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新书本传宋景文公 |
2 | 韩愈,字退之,邓州南阳人。七世祖茂,有功于后魏,封安定王。父仲卿,为武昌令,有美政,既去,县人刻石颂德。终秘书郎。随司马休之入后魏,为玄菟太守。二子:都、偃,偃生后魏中郎颖。颖生播,徙昌黎棘城。其一则颓当裔孙寻,为后汉陇西太守,世居颍川。生司空棱。后徙安定武安。至后魏有常山太守武安成侯耆,徙居九门,生尚书令、征南大将军、安定桓王茂。茂生均。均生。生仁泰。仁泰生素。素生仲卿。仲卿生会、愈,而中间尝徙陈留。以此而推,则公固颍川之族,寻、棱之后,而不得承骞之系矣。而洪兴祖所撰《年谱》,但以骞之后世尝徙昌黎,遂附《新史》之说,独以赭阳为均州,小有不同耳。及其再考二《书》,而见公世系之实,则遂讳匿,不敢复著仲卿、会、愈之名,而直以为不可考。今固不得而据也。唯方崧卿《增考》,引董说,以为骞乃韩瑗、韩休之祖,而公自出于寻、棱,与二《书》合。其论南阳,则又云:今孟、怀州皆春秋南阳之地。自汉至隋,二州皆属河内郡。唐显庆中,始以孟州隶河南府。建中中,乃以河南之四县入河阳三城使,其后又改为孟州。今河内有河阳县,韩氏世居之。故公每自言归河阳,省坟墓,而女之铭亦曰:「归骨于河南之河阳韩氏墓。」张籍祭公诗亦云:「旧茔盟津北。」则知公为河内之南阳人。其说独为得之。公诗所谓「旧籍在东都」,「我家本谷」,则必以地近而后尝徙居耳。但据此,则公与昌黎之韩异派,而每以自称,则又有不可晓者。岂是时昌黎之族类盛,故随称之,亦若所谓言刘悉出彭城,言李悉出陇西者邪?然设使公派果出昌黎也,则其去赭阳,已历数世,其后人屡迁徙,不应舍其近世所居之土,而远指邓州为乡里也。方又引孔武仲之说,亦同董氏。而王銍以为公生于河中之永乐,今永乐犹有韩文乡,则其说为已诞。盖其世系虽有不可知者,然南阳之为河内修武,则无可疑者,而《新史》、洪《谱》之误,断可识矣。) |
3 | 愈生三岁而孤,随伯兄会贬官岭表。会卒,嫂郑鞠之。夏五月,起居舍人韩会,坐元载贬官。柳宗元《先友记》云:「会善清言,有文章,名最高,以故多谤。」会既卒,公携家北归,葬会河阳。建中、贞元间,复避地于江南,韩氏有别业在宣城,因就食焉。见《欧阳詹哀词》、《复志赋》、《祭嫂》及《老成文》、《示爽》诗。)愈自知读书,日记数千百言,比长,尽能通《六经》百家学。擢进士第。会董晋为宣武节度使,表署观察推官。晋卒,愈从丧出,不四日,汴军乱,乃去。依武宁节度使张建封,建封辟府推官。操行坚正,鲠言无所忌。调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史。上疏极论宫市,德宗怒,贬阳山令。有爱在民,民生子,多以其姓字之。改江陵法曹参军。元和初,权知国子博士,分司东都,三岁为真。改都官员外郎,即拜河南令。迁职方员外郎。 |
4 | 华阴令柳涧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报而刺史罢。涧讽百姓,遮索军顿役直,后刺史恶之,按其狱,贬涧房州司马。愈过华,以为刺史阴相党,上疏治之。既御史覆问,得涧赃,再贬封溪尉。愈坐是复为博士。既才高数黜,官又下迁,乃作《进学解》以自谕。执政览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转考功,知制诰。进中书舍人。 |
5 | 初,宪宗将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诸军按视。及还,具言贼可灭,与宰相议不合。愈亦奏言:「淮西连年侵掠,得不偿费,其败可立而待。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执政不喜,会有人诋愈在江陵时为裴均所厚,均子锷素无状,愈为文章,字命锷,谤语嚣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相节度彰义军,宣慰淮西,奏愈行军司马。愈请乘遽先入汴,说韩弘,使协力。元济平,迁刑部侍郎。 |
