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自序 |
2 | 處不諱之朝而言嬗代之事,信無尤也乎!雖然,吾有說焉。 |
3 | 蓋本朝,厚愛前代者也。乾隆四十年,於明代抗拒本朝植義不屈之人,而有「勝朝殉節諸臣錄」以表之;於明代投順本朝奔走創業之人,而有「貳臣」、「逆臣」諸傳以恥之。於「殉節」一錄,有專謚、通謚、祠祀之分;於「貳臣」一傳,有甲編、乙編之別:亦若為明人報功、抒憤者然,何其快也!烏乎!茲錄,茲傳之人,當夫供職明廷,連鑣匯進,無差別也;或躋膴仕、或被儒冠、或牧方隅、或親戎馬,無妍媸也。一心騰墜,一念死生;順逆互為往來,身名各分存朽。被袞褒於異代,何榮?榮乎其克保我邦家也。受鉞誅於朽骨,何辱?辱乎其湛覆我邦家也。烏乎!愛國之傑,其遺澤果及身而斬矣乎?有山川阻隘以湮之,有子姓零替以蝕之,有文獻凋弊以佚之,有興朝之嚴刑峻法、迭興大獄以束縛而禁錮之;皆末造英豪九死不還,一瞑無可回春之巨厄也。於是,國史攘之,不予書其詳;宗族屏之,爭與諱其事;官書方志,淆列疑似而隱其真;私家斷簡,摭拾一二而閟其績。口碑隱約,荒略無緒,而末由究稽。烏乎!愛國之傑,其遺澤果及身而斬矣乎? |
4 | 若吾黃明季四十八砦諸豪者,吾哀之、痛之、景之、企之、仿之、佛之;發篋陳書,耳治口訊,留心越二十年之久,採書積八、九十種之多,比類屬詞,神昏目倦,始克一二補綴。若有以鉤其沈、啟其鍵、發其覆而表其微。既大恨我生太晚,上不逮四庫館銷毀禁書之前;又自念出身太遲,進不獲入中秘探國初之檔:所得蓋亦僅矣。然猶幸及我身為之,尚賴有此一、二之存也。即此一、二之存,雖謂出於本朝厚愛前代之留遺可也。何也?曰:開創之朝,引用降虜,權宜也;戈鋋所指,手戮烈士,亦權宜也。雖然,引用其人,不能不心惡其人;手戮其人,不能不心佩其人:公理也。人誰無國,惡之、佩之,各依其神明所注之國而生貴尚與裁抑之心。貴尚、裁抑因乎國,斯不得不激勵我人愛國之心。「殉節」一錄、「貳臣」一傳,其示人以法外之意乎?蕓蕓編氓,仰窺寬大,因得各摭所聞之精忠讜節,斤斤護持於雷霆震怒之餘,而諸人者遂藉以播蠹蝕之姓字於人往風微之口。烏乎!諸人者皆於朱明末造有關系之人也;騰裁筆舌,舉皆以明代人還之明代焉,又安得不歸功於本朝乎? |
5 | 後之君子,有陋我聞見之隘者,本此益之;其尤我先哲人九地之靈,引領傾望於不已者爾。 |
6 | 光緒三十四年春三月,羅田王葆心謹識於京師宣南坊海王村。 |
7 | 凡例 |
8 | 一、是書應用散文書事體——如宿松朱氏「皖砦紀事」,戴褐夫「桐城孑遺錄」之作方合。惟是稿創於光緒甲辰,時方開創進士河兩等公小學堂擬作鄉土歷史課本;故用新體分析章節,以清眉目。戊申在都,董而理之;欲改未就,祇得序一首、「山砦列傳」若干首。今冬付印,臚群籍以拓充「鄂砦事實」,複增入列傳未備,以與各篇互見。又覺新體近濫,改章節為篇目,略如「聖武記」、「湘軍志」例焉。 |
9 | 一、此編應用阮文達作「儒林傳」之集句體及謝蘊山修「通志」例,皆注所出;以明有本,且見淹雅。因前綴輯時意在授學生,不貴繁冗,未悉注所出;若再追考,又覺嵬瑣,且缺行篋書。惟自信無一字無來歷,不敢分寸任胸臆。其康熙十三年東山一役,考其原始,實出自山砦餘波;父老流傳,蓋與明代陳漢王遺族、大冶柯陳二姓不臣明相類。又如浙東大嵐洞主王翊一役,後至康熙四十七年大嵐再變,托明思宗皇子興戎,蓋同一軌跡;然仍別篇書之,以示區別。其乾隆中馬朝柱事,更入附篇。惟列傳中有後來與山砦分道而馳、先實與山砦有關者及列女中主持有與山砦違抗者,亦可備山中故事;故亦低格錄之。至當時舊聞軼事可傳者,苟與兵亂有關,即非山砦之事,亦附注之;以見放佚之餘,字字均可寶貴也。其群書有異同互牾之處,仍仿「通鑒考異」例,分注條下,以詣折衷。 |
10 | 一、葆心兒時侍母夜誦,先黃太恭人好為說明季佚聞及洪、楊亂事。自是讀書,遂專意此種。太恭人所說多關鄉貫舊聞,因於本貫尤留心。追慕音容,倏逾二紀;實稟母訓,以有此書。風木愴懷,傷心曷極!故葆心此粗外,更有「羅田團練始末記」,以紀縣人民兵之績,亦循先母意也。今秋迭遭先室葉恭人之喪與亡女禮媛中殤之慘,偶觸舊感,再檢茲編,校訂字句,搜補未備;文詞大體屬諸遜國以前,印書行款則依民國之式。各因時會,不必強同。 |
11 | 一、是編本以述蘄、黃為質,故標題從主人。惟皖砦與蘄、黃之砦,實是聯合局勢;而當時東南大勢及湖北大事,多與有關:故不能不並採以詳始末。但內外有別、詳略有分爾。且明季野乘以江、浙諸老述作為多,而山中義兵隔絕,零缺可傷!故自「東華錄」、「滿漢名臣傳」等官文書外,祇偶見於張蒼水「北征錄」、稍詳於溫氏「南疆繹史」與近出之「南天痕」;其它概未之聞,反不及同時鄖陽山砦之有專書也。實則當時所謂上江鄉兵、皖浙山兵、畫江洞主義兵,不過與此局起滅同其荒略;且此局尚較久遠,特彼以有峻望者主之事,後又有遺民書之,故更顯爾。斯則不得不追恨吾鄉文獻之衰也。然猶幸有朱杜溪「紀事」一篇,可考崖略。今此編出,可補各家述明季遺聞者未備;有助一隅之史掌,非第表襮邦獻也。至此編屬草及兩次易稿校寫,則故房侄念文秀才及亡女京師女子師範學生禮嫻之力為多,並附書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