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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六

《卷六》[View] [Edit] [History]

1 藝文
2 著述奏疏檄文書議序跋客問
3 理足於中而辭達者,謂之文。豈以海外異哉!二百年來,名流撰述不下數十家,而多湮沒不存,惜已!他有作者,上關乎治術政經,下裨乎人心風俗,斯其選也。昔司馬長卿作「子虛」、「上林」,詞雖工而意不足;然猶曰主乎諷諫,故足傳也。善不足勸、惡不足懲,大之無關乎政俗、小之不本乎性情,則不在論次之列。於是乎述「藝文」終焉。
4 著述
5 奏疏
6 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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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0
11 客問
12 著述
13 「東番記」:明莆田周嬰著。
14 「台灣輿圖考」一卷、「草木雜記」一卷、「流寓考」一卷、「賦」一卷、「詩集」二卷、「文集」一卷:俱明太僕寺少卿鄞縣沈光文著。
15 「靖海紀」二卷、「平南事實」一卷:俱國朝靖海將軍侯晉江施琅著。
16 「台灣雜記」一卷、「蓉洲文稿」一卷、「山川考略」一卷、「海外集」一卷:俱諸羅縣知縣無錫季麒光著。
17 「交行集」一卷:知縣鐵嶺沈朝聘著。
18 「台灣記略」一卷:府儒學教授長樂林謙光著。
19 「赤嵌集」四卷:海防同知桐城孫元衡著。
20 「稗海紀游」一卷、「偽鄭逸事」一卷、「番境補遺」一卷、「海上紀略」一卷:俱仁和諸生鬱永河著。
21 「東征記」二卷、「平台紀略」一卷:俱廣州府知府漳浦藍鼎元著。
22 「游台詩」一卷:漳浦諸生陳夢林著。
23 「台海使槎錄」八卷:內「赤嵌筆談」四卷、「番社六考」四卷、「番社雜記」一卷:俱巡台御史北平黃叔璥著。
24 「巡台錄」一卷:巡道浮山張嗣昌著。
25 「澎湖志略」一卷:糧捕通判安岳周於仁著,江夏胡格修。
26 「台灣志」三卷:巡道濟水尹士俍著。
27 「瀛壖百詠」一卷:巡台御史錢塘張湄著。
28 「台灣風土記」一卷:巡道衡陽劉良璧著。
29 「台海採風圖考」一卷、「番社採風圖考」一卷、「使署閒情」四卷:俱巡台御史白麓六十七著。
30 「婆娑洋集」二卷:巡台御史錢塘範咸著。
31 「澄台集」一卷:巡道長洲莊年著。
32 「海錄碎事」一卷:府儒學教授福清吳應造著。
33 「半石居詩集」一卷:邑庠生曾曰唯著。
34 舊志云:右自「東番記」以下,作者二十一家,為書三十八種。邑無藏版,亦少懸簽。年代未遙,散軼過半。統列其目,庶使庋閣之遺,知所護惜耳。又載「瀛壖百詠」末章云:『福台新詠萃群英,調絕音希孰繼聲』?注云:『「東寧詩」一名「福台新詠」,四明沈光文、宛陵韓又琦、關中趙行可、會稽陳元圖、無錫華袞、鄭廷桂、榕城林奕丹、吳蕖、輪山楊宗城、螺陽王際慧前後唱和之作。吳有「桴園詩集」、楊有「碧浪園詩」,又諸羅令季麒光、台令沈朝聘「海外」、「郊行」等集,今皆湮滅,不可複見』。
35 「閩越紀略」附「澎湖台灣」一卷:工部尚書杜臻、內閣學士石柱著。
36 「海東札記」二卷:台防同知朱景英著。
37 「草廬草」二卷、「東寧游草」一卷:邑人黃佺著。
38 「東寧自娛集」一卷:邑人陳斗南著。
39 「東瀛紀典」一卷:巡道蔣允焄著。
40 「東瀛紀事」一卷:巡道楊廷理著。
41 「平台紀略」一卷:教授羅前蔭著。
42 「台北紀事」一卷:淡水同知胡應魁著。
43 「東寧百詠」一卷:侯官陳學聖著。
44 「府志」十卷:巡道榆林高拱乾九臨輯。
45 「重修府志」二十卷:巡道衡陽劉良璧省齋輯。
46 「新修府志」二十五卷:巡台御史錢塘範咸九池輯。
47 「縣志」十卷:海防同知攝縣事宛平王禮立山輯。
48 「重修縣志」八卷:知台灣縣事新城魯鼎梅燮堂輯。
49 「安海詩」:禮部侍郎漳浦蔡世遠梁村輯。
50 「海天玉尺編」:巡台督學御史高郵夏之芳荔園訂。
51 「珊枝集」:巡台督學御史錢塘張湄鷺洲訂。
52 「梯瀛集」:巡台督學御史甘泉楊開鼎玉坡訂。
53 「海東試牘」:台學道涇陽張珽鶴山訂。
54 「台陽試牘」初刻、二刻、三刻:俱台學道柳州楊廷理雙梧訂。
55 奏疏
56 陳海上情形剿撫機宜疏靖海侯施琅晉江人
57 鄭成功倡亂二十餘年,恃海島為險,蔓延鴟張,荼毒生靈,故當時不得不從權析地,絕其進取之路。嗣而皇上廣開德意,招徠撫綏,漸散其黨。成功疑懼,乃遁踞台灣,以為免窟。康熙元年間,兵部郎中黨古里至閩,臣備將逆島可取之勢,面乞代奏,複上疏密陳;荷蒙俞旨,仰藉天威,數島果一鼓而平,逆孽鄭經逃竄,負嵎恃固。去歲,朝廷遣官前往招撫,未見實意歸誠。從來順撫逆剿,大關國體,豈容頑抗而止。伏思天下一統,胡為一鄭經殘孽盤踞絕島,而析五省邊海地方,畫為界外,以避其患?況東南膏腴田園及所產魚鹽,最為財賦之藪,可資中國之潤,不可以西北長城塞外風土為比。倘不討平台灣,匪特賦稅缺減,民困日蹙;即防邊若永為定制,錢糧動費加倍;輸外省有限之餉,年年協濟兵食,何所底止?又使邊防持久,萬一有懼罪弁兵及冒死窮民,以為逃逋之窟,遺害叵測,似非長久之計。且鄭成功之子有十,遲之數年,並皆長成。假有一、二機覺才能,收拾黨類,結連外島,聯絡土番,羽翼複張,終為後患。我邊海各省水師,雖布設周密,以臣觀之,亦僅能自守。若使之出海征剿,擇其精銳習熟將卒,實亦無幾。況後此精銳者老,習熟者疏,何可長恃?臣蒙皇上逾格擢用,荷恩深重,分宜滅賊,以盡厥職。每細詢各投誠之人,及陣獲一、二賊伙,備悉賊中情形,審度可破之勢,故敢具疏,密將台灣剿撫機宜,為我皇上陳之。
58 查自故明時,原住澎湖百姓有五、六千人,原在台灣者有二、三萬,俱系耕漁為生。至順治十八年,鄭成功挈去水陸偽官兵並眷口,共計三萬有奇;為伍操戈者不滿二萬。又康熙三年間,鄭經複挈去偽官兵並眷口,約有六、七千;為伍操戈者不過四千。此數年,彼處不服水土,病故及傷亡者五、六千;歷年渡海窺伺,被我水師擒殺,亦有數千;相繼投誠者,計有數百。今雖稱三十餘鎮,並系新拔,俱非夙練之才。或轄五、六百兵,或轄二、三百兵不等。計賊兵不滿二萬之眾,船隻大小不及二百號,散在南北二路,墾耕而食,上下相去,千有餘里。鄭經承父餘業,智勇不足,戰爭匪長。其各偽鎮,亦皆碌碌之流,又且不相聯屬。賊眾耕鑿自給,失於操練,終屬參差不齊;內中無家口者十有五、六,豈甘作一世鰥獨,寧無故土之思?但賊多系閩地之人,其間縱使有心投誠者,既無陸路可通,又乏舟楫可渡,故不得不相依為命。鄭經得馭數萬之眾,非有威德制服,實賴汪洋大海,為之禁錮。如專一意差官往招,則操縱之權在乎鄭經一人,恐無率眾歸誠之日。若用大師壓境,則去就之機在乎賊眾,鄭經安能自主。是為因剿寓撫之法。大師進剿,先取澎湖以扼其吭,則形勢可見,聲息可通,其利在我。仍先遣乾員往宣朝廷德意。若鄭經勢窮向化,可收全績。倘頑梗不悔,俟風信調順,即率舟師,連䑸直抵台灣,拋泊港口,以牽制之。發輕快船隻,一往南路打鼓港口,一往北路蛟港海翁窟港口,或用招誘,或圖襲取,使其首尾不得相顧,自相疑惑。疑則其中有變,賊若分則力薄,合則勢蹙,於以用正用奇,相機調度登岸,次第攻擊。臣知己知彼,料敵頗審;率節制之師,賈勇用命,可取萬全之勝。倘賊踞城固守,則先清剿其村落黨羽,撫輯其各社土番。狹隘孤城,僅容二千餘眾;用得勝之兵,而攻無援之城,使不即破,將有垓下之變,賊可計日而平矣。
