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朱家那老子和婆子鬧起來,道俺家嫁了他兒媳婦也。眾親眷勸散了,著去尋覓。他這幾日必然要告宮。今日敢待來也。萬貫家財一旦休,有兒盡可慰窮愁。誰知世態炎涼甚,夙世姻緣變作仇。老漢朱太公是也。我已先有錢來,天火燒了家緣家計,如今窮了。這裡大戶裴太公家,一個女孩兒,年一十八歲,生得十分有顏色,自小里割衫襟為定,家裡做媳婦。這老子見俺家貧,便來買休,悔這一樁親事,我兩口兒不肯。他前日走來,道俺孩兒拐了他女兒。那老子必定將我媳婦兒嫁與別人了。怎肯幹罷?他這幾日跟尋不著,今日好共歹,我和他見官去者。你還我兒媳婦來。你還我女孩兒來。我和你告官去咱。今日來至黑風山,見一簇人鬧,為甚麼來?師父,老漢姓朱,止生這個孩兒,自小與裴太公女兒,割衫襟為定。誰知運蹇,天火燒了家緣家計,窮了。這老子便生悔心,我兩口兒堅執不肯。他前日走將來,道我孩兒拐了他女兒。那老兒必定將我兒媳婦,嫁與別人了。我今日和他去見宮哩。善哉!善哉!有如此事?兀那老兒,你姓裴?我姓裴。你休鬧,你休鬧。要你的女兒,當來問我。你的女兒,不長不短,生得大有顏色,小名喚作海棠。是麼?你這胡孫,又惹事了。你怎麼知道?休問我知道不知道,有一個小曲兒,喚做[朝天子]。 |
2 | 中呂朝天子老裴,聽啟,我一一言詳細。朱家兒子是他的女婿,未能勾成佳配。一個為有家財,一個因無家計,被妖魔攝在洞里。哥哥,你怎得知道?你問我,怎知,就裏?且莫要左右打睃,則這一個手帕兒是何人的? |
3 | 正是俺孩兒的。哥哥,你那裡見他來?行者,你如何得知來?聽弟子細說一遍:老裴,俺師父是大唐三藏國師,欲往西天取經,夜來至一莊院借宿。師父睡了,我睡不著,山上去閒看。則見半山腰,有一人光紗帽子黑面皮,抱著個女子飲酒,著那女子唱[念奴嬌]。我看了,班起一塊大石,調打下去,一聲響亮,不見了那廝。則見一個女子,言稱我是裴太公的女兒,小字海棠,許朱太公家為兒婦,我爺娘不肯。我每夜燒香禱告,忽見朱郎來,言道我家貧,特來取你來。卻被此妖魔化作朱生模樣,將我攝在此間。你與我寄個家信去者。我道將甚麼為信?他便與了我這個手帕。從頭一一都道,恁孩兒便知著落。他吃妖魔殘破城池,你兩個是家刷鬧。請師父到俺家裡商議。哥哥,不知是甚麼妖魔?山神土地安在?師父稽首。土地,兀那裴太公的女兒,是何妖怪攝去?小聖亦然不知。當年八月十五夜,則見在黑松林內,現出本像,蹄高八尺,身長一丈。仔細看來,是個大豬模樣。想是個豬精?我去料持他。行者,索用機謀,休要膽大心粗。耐何得親自下手,耐何不得呵,索尋後巷王屠。行者,你須要小心在意者。昨夜吃了那一驚,今日身子不快活。那行者說與我寄書,知他何如?朱郎出去,從早至今未回。幾個女伴相陪,安排下果桌,等朱郎來。好一派山景也呵。 |
4 | 正宮端正好雨初收,雲才散,山風惡羅袂生寒。澄澄月色如銀爛,倚闌凝眸看。 |
5 | 蠻姑兒看間,興闌,颼颼風色,颯颯秋聲,一陣愁煩痛心肝。想家何在?見應難,望雲樹沉沉在眼。 |
6 | 滾繡球這些時懶將玉粒餐,偷將珠淚彈,端的是不茶不飯,思昏昏恰便似一枕槐安。身邊有數的人,眼前無數的山,聽了些水流深澗,野猿聲啼破高寒。碧悟露冷冰肌瘦,紅葉秋深血淚乾,改盡朱顏。 |
7 | 叨叨令有時俯視溪流看,更險似單騎羸馬連雲棧。一聲鶴唳青松澗,更慘似琵琶聲裏君恩斷。兀的不悶殺人也麼哥,兀的不悶殺人也麼哥。幾時能勾一杯末盡笙歌散。 |
8 | 閒話之間,早來到洞裡了也。兀那娘子在那裡?我已報信你家太公了。你與我去來。多謝神聖。 |
9 | 伴書生往常時綠窗下拈針也懶,繡幕裏那身也慢。今日個一朵行雲滿空裡散,比乘風的列子皆虛幻。攜雲帶雨誰曾慣?問何處是巫山。 |
10 | 笑和尚雲昏昏迷型眼,霧隱隱遮蒼漢,氣籲籲地流香汗。似、似、似,雞鳴度函谷關,如、如、如,馬跳過關良灘。別無甚與你餞行,別無計鎖你雕鞍。來、來、來,我親自禮拜你三千萬。 |
11 | 拜多少得飽! |
12 | 孫悟空久不見來,此時想必到也?小娘子來到恁家裡了。 |
13 | 倘秀才山洞取消磨了粉顏,草堂上流乾了淚眼。謝師父與我鞭梢一指間,好著我松寶釧,淡眉山,裙腰兒旋劃。 |
14 | 親家都來相見者。兀那女子,不知攝你者是何妖怪?妾也不知,但醉後則說,他怕二郎細犬。我問土地,他說是豬精。龍君、沙和尚,同師父在莊上住,我去拿那妖怪。但不知他法力如何。我降得,便自降他;降不得,直至普陀,告觀世音,差二郎來收他,絕了你兩家後患。重生父母,再長爹娘。吾弟用心。慈悲大展方成道,嗜欲休貪是出家。小心在意,疾去早回。你兩個老的,擇個好日子,著兒女合配了者。謹依法旨。 |
15 | 滾繡球我今日得救還,草舍間,免了些短籲長嘆,使爺娘兒女心安。托賴著師父的恩,行者儇,救得我百餘無難。急回來春事闌珊,殘花落盡胭脂色,綠葉陰成翡翠班,枉在塵寰。 |
16 | 尾早則不喬林鶯去歌聲慢,寶鑒鸞孤舞影單。子父團圓喜無限,夫妻逑合各為難。感謝吾師端的是世間罕。 |
17 | 且留師父歇一宵,明日早行。叵耐裴老無禮,將我渾家取歸家去了。他分付著我來他家做女婿,我尋思來,也好,強如洞裡茶飯不便當。只就今日我到他家去走一遭。昨日孫悟空去拿豬精,尚未回來。我且在此等侯者。我去拿那個豬,誰想他不在洞里。今日直在裴公莊上等他,定個計策。他敢自來也。將你女孩兒別處安頓了,我卻穿了他的衣裳,在他房裡坐。那魔軍來時,你著他入房來,我料持他。遠遠望見一個黑漢子,敢是那豬來也。你是誰?我是你女婿,怎不認得我?少吃你會親茶飯,故不認得你。丈人,我的娘子臥房在那裡?這是小姐臥房,你請入去。姐姐,你等我同來家,便先來了。呀!好粗腿也。我唱一個與你聽。 |
18 | 雙調雁兒落你想像賦高唐,我雲雨夢襄王。咱正是細棍逢粗棍,長槍對短槍。 |
19 | 么你休恁輕狂,我和你一合相。咱是個引不動嬌娘,卻便是孫豬範霸王。 |
20 | 報、報!師父吃那魔軍攝去了也。不知這妖魔何等樣物,小娘子說道,他則怕二郎細犬。俺同見觀音佛,著二郎來救俺師父去來。 |
21 | 第十六折細犬禽豬 |
22 | 不周山破戮天吳,曾把共工試太阿。誰數有窮能射日?某高擔五岳逐金烏。小聖灌口二郎神是也,奉觀世音法旨,救唐僧走一遭。 |
23 | 越調鬥鵪鶉看了些日月盈虧,山河變遷。灌口把威施,天涯將姓顯。郭壓直把皂鷹擎,金頭奴將細狗牽。背著弓弩,挾著彈丸。濯錦江頭,連雲棧邊。 |
24 | 紫花兒序伏得些山神恐懼,木客潛藏,木獸拳攣。悶來時擔山趕日,閒來時接草量天。安然,寒暑相催不記年。物隨時變,脆似松枝,海變做桑田。 |
25 | 金蕉葉正待要掃箏擘阮,忽受取觀音差遣。西天路妖魔萬千,保護著唐僧庶免。 |
26 | 叫神將,你與我緊把住洞口,看那妖怪甚麼面目? |
27 | 調笑令來到這洞邊,叫聲喧,休猜做落日山空啼杜鵑,天兵布得山川通。上聖,這廝神通廣大,神力周全。孫行者說言在駟馬之前,你道他神通廣大自專,則好深山裡唬地瞞天。 |
28 | 禿廝兒雲氣重天兵頓顯,霧風狂天地相連,黃風從地卷。休遲滯,莫俄延,相纏。 |
