凡人當耄耋之年,每欲進而益上,以百歲祝之,恐聞者皆不懌,不僅觀察一人,亦事之所必無,理之所或有者也。 |
9  | 自比南宋張炎 |
10  | 南宋張炎字叔夏,號玉田,又號樂笑翁,□□人,張浚五世孫。宋亡時年三十有三,後潛蹟不仕。著《山中白雲詞》八卷,往往蒼涼激楚,即景抒情,備寫其身世盛衰之感。論者徒以翦紅刻翠賞之,失之遠矣。予之身世,頗與之相似。先文莊公功績具載國史,更祚之時,年亦三十有 四。雖文采照耀,萬不敢比玉田,而他事均相似,故亦以「樂笑」名齋。幼時偶讀《爾雅》,有「大蒙之人信」之語,當時自號「蒙人」。讀《春秋》昭公七年《左氏傳》,「楚無宇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欲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僕,僕臣臺。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云云。因以「臺臣」自號,甘為十等以下之人。又嘗顏書室曰「風雪庵」,取《詩經》「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意。生逢光宣之間,目擊時事日非,將亡之兆而憂之也。國變後,又顏其室曰「蘭芝室」,取南宋鄭所南思肖於宋亡之後畫蘭以見意,國朝徐枋俟齋於明亡之後畫芝以見意。予合「蘭芝」二字,以名予室。又自號「天地間人」,因南宋謝翱編有《天地間集》壹卷,《知不足齋叢書》本,皆宋末遺民,不仕他姓者。別號既多,因匯記之於此。 |
11  | 李鴻章孫家鼐相戲語 |
12  | 光緒丁酉春季,安徽會館例演團拜戲,合肥李文忠公鴻章、壽州孫文正公家鼐均在座。演至□□□戲,秦檜出臺,鳴鑼喝道,頗佔勢力。李文忠公戲指謂孫文正公云:「燮翁,你看狀元有如此之闊綽。」孫文正公亦戲答曰:「實因位至宰相,始能如此闊綽耳。」時孫文正公尚未入閣,故有是言。後先文莊公聞之云:「孫燮翁素主和平,此語亦太重矣。狀元在京非止一人,議和無第二人,不能以此回敬也。」李文忠公入閣辦事,在京數年。孫文正公偶有相燕之時,恆就李文忠公私寓,以免往來操勞。當時朝野士大夫,無不頌孫文正公之謙德云。 |
13  | 約言 |
14  | 《禮記》「故君子約言」,《公羊傳》「若夫約言為信」,孔穎達《春秋正義序》「約言示制,推以知例」,《疏》「約少其言,以示法制」。聲木謹案:予素不謹於言,幼時曾以「約言」名齋,今雖年老,仍書於此,以自警惕。 |
15  | 王庚論士風語 |
16  | 甲子十二月廿四日,《東南晚報》第壹百拾壹號內,載王揖唐致王鐵珊訊,中有云:「近頃士風不靖,名家子弟易入歧途。有嚴師保以教督之,先入為主,慎植初基,涉世以後,或不為邪說詖行所轉移。社會多一規矩人,國家即收一分寧謐之效。其機至捷,其用至廣,而要旨皆自閭左塾序中來也。」云云。聲木謹案:不意當此時勢,猶有知是非邪正,教子弟從嚴,須慎植初基之理,真眾鳥啁啁中,難得一鳳之鳴矣。 |
17  | 袁景瀾宮詞 |