6 | 宪宗遣使者往凤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庶,奔走膜呗,至为夷法灼体肤,委珍贝腾杳系路。愈闻,恶之,乃上表极谏。帝大怒,持示宰相,将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讦牾,罪之诚宜。然非内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以来谏争。」帝曰:「愈言我奉佛太过,犹可容;至谓东汉奉佛以后,天子咸夭促,言何乖剌耶?愈,人臣,狂妄敢尔,固不可赦。」于是中外骇惧,虽戚里诸贵,亦为愈言。乃贬潮州刺史。既至潮,以表哀谢。帝颇感悔,欲复用之,持示宰相曰:「愈前所论,是大爱朕。然不当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皇甫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终狂疏,可且内移。」乃改袁州刺史。 |
7 | 初,愈至潮,问民疾苦,皆曰:「恶溪有鳄鱼,食民畜产且尽,民以是穷。」数日,愈自往视,令其属秦济,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是夕,暴风震电起溪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无鳄鱼患。 |
8 | 袁人以男女为隶,过期不赎,则没入之。愈至,悉计庸得赎所没,归之父母七百馀人,因与约,禁其为隶。召拜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 |
9 | 镇州乱,杀田弘正而立王廷凑。诏愈宣抚。既行,众皆危之。元稹言:「韩愈可惜。」穆宗亦悔,诏愈度事从宜,无必入。愈曰:「安有受君命而滞留自顾?」遂疾驱入。廷凑严兵迓之,甲士陈庭。既坐,廷凑曰:「所以纷纷者,乃此士卒也。」愈大声曰:「天子以公为有将帅材,故赐以节,岂意同贼反邪?」语未终,士前奋曰:「先太师为国击朱滔,血衣犹在,此军何负朝廷,乃以为贼乎?」愈曰:「以为尔不记先太师也。若犹记之,固善。且为逆与顺利害,不能远引古事,但以天宝来祸福,为尔等明之。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梁崇义、朱滔、朱Г、吴元济、李师道,有若子若孙在乎?亦有居官者乎?」众曰:「无。」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归朝廷,官中书令,父子受旗节。刘悟、李皆大镇,此尔军所共闻也。」众曰:「弘正刻,故此军不安。」愈曰:「然,尔曹害田公,又残其家矣,复何道?」众乃欢曰:「侍郎语是。」廷凑恐众心动,遽麾使去,因泣谓愈曰:「今欲廷凑何所为?」愈曰:「神策六军之将,如牛元翼比者不少,但朝廷顾大体,不可弃之。公久围之,何也?」廷凑曰:「即出之。」愈曰:「若尔,则无事矣。」会元翼亦溃围出,廷凑不追。愈归奏其语,帝大悦,转吏部侍郎。时宰相李逢吉恶李绅,欲逐之,遂以愈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诏不台参,而除绅中丞。绅果劾奏愈,愈以诏自解,其后文刺纷然。宰相以台府不协,遂罢愈为兵部侍郎,而出绅江西观察使。绅见帝得留,愈亦复为吏部侍郎。长庆四年卒,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文。 |
10 | 愈性明锐,不诡随,与人交,终始不少变。成就后进士,往往知名。经愈指授,皆称「韩门弟子」。愈官显,稍谢遣。凡内外亲若交友无后者,为嫁遣孤女而恤其家。嫂郑丧,为服期以报。 |
11 | 每言文章,自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后,作者不出世,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树立,成一家言。其《原道》、《原性》、《师说》等数十篇,皆奥衍闳深,与孟轲、扬雄相表里,而佐佑《六经》云。至它文造端置辞,要为不袭蹈前人者。然惟愈为之,沛然若有馀,至其徒李翱、李汉、皇甫从而效之,遽不及远甚。从愈游者,若孟郊、张籍,亦皆自名于时。 |