59 夫興師所慮,募兵措餉。今沿邊防守經制,及駐札投誠閒曠官兵,皆為台灣而設;聽臣會同督提諸臣,挑選習熟精銳,用充征旅,無事征募動費之煩。此等兵餉,徵亦用,守亦用;與其束手坐食於本汛,孰若簡練東征於行間?至修整船隻,就於應給大修銀兩領收,可無額外動支。船未足用,則浙、粵二省水師亦為防海設立,均可選用。仍行該省督提選配官兵,各舉總兵一員,領駕協剿。每船用慣熟澎湖、台灣港路柁梢數人,即於福建投誠官兵內挑選分配。不足則將投誠兵,汰其老弱,別募熟於海道之人補額。因此,見在額給糧餉,不須分外加增;無煩夫役挽輸安配。定妥以候風期,毋論時日,風信可渡,立即長驅。利便之舉,誠莫過於此者。但水路行兵,出海水深,利用大船;進港水淺,利用小哨。今當新造小快哨一百隻,以為載兵進港及差撥哨探之用。又當新造小八槳二百隻,每大船各配一隻,到台灣臨敵登岸之時,可以盤載官兵,峰擁而上。其小快哨每隻新造,只用價銀四十兩。小八槳每隻新造,只用價銀一十五兩。二項共該用銀七千兩,為費不多。若台灣一平,則邊疆寧靖,防兵可減,百姓得享升平,國家獲增餉稅,沿邊文武將吏,得安心供職,可無意外罪累。一時之勞,萬世之逸也。
60 密陳航海進剿機宜疏施琅
61 臣荷皇上特恩起用,以臣深知水性賊情,專畀進剿海逆之責。受事以來,練兵整船,靡敢刻懈。然用兵之法,不得不熟審詳慎。古者行兵,多用奇計,聲東擊西,兵不厭詐,非可直道而行。去冬具疏,請以今年三、四月微北風進兵,蓋為鄭逆奸細頗多,使賊知我舟師必用北風而進,然後出其不意而收之。臣在在密用間諜,亂其黨羽,自相猜忌。自去年逆艘糾集澎湖,欲抗我師,據險以逸待勞。設我舟師到彼,必由澎湖西嶼頭,然後轉帆向東北而進;正值春夏之交,東北風為多,我船盡是頂風頂流,斷難逆進;賊已先站立外塹內塹,接連娘媽宮,俱居我上風上流,其勢難以衝擊取勝,故不可不慮及此也。所以前議微北風之候,猶恐未能萬全。且水道行兵,專賴風信潮水,非比陸路任意馳驅,可以計定進止。臣日夜撫心熟籌,莫如就夏至南風成信,連旬盛發,從銅山開駕,順風平浪,船得聯䑸齊行,兵無暈眩之患。逆賊縱有狡謀,斯時反居下風下流,賊進不得戰,退不能守。澎湖一得,更知賊勢虛實,直取台灣,便可克奏膚功。倘逆孽退守台灣,死據要口,我師暫屯澎湖,扼其吭、拊其背,逼近巢穴,使其不戰自潰,內謀自應。不然,俟至十月乘小陽春時候,大舉進剿,立見蕩平。此乃料敵制勝、所當詳細一一披陳者也。
62 然臣切有請者,督臣姚啟聖,調兵制器,獎勵士卒,精敏整暇,咄嗟立辦;捐造船隻,無所不備,矢志滅賊,國爾忘身。堅圖報稱,非臣所能力止。惟是生長北方,雖有經緯全才,汪洋巨浪之中,恐非所長。矧撫臣吳興祚見在升任,即有新撫臣初到視事,恐未識閩疆情形。臣之鰓鰓,謂督臣宜駐廈門居中節制,別有調遣,臣得端統前進。行間將士,知有督臣後趲糧運策應,則糧無匱乏之患,兵有爭先之勇,壯志勝於數萬甲兵。今若與臣偕行,徵糧何以催趲?封疆何所仰賴?安內攘外,非督臣斷難彈壓緩急。臣故密疏入告。使督臣聞知,必以臣阻其滿腔忠藎。仰冀皇上密行溫諭督臣,免其躬親偕行。臣同督臣操練水陸精銳,官兵充足三萬,分配戰艦,盡可破賊。但臣僅掌有水師提督印信,未奉有徵剿台灣之敕諭,伏望迅賜頒發,以副轉睫師期,俾得申嚴號令,用以節制調度。所有督臣題定功罪賞格,賜臣循例而行,則大小將士,咸皆凜遵。至於師中參酌,見有同安總兵官臣吳英,智勇兼優,竭忠自許,可以為臣之副,尤望恩加獎勵。又有興化總兵官臣林承、金門總兵官臣陳龍、平陽總兵官臣朱天貴、海壇總兵官臣林賢、留閩候補總兵官臣陳昌、江東副將臣詹六奇、隨征左都督臣李日𬊒等,俱堪衝風破浪,勇敢克敵,共勷搗巢。藉我皇上天威丕著,醜類游魂,何難珍殲。航剿滅賊,關系臣之一身,承當責任,何等綦重。以故凡賊之形勢、風之順逆、事之區晝,亟當十分詳審,以圖萬全。況出汪洋大海之外,非敢輕舉妄動、苟且從事,致負眷顧之隆。臣當會將軍合詞具題;而將軍海務情形,非所諳曉。又恐奸細窺探漏洩,是以自將戰略師期,密疏上聞。
63 又請決計進剿疏施琅
64 鄭逆抗拒顏行,深費皇上宵旰南顧之憂。臣茲複荷聖恩起用,非重臣以水師提督之任,實用臣進平台灣之逆患,兼面奉天語溫諭,剿滅台灣,以免生靈塗炭。銜命以來,兼程疾趨,即於去歲十月初六日抵廈門視事,點驗船兵,全無頭緒,焉敢妄舉進剿。時欲具疏入告,恐傷寅恭和衷,故日以繼夜,廢忘寢食,一面整船、一面練兵,兼制造器械、躬親挑選整搠,至今年四月終,方稱船堅兵練,事事全備,移請寧海將軍臣喇哈達、侍郎臣吳努春,到廈門看閱。此時將士人人思奮。臣即於五月初五日,會同督臣姚啟聖,統率舟師,開駕至銅山,以俟夏至後南風成信,聯䑸進發。
65 第督臣以五月初一日准部咨,進剿海賊,關系重大之旨,隨轉意不前;而三軍側聽,並盡解體。臣自初七日起,日與督臣決計進取,力爭十餘日。至十六日,將軍二臣抵銅山,到臣營所,臣面懇將軍,轉勸督臣乘南風進剿,以成摧枯拉朽之勢。奈督臣終執旨意,以督提同心合意為辭。臣故不便違抗,姑聽督臣主疏展期,實非臣之本意。此二將軍臣親到銅山所目擊,而共悉臣衷也。
66 本月初九日,承准兵部札付內開:寧海將軍喇哈達疏稱,總督提督稱南風不如北風。臣深為駭異。切思臣當日在銅山,與將軍二臣,並無言及南風不如北風之語。日與督臣爭執南風進剿,不惟三軍皆悉其情,即通省士庶,亦皆共曉。且督臣日遣各總兵,勸臣權依督臣之議。今將軍二臣具疏,竟不分晰明白,陷臣推托不前。若非皇上寬置不究,則臣先後疏章,自相矛盾,欺誑君父,罪當萬死矣。
67 夫南風之信,風輕浪平,將士無暈眩之患,且居上風上流,勢如破竹,豈不一鼓而收全勝?臣見督臣堅意難以挽回,故聊遣趕■〈舟曾〉快船二十三隻,令隨征總兵臣董義、投試總兵臣曾成、提標署左營游擊事臣阮欽為,並各鎮營千把等官,領駕前往澎湖,了探賊息。據其回稱:義等奉令,遵於六月初四日午刻,從古雷洲開船,至初五日未時到澎湖貓嶼。時各船未便輕進,灣泊花嶼。初六日黎明,率各船由虎井過西嶼頭,了見劉國軒賊艘盡泊於媽宮澳。賊見我船,大船概起頭帆,小船盡起大帆,賊遂出趕■〈舟曾〉二十餘隻,駕出西嶼頭。又有八罩賊船十餘隻,由南面而來。我船恐眾寡不敵,本日未時,傳炮收回各船,於初七日到大境,初八日到廈門港歸汛等情。據此,則此行遣發巡哨船隻,來去無阻,見有明據矣。乃坐塘筆帖式譚木哈圖具題:大兵水面度日,逆賊窺望空隙之疏,殊非真知灼見,臣全不解其故。以臣生長海濱,總角從戒,風波險阻,素所經歷。且荷簡命,前任水師提督,閱歷至今;豈有海面形勢、風信水性,猶不暢熟胸中?而筆帖式乃更勝於臣乎?
68 蓋賊中情形,臣屢得舊時部曲密信,稱台灣人心惶惑,兼以劉國軒恃威妄殺,稍有隙縫,全家屠戮,人人芒刺在背;間有心欲向義,奈隔絕汪洋,難以朝呼夕應,未敢輕舉此端,便是可剿可破之機。又此六月二十八日,據守口兵丁遞送澎湖長發賊柳勝、林斗二人,赴臣軍前投誠。詢據柳勝等供稱:原坐三板頭船過來投誠,澎湖新舊熕船、鳥船、趕■〈舟曾〉、雙帆艍各船,有一百一、二十隻,劉國軒、林升、江欽等賊眾六千餘,內有家口舊賊約二千,其餘俱系無眷口新附之眾,私相偶語,提督不嗜殺人,俟大軍到,便瓦解歸順。有偽蕭一鎮下將領,謀議候出娘媽宮操船,乘勢駕船投誠;被其知覺,立殺頭目九人。因探問我兵船自銅山撤回歸汛,彼故調賊二千餘,回台灣耕種。今僅留賊四千,在澎湖配船防守等語。據此,則賊中虛實,又已得其詳矣。
69 且臣更以賊中之情形言之,昔之偽鎮營蟻附脅從,皆受鄭成功、鄭經父子結恩舊人,籠絡相依。今劉國軒暴戾操權,動輒殺戮,以威制人,誰肯甘為幾肉。是我舟師未到澎湖,權猶在劉國軒一人之主持。我舟師若抵澎湖,勢難遏各偽鎮偽卒之變亂。則踞守澎湖逆賊縱有萬餘,內多思叛。驅萬賊萬心之眾,以抗我精練勇往之師,何足比數?雖劉國軒輕命死敵,於人心猜忌之際,靡不自潰,則可破可剿之機,又無加於是。今我皇上若以俟有可破可剿之機,溫旨下頒,則汪洋巨浸之中,誰肯效命七尺之軀,而殫力三窟之險;勢必藉旨意為居奇,遷延歲月,虛糜浩費。所謂築室道旁,三年不成;是賊終無可破可剿之日矣。矧夫按兵不動,善以撫諭,劉國軒沐猴鴟張,操縱自如,志得意滿,斷無輸誠向化之念。其中有偽鎮營賊,縱有心歸正,而邇來台灣各港,禁錮嚴密,一船不許出港,雖有謀叛隱情,亦難通報。故非聯船進發,疾行撲擊,安肯自甘獻俘?坐待賊亡,竟在何時!