18  | 袁景瀾亦名學瀾,字文漪,元和人,諸生。其詩沈博絕麗,瓣香于三李,為道咸間一作家。撰《適園詩集》五十二卷,鈔本,中或稱《杏花春雨樓[集]》,亦稱《聽香樓集》。中有《十國宮詞》、《春秋樂府》,俱百首,《姑蘇竹枝詞》,前後貳百首,俱可析出單行,云云。見董康《書舶庸談》。聲木謹案:予素喜搜羅宮詞,擬編《續十家宮詞》、《廣十家宮詞》。如能多收,不妨《再續》《三續》,《再廣》《三廣》也。 |
19  | 文輝罷官原委 |
20  | 文友石方伯輝,滿洲正藍旗人,官至江西布政使。其胞姪女為恭忠親王福晉。其任贛藩時,適湘鄉曾文正公國藩任江督,新寧劉忠誠公坤一任贛撫。劉忠誠於同治年間及光緒初年在官時,頗有厲精圖治之稱,於方伯心弗善也,又知其有奧援,乃於年終密考時劾之。時恭忠親王方綰樞府,寢其事不下。劉忠誠公三年密考皆如此,仍不得去位,又轉懇曾文正公加考言之,復不能去。適其時各省大計,乃填入「疲軟不能任事」,露劾於外。恭忠親王仍主樞府,見之曰:「如是,不能不去矣。想文某亦太難也。」方伯後任,即先文莊公交卸時大發毷氉,謂中丞不當以大計令之去位。劉忠誠公亦告先文莊公云:「我三次考,江督一考,皆考不去文某,可以知其奧援之大矣。」 |
21  | 張作霖演說語 |
22  | 甲子□月□□日,上海《申報》載張作霖對京直紳商之演說,中有云:「我的學堂,根本要講道德,讀孔子的書,從倫常上做起。象共產非孝這種學說,到我東三省,是要鎗斃的。我平日對於家庭,純是專制,惟我獨尊。若家庭不能統一,還能治一省麼。我的兒子,現在已當了旅長,見了我,氣都不敢出。他對我說話,要先看我的顏色,若我顏色不對,他就不敢開口。什麼平等自由,還早著咧。」云云。聲木謹案:此數語,真當今學堂之藥石,家庭之龜鑒也。不謂生茲亂世,綠林魁首,猶懂得正經道理,所言無悖於聖賢若此。其言行若有與此相反者,真犬豕之不若,盜賊所不屑為者矣。 |
23  | 孫家鼐等言皇室情形 |
24  | 壽州孫文正公家鼐,在毓慶宮行走十餘年,告先文莊公云:「帝王讀書,讀一時,即休息一時。其休息另在一室,有太監伺候。」宗室歧子惠將軍元,亦告先文莊公云:「皇子吃乳,照例每人雇乳媼八人,由太監監視,每媼只吃數口。」云云。所言皆確鑿可信,異於齊東野語。 |
25  | 李鴻章致死之由 |
26  | 光緒庚辛之間,合肥李文忠公鴻章以議和居京,氣體已衰,而飲啖甚豪。其家中慮其食多,恆量為裁制,文忠轉不悅,常因食多致疾。西醫屬其不必多食,不聽,屬其不必食某物,亦不聽。又屬其萬不可食糯米物,本日即飽食,次日仍自告西醫。時合肥鄭魁士總戎國俊亦在京,時至賢良寺行館,文忠常屬其私購食物,藏於袖管帶來。每總戎來見,文忠必盡逐諸客,幕客多戲謂之袖筒相會。有言其喜吃而不能多,為胃強脾弱之證。文忠聞之,大為不悅,曰「或者如是」。病故之前十日,因食多,致疾甚厲。西醫因屢進忠言不聽,直告之曰:「中堂再如是亂吃,必須死矣。」文忠不聽而去語人曰:「西醫之言何戇也。」又逾七日,西醫已謂萬不能治。文忠之如夫人莫氏,即季皋侍郎經邁之生母,猶日求單方服之,未二日即病故。西醫有見文忠之足指者,謂其足之二指,駕於大指三指之上,為五洲所未有云。 |
27  | 生男勿喜女勿悲所本 |
28  | 漢武帝寵衛子夫,天下為之歌曰:「生男勿喜,生女勿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即唐玄宗寵楊貴妃時民間為之歌曰「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門楣」之所本。世人知有唐玄宗事,不知其語本於漢武帝,豈以漢武帝知人善任,雖有寵姬,天下尚未致大亂歟。 |