12 | 赞曰:唐兴,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纲,文弊质穷,蛙俚混并。天下已定,治荒剔蠹,讨究儒术,以兴典宪,熏酿涵浸,殆百馀年,其后文章稍稍可述。至贞元、元和间,愈遂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倡,障堤末流,反元刂以朴,伪以真。然愈之才,自视司马迁、扬雄,至班固以下不论也。当其所得,粹然一出于正,刊落陈言,横骛别驱,汪洋大肆,要之无抵牾圣人者。其道盖自比孟轲,以荀况、扬雄为未淳,宁不信然?至进谏陈谋,排难恤孤,矫拂俞末,皇皇于仁义,可谓笃道君子矣。自晋讫隋,老、佛显行,圣道不断如带。诸儒倚天下正议,助为怪神。愈独喟然引圣,争四海之惑,虽蒙讪笑,合而复奋,始若未之信,卒大显于时。昔孟轲拒杨、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馀载,拨衰反正,功与齐而力倍之,所以过况、雄为不少矣。自愈没,其言大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 |
13 | 文录序赵德昌黎公,圣人之徒欤!其文高出,与古之遗文不相上下。所履之道,则尧、舜、禹、汤、文、武、周、孔、孟轲、扬雄所授受服行之实也。固已不杂其传,由佛及聃、庄、杨之言,不得干其思,入其文也。以是光于今,大于后,金石焦铄,斯文灿然。德行道学文庶几乎古。蓬茨中,手持目览,饥食渴饮,沛然满饱,顾非适诸圣贤之域,而谬志于斯,将所以盗其影响。僻处无备,得以所遇,次之为卷,私曰《文录》,实以师氏为请益依归之所云。 |
14 | 记旧本韩文后】 |
15 | 予少家汉东,汉东僻陋无学者,吾家又贫无藏书。州南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彦辅,颇好学。予为儿童时,多游其家,见其弊筐贮故书在壁间,发而视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略颠倒无次第。因乞李氏以归,读之。见其言深厚而雄博,然予犹少,未能究其义,徒见其浩然无涯,若可爱。是时天下学者,杨、刘之作,号为「时文」,能者取科第,擅名声,以夸荣当世,未尝有道韩文者。予亦方举进士,以礼部诗赋为事。年十有七,试于州,为有司所黜。因取所藏韩氏之文复阅之,则喟然叹曰:「学者当至于是而止尔!」固怪时人之不道,而顾己亦未暇学,徒时时独念于予心,以谓方从进士干禄以养亲。茍得禄矣,当尽力于斯文,以偿其素志。后七年,举进士及第,官于洛阳。而尹师鲁之徒皆在,遂相与作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补缀之。求人家所有旧本而校定之。其后天下学者,亦渐趋于古,而韩文遂行于世,至于今盖三十馀年矣。学者非韩不学也,可谓盛矣! |
16 | 呜呼!道固有行于远而止于近,有忽于往而贵于今者。非惟世俗好恶之使然,亦其理有当然者。故孔、孟惶惶于一时,而师法于千万世。韩氏之文,没而不见者二百年,而后大施于今。此又非特好恶之所上下,盖其久而愈明,不可磨灭,虽蔽于暂,而终耀于无穷者,其道当然也。予之始得于韩也,当其沉没弃废之时。予固知其不足以追时好而取势利,于是就而学之,则予之所为者,岂所以急名誉而干势利之用哉?亦志乎久而已矣!故予之仕,于进不为喜,退不为惧者,盖其志先定,而所学者宜然也。 |
17 | 集本出于蜀,文字刻画,颇精于今世俗本,而脱缪尤多。凡三十年间,闻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其最后卷帙不足,今不复补者,重增其故也。予家藏书万卷,独《昌黎先生集》为旧物也。呜呼!韩氏之文之道,万世所共尊,天下所共传而有也。予于此本,特以其旧物而尤惜之。 |