29 | 二郎神,我與你有甚冤仇,你來拿我?兀那魔軍,我奉觀音法旨,特來拿你。你若真心皈依我佛,與你拜告觀世音,著你也成正果。若不皈依,著你死於細犬口中。別人怕你,偏我不怕你。 |
30 | 聖藥王嘴臉似黑炭團,部從似火肉然,休猜做玉簪珠履客三千,一壁廂畫角鳴,一壁廂鑼鼓喧,休猜做笙歌引至畫堂前,一片怪膽大如天。那豬精,你敢與我相持麼?怕甚麼賭鬥? |
31 | 麻郎兒郭壓直威風不展,孫行者筋力俱虵。鬥到三千合精神越顯,潑妖物小聖也難辨。左右神將,快將細犬,咬那魔軍。 |
32 | 么便遣,快牽,細犬,見本相直奔跟前。黑面郎心驚膽顫,逃命走洞門難戀。 |
33 | |
34 | 拙魯速這犬展草力應全,護家志當虔。禦賊的性堅,吠形的意專。顧兔逐狐那輕健,忒伶俐個容他寬轉,則一口咬番在坡岸前。上告二郎大聖,出家人以慈悲為念,救物為心。望神聖看佛天三寶之面,饒這魔軍,與弟子護法者。 |
35 | 么潑妖魔,世不然,告吾師,煞可憐。你若是肯放心願,跟後趨前,莫生狂顛,一性參禪,將你那害生靈的冤孽免。 |
36 | 謹依法旨。唐僧,沿路小心,俺自保障你者。 |
37 | 尾去心緊似離弦箭,到前去如何動轉?魔女國孽冤深,火焰山禍難遣。 |
38 | 正名朱太公告官司 |
39 | 裴海棠遇妖怪 |
40 | 三藏托孫悟空 |
41 | 二郎收豬八戒 |
42 | ★第五本 |
43 | 萬里韶光應節來三天寶籙徹明開 |
44 | 分明龍女擎珠出疑是仙人帶月回 |
45 | 第十七折女王逼配 |
46 | 自離了黑風山,來到女人國。孫行者,女人國里何好?師父,弟子銅筋鐵骨,火眼金睛,金俞石屁眼,擺錫雞巴。師父若怕拚,我做弟子不著。既到此間,怕得許多?只得向前。通關先打去了,俺入城去來。子童女人國王。俺一國無男子,每月滿時,照井而生。俺先國王命使漢光武皇帝時入中國,拜曹大家為師,授經書一車來國中。至今國中婦人,知書知史,立成一國,非同容易也呵。 |
47 | 仙呂點絳唇寶殿生香,美人扶向,瑤階上。列七寶旌幢,端坐泥金亢。 |
48 | 混江龍我怕不似嫦娥模樣,將一座廣寒宮移下五雲鄉。兩般比諭,一樣淒涼。嫦娥夜夜孤眠居月窟,我朝朝獨自守家邦。雖無那強文壯武,宰相朝郎,列兩行脂粉,無四野刀槍。千年只照井泉生,平生不識男兒像。見一幅畫來的也情動,見一個泥塑的也心傷。 |
49 | 昨日有通關打來說道:大唐國師,去西天取經,從俺地面過。俺索接他去。 |
50 | 油葫蘆說他幾載其間離了大唐,來到俺地方,安排香案快疾忙。今日取經直過俺金階上,抵多少醉鞭誤入平康巷。我是一個聰明女,他是一個少年郎。誰著他不明白搶入我花羅網,准備著金殿鎖鴛鴦。 |
51 | 天下樂穩情取和氣春風滿畫堂,宰下肥羊,安排的五味香,與俺那菜饅頭的老兄騰了肚腸。陪妝奩留他做丈夫,舍身軀與他做正房,可知道男兒當自強。 |
52 | 貧僧來至女國,夢寐間有韋馱尊天來報,有一場魔障來也,龍天未知是何魔障?來到國內,報複去,大唐國師求見。早知師父到來,自合遠接。接待不及,勿令見罪。難消,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是好一個和尚也呵。 |
53 | 那叱令身才兒俊長,加持得鬼王;容貌兒善良,修持得梵正;胸襟兒紀綱,扶持得帝王。頭如藍靛青,語似春雷壯,這和尚端的非常。 |
54 | 將酒來,與師父接風。小僧不飲酒,不茹葷。 |
55 | 鵲踏枝執方尊瀉瓊漿,露春蔥捧瑤觴。娘娘,及早修業,無常有限者。但能勾兩意多情,盡教他一日無常。天魔女邪施伎倆,敢是你個釋迦佛,也按不住心腸。 |
56 | 娘娘,我師父是童男子,吃不得大湯水,要便我替。善哉!善哉!我是出家人。 |
57 | 寄生草直裰上胭脂污,袈裟上膩粉香。似魔騰伽把阿難攝在淫山上,若鬼子母將如來圍定在靈山上,巫枝祗把張僧拿住在龜山上。不是我魔王苦苦害真僧,如今佳人個個要尋和尚。 |
58 | 小行與娘娘驅兵將作朝臣,你饒了俺師父者。 |
59 | 么徒弟每諸般勸,師父獨自慌。俺女兵不用猴為將,女王豈用豬為相?如今女娘都愛唐三藏。你休癡迷修行今世有來生,我則待長江後浪催前浪。這正殿上不是說話的去處,俺兩個後殿裏去來。孫悟空救我。我自也顧不得。唐僧,我和你成其夫婦,你則今日就做國王,如何?善哉!我要取經哩。 |
60 | 六么序香馥鬱銷金帳,光燦爛白象床,俺兩個破題兒待弄玉偷香。聽得說天地陰陽,自有綱常,人倫上下,不可孤孀。俺這裏天生陰地無陽長,你何辜不近好婆娘?浮屠盡把三綱喪。佛教自是一家。說你那佛怎麼?孔夫子文章貫世,天下傳揚。 |
61 | 你如何知有個孔夫子?俺先國王,曾使人去授得曹大家五經三史,都知人倫故事。 |
62 | 么你雖奉唐王,不看文章。舜娶娥皇,不告爺娘。後代度量,孟子參詳。他父母非良,兄弟參商,告廢了人倫大綱,因此上自上張。你非比俗輩兒郎,沒來由獨鎖空房。不從咱除是飛在天上,箭射下來也待成雙。你若不肯呵,鎖你在冷房子里,枉熬煎得你鏡中白發三千丈。成就了一宵恩愛,索強似百世流芳。 |
63 | 誰救貧僧也。某韋馱尊天是也。奉觀音法旨,去救唐僧走一遭。潑賤人,怎敢毀吾師法體?你是何人,直走到臥房裡來? |
64 | 金盞兒披金甲貌堂堂,持寶杵氣昂昂。莫不是淹藍橋燒祆廟的醃神將?比唐僧模樣更非常。吾神三十老,完為童子身。特來護法來。又是個柳下惠、顏叔子。焦則麼那村柳舍?叫則麼那口吞顏郎?你整村了三十載,他幹過了二十霜。若不送師父出來,一杵打你做泥塵。 |
65 | 尾我無緣保的他無恙,鬧炒起花燭洞房。怕甚麼深院沉沉秋夜長,決撒了帽兒光光。恨韋郎,不做周方,我不道的惱亂蘇州刺史腸。我如今去,我這裡收拾下畫堂,埋伏下兵將,等回來拿住再商量。 |
66 | 唵,孫行者安在?唵,乃佛敕。諸神拱聽。行者,貧僧若非尊神護持,幾毀法體。行者,好生護持師父去者。孫行者聽我叮嚀:和師父疾便登程。見花酒休生凡性,莫誤了西天取經。行者,我們十分虧神天護持,脫了此一難。我且問你,我吃女王拿住,你每三個怎的脫身?師父,聽行者告訴一遍:小行被一個婆娘按倒,凡心卻待起。不想頭上金箍兒緊將起來,渾身上下骨節疼痛,疼出幾般兒蔬菜名來:頭疼得髮蓬如韭菜,面色青似蓼牙,汗珠一似醬透的茄子,雞巴一似醃軟的黃瓜。他見我恰似燒蔥,恰甫能忍住了胡麻。他放了我,我上了火龍馬脊梁,直走粉牆左側。聽我有個曲兒,喚做寄生草。 |
67 | 寄生草豬八戒籲籲喘,沙和尚悄悄聲。上面的緊緊往前掙,下面的款款將腰肢應。我端詳了半晌空傒幸,他兩個忙將黑物入火爐,我則索閒騎白馬敲金鐙。 |
68 | 師父,趁著人健馬飽,趲行去來。 |
69 | 第十八折迷路問仙 |
70 | 自離了女人國,行經一個月期。不知前至那裡,得個地方人,問他問路兒也好。遠遠地漁鼓、筒子響,俺緊腳步趕將去,問他一聲。山兮山兮高,水兮水兮深。山高摩世界,水深流古今。百年惟有山水在,英雄豪士何所尋?道可道人莫毀,名可名就裏難言。若離得酒色財氣,便堪為塵世神仙。 |
71 | 南呂玉交枝貪杯無厭,每日價汛流霞瀲灩。子云嘲謔防微漸,托鴟夷彩筆拈。季鷹好飲豪興添,憶蓴鱸只為葡萄釅。倒玉山恁般瑕玷,又不是周晏相沾。糟醃著葛仙翁,曲埋那張孝廉。恣狂情,誰與砭?英雄盡你誇,富貴饒他占,則這黃壚畔有禍殃,玉缸邊多危險,酒呵,播聲名天下嫌。 |