29  | 春秋時晉臣爭田 |
30  | 春秋時,晉卻至與周爭鄇田,卻犨與長魚矯爭田,邢侯與雍子爭鄐田,韓起與□□□爭州田,是晉臣之貪,異乎他國。實晉以地大物博,兵強車盛,欺凌弱國,悉率弊賦,以應誅求,上行下效,其所由來者漸矣。 |
31  | 四川貢院不能添號舍 |
32  | 光緒十四年,歲在戊子,適逢鄉試正科。四川學政□□朱詠裳學使善祥意欲見好於諸生,科考及錄遺所取,多至壹萬參肆千人。四川鄉試中式額數,照例只有陸拾名,副榜拾名,貢院號數,例來不滿壹萬號。時先文莊公任川督,例充監臨。學使行文來院,請多備號舍。先文莊公謂不特時促號多,趕辦不及,且貢院內狹小,內無餘地,亦無處可辦。深恐應試士子因此滋事,大張告示,曉諭以原委,並言學使非是見好,乃是欺騙。乃至八月初八日點名之際,未與試士子貳參千人麇聚至貢院,意欲滋事,各官諭之皆不去。先文莊公不得已,自下至公堂諭之。諸生稟謂:若無題旨帶回,教館亦無人來請。先文莊公諭以若為此事,題旨可命科房多刷數千份,於初十日午後放排完後,仍可自己來取。另派委員,專司其事,決不食言,不誤爾等教館之事。諸生遂遵諭而退。到初十日,諸生果皆來取。我朝舊制:一省文武大員,每年年終密考,例由本省督撫秘密加考,奏進內廷,學使亦例由督撫加考。學使因此事未洽輿論,未孚眾望,深恐先文莊公於年終密考中參劾,託人致意。先文莊公謂:「幸未滋事,所幸多矣。」聲木謹案:江南鄉試貢院,地方寬廣,臨時有搭蘆席棚為號舍者。矮屋中本已備極艱苦,若蘆席棚號,艱苦又加倍焉。聞□□徐次舟觀察賡升言,浙江貢院號舍如欲增多,則租用碼頭上用竹製成小轎,抬入,羅列空處,每人一乘,作文及食宿即在於是,考畢仍將空轎抬出。皆欲取嘉惠士林之美名,於實際上仍無用處。 |
33  | 商城周氏之言 |
34  | 儀徵某司馬續娶商城周氏,未及旬日,在其住室中,前後細看一周,翌日忽謂司馬云:「你言你家是書香人家,何以家中連一本書均無?」司馬愧無以對,聞之悚然。未及匝月,又謂司馬云:「你每晚深夜始回,據你所云,非吃酒即打牌,未聞你說一件正當事業。」司馬又無以對,更覺悚然,以後每晚必早歸,以免室人責讓。桐城方子和明府家永深悉其家事,告予如此。聲木謹案:吾國婦女,大半皆驕縱懶墮,其於夫家不睦,或與夫失和,皆由不明大義而起。若商城周氏之言,義正詞嚴,不啻明師諍友。雖寥寥數語,足令聞者不寒而慄,其識見議論,決非常人所能及。聲木若得見此人,甘拜石榴裙下也。 |
35  | 味蓼文稿目錄 |
36  | 陽湖毛洋溟茂才燧傳工詩古文詞,講求古作者義法,出入唐宋諸家,於近代尤似歸太僕,善反複馳驟以盡其才,詩亦駸駸入少陵之室。嘉興吳澹川茂才文溥《南野堂筆記》中盛稱其詩,實為乾嘉時一作手,已詳見於《桐城文學淵源考》中。所撰《味蓼文稿》傳本甚少,篇什既不同,卷數亦各異,復無首末序跋。予購得嘉慶辛未年同里周景益星頡、吳士模晉望參訂,男履坦等四人校刊,最足十八卷本。前有浦城祖舫齋侍郎之望序文,及同里趙味辛司馬懷玉撰《文學毛君傳》,吳士模所撰墓志銘二篇。附錄其卷數篇數於後,以供後人考核。卷一序拾陸首,卷二序捌首,卷三序捌首,卷四譜序拾首,卷五壽序貳拾參首,卷六說、雜著共拾參首,卷七記拾參首,卷八記拾貳首,卷九書陸首,卷十書玖首,卷十一書拾首,卷十二書事玖首,卷十三傳玖首,卷十四傳拾玖首,卷十五書後、跋、贊共拾肆首,卷十六墓志銘、瘞銘、神道碑共拾伍首,卷十七墓表、墓碣、事略共陸首,卷十八祭文、哀詞共捌首。 |