70 在督臣,滅賊之念甚切,惜乎生長北方,水性海務非其所長;登舟之際,心搖嘔吐,所以前疏懇留督臣居中調度,蓋為此也。中有一、二視此畏途,未免低徊,致督臣疑惑不決。臣雖庸愚,料敵頗效。前於康熙二年間,海逆猖獗,皇上特差兵部郎中黨古里到閩,問臣機宜,當即決意進攻廈門。時督臣李率泰亦以臣過於擔當。然兩島竟為臣克平。旋於康熙六年十一月為邊患宜靖、逆賊難容等事具題,未奉俞旨,乃使逆孽於甲寅年有燎原之變。鄭經雖死,留此餘黨,負踞絕島。臣丁年六十有二,血氣未衰,尚堪報稱。今不使臣乘機撲滅,再加數年,將老無能為,後恐更無擔當之臣,敢肩渡海滅賊之任。是以臣鰓鰓,必滅此朝食。惟是台灣殘孽未殲,故溢設鎮營官兵,糜費錢糧,貽累民生未蘇。況所設水師鎮營,原為航海搗巢之用,今就中挑選精兵二萬有奇,大小戰船三百號,盡堪破賊,可以無用陸師,徒相牽制,卒難成功。若陸師中間有勇敢效忠、熟練海務能將,容臣調選一、二,以為臂指,共勷大舉之需。
71 伏思臣累受國恩,奉調進京,即寵擢內大臣之列,豢養十餘年,今複謬荷起用,寸功未效,又叨更晉宮銜,特賜御膳;亙古臣子,未有受君恩如是也。即赴湯蹈火,臣志所不辭。倘荷皇上信臣愚忠,獨任臣以討賊,令督撫二臣摧趲糧餉接應,俾臣整搠官兵,時常在海操演,勿限時日。風利可行,臣即督發進取,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何難一鼓而下。事若不效,治臣之罪。臣樸質武夫,一片圖報微誠,惟知欽遵,天語煌煌,責臣必破台灣,克奏膚功。臣以君命為重,故當克盡臣職,不禁煩瑣,激切瀝陳,斷不敢以浮言飾辭,冒昧陳於君父之前,伏乞皇上睿鑒。
72 澎湖報捷疏施琅
73 臣自去年六月,同督臣姚啟聖在銅山停師回汛,劉國軒偵知,自回台灣,留撥偽鎮營等船兵,扼守澎湖,不時來往調度。今年四、五月,知臣乘南風決計進剿,就台灣賊伙,選撥精壯敢死者;又抽調草地佃丁民兵,將洋船改為戰船。凡各偽文武等官所有私船,盡行修整,調集來澎湖大小炮船、鳥船、趕■〈舟曾〉船、洋船、雙帆艍船,合計二百餘號,賊伙二萬餘眾。官兵各眷口,監羈台灣紅毛、赤嵌二城,堅其死戰。劉國軒親統傾巢之眾,複來澎湖。將媽宮嶼頭上下,添築炮城二座,風櫃尾炮城一座,四角山炮城一座,雞籠山炮城一座,東南嵵內一列炮台四座,西面內外塹、西嶼頭一列炮台四座,牛心灣、山頭頂炮台一座。凡沿海之處,小船可以登岸者,盡行築造短牆,安置腰銃,環繞二十餘里,分遣賊眾死守,星羅棋布,堅如鐵桶。臣總統鎮營舟師,將各大小戰船風篷上,大書將弁姓名,以便備知進退先後,分別賞罰。於六月十四日辰時,由銅山開駕進發;十五日申時到貓嶼、花嶼。有守汛賊哨數十餘隻,見臣舟師將到,即奔回澎湖。時值天晚,將船灣泊八罩水垵澳,遣官坐小哨,到將軍澳、南天嶼等島,安撫島民。十六日早進攻澎湖,逆賊排列船隻迎敵。臣標署右營游擊藍理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署後營游擊曾成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署左營游擊張勝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二等侍衛吳啟爵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同安城守右營游擊趙邦試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海壇鎮標中營游擊許英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銅山鎮標右營游擊阮欽為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此數船首先衝鋒破敵,直入賊䑸,攻殺賊炮船二隻、趕■〈舟曾〉船六隻,賊伙斬殺殆盡。其船放火燒毀。又用炮火攻擊,立刻沉壞賊鳥船一只、趕■〈舟曾〉船二隻。副鋒臣標右營千總鄧高勻配水陸等官兵,坐鳥船一只;烽火營游擊王祚昌勻配水陸等官兵,坐鳥船一只;臣標署右營守備方卻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金門鎮標中營游擊許應麟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金門鎮標右營守備林芳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臣標隨標功加守備李光琅等官兵,配坐鳥船一只;用炮火攻擊,打沉賊鳥船一只、趕■〈舟曾〉船二隻,賊伙溺死殆盡。時值南潮正發,前鋒數船,逼近炮城。賊艘齊出合圍,臣恐數船深入難出,自將坐駕船直衝入賊䑸。興化鎮臣吳英繼後夾攻,焚殺偽揚威將軍、援剿左鎮沈誠,統轄前鋒鎮姚朝玉,義武鎮陳侃,戒旗五鎮陳時雨,偽協將弁大小賊目計七十餘員。偽水師總督林升中箭三枝,中鹿銃二門,左腿被大炮打折,立即載回台灣。賊眾焚殺溺死計二千餘眾,遂救出數船。臣右眼被銃擊傷,眼睛未壞。因天色將晚,收出西嶼頭洋中拋泊。
74 十七日早,將全䑸舟師,複收泊八罩水垵澳,嚴申軍令,查定功罪,賞罰官兵。十八日進取虎井、桶盤嶼。十九日臣坐小趕■〈舟曾〉船,往澎湖內外塹、嵵內細觀形勢。二十、二十一兩日,故用老弱驕兵之計,用趕■〈舟曾〉、雙帆艍船分二股,假攻嵵內、內外塹,以分賊勢。臣於二十二日再申軍令,分股進發。遣臣標隨征都督陳蟒、魏明,副將鄭元堂,領趕■〈舟曾〉船雙帆艍船五十只為一股,從東畔嵵內直入雞籠嶼、四角山,為奇兵夾攻。又遣臣標隨征總兵董義、康玉,外委守備洪天錫,領趕■〈舟曾〉雙帆艍船五十只為一股,從西畔內塹,直入牛心灣,作疑兵牽制。將大鳥船五十六隻居中,分為八股。每股七只各作三迭。臣居中為一股,興化鎮臣吳英領一股居左,平陽鎮臣朱天貴、臣標前營游擊何應元合領一股居右。金門鎮臣陳龍,領一股在次左;臣標署中營參將羅士鉁、署右營游擊藍理、署後營游擊曾成,合領一股在次右之右;署銅山鎮臣陳昌,領一股在次左之左;海壇鎮臣林賢領一股在末右;廈門鎮臣楊嘉瑞領一股在末左。尚有船八十餘隻,留為後援。臣督率嚴陣指揮,直向娘媽宮撲剿。賊各處炮城及迎敵炮船、鳥船、趕■〈舟曾〉大小各船,四面齊出迎敵。每賊炮船安紅衣大銅炮一位,重三、四千筋,在船頭;兩邊安發熕二十餘門不等,鹿銃一、二百門不等。炮火矢石交攻,有如雨點,煙焰蔽天,咫尺莫辨。首衝破敵陷陣,乃海壇鎮臣林賢、平陽鎮臣朱天貴、前營游擊何應元、海壇鎮標左營游擊吳輝、千總蔡奇鳳、海壇鎮標右營守備林正春、副鋒臣標前營千總林鵬、海壇鎮標右營游擊江新、圍頭營游擊陳義、平海營游擊鄭桂、海壇鎮標中營游擊許英等。其分遣東西二股之官兵船隻,繼進夾擊互攻,自辰至申,我師奮不顧身,抵死擊殺。賊被我師用火桶火礶焚毀大炮船十八隻,擊沉大炮船八隻,焚毀大鳥船三十六隻、趕■〈舟曾〉船六十七只、洋船改戰船五只。又被我師火船乘風燒毀鳥船一只、趕■〈舟曾〉船二隻。逆賊並力死鬥,勢窮難支,用火藥藏於船艙,發衝心炮自焚炮船九只、鳥船一十三隻。賊驚危勢,急跳水,得獲鳥船二隻、趕■〈舟曾〉船八隻、雙帆艍船二十五只,焚者焚,殺者殺。偽征北將軍曾瑞、定北將軍王順、水師副總督左虎衛江欽、統領右先鋒陳諒、戎旗二鎮吳潛、援剿右鎮鄭仁、援剿後鎮陳啟明、宣毅左鎮邱輝、護衛鎮黃聯、後勁鎮劉明、折衝左鎮林順、斗宿鎮施廷、親軍水師三鎮薛衝、水師一鎮蕭武、水師二鎮陳政、水師四鎮陳立、中提督中鎮洪邦柱、中提督右鎮尤俊、中提督後鎮楊文炳、中提督親隨一鎮陳士勛、左龍驤中協黃國助、右龍驤左協莊用、侍衛中鎮黃德、侍衛右協蔡智、侍衛驍翊協蔡添、侍衛領旗協林亮、侍衛左總轄毛興、勇銜中協張顯、勇衛左協林德、勇衛右協陳士勛、勇衛前協曾遂、中提督領兵協吳略、中提督左協林德、中提督前協曾瑞、中提督領旗協吳福、中提督前鋒協陳升、中提督總理協陳國俊、右武衛右協吳遜、右武衛隨征二營梁麟、水師二鎮前鋒副將李富、水師二鎮左營副將張欽、水師三鎮左營副將許端、水師三鎮右營副將林耀、援剿右鎮右營廖義、援剿前鎮前鋒營莊超、折衝鎮左營陳勇、左提督後鎮左營王受等四十七員,其餘偽協營領兵監督翼將正副總班總理監營候缺將小頭目焚殺溺死,約計三百餘員。