72 | 么待誰來挂念?早則是桃腮杏臉。巫山洛浦皆虛艷,把西子比無鹽。那裡有佳人將四德兼,為龍犛衾枕是干戈漸。錦片似江山著敵斂,可曾悔戀了穠纖。醉彎釵,間寶奩,這風情,怎強譫?眼見墜樓人,猶把臨春占。笑男兒自著鞭,嘆菏娥藏刀劍。色呵,播聲名天下嫌。 |
73 | 么富豪的偏儉,奢華的無過是聚斂。王戎、郭況心無厭,擁金穴握牙簽。可知道分金鮑叔廉,煞強如牢把銅山占。晉和嶠也多褒貶,恰便是朱方聚殲。有齒的焚身,多財的要謙。斗量珠,樹系縑,刑傷為美姝,殺伐因求劍。空有那萬貫錢,到底來亡溝塹。財呵,播聲名天下嫌。 |
74 | 么英雄氣焰,貔虎般不能收斂。夷門燕市皆為僭,空傒槅枉威嚴。探丸厲刃掀紫髯,笑談落得填坑塹。盡淋漓一腔丹慊,惹傍人血淚橫沾。冷覷王侯,暖守兵鈐。發衝冠,雄猛添,驚皇博浪椎,寂寞烏江劍。恁忘了泡影與河山,算相爭都無饜。氣呵,播聲名天下嫌。 |
75 | 行至深山曠野之中,不知是那裡?遠遠的樹林之間,有個採藥仙人,問路咱。前面採藥仙人,指路咱。 |
76 | 醉鄉春打漁鼓高歌興添,採靈芝快樂無厭。大叫高呼,前遮後掩。遠量度,近觀瞻,謹廉禮謙,休猜我做避世陶潛。 |
77 | 俺是大唐三藏國師,欲往西天取經,過此迷了路途。故此問你咱。恁非凡人也,誰能得到這裡? |
78 | 雙調小將軍過女人國甚巇險,有無限惡威嚴。若要到西天峻峰尖,一路上苦偏多無甚甜。指我去路咱。俺此間不五百里,有一山,名曰火焰山。山東邊有一女子,名曰鐵扇公主。他住的山,名日鐵嵯峰。使一柄鐵扇子,重一千餘斤,上有二十四骨,按一年二十四氣,一扇起風,二扇下雨,三扇火即滅,方可以過。 |
79 | 清江引火焰山委實形勢險,我一胞尿溺,也溺死了他。行者,休要胡說。使不著你妝風漢。全憑鐵扇風,常言道:水火無情,不用吹毛劍,我問他借扇子,肯便肯,不肯呵,我與他勢不兩立。他的法寶,你人力怎鬥得?他敢著你滴溜溜的半空似秋葉般颭。雖然於路艱難,卻有無限之景。 |
80 | 碧玉霄瀑布簽寒,澗落水簾,木繞山尖,猿嘯虎張髯。仗法力則可行,無神通休強參。將山色來瞻,似碧玉無瑕玷。苦辛不厭,大發慈悲念。師父趲行者。 |
81 | 隨尾玉鞭緊緊催金革占,火焰山千難萬險。早求法力到西天,莫把殘軀葬山崦。 |
82 | 來至火焰山,如何得過去?行者,怎生是好?師父,山這邊有人家,你且歇下。著弟子直到鐵嵯峰,尋鐵扇公主,借扇子來,著師父過去。你疾去早來,休著我記挂你。來到鐵嵯峰。人說鐵扇公主,知他有丈夫沒丈夫?好模樣也不好?我且問山神土地,便知明白。唵!山神土地安在?小聖本處山神是也。唵!乃法敕,萬神咸聽。不知那位尊神呼召,小聖上前參見。尊神稽首。我乃大唐三藏國師弟子,通天大聖孫行者。我問鐵扇公主在那裡住?在正尖峰下住。他有丈夫沒丈夫?沒丈夫。他肯招我做女婿麼?肯。怎知便肯?人物好歹選中。我問他借扇子去。小聖不敢說,行者自詳論。著他一扇子,扇做風胡孫。我不信輸與一個婆娘。我且到他洞門前走一遭。 |
83 | 第十九折鐵扇凶威 |
84 | 妾身鐵扇公主是也,乃風部下祖師,但是風神皆屬我掌管。為帶酒與王母相爭,反卻天宮,在此鐵嵯山居住,到大來是快活也呵。 |
85 | 正宮端正好我在巽宮裏居,離宮裏過,我直滾沙石撼動娑婆。天長地久誰煞得我?把世界都參破。 |
86 | 滾繡球孟婆是我教成,風神是我正果。我和驪山老母是姊妹兩個,我通風他通火。角木蛟、井木犴是叔伯親,斗木獬、奎木狼是舅姑哥。當日宴蟠桃惹起這場災禍,西王母道他金能欺風木催槎。當日個酒逢知己千鐘少,話不投機一句多,死也待如何?俺這裡鐵嵯峰,好景致也呵。 |
87 | 倘秀才明月照疏林花果,寒露滴空山薜蘿。四面青山緊圍裹,松梢聞鶴唳,洞門看猿過,與凡塵間闊。 |
88 | 我一柄扇子,重一千餘斤,上有二十四骨,按二十四氣。此般兵器,三界聖賢,不可量度。單鎮南方火焰山,若無此扇,諸人不可過去。好扇子呵。 |
89 | 滾繡球這扇子六丁神巧鑄成,五道神細打磨,閻浮間並無二個,上秤稱一千斤猶有餘多。管他二十四氣風,吹滅八十一洞火,火焰山神見咱也膽破,惱著我呵登時間便起干戈。我且著扇扇翻地獄門前樹,卷起天河水波,我是第一洞妖魔。 |
90 | 小鬼,對恁公主說,大唐三藏國師摩合羅俊徒弟孫悟空來求見,借法寶,過火焰山咱。我知道,這胡孫是通天大聖孫行者。著他過來。弟子不淺,娘子不深。我與你大家各出一件,湊成一對妖精。小行特來借法寶,過火焰山。這胡孫無禮。我不借與你。 |
91 | 叨叨令我這片殺人心膽大來大,救人命志少些兒個。師父過不得火焰山,特來相投。你道是火焰山師父實難過,則這個鐵嵯峰的魔女能行禍。休得要閒中尋鬧也波哥,休得要閒中尋鬧也波哥,則你那禿髑髏敢禁不得剛刀剁。這賊賤人好無禮。我是紫雲羅洞主,通天大聖。我盜了老子金丹,煉得銅筋鐵骨,火眼金睛,金俞石屁眼,擺錫雞巴。我怕甚剛刀剁下我鳥來?這胡孫好生無禮。我也不是你惹的。 |
92 | 白鶴子你道是花果山是祖居,鐵嵯峰是我的行窩。在彼處難比強,來此處索伏些懦。潑婆娘,我若拿住你,也不打你,也不罵你,你則猜。 |
93 | 中呂快活三惱的我無明火怎收撮?潑毛團怎敢張羅?賣弄他銅筋鐵骨自開合,我一扇子敢著你翻筋斗三千個。 |
94 | 那婆娘,出來,出來,我和你並個輸贏。 |
95 | 鮑老兒他大叫高呼勒著我,更怕我楊柳腰肢裊娜。耀武揚威越逞過,更怕我桃臉風吹得破。彎弓蹬弩,拈槍使棒,擂鼓篩鑼。 |
96 | 鬼兵那裡?將兵器來。 |
97 | 古鮑老手提著太阿,碧澄澄恰如三尺波。額攢著翠娥,惡狠狠怒如千丈火。狂旗磨.戰鼓敲,妖兵和。你便吃了靈丹數顆,爭似我風聲偏大,半合兒敢著你難撈摸。 |
98 | 這胡孫神通廣大,我贏他不得。將法寶來。 |
99 | 道和這扇子柄長面闊,鎖鐵貫嵌金磨,骨把揠薄。妖氣罩冷風多,雲端頂上觀見我。鐵棒來抽身便躲,戒刀著怎地存活?我著戒刀折,鐵棒損,力消磨。 |
100 | 柳青娘休麼,從來不以這妖魔,忒輕薄也待如何?那廝有神通難摸,藝高強名揚播。偷靈丹老子怎近他?盜蟠桃玉皇難奈何。那廝上天宮將神威挫,下人間興禍多。看著身軀大,頃刻成微末;看著東方過,頃刻向西方落。一任他鐵骨銅筋火眼睛,不索交兵,敢著他隨風一扇扇了渡江河。 |
101 | 量你個胡孫,到得那裡?這一柄扇扇著呵。 |
102 | 尾或是墮在遠岡,落在淺波,滴溜溜有似梧飄落。便是天著他有命?今生必定害風魔。吃這婆娘一扇子,扇得我滴溜溜半空中。休說甚的小孫草腹屎腸,做了四句口號,罵這弟子:婆娘忒恁高強,法寶世上無雙。不借我呵也罷,當著你熱我涼。待幹罷,去投奔觀音佛去,好歹有甚見識過去。 |
103 | 第二十折水部滅火 |
104 | 老僧觀世音是也。唐僧過不得火焰山,孫悟空來告。我差雷公、電母、風伯、雨師,箕水豹、壁水犬俞、參水猿等水部神通。水能滅火,京除此火山之害,免使後人受苦。傳吾法旨,著神將跟孫悟空去,便要同唐僧過山。風、雨、雷、電神,即時下中界。我著他火焰不能燒,刀侵斷斷壞。走石揚沙日月昏,慣將斧劈巨靈神,銀瓶瀉盡天河水,時掣金蛇送火輪。吾世守東南巽二之神,箕水豹飛簾大將軍是也。吾太乙真人部下謝仙火伴,霹靂將軍五雷使者是也。吾乃畢星屏翳之神,玄冥先生赤松子是也。吾乃南方離火之神,鞭策雷車使者列缺仙姑是也。今日西天毗盧伽尊者,前往五印度取大藏金經,被火焰山妖魔當路。我四人奉著觀音法旨,前往護持他去。須索走一遭。 |