37  | 季文子三思而行 |
38  | 孔子言季文子三思而後行,是言其無一事不三思而行也。若僅有一二事三思而行,或事大國有非常之事三思而行,本屬常有及應有之事,孔子何必以三思而行為慮哉。朱註中以季文子如晉,使求遭喪之禮而行以實之,轉覺牽強,似與孔子原文口氣不合。 |
39  | 京師奢華舊制 |
40  | 同光之間,粵捻匪初平,四海晏安,百姓康樂,京師士大夫頗喜講車馬衣服:一時囿於風氣,雖賢者亦不能免。吳縣潘文勤公祖蔭當日黼黻,系全用小真珊瑚、小真珠製作,備極奢侈。壽州孫文正公家鼐見之,詫為眼福,為生平所未見,日後猶時常津津樂道之。常熟翁文恭公同和,凡遇花衣期內七日,每日必易花衣一襲,備極華麗,頗為人所艷稱。我朝舊制:凡遇萬壽聖節,除正日外,前後各三天,皆須穿花衣,俗謂之花衣期。花衣即蟒袍,京師流行有此稱。二公皆以貴公子早掇巍科,置身通顯數十年,亦無怪其然。當時王公以至庶人,罔不用騾車,亦有雙飛燕、拉小拴等名目。雙飛燕車之兩旁,各有車夫步行隨之,非尚書侍郎不敢僭用。拉小拴於兩車夫外,又加一車夫,在前牽馬,非王公貝勒不能有。此雖非我朝定制,即相傳之俗例,士大夫亦不敢甘冒不韙,猶足見當時風氣淳樸。光緒庚子以前,一時風行以真珊瑚小珠為荷包上之珠,俗名荷包豆,每粒值銀數兩。花翎當時初重魚眼翎,繼豆眼翎,皆比他翎為重,人爭喜用之。黼黻上之鳥,京師中通行三種,一立形,一飛形,一伏形。伏形一種久不用。當時黼黻以闊大為尚,後來愈作愈小。光緒末年,其大小枕頭相仿,人謂之枕頭形,並謂不久仍須至搭連形。識者早憂其非我朝之福,果未久而宣統辛亥亂作。 |
41  | 李鴻章之盛衰情形 |
42  | 光緒甲午以前,合肥李文忠公鴻章聲勢最盛,凡吾皖富人開設當鋪錢肆,多偽託其名。開肆之日,即以文華殿大學士、太子太傅、一等肅毅伯、直隸總督等官銜糊燈籠,置於門首。見者莫知真偽,鄉人皆以「李鴻章」三字呼之。先文莊公嘗舉以告文忠,文忠亦一笑置之。及甲午以後,眾人集矢於文忠,嘻笑怒罵,無不應有盡有。□□汪□□都轉瑞高,當時揣摩風氣,專喜罵淮軍。及庚子,文忠再任燕督,都轉本北洋候補道,照例往見。文忠痛斥其罵淮軍,再來必須參劾。終文忠議和在京,都轉不敢到北洋,職是之故。 |
43  | 以鹽姜佐茶 |
44  | 聞有以鹽雜置茶中而飲之者,初以為不經之談。後讀唐薛能詩有云:「鹽損添常戒,姜宜著更誇。」云云。見《全唐詩》。據此,則用鹽於茶,由來已古。蘇文忠公又有「茶之中等者,用姜煎信佳,鹽則不可」之語,見於□□□□□□□是北宋時已不行矣。 |
45  | 劉坤一治粵意見 |
46  | 光緒元年,新寧劉忠誠公坤一由贛撫署理兩廣總督。時先文莊公由贛藩署理撫缺,偕同僚餞之於百花洲,詢以治粵政見。忠誠言:「首宜整頓外交,以拒各國欺凌。若前任瑞中堂,一日做三次烏龜,則萬萬辦不到。」同僚皆是之,回顧□□□觀察而笑。蓋觀察本為瑞文莊公麟之子,以道員需次贛省。忠誠未之覺,故有是言。及忠誠五任江督,治理亦頗趨時,聲木嘗於侍先文莊公時言之。先文莊公聞之不信,亦嘗云:「以劉某在江西時言論豐采衡之,所為決不至此,或上行下效,有不得不然者乎。」 |