焚殺、自焚、跳水溺死賊伙,約計一萬二千有奇。尸浮滿海。總兵朱天貴被炮穿脅立死,游擊趙邦試亦被炮擊腦立死,總兵林賢被箭輕傷左臂,總兵吳英被鹿銃輕傷右耳。賊止剩有小炮船三隻、小鳥船二隻、趕■〈舟曾〉船十一只、雙帆艍船十五只,脫出北面吼門遁走。訊知劉國軒乘小快船亦從吼門而逃。時值黃昏,難以追殺。在山偽將軍果毅中鎮楊德、游兵鎮陳明、果毅後鎮吳祿、中提督前鎮黃球、璧宿鎮楊章、侍衛後鎮顏國祥、中提督中協副總兵張顯、驍翊營副將洪良佐、統領右先鋒領兵副總兵李錫、右先鋒營副總兵黃顯、右虎衛領兵副總兵江高、果毅鎮下左營林新、左虎衛隨征營副將黃豹、左虎衛副將江篇、游兵鎮中營周烈、前營副將劉隆、果毅後鎮右營副將林好、旗皷中軍嚴澤、親隨營正總班阮恢、中提督下副將李芳、管理大炮副將林武、前鎮下隨征副將湯興、前鎮下左營副將蔡穆、戎旗二鎮右營副將吳升、果毅中鎮正領兵副將曾勝、中營副將楊傑、左營副將吳振、右營副將陳李、隨征營副將黃桂、前鋒營副將張佐春、參將楊彬、偽提督後鎮領兵中軍徐其昌、果毅後鎮左營林和、左翼將廖冬、神威營林啟、後鎮左營楊壯、璧宿鎮隨征參將洪存光、候缺親隨營參將王建、游兵鎮親隨標參將鄭泗、隨標參將何正、前鎮正領班參將林興、衝鋒正總班參將黃峨、左虎衛正領游擊林尾、副領都司邱升、璧宿鎮旗皷正中軍游擊林朝暉、宣毅左鎮左營邱睿、果毅中鎮下游擊王壽、吳旋、賴淑、鄭應,一正領游擊黃壽、二正領游擊林明、三正領游擊林暢、陳賢、王招、四正領游擊陳勝、游兵鎮中營游擊陳恕、前營游擊薛勇、隨標營游擊施辰、果毅後鎮領兵洪升、坐營中軍劉斌、翼將楊勝、親隨營將徐秋、隨征營將曾春、游擊鄭先庚、前鎮隨征游擊顏潛、左翼游擊錢孟喬、左副領游擊方勝、右副領游擊林盛、掌標游擊陳奕、小監營游擊戴耀、左副總班都司黃升、右副總班都司黃義、侍衛監營林仕、領旗營陳寅、旗皷中軍林贊、果毅中鎮下都司鄭辛、王友順、何榮、黃桂、李升、吳麟、管炮都司陳鳳、璧宿鎮下正總理候缺都司林英、楊勸、宣令守備林玉、監營守備陳和、副總班守備林麟、副總班守備楊瑞、周明、黃登、中提督下二領林輝明、三領梁三老、果毅中鎮下守備沈云隆、許福、柯偉、陳仕、陳定、鄭興、陳鑾、林長、陳德完、蔡興、洪祿、林鳳、林甫、陳萬、蔣鳳、謝吉、康順、張福、王麟、曾良、陳月、陳尾、游兵鎮中營守備李忠、前營守備朱義、隨標營守備黃二、林彩、許伍、林泰、管炮守備林換、李受、前鎮下守備吳傳、胡哲、龔耀、陳新、提督後鎮衝鋒總班陳斌、候缺親隨營王飛龍、正總班曾道興、副總班歐興、都司高升、陳進、果毅後鎮下司總陳貴、楊美、陳桂、總班周虎、中提督下司總林愛、都司林三、侍衛下副領陳祺、游兵鎮下親標營千總胡進、黃璉、隨征千總李四、朱都、王雄、果毅後鎮下都司楊龍、蔡珀、監營林龍、璧宿鎮下都司劉明、許佐、總班程雄、趙和、紅旗官沈冬、陳勝、果毅後鎮下司總謝里、蔡明、正總班洪忠柳、賜正總理黃三、副總理許攀、隨征正總班張猛、紅旗官許卯、何煌、陳勝、董興、總司黃推等,共一百六十五員,帶賊眾四千八百五十三名,倒戈投降。臣仰體皇上好生之德,宥其自新,俱已發令剃發;偽鎮營賞以袍帽,賊眾給以銀米,用彰我朝廷不嗜殺鴻恩,以策後效。
75 是役也,逆賊盤踞海島四十餘載,荼毒生靈,蹂躪版圖,致廑皇上宵旰之憂。臣體聖衷,誓必滅此淨盡;故雖帶傷負創,賈勇撲剿。舟師自十四日深入汪洋巨浸之中,水天相連,稽古以來,六月時序,澎湖無五日和風,怒濤山高,變幻莫測。今抵澎旬餘日,海不揚波,俾臣得以調度,七日夜破賊。二十二日進師,午刻潮漲較多四尺,莫非上天垂佑,皇上彌天之福,故使扼守澎湖巨魁巨鎮精銳、逆賊巨艦,不數日而全軍覆沒。雖各鎮將弁目士卒,戮力用命,實賴皇上天威丕振。督臣姚啟聖捐造船隻,捐養水兵,與臣共勷大舉,又親來廈門彈壓,殫心催趲糧餉,挽運不匱;加以厚資犒賞將弁,三軍莫不激勵思奮。今日克取澎湖之大捷,皆督臣賞賚鼓舞之功,乃有此成效也。擬即乘勝進剿。但台灣港道紆回,南風狂湧,深淺莫辨,似應少待。八月或十月利在北風,進取萬全。倘有機會可破,臣立即進師。三軍關系綦重,尤當倍加慎毖,不敢輕舉妄動。澎湖為台灣咽喉,今澎湖既已克取,台灣殘賊,必自驚潰膽落,可以相機掃蕩矣。但二穴既克掃之後,或去或留,臣不敢自專,合請皇上睿奪。或遴差內大臣一員來閩,與督臣商酌主裁;或諭督撫二臣會議,俾臣得以遵行。更有請者,臣奉有欽頒功罪格例,賞罰期必嚴明。行間將士,首先衝鋒破敵,自當題敘;如逡巡不前,法豈容寬?必宜分別依格究處。惟賞功一項,臣前題明暫取二萬五千兩,布政司才發一萬六千兩,尚少九千兩。此番,官兵用命血戰者多,必須從優獎勵,仰候銀兩,遵照格例賞賚。又見在進剿台灣,尤切需賞功銀兩,以昭信賞,用鼓士氣。伏祈敕部移咨督臣,迅行酌給。如投誠官兵中有自願歸農者,臣查其原籍,即行該府縣安插。老弱者亦在點汰。苦欲入伍者,糧餉在所必需,應動何項錢糧,並乞敕部咨會督臣,撥給策應,使投誠之眾,各得其所,而無流離之嘆。台灣逆孽,勢必望風歸附。蕩平之後,仍遵旨裁汰。此十六、二十二等日,水陸官兵攻殺賊眾,死亡者計三百二十九員名,帶傷者計一千八百餘員名,悉被炮火攻擊,以致傷亡甚多。臣將被傷官兵,按其輕重,一等傷每名給銀三兩,二等傷每名給銀二兩,三等傷每名給銀給銀一兩,以資藥費。死亡者酌給銀兩,以備殯殮。此項銀兩,臣暫為挪應,容備造發給數目細冊,送部稽核發給還項。至於格外優恤,出自皇仁。其重傷官兵,不能荷戈者,臣俱已撥船載回廈門,延醫調治。其所少兵額,另咨督臣,就於陸師挑選,前來補足精兵實數,時常操演,克期合䑸進發。至於分派衝鋒、副衝鋒鎮營將弁,配坐鳥船、趕■〈舟曾〉船。鳥船每船或配大小將弁閒員及外委員弁二、三十員不等;趕■〈舟曾〉船每船或配十員、八員不等。又如鎮將所領一股,每股鳥船七隻,其中分配水陸將弁,首先跳船、焚船者尚多。其人疏內未得逐一概列,容臣蕩平台灣奏凱之日,擬定功罪,臚列在事文武官兵員名,備造清冊開報請敘。其投誠偽鎮營繳到偽防牌札,與夫得獲船隻、大炮、甲器、旗幟等項:查所獲紅衣大銅炮十二位,每位重有四、五千筋,炮子大者二十二、三筋,中者十七、八筋,次者十四、五筋。鉎鐵大炮二位,每位重七千餘筋,用炮子三十餘筋。尚有焚毀炮船所配之炮,俱已沉落在海,見在尋撈。其餘大小發炮火甲器等物,容查明一並造冊繳部,以聽查察。
76 陳台灣棄留利害疏施琅
77 台灣北連吳會,南接越嶠,延袤數千里;山川峻峭,港道迂回,乃江、浙、閩、粵四省之左護。隔澎湖一大洋,水道四更。明季設水師標於金門所,出汛至澎湖而止,水道亦有七更。台灣一地,原屬化外,土番雜處,未入版圖也。然其時中國之民潛至,生聚於其間者,已不下萬人。鄭芝龍為海寇時,以為巢穴。及崇禎元年,鄭芝龍就撫,將此地稅與紅毛,為互市之所。紅毛遂聯絡土番,招納內地人民,成一海外之國,漸作邊患。至順治十八年,為海逆鄭成功所攻破,盤踞其地,糾集亡命,挾誘土番,荼毒海疆,窺伺南北,侵犯江浙;傳其孫克塽,六十餘年間,無時不仰廑宸衷。臣奉旨征討,親歷其地,備見野沃土膏,物產利溥;耕桑並耦,漁鹽滋生,滿山皆成茂樹,遍處俱植修竹,硫磺水藤,糖蔗鹿皮,以及一切日用之需,無所不有。向之所少者布帛耳。茲則木棉盛出,經織不乏。且舟帆四達,絲縷踵至,飭禁雖嚴,終難杜絕,實肥饒之區,險阻之域。逆孽乃一旦凜天威,懷聖德,納土歸命,此誠天以未闢之方輿,資皇上東南之保障,永絕邊海之禍患,豈人力所能致?