105 | 黃鐘醉花陰驟雨滂沱電光滿,古剌剌雷聲如車轉,雲靉靆霧迷漫。天地水三官,敕令著咱將唐僧管。惡途路怎盤桓?火焰山難同春晝暖。 |
106 | 喜遷鶯又不必樵蘇炙爨,通紅一帶峰巒,遙觀,碧天將半。這山便有美玉也難枉著鳳鸞,又我甚溝澗湍。鏑箭的風威相助,淋琅般雨勢相攢。 |
107 | 出隊子把天瓢來澆灌,潺潺的水勢滿。猶勝似上元驛夜半火威寬,博望坡秋深火焰攛,赤壁山冬初火力完。 |
108 | 四門子箕水豹斑斕隱霧端,壁水犬俞緊把眉攢,參水猿左右聽呼喚。水勢溶寬,山高下不分匠段,路迢遙不見林巒。水部雄火焰消迷路平安,十萬里程受苦酸。師父力多般,餐風宿露忙投竄。宵衣旰食無攛斷,受驅馳百萬端。 |
109 | 多謝神聖,救了弟子一難。 |
110 | 寨兒令請師父上馬休遲緩,眾神人緊護攢。龍馬又奔徒弟每歡,到前途更無妖怪斷。天地知,佛法寬,敢著你同居涅盤。 |
111 | 神仗兒風神王冷氣酸,雨師雷伯兩意歡,電母施威,水神沒亂,這功勞都一般。往西天取得經完,再重來此處難顧管。奏天庭仍把諸佛喚,著火再休攛。 |
112 | 尾此去西天路過半,月不消十數遍團圓,那壁是靈鷲兩山交界管。 |
113 | 正名女人國遭險難 |
114 | 採藥仙說艱難 |
115 | 孫行者借扇子 |
116 | 唐僧過火焰山 |
117 | ★第六本 |
118 | 萬里香風下九天仙真鶴馭盡翩翩 |
119 | 一誠上達祗園地永保皇圖億萬年 |
120 | 第二十一折貧婆心印 |
121 | 脫離了紅孩兒,過了火焰山,於路虧殺龍天三寶。今日到得中天竺國,皆是諸佛羅漢之地。孫悟空,我與龍君、沙、豬慢行,你先去尋個打火做宿處,吃了飯,到靈鷲山參佛世尊。你到前面,不要妄開口說話。此處是佛國了,參禪問道的極多,不要輸了。不比你相殺到容易,禪機卻怕人。小行知道。我先行,師父慢來。孫行者去了,我們慢慢行。待他齋熟,我們掃到,吃了便入寺去。未臨佛土身偏穢,方到西天骨也輕。老身中印土人,賣胡餅為業。但來佛會,下的不參得,老身不敢入佛國去。自童時親受摩訶伽葉所教,傳得真如正覺之性,能回三毒為三淨界,回六賊為六神通,回煩惱作菩提,回無明作大智。此非外道所及也。 |
122 | 仙呂點絳唇我是個物外閒身,個中方寸,傳心印。與佛子為鄰,但過往的來參問。 |
123 | 混江龍把彈機來評論,羅裙不染世間塵。對一溪春水,臥半畝閒雲。僻性懶侵浮世事,雙昨罕識市廛人。聽雷音鐘磬,坐靈鷲山門。常開妙法,深種良根。不須文字,豈念經文。霎時見性,直下當承。腳根牢跳出陷人坑,手稍長指破迷魂陣。則為這老婆多口,致令得俗子生嗔。 |
124 | 油葫蘆休笑貧婆一世貧,穿著百衲裙,衲頭巾有一個寶珠新,妝嚴的未必能評論,儴惴的倒敢能勤慎。小行蒙師父法旨先行。這是那裡?見一人言語高,行步緊。鐵戒箍皂亢裰望前行,老母,老母。不住的老母口中頻。 |
125 | 天下樂我卻甚富住深山有遠親?老母,過路客人。我問你是何人?我是唐三藏上足徒弟。唐僧他本姓陳,我隨師父偌多時,尚不知他姓。你相去十萬里,怎生便知道來?我不出門知天下事因。你雖然守著戒律,你雖然受了苦辛,則一卷《金剛經》講未真。 |
126 | 你道我不省得《金剛經》?我也常聽師父念: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見在心不可得。怎的我不省得?你且賣一百文胡餅來,我點了心呵,慢慢和你說經。這胡孫,在我家行賣弄他釘嘴鐵舌。你說道要點心,卻是點你那過去心也,見在心也,未來心也?這婆子倒利害。心乃性之體,性乃心之用。或有亦或無,只看動不動。你答來我問:你有心也無?我原有心來,屁眼寬阿掉了也。這胡孫無理。 |
127 | 那吒令你既是有心呵,不可得放存;你既是有心呵,不可得見聞;你既是有心呵,不可得定准。過去的倘未知,未來的如何信?去也和師父仔細評論。我十萬里路,至此倒吃一個婆子問倒了。 |
128 | 鵲踏枝你奔波走並紅塵,我清淨守空門。你心動神疲,我表正形真。十萬里西來的意謹,我則道唐僧怎生一個上足徒弟,元來是個打駝垛受苦的天尊。我奈何這婆子不得。接將師父來,和他問一場。善哉!善哉!不想到中天竺國佛地,我玄奘便死也罷。師父,恁徒弟吃一個婆子問倒了。問甚麼?他問我《金剛經》。我說,我常聽師父念來: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見在心不可得。我又問他買點心,他就說:不知點你那一個心?我就沒得說,被他盤倒了。我教不要胡說。西天有三個婆子,佛法甚高。這傳七語,非是你答得的。我和你見他。是好個佛像。 |
129 | 醉中天挺挺身才俊,朗朗語超群。他原來是摩訶般若身,可知道有取經分。我問師兄,心可點乎?心無所住,將何以點?人無心何主?心乃人之根本。未得時,在他非在我。既得時,在我非在他。如筏喻者,筏尚應舍,何況非法?兀的不是也。你若是能傳心印,休說是心,則你那幻軀也猶是微塵。 |
130 | 師父,沿途索是驅馳來。身自在,心常在。 |
131 | 金盞兒躡履破苔痕,飛錫落雲根。可知道曇花亂墜如瓊粉,袈裟錫杖燦然新。清虛成法性,解脫出凡塵。是一個維那金種子,佛座下玉麒麟。敢問善知識,曾見諸佛聖賢否?半月小參,一月大參,常得聽講。文殊師利如何?普賢如何? |
132 | 醉中天文殊智慧施檀信,普賢行法濟凡人。伽葉、阿難如何?伽葉、阿難守著世尊,向佛會高參論。此間到雷音寺,多少路程?你聽那磬韻鐘聲遠聞,兀的鹿野苑雷音近。 |
133 | 小僧常聞維摩多病,阿佛也,如何此心不定?師兄不知。 |
134 | 金盞兒維摩方丈不沾塵,獅子座可存身。一個病身軀終日懨懨悶,他因甚如此?一憂佛法二憂民。我偷得老子靈丹在腹,可醫他。你怎醫得他!他不能求扁鵲,安肯問胡孫?你正是明醫了三十載,暗換了一城人。師兄,齋罷便行。今日正是小參,可見諸佛大聖眾。 |
135 | 煞尾渾金塔接青雲,七寶殿生紅暈,盡都是金祗園的善根。入得如來不二門,須臾間改變了精神。要經文,准備的貝葉全新,著東土開發群迷度萬民。不枉了孫行者驅馳受窘。豬八戒奔波逃遁。恁既來佛會下,則恁這一班兒都是有緣人。 |
136 | 第二十二折參佛取經 |
137 | 我佛法旨,為唐僧東來,著摩侯羅、緊魔羅、伽人、非人等,皆至中竺十里之外迎接,著給孤長者引度於諸天帝君,著取金經回東土去。貧道給孤長者是也。西天竺國,大富之家。為要建道場,我將祗園布施,以黃金鋪地,然後方成。今日唐僧至中天竺國中,奉我佛法旨,相引見諸天聖賢,須索走一遭也呵。 |
138 | 商調集賢賓奉天佛使恰離了祗樹園,金壚內裊沉煙。當日棄卻黃金鋪地,今日倒騎著白鹿朝大。雖然是眼下工夫,也要個夙世良緣。比著他十萬里取經的不甚遠,今日個伴諸佛普會齋筵。聲鐘齊聽講,揮麈塵共談禪。 |
139 | |
140 | 逍遙樂與諸天相見,有獅座鴦輿,鳳乍象輦。金燦爛五色霞鮮,薝艸 |
141 | 匐幽花落滿前,擁幢幡雲霧 |
142 | 相連。有銜花的斑鹿,立樹的玄鶴,獻果的白猿。 |