47  | 丁日昌師衛嗣君故智 |
48  | 豐順丁雨生中丞日昌任蘇撫時,從父俊卿觀察鍾靈以知縣需次,委辦□□釐局差,翌日以公事謁見。中丞迎謂之曰:「你辦事頗勤慎,但棹上令箭第二枝插歪。」云云。觀察回視之,果然,自是逢人即說,贊不絕口。先文莊公聞之曰:「此衛嗣君之故智也。」聲木謹案:衛嗣君時,關吏所臥者為敗席,嗣君俟其出門,使人易以新席。關吏聞知大驚。事見《通鑒》。 |
49  | 醇親王使德情形 |
50  | 光緒□□年,攝政王載□當時襲封醇親王,任德國謝罪專使。抵德後,德皇□□□□□□現為廢皇,惡我國亂民誅其公使,故意留難,必欲令醇親王及參贊隨員等,行中國拜跪禮,以為恥辱。醇親王無法抵抗,相持未決,不得已,電告政府請示。旋奉考欽顯皇后懿旨,已有「時事艱難,不可拘泥成法,有失邦交」之諭。未幾,德國人民聞德皇之言,大嘩,德議院反抗尤力。議院議員曾密屬我國參贊:醇親王暫緩覲見,不可遽然答應,並須力拒,如有事端,議院願為後盾。卒能使德皇戢其野心,仍照例來使臣故事行禮。德國朝野上下,均皆公正不阿如此。三代直道而行,不謂晚近之世猶能見之於異域也。 |
51  | 周馥論中日條約 |
52  | 光緒甲午,中國與日本失和,以至開戰。外舅建德周愨慎公馥時任燕臬,充全省營務處,兼後路糧臺。卸事後,於光緒戊戌,謂予云:「光緒□□年,廬江吳武壯公長慶平高麗之亂,當時合肥相國與日本訂約,中有『如兩國出師至高麗,互相知照』之言。我以為高麗本我屬國,我用兵於我屬國,何必知照日本,據理力爭,恐將來轉因此多事。李相不從,卒以此致禍。」云云。聲木謹案:我朝窮天下之力,剿平粵捻各匪,久厭兵革,合肥李文忠公鴻章亦欲息肩。雖以武壯平高麗之亂,挾全勝之勢,當時牽就訂約,原欲以此箝制日本,不意轉為日本所箝制,非文忠當日意料所及。光緒甲午以前,文忠致函先文莊公,中有「英法俄德雖強,不如日本,日本將雄長歐洲」之語,可謂有遠識矣。不謂甲午一役,竟著著失算,一籌莫展。雖強弱懸殊太遠,《春秋》責備賢者,文忠久秉國鈞,終當尸其咎也。又相傳:當時我朝任日本公使為丹徒汪芝房太守鳳瀛,下旗回國,德宗景皇帝召見,諭之云:「聞日本與中國開釁,早有陰謀,爾駐其國都,何以一無所知,亦無奏報到京?」云云。太守聞諭,惶懼不知所對,出語人云:「驚恐汗透重衣。」可謂天威不違嚴咫尺,太守實咎有應得也。 |
53  | 徐郙書畫各節 |
54  | 嘉定徐頌閣相國郙得第較遲,其從子季和大理致祥,已於咸豐庚申,早擢巍科。人有乞大理書屏聯扇冊者,大理常屬相國代書。相國每署己名,人多訾之,識者早知其不凡。及□□□□相國殿試得大魁,乞書更坌集。相國謂之云:「恐是送與吾家侄少爺所書,不要送錯至我處。」其不忘舊怨如此。相國久值南齋,孝欽顯皇后晚年,專喜篆隸繪畫,常諭徐郙字有福氣,命之兼學篆隸山水畫。因以貳百金,倩吳穀祥繪山水扇面壹百幅,以為臨本。久之不勝其煩,習篆字亦嫌其太苦,曾面奏慈聖,以年老眼花,不能習繪事與篆字,只好學八分書,慈聖允之。當時宮闈中,又有雲南嫠婦繆素筠及其姪女□□工繪事,恭代慈聖繪賞件。予所見者,為花卉四幅,筆致楚楚,字蹟娟秀。閨閣中得此,大非易事,其能珥筆宮闈,獨邀睿賞,洵非偶然矣。 |
55  | 陸元鼎開缺並雅量 |