78 夫地方既入版圖,土番人民,均屬赤子。善後之計,尤宜周詳。此地若棄為荒陬,複置度外,則今台灣人民稠密,戶口繁息,農工商賈,各遂其生,一行徙棄,安土重遷,失業流離,殊費經營,實非長策。況以有限之船,渡無限之民,非閱數年,難以報竣。使渡載不盡,苟且塞責,則該地之深山窮谷,竄伏潛匿者,實繁有徒;和同土番,從而嘯聚,假以內地之逃軍流民,急則走險,糾黨為祟,造舟制器,剽掠濱海。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固昭然較著者。甚至此地原為紅毛住處,無時不在涎貪,亦必乘隙以圖。一為紅毛所有,則彼性狡黠,所到之處,善為蠱惑人心。重以夾板船隻,制作精堅,從來無敵於海外。未有土地可以托足,尚無技倆;若既得數千里之膏腴,有以依泊,必倡合黨伙,竊窺邊疆,逼近門庭,此乃種禍。後來沿邊諸省,斷難晏然無虞。至時複勤師遠征,兩涉大洋,波濤不測,恐未易再建成效。如僅守澎湖,而棄台灣,則澎湖孤懸汪洋之中,土地單薄,界於台灣,遠隔金、廈,豈不受制於彼?是守台灣即所以固澎湖,台灣、澎湖,連為臂指,沿邊水師,汛防嚴密,各相犄角,聲氣關通,應援易及,可以寧息。況昔日偽鄭所以得負抗逋誅者,以台灣為老巢,以澎湖為門戶,四通八達,游移肆虐,任其所之,我之舟師,往來有阻。今地方既為我得,在在官兵,星羅碁布,風期順利,片帆可至,雖有奸萌,不敢複發。臣業與部臣撫臣會議。部臣撫臣未履其地,去留未敢懸決。臣閱歷周詳,不敢遽議輕棄者也。
79 伏思我皇上建極以來,仁風遐暢,威聲遠播,四海賓貢,萬國咸寧;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臣服;以斯方拓之土,奚難設守以為東南數省之藩籬。且海氛既靖,內地溢設之官兵,盡可陸續汰減,以之分防台、澎兩處。台灣設總兵一員,水師副將一員,陸師參將二員,兵八千名。澎湖設水師副將一員,兵二千名。通計兵一萬名,足以固守,又無添兵增餉之費。其防守總兵、副、參、游等官,定以三年或二年轉升內地,無致久任,永為成例。在我皇上優爵重祿、推心置腹,大小將弁,誰不勉勵竭忠!然當此地方初闢,該地正賦雜餉,殊宜蠲豁。現在一萬之兵食,權行全給;三年後開徵,可以佐需。抑且寓兵於農,亦能濟用,可以減省,無庸盡資內地之轉輸也。
80 蓋籌天下之形勢,必求萬全。台灣一地,雖屬外島,實關四省之要害。無論彼中耕種,猶能少資兵食,固當議留;即為不毛荒壤,必藉內地挽運,亦斷斷乎其不可棄。惟去留之際,利害攸系。我朝兵力,比於前代,何等強盛。當時封疆大臣,狃於目前苟安,為計劃遷五省邊地,以備寇患,致賊勢愈熾,而民生顛沛。往事不臧,禍延及今,致遺朝廷宵旰之憂。臣仰荷洪恩,天高地厚,行年六十有餘,衰老浮生,頻虞報稱末由,熟審該地形勢,而不敢不言。蓋臣今日知而不言,至於後來萬或滋蔓難圖,竊恐皇上責臣以緘默之罪,臣又焉所自逭。故當此地方削平,定計去留,莫敢擔承;臣思棄之必釀成大禍,留之誠永固邊圉。會議之際,臣雖諄諄極道,難盡其詞。在部臣撫臣等,耳目未經,又不能盡悉其概,是以臣會議具疏之外,不避冒瀆,以其利害,自行詳細披陳。伏祈睿鑒!
81 請蠲減租賦疏施琅
82 台灣沃野千里,則壤成賦,因地為糧,宜稱富足。但地處汪洋之中,化阻聲教之外;彌山遍谷,多屬土番;雖知懷服,習性未馴,射獵是事,徵供無幾。所安於耕漁,可得按戶而問賦者,皆中國之人,於數十年前,生聚乎其間。及鄭逆擁眾盤踞,兵即為農,農即為兵,兼沿海數省之地方人民,有為其所掠而去者,有趨而附者,非習於漁,則與為佃。自臣去歲奉旨蕩平偽藩,偽文武官員丁卒與各省難民,相率還籍,近有其半。人去業荒,勢所必有。今部臣蘇拜等所議錢糧數目,較偽藩鄭克塽所報之額,相去不遠。在鄭逆當日,僭稱一國,自為一國之用度。因其人地,取其餉賦,未免重科。茲部臣等奉有再議之旨,不得不就此數目議覆。
83 臣竊見此地,自天地開闢以來,未入版圖。今其人民既歸天朝,均屬赤子。以我皇上視民如傷,率土咸被,伏乞沛以格外之澤,蠲減租賦。恩出自皇上,不在臣下,使海外諸國,向聞天威而懾服;茲輕賦薄斂,益慕聖德而引領。如以會議既定,當按數而征;在道府縣,責成所系,必奉行催科。兼以鄭逆向時所徵者乃時銀,我之所定者乃紋銀,紋之與時,更有加等。茲劉國軒、馮錫範見在京師,乞敕部就近訊詢而知。彼夫遐陬初化之人,非孝子順孫,苟或以繁重為苦,輸將不前,保無釀成地方之禍階乎?至時蠢動,為費更甚,何惜減此一、二萬之錢糧哉?且臣前之所以議守此土者,非以其地而可以加賦也。蓋熟察該地,屬在東南險遠海外之區,關系數省地方安危,既設官分治,撥兵汛防,則善後之計,宜加周詳。今所調守兵一萬,乃就閩省經制水陸兵丁六萬五千七百五十名數內抽調。兵無廣額,餉無加增。就此議定錢糧數目,蠲減於寇虐之後,使有司得以仰體皇上德意,留心安集撫綏,俾四民樂業,億兆歡戴。至數年後,人戶盛繁,田疇悉易,賦稅自爾充益。斯時有增無減,豈待按數而徵哉?至於興販東洋白糖一項,歲定二萬石;不足之數,聽其在本省之內採買。夫本省之去台灣,已隔兩重汪洋。以台灣所產白糖,配台灣興販船數,固為妥便;若就本省湊買白糖,涉重洋而至台灣,方興販東洋;則今四方蕩定,六合為一,在台灣可以興販東洋;何本省而不可興販,必藉台灣之名買白糖赴彼興販?此皆部臣蘇拜等慮彼中之錢糧不敷,婉為籌度湊足良法。可知台灣錢糧,一時未能裕足故也。
84 然在部臣及督撫二臣,未至其地,不知該地情形。雖留心區畫,難以曲盡。以臣躬親履歷,其於民風土俗、安危利害,無不詳悉。天下事言之於已然之後,不若言之於未然之前。臣荷恩深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今不言,至於後來或有禍患。咎臣以緘默之罪,臣又安所自逭?況臣叨有會議之旨,故不得不盡披陳。
85 論開海禁疏施琅
86 臣聞慮事必計其久遠,防患在圖於未然。我皇上深念海宇既靖,生靈塗炭多年,故大開四省海禁,特設關差定稅,聽商民貿捕。群生感霈澤之均沾;國家獲泉流之至計。顧臣思前因海禁森嚴,堤防易於畫一。茲海禁既展,沿海內外,多造船隻飄洋,貿易採捕,紛紛往來,水師汛防,無從稽察。竊見在昔明朝,濱海奸徒出沒糾䑸肆害,延至我朝四十餘年,江、浙、閩、粵數省,民靡有寧。今德威遠播,四海歸心;惟南之柬埔寨,尚有偽鎮楊彥迪下餘孽黃進,聚艘百餘號;北之浙江烏洋,尚有房錫鵬殘黨及撫而複叛之劉會集艘數十隻,游移海洋。邇來貿易船隻,給有關臣照票而往;採捕船隻,給有道府縣由單而出;業雜無統,兼數省內地積年貧窮,游手奸宄,實繁有徒;乘此開海,公行出入汛口。若嚴於盤查,則以抗旨之罪相加;恐至海外誘結黨類,蓄毒釀禍。況見准浙江撫臣趙士麟咨稱:閩省有等漁船,越境荼毒漁民,亟宜禁止等語。臣以為展禁開海,固以恤民裕課,尤須審弊立規,以垂永久。如今販洋貿易船隻,無分大小,絡繹而發;只數繁多,貲本有限,餉稅無幾;不惟啟外域之慢,非大國之風;且藉公行私,多載人民,深有可慮。如近者臣在省會議,據中軍參將張旺報稱:船戶劉仕明趕繒船一隻,給關票出口,往呂宋經紀。其船甚小,所載貨無多,附搭人數,共一百三十三名。臣據報,旋即行查;而該船已開去矣。一船如此,餘概可知。此時內地人民、奸徒,貧乏不少,弗為設法立規,節次搭載而往,恐內地漸見日稀。夫以台灣難民,尚荷皇上德意,移入內地安插。今內地之人,反聽其相引而之外國,殊非善固邦本之法。
87 竊觀外國進貢之船,人數來往有限,豈肯遺留一人,在我中土?更考歷代以來,備防外國,甚為嚴密。今雖許其貿易,亦須有制,不可過縱。以臣愚見,此飄洋貿易一項,當行之督、撫、提,各將通省之內,凡可興販外國港門,議定洋船只數,聽官民之有根腳身家,不至生奸者,或一人自造一般,或數人合造一船,聽四方客商貨物附搭;庶人數少而貲本多,餉稅有征,稽查尤易。至於外國見我制度有方,行法慎密,自生畏服而遏機端。其欲赴南北各省貿易並採捕漁船,亦行督、撫、提,作何設法畫定,互察牽制良規,以杜泛逸海外滋奸。則民可以遂其生,國可以佐其用,禍患無自而萌,疆圉永以寧謐,誠為圖治長久之至計。
88 夫安不忘危,利當思害。苟視為已安已治,無事防範,竊恐前此海疆之患,複見不遠。矧兼水師船隻,例限三年小修,五年大修。自征剿及渡載投誠偽官兵眷口難民之後,多屬朽壞,擱泊少當於用。窮弁不能拮據,整葺請修,猶遲時日;而沿海新造貿捕之船,皆輕快牢固,炮械全備,倍於水師戰艦。倘或奸徒竊發,藉其舟楫,攘其貲本,恐至蔓延。蓋天下東南之形勢,在海而不在陸。陸地之為患也有形,易於消弭;海外之藏奸也莫測,當思杜漸。更以台灣、澎湖新闢,遠隔汪洋,設有藏機叵測,生心突犯,雖有鎮營官兵汛守,間或阻截往來,聲息難通,為患抑又不可言矣。至時禁止貿捕之議複行,寧惟負我皇上子養億兆之德意,將東南環海地方,不又仰廑宸衷顧慮哉?