18 | 潮州韩文公庙碑】 |
19 |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矣。故申、吕自岳降,而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吾善养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
20 | 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其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而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欢趋之。卜地于州城南七里,期年而庙成。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念于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七年,诏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为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词曰: |
21 | 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走且僵。灭没倒景不可望,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疑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鲛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暴牲鸡卜羞我觞。于粲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 |
22 | 韩昌黎集序 |
23 | 门人李汉编。 |
24 | 文者,贯道之器也。不深于斯道,有至焉者不也?《易》繇爻象,《春秋》书事,《诗》咏歌,《书》、《礼》剔其伪,皆深矣乎。秦汉已前,其气浑然,迨乎司马迁、相如、董生、扬雄、刘向之徒,尤所谓杰然者也。至后汉、曹魏,气象萎薾,司马氏已来,规范荡悉。谓《易》已下,为古文,剽掠潜窃为工耳,文与道蓁塞固然莫知也。 |
25 | 先生生于大历戊申。幼孤,随兄播迁韶岭。兄卒,鞠于嫂氏,辛勤来归。自知读书为文,日记数千百言。比壮,经书通念晓析,酷排释氏,诸史百子,皆搜抉无隐。汗澜卓踔,ち泫澄深,诡然而蛟龙翔,蔚然而虎凤跃,锵然而韶钧鸣。日光玉洁,周情孔思,千态万貌,卒泽于道德仁义,炳如也。洞视万古,愍恻当世,遂大拯颓风,教人自为。时人始而惊,中而笑,且排先生益坚,终而翕然随以定。呜呼,先生于文,摧陷廓清之功,比于武事,可谓雄伟不常者矣! |
26 | 长庆四年冬,先生殁。门人陇西李汉辱知最厚且亲,遂收拾遗文,无所失坠。得赋四,古诗二百一十,联句十一,律诗一百六十,杂著六十五,书启序九十六,哀词祭文三十九,碑志七十六,笔砚《鳄鱼文》三,表状五十二,总七百,并目录合为四十一卷,目为《昌黎先生集》,传于代。又有注《论语》十卷,传学者;《顺宗实录》五卷,列于史书,不在集中。 |
27 | 先生讳愈,字退之,官至吏部侍郎,馀在国史本传。 |
28 | 叙说宋景文公云:柳柳州为文,或取前人陈语用之,不及韩吏部卓然不丐于古,而一出诸己。 |
29 | 苏明允上欧阳书云:《孟子》之文,语约而意深,不为巉刻斩绝之言,而其锋不可犯。韩子之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鱼鼋蛟龙,万怪遑惑,而抑绝蔽掩,不使自露,而人望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视。 |