143 | 梧葉兒錫仗金環重,袈裟玉璧偏,兩耳似垂肩。有佛祖心間印,少如來足下蓮。心一似鐵石堅,全不避山遙路遠。 |
144 | 我乃給孤長者。奉世尊法旨,看承接引,見諸佛聖賢,一一參拜去來。善哉!善哉!東土但知名,西方才識面。佛子與諸天,一如親夢見。未知先去見那位諸佛?願我師開明為幸。 |
145 | 醋葫蘆先是摩侯羅太子身便見,緊魔羅諸聖賢。及至伽人非人等眾神,皈依禮拜須向前。雖然是受了些驅馳作踐,今日個惡姻緣番作了好姻緣。 |
146 | 么伽葉與阿難,文殊共普賢。釋天帝釋梵王天,都在這西竺國親會面。料想凡人怎能見?則為你功成八百行三千。 |
147 | 世尊在於何處?佛無定主,隨念即見。若到方丈,我佛必賜茶。但得飲此,必成正果。 |
148 | 么你若能嘗佛子茶,勝參趙老憚。休猜做金尊美酒鬥十千,但得那世尊肯見。恰敢著你即時回轉,不須妙法再三言。 |
149 | 我佛來也。 |
150 | 么金身丈六長,清光七尺圓。芒鞋竹杖打著行纏,逍遙一身得自然。快疾忙把如來參見,向前合掌並擎拳。 |
151 | 玄奘,你來也?我佛,弟子來也。玄奘,你往日是西天羅漢,今為東土國師。心堅念重,至公無私,磨而不磷,涅而不緇。今日歸來,萬物有時。給孤引見大權,將經文法寶,交付與玄奘。孫、豬、沙弟子三個,乃非人類,不可再回東土,先著三個正果。我佛座下弟子四人,一名成基,一名惠光,一名恩昉,一名敬測。基、光、昉、測四人,送你到於東土,開闡戒壇,大興妙法,後回西天,始成正果。給孤長者,引將他去。著他領取經寶,疾忙便行。玄奘和你去來。小聖大權修利菩薩。表我佛法旨,看守金剛大藏。為金光燦眼,常手掌護之,凡人稱我為招提。今日佛法要東行,著毗盧伽尊者,托化為陳玄奘,自東來西取經,今日敢待來也。 |
152 | 么脫離了世尊,參大權。經文一藏莫俄延,迢迢路程不厭遠。稱了他平生願。早傳佛法到中原。教弟子每般經裝在龍馬身上。領法旨,我遞,豬八戒、沙和尚接。《金剛經》、《心經》、《蓮花經》、《楞伽經》、《饅頭粉湯經》。 |
153 | 仙呂後庭花異香生七寶蓮,彩雲迷雙鳳輦。教闡僧知法,宗分律禪。意虔虔,疾般經卷。韻幽幽猿聲在老樹顛。響璫璫鈴聲在古殿前。喜孜孜師徒得變遷,鬧垓垓神天每想顧戀。 |
154 | 青哥兒急煎煎喜得恁師徒、師徒每康健,大慈悲無量無邊,佛法東行自有緣。五色雲纏,十萬餘言。白馬親牽,裝載東遷。晝夜兼行駕雲軒,著恁唐皇見。 |
155 | 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佛敕恁在此成正果,著基、光、昉、測四人,送唐僧回中國,至長安闡教。 |
156 | 商調浪來裏煞經文要闡揚,佛法要通變。四天王八菩薩盡周全,到長安七日功行圓。天隨人願,早來至龍華會上飽參禪。 |
157 | 玄奘,我佛法旨,經文到處,著我隨所守護,沿路上我當保障你直到中原,諸寺但有經藏處,即有小聖。經藏吾神有大權,守經護法到中原。有經藏處休無我,永受香煙萬萬年。徒弟從師父數年,今日我正果。玉皇閣下寄前身,罪貶流沙要食人。今日東來聞妙法,水光山色一般新。弟子功行也到,今日辭了師父圓寂。花果山中千萬春,西天路上受艱辛。今朝收拾平生事,來作龍華會上人。弟子也辭師父,朝天去也。豬八戒自幼決斷,一路將師相伴。圓寂時砍下頭來,連尾巴則賣五貫。三個徒弟都圓寂了,貧僧與他作把火。四個西行一個歸,三個解脫是和非。老僧獨往中原去,急急回來採紫薇。咦!絕憐孫悟空,神通真個有。東土中脫卻輪回,西天路番個筋斗。念沙和尚,有像作無像。喉中三寸元陽,胸中一點靈光。好個豬八戒,神通世間大,已得除新害。既有成必有敗,陰陽剝始消除快。有心我你不能安,無念大家得自在。咄!是非場上進將去,人我池中跳出來。且喜三人俱得正果了,不免隨著基、光、昉、測便往中原去來。此間薝艸 |
158 | 匐花方盛,中土松枝已 |
159 | 向東。 |
160 | 第二十三折送歸東土 |
161 | 俺四人奉佛法旨,送唐僧回長安去,須索走一遭。 |
162 | 越調鬥鵪鶉靈鷲山春色雍融,雷音寺東風淡蕩。鹿野苑楊柳才青,祗樹園薝艸 |
163 | 匐正芳。擁百 |
164 | 萬神天,列三千鬼工。打著彩旌,擎著繡幢。白馬馱經,金獅噴香。 |
165 | 紫花序西天西如來親送,中國中和尚才行,南海南菩薩來將。雖然一番受苦,也能勾百世流芳。斟量,方信道人香千里香,端的是道尊德無上。今日個送路在山門,抵多少攜手上河梁。 |
166 | 小桃紅雖不道河頭傾倒玉瓶雙,滿捧著香茶讓。吾有那宰官婆羅小王像,雖不是按著宮商,一班佛樂何清亮。會諸天聽講,送唐僧三藏,你今日個名已入選佛場。師父閉眼者。 |
167 | 金蕉葉耳邊廂微風乍響,腳底卜輕雲漸長。白馬上經生火光,碧大外人迎太陽。 |
168 | 我來時,孫悟空、豬八戒如此神通,尤兀自吃了許多魔障。今日四個善知識,如何送我回去?沿途來的魔障,皆我世尊所化。因師父心堅,是以得至此間,今非昔比。 |
169 | 調笑令師父,休妄想,那的是俺世尊強化出魔王將你心意降。杜子春煉丹成虛誑,則為心不誠也有許多模樣。將一個小孩兒提起來石上撞,則一驚那金丹忒楞化粉蝶兒飛揚。 |
170 | 聖藥王鞍馬上,精神長,心念中法力高強。任遙天萬里長,咫尺到秦邦,可便是家鄉。 |
171 | 鬼三台則說那費長房,法律強,化龍杖,每翱翔。昏澄澄,白茫茫,桑田變海海為桑。休恐懼,莫驚慌。。 |
172 | 三藏國師,去西天十七年也,松枝今日向東也。俺報與官府,都在城外接去來。異哉!異哉!今日松枝已向東也,國師必定歸也。你看前面,祥雲靉靉,瑞氣騰騰,想是國師法駕將近。稍待尉遲總管到來,一同上前參見。 |
173 | 拙魯速你覷那眾官每,具著公裳,百姓每,燕名香。羅列在道傍,俯伏在路上。道俗僧尼一齊來訪,捱捱濟濟,幡旆飄揚,瑞靄祥光,都接到天花甘露漿。 |
174 | 我師今日東歸也。小官尉遲敬德,親自相接。 |
175 | 么鐵襆頭耀日光,水磨鞭映雪霜,馬壯人強,志節昂昂。護法金剛,黑煞天王。沙場之上,展土開疆,保護家邦,恰便似趙公明往下方!今日到我府中宿一宵,明日早朝天子去。 |
176 | 尾來日個景陽鐘罷雞人唱,一合兒同朝帝王。將戒壇與萬民開,把經文與眾臣講。 |
177 | 第二十四折三藏朝元 |
178 | 老僧賢劫第四尊,釋迦牟尼是也。今日唐僧東土開壇闡教,今當西來正果朝元,教飛仙引入靈山會上來者。唐僧今日功成行滿,正果朝元,佛祖著我引入靈山會。須索同去走一遭也呵。 |
179 | 雙調新水令梵王宮闕勝蓬瀛,鬧垓垓撞鐘擊磬。安排朝世尊,准備接唐僧。十萬餘程,來取金經。一點虔誠,今日個正果性和命。 |
180 | 駐馬聽大眾虔誠,法鼓金鐃出寺迎。諸天相敬,銅鐘玉磬映山鳴。眼前羅著藥師燈,心中懸托著軒轅鏡。但能勾靈光一點明,登時間跳出琉璃井。 |
181 | 雁兒落紫袈裟金縷輕,白錫杖銀光淨。四天王執寶幢,八菩薩敲金磬。 |
182 | 南呂金字經眾飛仙齊打手,合著金字經迎,引著個員頂方袍得道僧、僧。三更道已其身正,心如秋月明。 |