89 蓋自我朝定鼎以來,凡有梗化,精騎一到,率土咸服;獨此海氛,積年負抗,調發勞費,動關億萬,未獲削平。乃乾斷航剿,甫爾蕩定,而四省開洋船隻,出入無禁。思患預防,不可一日廢弛。
90 臣謬膺職任,在閩言閩。當此未然,深知情弊,鰓鰓上陳。使臣年力方壯,皇上不以臣為駑駘,尚可竭蹶綢繆;惟年已六十有五,衰老漸及,意在乞休。祇荷恩深重,思皇上有千萬世之洪基,臣子孫有千萬世之爵祿,故不能緘默,而言人之所不敢言者。
91 請收拾遺棄人才疏施琅
92 竊惟我朝定鼎以來,凡屬投誠,荷恩錄用,在在竭忠。或膺提鎮,或授副參游守千把等,殊典過優。近准部咨:康熙十三年以後,凡投誠功加未至入等者,追札歸農,奉旨欽遵在案。此就功分別用舍,亦慎名器之要端。然此等不無抱抑之嘆。蓋用人之道,用之不可以拘例,棄之尤不可以驟促。臣思閩省投誠,有系康熙十三年以前在外省墾荒,為題調從徵效力者;有康熙十三年以後,在本省效勞,見補經制游守千總員缺,著有功績者;至於台灣新附人員,亦有勇敢歷練者;一旦棄置之,未免屈某已效之力,而辜其歸命之心。以臣愚見,不若洪開格外隆恩,敕下督撫提,將新舊投誠各官,見在閩省者,親行考驗。其中果老弱病廢,無一技之長,原系經任游守千把者,准其原品致仕;未經任事者,聽其原籍安播歸農。果系年力精壯,膽氣勇敢,歷練戰鬥者,酌定銜札,量給俸餉,令隨督撫標下效勞,許以遇缺保題一、二補用。此中名數,舊者如墾荒題調及本省效勞,見補經制員缺,航剿效力者,驗選約計不過百餘員。如台灣投誠驗選,不過數十員,計朝廷之動給無幾。從前海疆未靖,年年調發飛挽,費用不計。今四方式寧,各省溢額官兵,概經裁汰,俸餉從此減省,一年之中,何惜一、二萬金,以養有用之人,使新舊投誠老弱者,遂安處之榮,精銳者有功名之望?若以功加未至入等,循例而棄之;已至入等,循例而用之;是徒循資格以待人。
93 臣伏見未至入等者,其才略未必皆遜於已至入等之員。已至入等者,其才略未必能勝於未至入等之員。惟擇其精練勇敢者而蓄之,則凡巨擘,皆得遂其願效之懷;自壯而老,老而死,安心於覆幬。彼懦弱無長者,亦恬然而自安。不寧惟是,見今裁兵之際,更多游手游食,窮窘無藉之輩,負戴營生,非其素志;不能盡保其無異念。視此巨擘,皆為我羅而養之,則若輩之碌碌因人成事者,終無足有為,即為亦無濟。此實籠絡人材,羅其尤而眾心自戢者也。且夫朝廷尚三年一試武場,不過欲廣搜天下人才。然其中式者,雖弓馬略諳,而未歷戎伍,未經戰攻,何若此等之赳赳武夫,慣精於疆場,用之較有實效也。昔漢祖當天下既定,猶思壯士以守四方。此深鑒用舍之得失。
94 茲萬國獻琛,群黎遍德,各省亦有投誠不同,而臣在閩言閩,特舉此投誠之用舍。蓋措置得宜,其於國家,未必無少裨也。況乎鄭克塽見蒙優加公爵,馮錫範、劉國軒見授伯爵。國軒見叨天津總兵之任。皇上之推心垂仁,誠冠於萬古帝王,又誰不傾心仰答者乎?臣為封疆籌奠安至計,非敢為投誠人員自市私恩也。
95 請採買米榖按豐歉酌價疏巡台御史書山、張湄
96 榖價以豐歉為低昂,採買視歲時為損益,未有守以前之成例,而不務變通者也。台灣雖素稱產米之區,而生齒日繁,地不加廣;兼之比歲雨暘不時,收成歉薄,蓋藏空虛。荷蒙皇上聖明遠照,洞悉情形於重洋萬里之外,歷奉諭旨,台民無不感激。惟是內地臣工,身未親履其境,徒執傳聞之豐裕,未曉今昔之不同。即如御史陳大玠,生長泉州,尚疑台郡有岐視漳、泉之見。殊不知台灣固為東南數省乏藩籬、八閩全省之門戶,而於漳、泉所系,尤非淺鮮也。台郡寧謐,則漳、泉安。漳、泉安而全閩俱安矣。
97 夫地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台灣四面俱海,其舟楫通者,惟泉、廈耳。而泉、廈又山多地少,仰藉台谷。是台灣之米,有出無入,猝有水旱,非同他郡有鄰省通融商賈接濟也。臣等蒙皇上畀以巡視重任,豈不知春秋嚴遏糴之戒,況同隸閩省版圖,原無分於此疆彼界;而於海口之米穀,不得不責成官吏嚴其出入者,實由事勢使然他。若任其運載透越,則台谷指日可竭,而地方不能寧謐。日後之漳、泉,亦無從而仰藉矣。此臣工之籍隸漳、泉者,亦宜為久遠計,而毋徒務爭目前之利為汲汲也。蓋台地之所出,每歲止有此數;而流民漸多,已耗台谷之半。複有兵米、眷米,及撥運福、興、漳、泉平糶之谷,以及商船定例所帶之米。通計不下八、九十萬。此即歲歲豐收,亦斷難望其如從前之價值平減也。是以臣張湄同前任滿御史臣舒輅,有請建府倉以裕民食之請;工科給事中楊二酉有先實台倉之奏;臣等於上年十月,亦有請禁透越私渡之折。即近今閩省督撫二臣議覆科道楊二酉等條奏,亦以台倉之積貯不充,則內地之轉輸易竭;海外設有緩急,他處難以接濟為慮。但督撫所議,今台灣四縣貯粟四十萬石,恐一時買足,為數太多,為期太迫,應定三年之限,照數購買;而部臣以採買倉榖定例,年歲豐稔,應全數採買,並無逾限三年之期議覆。臣等伏思,台灣上年收成,實止七分。既非豐稔,似不得全數採買。且楊二酉原奏,請先實台倉,然後買運內地。該督撫等以內地兵糈民食,無從措辦,關系非小,仍請照舊撥運。部議既准其奏,而本處貯榖,又不寬其限期,未免米價更昂,轉於民食有礙。是不若督撫所請三年之議為得也。再楊二酉所稱,內地發買穀價,僅三錢六分,或三錢不等,裝運腳費俱從此出。在從前榖賤之年,原足敷用,今則不免賠累。嗣後必依時價運費發買為得。該督撫亦議請:以後按年歲豐歉,酌量增減;所見相同。而部臣拘於成例,謂從前並無以年歲不齊,稍議加增。又台灣素稱產米,迥與內地不同,倏增倏減,恐啟浮冒捏飾之端,宜仍循舊例。是猶以從前之台灣,視今日之台灣也。
98 臣等查上年台灣於收成之際,米價每石尚至一兩五錢不等,則榖價亦在七錢上下。
99 續又准閩省水陸提督及金門鎮等,各移咨督撫,赴台採買兵米,俱不下數千餘石。目下各屬米價自一兩七、八錢至二兩不等;則與從前大相懸殊。可知原議之穀價,即不論裝運腳費,已不抵時值之半。倘仍不議增,必致因循歲月,互相觀望,採買無期。若勒以嚴限,迫之使趨,非縣令賠償之累,即閭閻罹短價之苦。小民終歲勤動,至秋成而賤買之,既失皇上愛民重農之意;若使有司賠墊,勢必那移虧空,亦非皇上體恤臣下之心。況賢愚不等,或思因他事取償,是其累仍歸於民也。至因倏增倏減,恐啟浮冒捏飾之端,則終歲晴雨,榖價低昂,每屬每十日,必通報督撫提鎮。而臣等現駐其地,貴賤俱循例奏聞。倘有不實,定即指參,何能浮冒?夫浮冒之弊小,累民之事大。即果不能盡絕,猶當權其重輕。況本無從捏飾乎?臣等仰荷恩命,巡視台灣,身處局中,不敢以既經部覆之案,瞻顧隱默,有負委任之至意。謹將現在榖價之情形,據實奏明;伏祈皇上天恩,准照閩省督撫所議,俾得按年歲豐歉,酌量價值,及時採買;庶於海外地方,實有裨益。至將來閩省提鎮等採買台榖,亦乞敕諭,令其預為咨商台地官員,俟果有盈餘,然後委員赴買。臣等仰體聖心,自必隨時斟酌變通,使中外有無相濟,斷不敢稍存爾我畛域之私,違協恭和衷之道也。
100 題准台民搬眷過台疏巡撫吳士功