56  | 光緒丙午京察,蘇撫陸春江中丞元鼎竟至左遷,聞京察所加考語,為「興學練兵不力」六字。聲木謹案:中丞以州縣起家,平日持躬戒慎,言貌溫溫,誠有如陳豪撰行狀所云者。當時無赫赫名,較之同流合污者,猶有間焉,宜其不為政府諸公所容也。中丞任上元、江寧時,外舅平湖朱竹石廉訪之榛已累署臬司,及中丞任蘇撫,觀察仍以道員需次。有訐其得屬員賄者,中丞令其自行稟復。觀察以中丞本為屬吏,後為長官,心不能平。至是,稟文中有云:「昔歲屬吏,猶有存者,請訪問他人,自知底蘊,不必自辨。」云云。中丞見之不悅,謂他人云:「『昔歲屬吏』,分明所言者,即是我也。」終待之如故,亦可見其度量寬宏,過人遠矣。 |
57  | 楊乃武案定評 |
58  | 光緒□□年,浙江楊乃武一案致興大獄,自浙江巡撫楊□□公昌濬,以及臬司、首府、本縣均革職。先文莊公於光緒八年繼任浙撫,時衡陽彭剛直公玉麐以巡閱長江,築退省葊於西湖,嘗往來浙江,見聞確實,心不能平,嘗謂先文莊公云:「葛畢氏實係謀弒親夫,葛品蓮實係因被毒而死,楊乃武實係與葛畢氏通奸,亦實無同謀之事。葛品蓮實係《水滸》中之武大郎,葛畢氏實係《水滸》中潘金蓮,葛品蓮明見葛畢氏與楊乃武通姦而不敢禁,楊乃武何必害之。葛畢氏因欲謀斃葛品蓮,改嫁楊乃武,作舉人太太,故下此毒手。甚恨刑部無理翻案,致奸夫淫婦逍遙法外。」云云。聲木謹案:楊乃武一案,言者頗有異同。剛直久住西湖,知之最悉,其言當為此案定評,故記之於此。 |
59  | 添裁各部遺事 |
60  | 光緒末年,設立新部,所調司員,賢愚不一,頗為輿論所譏。尤以郵傳部為最甚,當時人士,以少爺部呼之,內容可想。司員既多,終日在部中閒居無事,相與聚賭為樂,排九搖攤,無所不至,輿論大嘩。事為本部尚書□□陳玉蒼尚書璧所知,下一通飭,嚴行禁止。不肖司員,仍私帶棋子入部,以賭嬴虧,堂官雖知之而無之何。當時復又有裁吏部之說。時壽州孫文正公家鼐任吏部尚書,因言民籍底冊尚不可無,若裁吏部,則官吏底冊無從查考,將來何以為政乎,云云,真至言也。惜我朝末造,事事專重改革,雖有老成之人,明達之言,亦不能從也。我朝舊制:每省人民冊籍,向例存於藩庫。不知何代何年之舊本,每年例由藩司按照舊籍,約略增多幾成,亦有一定之例,上詳本省督撫,由督撫咨報□部存案,成為各省例行公事矣。 |
61  | 世說碎金稿本 |
62  | 壽陽祁文端公寯藻續娶新城陳碩士侍郎用光之女,學問文章,頗有端緒。其文集未刊,僅刊有《嫗嬙な初集》三十二卷、《詩續集》十二卷。《壽陽縣志》言其尚撰有《□□□筆記》一卷,亦未刊。已詳見予所撰《桐城文學淵源考》及《補遺》中。文端復撰有《世說碎金》一卷,以《世說新語》中故實,衍為四字韻語,為□□□□病中所撰,取便童蒙誦讀。卷首有文端自書一序,確係文端當日原本,不知如何流落書肆。予得見之,因記其大略於此,以補縣志之遺。文端所撰,仍有《皇朝謚法考》六卷、《馬首農言》十四篇,亦未見傳本,不知存佚矣。 |
63  | 高郵王氏五世傳經名字撰述 |