183 | 么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救度眾生發願明。曾傾心演大乘,如來命,還元功行成。告佛祖,唐僧稽首。唐僧聽我明言,數年得到西天。今日功成行滿。方才正果朝元,大藏金經已得圓。唐僧敕賜與僧傳,至今東土皆更寺。願祝吾皇萬萬年。 |
184 | 雙調沽美酒祝皇圖永固寧,拜如來願長生。保護得萬里江山常太平,普天下田疇倍增,民樂業息刀兵。 |
185 | 太平令四海內三軍安靜,八荒中五穀豐登,西天外諸神顯聖,兆民賴一人有慶。則為老僧,取經,忠心來至誠,呀,傳此話人間為証。 |
186 | 正名胡麻婆問心字 |
187 | 孫行者答空禪 |
188 | 靈鷲山廣聚會 |
189 | 唐三藏大朝元 |
190 | ★馬丹陽度脫劉行首 |
191 | 第一折 |
192 | 貧道姓王名嘉,道號重陽真人。未成道時,在登州甘河鎮上開著座酒店,人則喚我做王三舍。有正陽祖師純陽真人,他化作二道人,披著氈來俺店中飲酒。貧道幼年慕道,不要他的酒錢。似此三年,道心不退。忽一日他道:"俺去也,王三舍,與你回席咱。"貧道言稱:"師父那得酒錢來?"他就身邊解下瓢來,取甘河水化作仙酒,其味甚嘉。方知此乃神仙之術。他道:"王三舍,你要學此術好,要學長生術好?"貧道答言:"俺願學長生之術。"遂棄卻家業,跟他學道。傳得長生不死之訣,成其大道。呂祖引貧道至東海之濱,將金丹七粒撒去水中,化成金蓮七朵,云:"此金蓮七朵,乃是丘、劉、談、馬、郝、孫、王,恁七人可傳俺全真大道。你可化作一凡人,下人間度此六人成道。"貧道奉師父法旨,化作一先生,行乞於市。凡人不識貧道,問某日:"師父出家人。只以酒食為念,不看經典,可是為何?"貧道云:"若說神仙大道。豈有不看經典之理?但要心堅念重,何愁不到蓬瀛?"我想做神仙的,皆是宿緣先世,非同容易也呵。 |
193 | 仙呂點絳唇五祖傳因,二師垂訓,向甘河鎮。悟德全真,想大道從心運。 |
194 | 混江龍神仙有分,披氈化我出凡塵。脫離了火院,大走入玄門。七朵金蓮浮水面,一雙銀海照乾坤。奉吾師法旨,我可便普天下都尋盡。尋誰來?尋俺那丘、劉、談、馬,大古裡六個真人。 |
195 | 油葫蘆袖拂清風足躡雲,行步穩,向人間來往兩三春。我這般窮身潑命誰瞅問?蓬頭垢面妝癡鈍。他每不識高共低,不分個假共真。有人道:"兀那抄化的先生,怎生不做幾件道衣穿?"嗨!恁世人不知,則我這丹田有寶能滋潤,覷不的他滿眼盡愚民。 |
196 | 天下樂端的便誰識蓬萊洞裡人?你則待貪也波嗔,紅塵中空白滾,遮莫恁有金貲怎離三尺墳?君不見霸主強,君不見漢主狠,他每都向北邙山內隱。來到這西安府城外,別無人家,又無宮觀寺院。這的是北邙山口,我在這山角下松陰內坐一夜咱。貧道觀此山下,必有妖精鬼魅。我試看咱。 |
197 | 我則見水浪生寒氣,山勢吐妖雲。這搭兒非鬼非靈決有神,料想我難安穩。(帶雲你看這雲遮月色呵。月暗東西不分,赤力力風操動松韻,我道是甚麼那,原來是鶴飛來相伴我黃昏。 |
198 | 貧道就這松陰下坐一夜咱。 |
199 | 一半兒我則見柳垂綠線草鋪茵,星撒殘棋月挂輪,石亡鹿皮鋪墊的穩。松下有白雲,我且做一半兒朦朧一半兒盹。 |
200 | 妾身是唐明皇時管玉斝夫人,五世為童女身,不曾破色欲之戒,惡世間生死,不如做鬼仙快活,在此山角下三百餘年也。今夜月朗星稀,口占一詞〔柳梢青〕:"天淡曉風明滅,白露點蒼苔敗葉。端止翠園,黃雲衰草,漢家陵闕。咸陽陌上行人,依舊名親利切。改換朱顏,消磨今古,隴頭殘月。"貧道正坐間,是誰人驚覺貧道? |
201 | 金盞兒我則聽的語言勤,曲腔真。夢回明月歌聲近。他向那青森森樹底顯香魂。待道不是鬼來呵。可怎生迎風衣不動,對月影難分?這廝他入山山作怪,入水水為神。 |
202 | 他不念呵便罷,若再念呵,我依著他那前韻,和一首點化此鬼。"度你個不生不滅,又不比拈花摘葉。興倚高歌,醉眠芳草,夢游仙闕。有時苦勸人人,莫怪我叮嚀切切。走骨行尸,貪財戀色,枉消年月。"師父萬福。 |
203 | 醉中天一句句依著前韻,一字字和的清新。咱說破超凡入聖因,你怎不把前生認?師父脫度鬼魂咱!我度你個無影無形鬼魂,你既為女人呵,可怎生不還宿債?則你那宿根未盡,怎生般脫離凡塵? |
204 | 似此不肯度脫呵,弟子怎了也?正是遇仙不成道,如到寶山空手回。若要度你呵,你可下人間托生做女子,還了五世宿債。然後方可度你成道。你記者。理會的。 |
205 | 後庭花你先將那冤業分,次將那宿債准。那其間才脫紅塵難,方歸那大道門。用些殷勤,休辭勞困,我著你重做個婦女身。 |
206 | 師父,弟子何方去也?你往汴梁劉家托生,當來為劉行首二十年,還了五世宿債。教你二十年之後,遇三個丫髻馬真人度脫你。你便回頭者,休迷卻正道。我如今說與東嶽殿管托生案神。案神安在?疾!不孝謾燒千束紙,虧心枉爇萬爐香。神靈本是正直做,不受人間枉法贓。小聖乃東嶽殿案神是也。有祖師法旨呼喚,須索走一遭去。師父喚小聖有何法旨?聽吾法旨:引著這陰魂往陽間汴梁劉家,托生一女子身,當來為劉行首,著他還宿世債去。領法旨。 |
207 | 賺煞我著你托化在雨雲鄉,還宿債在鶯花陣,休迷卻前生道本。雖和那野草閒花作近鄰,則你那主人公休離了玄門。你與我逞精神,送舊迎新,二十載還元見老君。欲要見五祖七真,先受些千隨百順,早則不冷清清和月伴荒墳。 |
208 | 奉師父法旨,不敢久停久住,引著這陰魂前往劉家托生去來。 |
209 | 第二折 |
210 | 教你當家不當家,及至當家亂如麻。早起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自家劉婆婆是也,人則喚我做虔婆。我在這汴梁城裏居住,有個女孩兒,喚做劉行首。我這孩兒吹彈歌舞,吟詩對句,拆白道宇,頂真續麻,件件通曉。官人每無俺孩兒,不吃這酒。官身可也極多,俺孩兒道:娘也,有那不打緊的,你休叫我,等閒坐一會咱。我如今在門首看著,有甚麼人來。自家樂探是也。奉官人台旨,今日是重陽節令,官府在衙中飲酒,著我喚劉行首。可早來到門首也。哥哥做甚麼?今日是重陽節令,官人在衙中安排酒,專等大姐哩。哥哥,你先行,我便著他去。劉媽媽快著大姐來,休帶累我,快來!快來!蓮兒、盼兒,說與你姐姐梳妝打扮了,衙門裡喚你官身哩。 |
211 | 妾身劉倩嬌是也。官人在衙門裡慶重陽令節。誰想走到人市處,把梅香迷了。我怕大街上有人調鬥我,我往這後巷裏去。有熟人問路咱。貧道姓馬名裕,字義輔,道號丹陽抱一真人。奉師父王重陽法旨,來這汴粱度脫劉行首。此女子二十年前是一陰鬼,後來師父著他托化做女子身,還了宿債,教他二十歲之後,遇馬丹陽可便回頭。貧道今日化做一個道人,度脫他歸於正道,須索走一遭去。那劉行首若記的前事,省些氣力。若記不的呵,馬丹陽,這魔障非同小可也呵。 |
212 | 正宮端正好下瑤台,離蓬島,趁西風鶴翅飄搖。蓬頭垢面無人曉,就裏藏玄妙。 |
213 | 滾繡球我身穿著百衲袍,腰纏著碌簌絛,頭直上丫髻三角。任東西散誕逍遙,抄化的酒一壺飯一瓢。困來時醉眠芳草,煞強如極品隨朝。把似你受驚受怕將家私辦,爭如我無辱無榮將道德學,行滿功高。 |
214 | 這先生是出家人,正好問他路。 |