101 按台灣府屬,一廳四縣,歸隸版圖,將及百年。居其地者,均系閩、粵二省濱海州、縣之民,從前俱於春時往耕,西成回籍;只身去來,習以為常。迨後海禁漸嚴,一歸不能複往。其立業在台灣者,既不能棄其田園,又不能搬移眷屬;另娶番女,恐滋擾害。經升任廣東撫臣鄂彌達具奏,於雍正十年五月,經大學士鄂爾泰等議奏,以台地開墾,承佃雇工貿易,均系閩、粵民人,不啻數十萬之眾。其中淳頑不等。若終歲群居,皆無家室,則其心不靖,難以久安。鄂彌達陳奏,亦安輯台地之策。臣等公同酌議,查明有田產生業,平日守分循良之人,情願攜眷來台入籍者,地方官申詳該管道府,查實給照,令其渡海回籍。一面移明原籍地方官,查明本人眷口,填給路引,准其搬攜入台等因;遵行在案。嗣於乾隆四年前,督臣郝玉麟以流寓民眷,均已搬取。請定於乾隆五年停止給照,不准搬移。續於乾隆九年,巡視台灣給事中六十七等具奏,以內地民人,或聞台地親年衰老,欲來侍奉;或因內地孤獨無依,欲來就養;原圖天倫聚順,永遠相親;無如格於成例,甘蹈偷渡之愆。不肖客頭奸梢,將船駛至外洋;如遇荒島,詭稱到台,促客登岸。荒島人煙斷絕,坐而飢斃。俄而洲上潮至,群命盡歸魚腹。因礙請照之難,致有亡身之事。請仍准搬眷等因;經部議,令該督撫確查定議。經前臣馬爾泰等會議具題,經戶部議覆,應如該督所議。嗣後台民,如有祖父母、父母及妻子,欲赴台侍奉就養者,仍准其給照搬養等因。於乾隆十一年四月十九日,奉旨依議,欽此。欽遵在案。後於乾隆十二年五月內,閩督臣喀爾吉普請定限一年之後,不准給照。自此停止以來,迄今十有餘年,凡有渡台民人,禁絕往來,不能搬移。
102 現在台地漢民,已逾數十萬。其父母妻子之身居內地者,正複不少。十年長養,凡向之孑身飄流過台者,今已墾闢田園,足供俯仰。向之童稚無知者,今已少壯成立,置有產業。若棄之而歸,則失謀生之路;若置父母妻子於不顧,又非人情所安。故其思念父母,系戀妻拿,冀圖完聚之隱衷,實有不能自已之苦情;以致急不擇音,甘受奸梢之愚弄,冒險偷渡,百弊叢生。臣一載以來,留心察訪,緣事在汪洋巨浸,人跡罕到之地。被害者既已沒於巨波;幸免者亦緣有干禁令,莫敢控訴。故例禁雖嚴,而偷渡者接踵。臣與督臣俱令先後查拿。或偷渡未成而被害,或出港遇風而追回。計自乾隆二十三年十二月起,至二十四年十月止,一載之中,共盤獲偷渡民人二十五案,老幼男婦九百九十九名口。內溺斃者男婦三十四名口。其餘均經訊明分別遞回原籍。其已經發覺者如此。其私自過台,在海洋被害者,恐不知凡幾。伏念內外民人,均屬朝廷赤子,向之在台為匪者,悉出只身之無賴。若安分良民,既已報墾立業,有父母妻子之系戀,有仰事俯育之辛勤,自必顧惜身家,各思保聚。此從前督撫諸臣所以迭有給照搬眷之請。及奉准行過台之後,亦未有在台眷口滋釁生事者。蓋民鮮土著,則有輕去之思;人有室家,各謀久安之計。乃因良民之搬眷,禁以奸民之偷渡;致今在台者身同羈旅,常懷內顧之憂;在籍者悵望天涯,不免向隅之泣;以故內地老幼男婦,煢獨無依之人,迫欲就養,竟至挺而走險,畢命波濤,非所以仰體我皇上如天之覆,一視之仁也。
103 臣既深知台民之搬眷,事非得已;而奸梢之偷渡,貽害無窮。合無仰懇敕部定議:嗣後除隻身無業之民,及無嫡屬在台者,一切男婦,仍遵例不許過台,有犯即行查拿遞回外;其在台有業良民,果有祖父母、父母、妻妾、子女、子婦、孫男女,及同胞兄弟在內地者,許先赴台地該管廳縣報明,將本籍住處暨眷口姓氏年歲,開造清冊,移明內地原籍查對相符;俟覆到之日,總報明該管道府,給與路照,各回原籍,搬接過台。其內地居住之祖父母、父母、妻妾、子女、子婦、孫男女及同胞兄弟等,如欲過台探視,相依完聚者,即先由內地該管州縣報明造冊,移明台地查確覆到,再行報明督撫給照過台。仍責成廈門、台防兩同知,並守汛武員,凡遇過台眷口出入,均須驗明,人照相符,方准放行。如人照不符,及不先行確查,濫行給照者,將該管官查參議處。汛口文武失察徇隱,一並分別處分。其只身無業之民,並無親屬可依;客頭船戶包攬偷渡者,仍照例嚴行查拿,毋得少有寬縱。似與台地之海防民生,均有裨益。
104 檄文
105 檄諸將弁大搜羅漢門諸山藍鼎元
106 台民以倡亂為嬉,豈真不知刑戮之可畏?由大山深險而逋逃之藪多也。成則出為民害,敗則去為山狙。人跡不至,莫窮其底,彼何憚而不為哉?夏季大亂削平,渠魁咸縛;秋間尚有阿猴林、鹽水港、六加甸、舊社、紅毛藔諸孽後先嘯聚,屢經擒捕竿街。舊逃之偽國公陳福壽、杜君英、江國論等十數賊目,亦俱招納歸降。新舊根株,殆將悉絕。不意近日複有匪類,堅旗於南路石壁藔,隨撥弁兵追剿,立獲蘇清、高三二賊,供稱莿瓜成為首,共黨伙二十八人;旦暮當盡縛之,不足煩師徒也。但逋藪不清,萌蘗終發。諸賊往來南路阿猴林、下淡水間,其窠總在羅漢門。乘此隆冬澗涸,茅幹士燥之候,大舉圍搜,掃蕩穴窟。諸將其各礪刃裹餱,遵吾軍令,刻日進兵,為一勞永逸之計。
107 今遣提標游擊王良駿、金門鎮標游擊薄有成、南澳守備呂瑞麟,共帶領徵兵六百,以土番五十名為鄉導,從角宿、崗山、刈蘭坡嶺一路,搜入羅漢門。署南路營守備閆威,帶領南路兵四百、鄉壯一百、土番五十,由仁武莊、土地公崎、阿猴林、板臂橋、搭樓一路,搜入羅漢門。金門守備李燕、烽火門守備蔡勇,共帶領徵兵四百、土番五十,由卓猴、木崗社一路,搜入羅漢門。的於是月十二日午刻,咸會內門中埔莊,毋敢後至。違者按以軍法。另遣台鎮左營把總林三、中營把總陳雲奇、共帶領汛兵二百、鄉壯八十、土番五十,前往大武壟,分路堵截,以防賊竄。北路營把總游寬、下加冬把總鄭榮才,亦帶汛兵二百,往大武壟,堵截搜捕。俱的於十二日午刻,咸會大武壟之礁巴哖,毋敢後至。違者按以軍法。翼日黎明,俱各分兵搜捕羅漢內門。諸將備分搜銀錠山、內門嶺、內埔、佳白藔、打鹿埔、霞美林、東方木、小烏川、南馬仙、龜潭、烏山尾等處,逢人執訊,遇窠燒毀,焚山烈澤,窮極幽深。大武壟諸弁目,分搜礁巴哖、鹿駝莊、望朗明、即包米、茭拔埔、大湖、大龜佛、內即包、烏山內等處。凡有岩谷,無不遍尋。直使蠢爾奸頑,更無藏身之地;駢首就戮,絕無竄逸之區。倘有悔罪求生,束身歸命,仍貸其死,開乃更新之路。亂後餘孽,自古蔓延,必有一番震蕩,方能掃滌淨盡,可從此困鼓戢戈,無死灰複燃之患也。其師旅所過莊社地方,秋毫無犯。敢有擅動民間蔬菜雞犬、一草一木,即按軍法。領兵官約束不嚴,飛稟參革治罪。
108 本署提督令出如山,萬萬不可轉移。各宜抖擻精神,凜遵毋忽。
109
110 論台鎮不可移澎書藍鼎元
111 臘月望三日,連接憲翰五函及馬守備、安游擊口述鈞諭,令某暫駐台灣,不可遽爾班師。竊惟此時台中大定,署鎮黃總兵足資彈壓。以某越俎久淹,自顧亦覺無謂。況當寧已議台鎮移澎,更設副將,是一總兵處此,尚嫌其多;而某又為蛇足,獨留不去,竟似貪戀雞肋,殊甚羞慚!裁營減兵之說,台人聞知,頗有囂囂竊笑者。某告以廷議未定,必待督撫提臣遵依具奏,方可施行。茲奉憲檄,減兵及裁回將弁名數,某尚秘不宣露,望早晚或有變更。若果台鎮移澎,則海疆危若累卵。部臣不識海外地理情形,憑臆妄斷,視澎湖太重。意以前此癸亥平台,止在澎湖戰勝,便爾歸降。今茲澎湖未失,故台郡七日可複。是以澎湖一區,為可控制全台,乃有此議。不知台之視澎,猶太倉外一粒耳。澎湖不過水面一撮沙堆,山不能長樹木,地不能生米粟,人民不足資捍禦,形勝不足為依據,一草一木,皆需台、廈。若一、二月舟楫不通,則不待戰自斃矣。
112 台灣沃野千里,山海形勢,皆非尋常。其地亞於福建一省,論理尚當增兵。易總兵而設提督五營,方足彈壓。乃兵不增而反減,又欲調離其帥於二、三百里之海中,而以副將處之乎?台灣總兵果易以副將,則水陸相去咫尺,兩副將豈能相下?南北二路參將,止去副將一階,豈能俯聽調遣?各人自大,不相統屬;萬一有事,呼應不靈;貽誤封疆,誰任其咎?以郭子儀九節度之師,而不立元帥統攝,尚且師徒潰散,況今日耶?澎湖至台,雖僅二百餘里,順風揚帆,一日可到。若天時不清,台颶連綿,浹旬累月,莫能飛渡。台中百凡機宜,鞭長不及。以澎湖總兵控制台灣,猶執牛尾一毛,欲制全牛。雖有孟賁、烏獲之力,總無所用。何異欲棄台灣乎?台灣一去,漳、泉先為糜爛,而閩、浙、江、廣四省,俱各寢食不寧;山左遼陽,皆有邊患。某庸愚無識,以為此萬萬不可委去。若遵部議而行,必誤封疆。某杞人妄憂,中心如焚,非特為桑梓身家之慮;望恕其狂瞽,且賜明示解惑焉。