64  | 王安國字書城,號春圃,高郵人,雍正二年進士,官吏部尚書,予謚文肅,撰有《王文肅公遺文》一卷、《補遺》一卷。子一,念孫,字懷祖,號石曜,乾隆乙未進士,官直隸永定河道,撰《廣雅疏證》廿二卷、《讀書雜志》八十二卷、《群經字類》二卷、《方言疏證補》一卷、《釋大》七卷、《毛詩群經楚詞古韻譜》二卷、《遺文》四卷、《丁亥詩鈔》一卷。子二。長引之,字伯申,號曼卿,嘉慶四年進士,官工部尚書,予謚文簡,撰《經義述聞》三十二卷、《經傳釋詞》十卷、《文集》四卷、《附錄》一卷。次敬之,字□□諸生。引之生四子。長壽昌,字□□蔭生,官歸德府知府。次彥和,字□□官鬱林直隸州知州。次壽同,字季和,號子蘭,道光甲辰進士,官湖北漢黃德道,咸豐壬子殉難。敬之四子。長壽山,字□□候選從九品。次壽祺,字□□諸生。次和葆,字□□次保定,字□□壽昌二子。長恩溥,字□□次恩湛,字□□彥和三子。長恩來,字□□次恩沛,字□□次恩洽,字□□壽同三子。長恩錫,字□□監生,世襲騎都尉。次恩晉,字仲蕃,咸豐壬子,從父殉難,奉旨賜恤。次恩炳,字□□諸生。以上均見上虞羅叔韞監督振玉編輯《高郵王氏六葉傳狀碑志集》中。聲木謹案:高郵王氏,自文肅公以至玄孫恩溥等,五世傳經,以學問名天下。石曜觀察及其子文簡公尤為挺出,撰述淵博奧衍,幾欲駕唐宋諸儒而上之,其津逮後學,靡有涯涘。諸人名字官職,多有不能備舉者,予故於《六葉傳志》中鉤稽排比,輯為簡明世系,記之於此。近聞王氏六葉遺書,其家不能守,已售歸上虞羅叔韞監督振玉。其六葉撰述,未刊者仍多,監督先編輯《高郵王氏遺書初編九種》參拾卷,乙丑十月排印本。以後當仍有《續編》、《三編》,陸續編輯,排印行世,以慰後學之望也。 |
65  | 趙紹祖撰述 |
66  | 涇縣趙琴士徵君紹祖,道光辛巳孝廉方正,年至八十餘始卒。生平研究經史,搜求金石,撰述拾種,屹然為嘉道間一學者。惟其撰述,除《通鑒註商》、《安徽金石略》、《金石文鈔》、《續鈔》四種外,外間罕有知之者。因其當時陸續刊行,半無序跋,且多係零種,是以不甚流播。予見有人搜輯其《古墨齋全集》,刊本較為賅備,爰錄其撰述名目,刊本年月,有無序跋於此,以供後人考核。計《通鑒註商》十八卷,嘉慶己卯自刊本,無序跋。《校補竹書紀年》二卷、《原委》一卷,無刊本年月,前有洪亮吉序。《建元紀》二卷,道光庚寅孟夏刊本,卷首有自記七行。《安徽金石略》十卷,道光十四年自刊本,無序跋,《聚學軒叢書》中有重刊本。《金石文鈔》八卷,嘉慶七年仲春自刊本,前有法式善行書序。《金石續鈔》二卷,無刊本年月及序跋。《讀書偶記》八卷,道光甲申自刊本,序無跋。《古墨齋筆記》六卷,道光丙申自刊本,無序跋。《消夏錄》一卷,道光元年春月自刊本,前有潘恩簡序,及卷首自記七行。《琴士文鈔》六卷,道光壬辰自刊本,前有趙仁基序。《蜀輶日記》《皇華草》合編四卷,道光癸巳自刊本,後有自跋。此二書原為安化陶文毅公澍所撰,日記與詩原屬二書,徵君合編為一。其所撰,仍有《新舊唐書互證》□□卷,此編未見,其遺逸者,必仍多矣。 |
67  | 三筆卷五 |
68  | 先文莊公撰述 |
69  | 羅豐祿題杜詩 |
70  | 伊尹等命名 |
71  | 李鴻章悼亡詩 |
72  | 少陵荊公作詩原本 |
73  | 論借書事 |
74  | 趙彞鼎殉難大節 |
75  | 西康省設官命名 |
76  | 宋詩紀事遺漏詩 |
77  | 論曾麟書楹聯 |
78  | 西湖龍井 |
79  | 揚鎮寺院勢利 |
80  | 樞臣三人出軍機 |
81  | 文宗顯皇帝等知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