215 | 倘秀才恰離了數萬丈雲埋華嶽,稽首。又撞著二十載還魂的故交。這先生好喬也。我二十一歲,可怎生是你二十年前的故交?你莫不見鬼來?可知見鬼哩,誰道是見人來?我問你路,你便說一聲兒,那裡不是積福處?你怎生才出家來,可又早迷了正道?村性格,劣心苗,那裡來,那裡去,怎生不常常的記著? |
216 | 我記的呵,我不問你也。 |
217 | 滾繡球你不將那大道行,大道上有人。可怎生往小路上抄?小路上幽靜也。呆賤人,你那小路上敢熱鬧也。到如今越不知個顛倒。你指與我路咱。我若指與你呵,你便上青霄。我如今東西南北不知往那裡去。你如今東不知南不知,你北不著西不著,你休誤了我官身。你道誤了你官身呵。早;春了你在先軀殼。休誤了我慶重陽。你若是有俺那重陽呵,你便得逍遙。你是個不著墳墓風魔漢。你道我不著墳墓風魔漢,小鬼頭我尋你個未入玄門花月妖,纏殺人也。我便纏殺人有甚蹊蹺? |
218 | 跟我出家去來。不看你那吃的,且看你那穿的,那些衣服受用快活,我跟將你去? |
219 | 倘秀才你休笑我無拘役醃臢的這布袍,敢強似你那有罪業輕盈的這絳綃,我就裏清標你怎知道?我楊柳腰肢,海棠顏色,穿金帶銀,偎紅倚翠,我跟你出家,有甚好處?你如今楊柳腰肢,海棠顏色,有一日霜濃柳葉敗,風急海棠凋,那其間難尋一個下稍。 |
220 | 你不知道閒官清,醜婦貞,窮吃素,老看經?我如今青春之際,我怎生出的家? |
221 | 滾繡球你怕不楊柳腰,容貌好,久以後那裡每著落,你跟著我脫凡塵倒大清高。你在那個庵裏住?俺那裏洞門無鎖鑰,白雲籠罩著。砍青松自燒丹灶,跨蒼龍同宴蟠桃。若得俺山中鶴氅壺中藥,免了你那腳上驢蹄面上毛,怕甚麼地網天牢。劉行首,你疾快去來。你放我去。你跟我出家去來。 |
222 | 叨叨令你低聲鬧,高聲鬧,怎鎖住心猿鬧?我如今花星照,福星照,正好受用哩。你道是花星照,福星照,怎不怕災星照?你放我去。我去的遲了,俺奶奶罵我。則聽的虔婆教,五奴教,怎不受神仙教?去的遲了,官人每怪我也。你只怕官人叫,令史叫,怎不怕閻王叫?劉行首。你今日可便省的也麼哥,可便省,的也麼哥,你會唱升嚴樂,太平樂,怎不唱逍遙樂? |
223 | 劉行首,你去的遲了,帶累我也。先生,你好不識閒忙也。 |
224 | 脫布衫走將來唱叫粗豪,口不住絮絮叨叨。你道他走的慢連催了兩遭,哥哥也,你便做行的快也跳不出六道。 |
225 | 他官府中等待著,你敢替他去? |
226 | 小梁州你道祗候處官人每等待著,休辜負值千金一刻春宵。你向尊前席上逞妖嬈,妝圈套,大古里色是殺人刀。 |
227 | 么篇爭知苦口是良藥,勸著你不採分毫,則戀那鶯燕交。不想那林泉樂,爭如你隨著貧道,向溪上訪漁樵。 |
228 | 這潑先生無禮也。誤了官身,我打這潑先生一頓。 |
229 | 伴讀書我、我、我,迤逗的他心內焦,惡噷噷的高聲叫。哎!你個樂探哥哥何須鬧?欺良壓善沒分曉。揎拳捋袖行凶暴,你、你、你,不辯低高。 |
230 | 笑和尚呀、呀、呀,仰刺擦推了我一交,撲、撲、撲,雨點般拳頭落,好、好、好,自有個天公報。嗤、嗤、嗤,扯碎布袍,支、支、支,頓斷麻絛,來、來、來,可惜葫蘆裡槅了我些靈丹藥。咱去來。走了也。 |
231 | 煞尾你不肯頂簪冠,披鶴氅,閒遙遙,穩拍拍,蓬萊方丈把玄機曉;則要你穿背子,戴冠梳,急煎煎,鬧炒炒,柳陌花街將罪業招。跟著我騎白鶴,上青霄,跨青鸞,遠市朝,引仙童,採藥苗,伴仙翁,縱酒瓢。奉吾師法令,教下人間度艷嬌。不回頭不忖度,二十年都忘了。我著你做神仙倒撒拗,空著我駕一片祥雲下蓬島。 |
232 | 第三折 |
233 | 小生姓林名盛,字茂之,在這汴粱城內開著座解典庫。這裡有個上廳行首劉倩嬌,我和他作伴。我一心待要娶他,他有心待要嫁我。爭奈有老婆在家,和我生了一兒一女,我因此不好說得。前日劉大姐道:"你來,我問你,肯娶我時,我嫁了你罷。"我仔細想來,他有這等好意,怎生辜負了他?不若娶將他來,則在外面住,豈不美哉。今日安排酒果,親自到他家問親,走一遭去。我正說你,你來了也。我一徑的問你:奶奶在家不在家麼?在家。你且坐。你要娶我呵,休了你大娘子,我便嫁你;你不休,不嫁你。我雖然不休,我且哄他。我休!我休!將酒來,咱且飲幾杯。你快休了罷。劉行首也,你不知來處來,去處去。你待嫁林員外,不爭嫁了林員外時,著我去師父行怎生回話?須索往他家點化去咱。你看世間凡胎濁骨,誰識貧道也? |
234 | 中呂粉蝶兒休笑我妝鈍妝呆,看了幾千場楊凋花謝,笑興亡自古豪傑。遮莫你越邦興,吳國破,爭如我不生不滅?枉費了唇舌,他逃不出一生冤業。 |
235 | 醉春風這一個無記性的馬丹陽,我直度你不回頭的劉大姐。當街上吃了這一場潑舉踢,著我去誰根前說,說?我度你呵,恰便似沙裏淘金,石中取火,水中撈月。 |
236 | 稽首。你躲往那裡去?姐姐,你休怕這先生。先生,你來這裏,有甚勾當?我來抄化你出家去。他娘問我要三千貫,還不肯嫁我。你若抄化的他出家去,我也做先生去也。我試問先生,你哭為甚麼?你問貧道哭為甚麼來? |
237 | 迎仙客自哽咽,暗傷嗟,貧道哭呵,不為別一件。你為甚麼?哭你那二十年道心在何處也?你跟貧道出家去來。我嫁了林員外也。你當日古墓裏將祖師參,今日嫁了林員外也。你今日向林員外將貧道撇。比著往日全別。我著你做神仙呵,怎倒惹的你愁眉結? |
238 | 你是無君臣父子,不守祖業的,這等人便出的家。 |
239 | 紅繡鞋你道我身墮懶拋離了祖業,也不似你性癡迷早忘了巢穴,大姐說的是,這窮先生則要茅庵裏學墮懶哩。林員外,你這般帶眼安眉也隨邪。他母親狠似那雙蟳蠍,心毒似兩頭蛇,呆漢,誰著你去火坑中將身子兒舍?將這風先生推出去。劉行首,跟我出家去來。那風先生還在那裡叫姐姐哩。你坐一坐,我更了衣服便來。哎!被這先生纏得心煩,且自打睡一會兒咱。則這般他也不省,則除是恁的。小聖東嶽案神,奉王祖師法旨,二十年前送劉行首托生下方。今日馬祖師度他不肯回頭,乃是小聖之罪。須索夢化此人成道。劉行首,劉行首,吾乃管托生案神。奉祖師這旨,二十年前你是一陰鬼來,著我送你下方做女子身,遇馬祖師便回頭。今日你迷卻正道,是小神之罪。你二十年死生冤業,到如今未經還徹。馬丹陽只在門前,休忘了"天淡曉風明滅。劉行首,你休推睡里夢裏,吾神回去也。嗨,劉行首也,若非祖師慈悲,已落輪回之內。我記的這篇詞來。"天淡曉風明滅,白露點蒼苔敗葉。端止翠園,黃雲衰草,漢家陵闕。"怎麼忘了後句?未知馬祖師在那裡?"咸陽陌上行人,依舊名親利切。改換朱顏,消磨今古,隴頭殘月。"誰唱?我開門去看。劉行首,你省也麼?師父,弟子省了也。 |
240 | 普天樂你恰便發凡心,施乖劣。你成道呵,比乘風的未似,比立雪的爭些。三百年守在古墳,二十載還了煙月。師父當時分明說,若見我急早來者。我不度你呵,你嫁了林員外也。早則不敲番鶯燕,分開翡翠,拆散蜂蝶。 |
241 | 上小樓我將這連枝樹撅,雙頭蓮撧。我著你便蓬島風清,陽台霧鎖,楚岫雲遮。棄死歸生,回光返照,休侵枝葉,你將這乾家心擔兒交卸。這先生無禮也。怎生把劉大姐哄的這裡來?罷了,姐姐發狂了也。 |
242 | 么篇他將那頭面揪,衣服扯。則見他玉佩狼籍,翠鈿零落,雲髻歪斜。林姐夫,大姐風了也。他不風,你自呆,休來牽惹,端的是他心涼你心干熱。 |
243 | 這先生是妖人,二會子法教俺姐姐風了,咱扯住他見官去來。 |