30 | 东坡云:杜诗、韩文、颜书、左史,皆集大成也。又云:唐之古文,自韩愈始。其后学韩而不至者为皇甫,学皇甫而不至者为孙樵。自樵以降,无足观矣。 |
31 | 山谷《与王观复书》云:杜子美到夔州后诗,韩退之自潮州还朝后文章,皆不烦绳削而自合矣。又云: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盖后人读书少,故谓韩、杜自作此语耳。又《答洪驹父》云:诸文皆好,但少古人绳墨耳。可更熟读司马子长、韩退之文章。 |
32 | 秦少游云:探道德之理,述性命之情,发天人之奥,明死生之变,此论理之文,如列御寇、庄周之作是也。别黑白阴阳,要其归宿,决其嫌疑,此论事之文,如苏秦、张仪之所作是也。考同异,次旧闻,不虚美,不隐恶,人以为实录,此叙事之文,如司马迁、班固之所作是也。原本山川,极命草木,比物属事,骇耳目,变心意,此托词之文,如屈原、宋玉之所作是也。钩庄、列之微,挟苏、张之辩,摭迁、固之实,猎屈、宋之英,本之以《诗》、《书》,折之以孔氏,此成体之文,如韩愈之所作是也。盖前之作者多矣,而莫有备于愈;后之作者亦多矣,而无以加于愈,故曰:总而论之,未有如韩愈者也。 |
33 | 陈后山云:杜之诗法,韩之文法也。诗文各有体,韩以文为诗,杜以诗为文,故不工耳。 |
34 | 李方叔云:东坡教人读《战国策》,学说利害;读贾谊、晁错、赵充国章疏,学论事;读《庄子》,学论理性。又须熟读《论语》、《孟子》、《檀弓》,要志趣正当;读韩、柳令记得数百篇,要知作文体面。 |
35 | 凡例是集庆元间魏仲举刊《五百家注》,引洪兴祖、樊汝霖、孙汝听、韩醇、刘崧、祝充、蔡元定诸家注文,未免冗复,而方崧卿《举正》、朱子校本《考异》,却未附入,读者病之。今以朱子校本《考异》为主,而删取诸家要语附注其下,庶读是书者,开卷晓然。今举凡例于左。 |
36 | 一,朱子《考异》凡例,见于《文集序》首,并仍其旧。 |
37 | 一,阁、京、杭、蜀、石本异同,已见朱子《考异》凡例,今更加雠校,是正颇多,观者当自知之。 |
38 | 一,注引经子史等事,则书于《考异》之上,释音则附其下。 |
39 | 一,小圈下今按云云者,并是《考异》全文。 |
40 | 一,注引经子史书传事为证者,则入。如集中有关系时政及公卿拜罢月日,更博采《新》、《旧史》、《唐登科记》附益之。 |
41 | 一,旧注引某氏云者,今仿朱子《离骚集注》例,皆删去,惟《考异》下有纠方之缪者则存之,如《复志赋》「谁无施而有获」所辩之类是也。 |
42 | 一,先儒议论有关系者,随所闻见增入,如《闵己赋》「固哲人之细事兮」,东坡《颜乐亭记》,尝有评议;《元和圣德诗》「婉婉弱子,赤立伛偻」,南轩所议之类是也。 |
43 | 一,正文或有疑字,并依《考异》文从囗,如《蓝田县丞厅壁记》「再进再屈囗人」之类是也。 |
44 | 一,皇朝庙讳,诸本多易本字,如「贞元」作「正元」之类,非临文不讳之义,徒失古意。今例:但空本字点画;若唐讳,如以「丙」为「景」,以「民」为「人」之类,却存古不改。 |
45 | 一,《考异》于正文本字,或一字或二字并提起。今例:如本字在句未,即入注脚,不复重出句读中;或一两字各有《考异》,并总附于一句之下。 |
46 | 《韩集点勘》书后近代吴中徐氏东雅堂,刊韩集,用宋末廖莹中世糸采堂本。其注采建安魏仲举五百家注本为多,间有引他书者,仅十之三。复删节朱子单行《考异》,散入各条下,皆出莹中手也。莹中为贾似道馆客,事迹见《宋史·似道传》。其人乃粗涉文艺,全无学识者。其博采诸条,不特遴择失当,即文义亦多疏舛。阅者但取魏本及《考异》全文互勘,得失立辨矣。莹中之败,在德元年,则书出德前可知。徐氏刊此本,不著其由来,殆深鄙莹中为人,故削其氏名并开板岁月耶。今世糸采堂韩集与莹中所辑似道悦生堂禊帖,并为世所希有矣。廖为闽中著姓,世有眉寿,高曾多及见曾玄,故以世糸采名堂。朱子高第廖子晦,亦其裔也。至于莹中,遂以相门狎客,ㄨ其家声,而犹遵奉朱子之书。盖先世之绪言犹在,不敢忘渊源所自也。雍正丁未春日,长洲陈景云书。不敢忘渊源所自也。雍正丁未春日,长洲陈景云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