244 | 滿庭芳你將先生緊扯,你休施榼暴,莫逞豪傑。他二十年冤業都還徹,我跟師父去者。你躲了休將他大道攔截。我度你個小鬼頭冰清玉潔,單注著老妖精祿盡衣絕。我則有這個女兒,早晚養活我哩。你那裡便休胡說,他今朝省也,他今日風了,怎生伏侍我?方信道風起雨雲歇。 |
245 | 你自的管不得,你到拖貧道見官去。疾!妾身是林員外的渾家是也。俺那員外近來養著一個弟子,喚做劉行首。俺員外一個月不來家,我如今往劉行首家尋員外去。尋不著,萬事罷論。若尋著呵,我不道饒了他也。員外,你不回家來,原來在這裏,做個停妻再娶妻。我和你見官去。林大嫂,他要休你,娶劉行首。我勸他,他倒打貧道哩。這先生倒會管老婆舌頭。你要官休,你要私休?官休怎生?私休怎生?你要官休,我和你見官去;你要私休,跟我家去便了。我則要私休罷。 |
246 | 快活三一壁廂嬰兒將衣袂扯,奼女將帶揪者。你和那牆花路柳廝和協,到和親媳婦無疼熱。 |
247 | 鮑老兒自火院深沉向未徹,怎管的閒花風月?自冤業無明火未斷絕,又生出閒枝節。林員外,你早不娶了劉行首也。花殘月缺,弦斷鏡破,瓶墜簪折。 |
248 | 我和你見官去來。你和我見官去?理會的。我女兒不風,便不告你。 |
249 | 耍孩兒勸修行心念無明夜,呆弟子今朝省也。奉吾師法令到蓬萊,著我便提拔出你虎窟狼穴。休占風月門庭鬧,莫厭蓬萊途路賒。回首是神仙闕,你將氣心財性,權且離別。 |
250 | 劉行首,你母親平生冤業不少也。除了要錢,別有甚麼罪?我說與你聽咱。 |
251 | 三煞為錢呵搬的人爺娘恩愛忘,夫妻情分絕,典房賣地將家私舍。形消骨化皆因此,家破人亡不為別。舍性命輕拋撇,則戀著星眸皓齒,杏臉鶯舌。 |
252 | 二煞將郎君腦蓋敲,子弟每筋髓撅,怎當他轉關兒有百計千謀設。逼得人剜牆鑽窟將金資覓,仗劍提刀將財物劫。都積趲下來生業,跟著我,我著你化災變福,改正除邪。 |
253 | 弟子送師父出去。 |
254 | 煞尾我出門。你入門,哎,兒也,兀的不痛殺我也。暫時間且略別。三日後向城西傳取長生訣,管著你跨鳳乘鸞赴仙闕。 |
255 | 今日俺女孩兒劉行首隨的那先生走了,我見官出首去來。 |
256 | 第四折 |
257 | 劉行首,此處敢匾窄,不如你高堂大廈麼?師父,此處索是幽靜,弟子不戀高堂大廈說的是,說的是。 |
258 | 雙調新水令小庵雖窄隱幽微,包含著一合天地。草荒巢鳥宿,雲淡雨龍歸。淡飯黃齏、才得個中味。 |
259 | 師父,打坐是怎生?我說與你聽咱。 |
260 | 駐馬聽水火相隨,做出無窮造化機;坎離相繼,燒開往日雨雲期。靈台拂去是和非,丹田養就元陽氣。存正理,何愁不到蓬瀛內? |
261 | 風入松清濁混沌把心迷,靜者動之基。人能清靜常存息,寸心天地皆歸。壺裏乾坤只自知,空忙殺這頑皮。 |
262 | 劉行首,俺這裡比你那市廛中,真乃為人間天上。師父,您徒弟到今日才知道了也。 |
263 | 撥不斷洞雲迷,野猿啼,柴門半倚聞鶴唳。菊蕊叢叢綻竹籬,松花點點鋪苔砌。端的個山中七日,世上千年,興亡不管,生死無憂。你覷波,則俺這裏別是一般天氣。 |
264 | 弟子但願清閒穿布服,猶勝紅塵著絳綃。 |
265 | 雁兒落脫紅裙著布衣,改雲鬟為丫髻。發寧心養性功。罷妙舞輕歌藝。 |
266 | 水仙子雨雲鄉打抄散燕鶯期,風月所掀騰翡翠幃,煙花陣攪散了鴛鴦會。這清閒誰似你?任紛紛兔走烏飛。草庵內談玄妙,蒲團上講道德,萬事休題。 |
267 | 魔障到也,則將主人公休胡動了念者。林員外,咱和祗候哥哥尋那先生去來。那先生臨去時說道:城西傳取長生訣。如今來到這城西也,那松陰內一座庵兒敢是,咱看一看。正是,正是。兀那先生,你將我女兒拐的這裡採,你好無禮也。將這先生拿住見官去來。你將我的媳婦拐在這裡來,好無禮也。我打這先生一頓。好也,這先生雖是拐帶人口,罪不至死。你一下打死,更待幹罷。我和你見官去來。哥哥可憐見,他又無有親人,又無証見。我與你兩錠銀子。你將他丟在這洞裡去便了。也罷,也罷。我和你將這先生丟在洞裡去也。大姐,和你回家去。師父教我休胡動了念者。"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不敢去。你師父既是神仙,不吃凡人一下打死,丟在洞裡去了。師父,不爭你死了,怎發付弟子也?將軍,饒了小生罷。饒了你,還俺師父。將軍,你師父不知往那裡去了,教我那得師父還你?饒我罷。散袒逍遙躲是非,壺中日月有誰知?仙家不識春和夏,石爛松枯一局棋。 |
268 | 錦上花淡飯粗衣。山中活計。落托清閒,倒大幽微。採蕨尋芝,繞山轉水。煉藥燒丹,驅神捉鬼。 |
269 | 么篇困來那一眠,閒來那一醉。一任漁樵,說是談非。笑殺兒曹,走南料北。空嘆英雄,爭高競低。 |
270 | 江兒水人生快活能行幾?過一歲無一歲。將軍使機謀,宰相施忠義。都在俺這老先生淡笑裏。 |
271 | 碧玉簫想韓侯當日,鈍劍一身虧。彭越何為?爛銼肉如泥。九江王受困危,竿尖上挑首級。恁莫癡,爭似張良會?歸,急流中身先退。 |
272 | 師父稽首。林員外,你打的我好麼?師父救我咱。你慌怎麼?師父,我到來年,跟師父出家去學道。 |
273 | 川撥棹恁兩個用心機,出門來逢著太歲。我則見剝下衣袂,後擁前推,刀劍依隨。誰教你出門來賊心便起?到今日說個甚的? |
274 | 七弟兄你怎不察知就裏?這總是你家門賊。怎將蓼兒窪強猜做藍橋驛?梁山泊權當做武陵溪?太行山錯認做桃源內? |
275 | 梅花酒呀!你今日悔後遲,可笑愚癡,不辨個高低,暢叫揚疾。人無害虎心,虎無傷人意。你可便甚所為將親女做娼妓?逼的他覓衣食,謾天網四方圍,陷人坑當面砌。 |
276 | 收江南呀!當日個敲人骨髓剝人皮,今日個餐刀吃劍有誰知?爭如俺粗衣淡飯在山扉。又不圖著甚的,畢竟是那一個得便宜? |
277 | 林員外,俺明說與你知道,劉行首有神仙之分,他再不思凡了。你早回去罷。師父,小人情願回去。既然回去,你可速退。劉行首,你跟貧道見眾仙去來。劉行首,你聽我道者:你本是唐朝宮眷,秉真心不染塵緣。守孤墳北邙山下,詠風月一曲泠然。幸遇著重陽道者,和新詞甚是矜憐。爭奈你陰魂無托,況被那業債相纏。降生做上廳行首,二十年重遇真仙。只為天淡曉風明滅,重提起本性根源。今日個功成行滿,駕青鸞証果朝元。 |
278 | 題目北邙山倡和柳梢青 |
279 | 正名馬丹陽度脫劉行首 |
280 | ☆李唐賓 |
281 | 李唐賓,號玉壺道人,廣陵人。生卒年不詳,約元惠宗至正末前後在世。官淮南省宣使。與賈仲明交厚且久。「衣冠濟楚,人物風流,文章樂府俊麗」。明·朱權《太和正音譜》評其詞「如孤鶴鳴皋」。所作雜劇有《梨花夢》、《梧桐葉》二種,今存後者。然《也是園書目》、《今樂考証》等皆著錄於「無名氏」欄下,諸版本亦多未題撰人,故此劇是否唐賓作,尚有疑問。而賈仲明既云唐賓「與餘交久而敬」,似不當有誤,故仍置其名下。惟顧曲齋本題「喬夢符著」,則無根據,今不從。劇寫李雲英、任繼圖夫婦離合事,反映出唐代安史之亂給一般家庭造成的痛苦,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