113 請行保甲責成鄉長書藍鼎元
114 台疆遼闊已極,台民不馴特甚,皆內地作奸犯科,逋逃萃止,豺心鼠性,隨處欲張。爾者北路地方,竊劫頻聞,涓涓之勢,漸不可長。若防汛照管不周,真有顧此遺彼之患。兼班兵自遠新來,良匪情形,路徑要害,皆生疏弗能熟識。延、建、汀、邵、福興、福寧兵丁,音語不同,不能細偵密訪,如枘鑿方員之不相入。即有二千協防,尚不足供措置;況又有掣回之憂。茫茫千里,星星塘汛,勿論移鎮澎湖,必致覆餗;即駐台亦難高枕而臥也。某夙夜兢兢,惟恐有辜朝廷付托之重,負知己培植之恩,實切悚惶。所望一、二賢能文職,振奮精神,以實心行保甲之實政;家家戶戶,自為清革,使盜賊無自而生;聯絡聲援,守望相助,如常山之蛇,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使盜無托足之地。雖不設立官兵,亦何不可。但今保甲之法,久已視為具文,虛應故事,莫肯實心料理。而署事各官,又皆有五日京兆,推諉後人之意,真末如之何也。
115 團練鄉兵,亦是靖盜一法。憲台以其亂後強悍成性,欲仁漸義摩,納之禮讓之中,誠為移風易俗要道。但今盜賊眾多,不可不先為剔刮。鄙人愚見以為作賊可以欺官,不可以欺民;能避巡兵,不能避鄉里。莫若因其勢而防範之,就各縣各鄉,僉舉一干練勤謹,有身家,顧惜廉恥之人,使為鄉長。就其所轄數鄉,家喻戶曉,聯守望相助之心;給之游兵,以供奔走使令之役。如有一家被盜,則前後左右各家,齊出救援,堵截各處要口,務必協力擒獲。另設大鄉總一、二人,統轄各鄉長,督率稽查,專其責成。鄉長有生事擾民,縱容奸匪,緝捕不力,救護不齊等弊,大鄉總稽察報查。如有失察,一體同罪。是雖無鄉兵之名,而眾志成城,不啻有鄉兵之實。
116 今擬台灣中路設鄉長六名,南路鳳山設鄉長十二名,立大鄉總二名分轄之。每鄉長一名,准給養游兵四名。大鄉總一名,給外委千把總銜牌,以榮其身,准養游兵十名。其游兵名糧,每月銀一兩,米三斗,就官莊內發出支給,以為贍養之資。計三縣游兵一百四十名。每月支銀一百四十兩,米四十三石二斗。三縣鄉長共二十六名,大鄉總四名,應給養廉多少,憲台酌量定奪。伊等工食既皆仰給於官,則與官兵一例,文武均行約束調遣,無敢不從。凡地方有竊劫盜賊,就各鄉長跟要,限期緝獲真盜,解官究處。初限不獲,拘游兵比責。再限不獲,鄉長罰月糧工食,戴罪圖功。三限不獲,拘鄉長正身重懲,大鄉總記大過一次。凡盜賊不能緝獲,至三次者,鄉長責革,大鄉總追銷外委職牌,以示懲勸。雖月糧似覺傷重,但為地方之利,自不得顧惜小費。欲節省則每名月銀七錢五錢亦可,米三斗不易也。無月糧則彼將生事擾民以為食,非徒無益,為害更大。
117 且天下亦無枵腹而為人辦事之理。必資其養廉,方可責以清操。大鄉總能幹練辦公,勤謹三年無過犯,有綏靖地方實跡,量行擢用,以示鼓勵。某庸陋無知,總為地方念切,用思以人治人之道,不知憲台以為何如也。
118
119 防海議邑廩生董夢龍
120 八閩形勢,斜閃環大海,周二千餘里,涯港犬牙交錯。鷺、銅、浯、壇諸島,星羅棋置,外達台灣,浩漫谷王連天無際。濱海罪人逋竄,時跳粱於滄波碧浪中,為沿海民居患。自癸亥大師平台,聲教通於海外,不揚波者將四十載。歲辛丑,蜂螫乍驚,旋就誅滅。今天子英明,庶政咸熙,六宇海晏河清,無鯨鱷之慮。當事者未雨綢繆,思所以預防其後。生敢不揣其愚而敬陳之。
121 從來海中小醜,出沒無常,非有叢莽可倚伏、巢穴可竊據,難聚而易散者也。但彼泛乎中流,偵商船所向,逆而截之,其勢易;我上下旁午,偵賊所向,環而攻之,其勢難。故釜中之魚,得延其息,以荼毒商民,廑當事之憂。防之之法,則查驗於水口也,巡哨於海中也,聯保甲於腹里之村社也。此三者,寧非防海之要圖而不可易者哉?然而行之而無其效,或以滋擾者,其弊不在於法,而在奉法之人也。夫法弊則救之以法,人弊則救之以人。非法之弊而不求於人,欲求於法,猶琴瑟之膠柱而易其弦也。何則?水陸塘汛,沿海何啻百數?船只出入,例各齎牌挂號,其查驗非不嚴也。何以揚帆而出者,時驚萑苻於海外乎?弊在汛防以查驗為具文,或徇情面,或通賄遺,或罷軟不任職;飛舸越渡,若罔聞知;逐月具甲,苟且塞責;則查驗以文,而不以實也。若添設汛塘,精選弁目,星道鱗接,游徼往來、奸宄動作,聲息周知;賞臧罰否,政毋賄成,則盜出入之路絕,雖有阿溪阿刺之技力,何能舍舟而徒以飛渡此津哉?海洋浩蕩無垠,賊無所伏。水師各營,連絡巡哨,逐月更代,嗚鼓鮮旗,海中之哨非不勤也;何以畫艗搖曳於前,而怪蜮含沙於後?弊在哨弁以游巡為具文。兵非素練,將無勇略,登舟而眩悶者十五,遇賊而膽落者十八。奉令出哨輒藉行樂作江上之逍遙,限滿棹回,潦草報命,無怪乎賊無戒心,而肆行罔忌也。若拔能弁,率慣海之士卒,嚴逗遛之罪,優擒斬之功,偵賊必經之海道,以商舶誘之,哨船薄之,火器乘之,彼欲入港則不敢,外洋又有風濤之懼,進退皆窮,其能效鮫人之水中居乎?吾知其不能也。十家為甲,十甲為總,逐年造冊,知縣親到查驗,保甲非不行也。然鄉民入冊者,十無二、三,縣官只按冊點名,其匿者不問也。即入冊者家遣一人聽點,其丁壯幾何,不問也。約保徇私,房族長隱庇,即有伏奸隱匪,寢息自若也。若嚴立章條,丁口必實造,出入必實報;欺隱而發覺者,連坐族房長及約保,雖有敗類匪徒,當不能容於其族而自露矣,其誰肯暱比罪人,以自取戾哉?國保於人,人保於法,古之人非虛語也。
122 夫因其已然之法而實力舉行,無更改之勞而坐收其效。烽燧不起,山海敉寧,晏如也。然此手足之疥癬耳,其要尤在司牧之經理。撫其人民,修其禮教。克詰其戎兵,以無忘武備;絕奸徒之睥睨,不萌僥幸之心。當事者亦有成算,而無煩尸祝之越俎矣乎!
123
124 靖海紀序文淵閣大學士李光地安溪人
125 韓淮陰指畫東征形勢及料楚、漢成敗,如指諸掌;諸葛公校計孫、曹強弱,圖荊、益之利,定鼎足之規:皆先握算於前,而操券於後。司馬仲達不足道也,然其平公孫淵,量敵計期,不差時日。岳忠武對魏公定擒楊麼,八日而捷書果至。蓋古之重臣宿將,其於天下大勢,一隅要害,未嘗不熟籌深曉,制其短長之策。故一旦應機,迎刃而解。此固非冒利趨險,迄無成謀,苟焉以國家民命為試者也。
126 東南之苦海患六十餘年,聖朝受命,恃其險遠,踞島嶼、乘風潮,出沒為梗。自戊子以來,攻圍破陷郡邑者三,跨有粵、閩邊地,曠日而後平者一。己亥之役,浮長江,犯金陵,則中原腹心為之震動。議者割棄沿海田廬延袤數千里,而又歲資鄰省軍糈動百萬計。蓋毒生靈、糜國藏,不可勝數。此豈鱗介之論,不以衣裳易者比哉?靖海侯施公,自其先任樓船,則以疏言賊可滅狀。乘傳陛陳,言之彌切。天未厭亂,留公宿衛十有餘年,而後出竟其志。時異勢殊,而公前二疏所陳者,無一不酬於後;自奉命專征,至於受降獻俘,籌劃措置,連篇累幅,又無一不符於前。吾以是知公計之熟,料之明,知己知彼,定而後戰,故能役不逾時,而成不世之功。所謂上兵伐謀者,於公見之矣。
127 國家之難在用兵。用兵之事,莫難乎滄波巨浪之中,與遠夷爭舟楫之利。珠崖、南交,漢、明所以屢征而不服;遼左、日東,唐、元所以傾師而不再。彼數君者,皆以遠異窮兵,績用弗底。今鄭氏境內,逸寇托足孤島,為濱海無窮之憂。皇上憫惻殘黎,赫然誅討。天佑皇仁,風波助順,而公以國賊,家難忠孝交逼於中,憤不顧身,義形顏色。仰仗皇上委托之專,無複疑貳掣肘,遂克受事報成,宣威絕徼。航海之勛,稽古莫及焉。然則公之智勇,蓋公之誠為之;而非皇上救民伐罪,內斷於心,任公勿二,如議者舉棋不定之口,其不潰成者幾希耳。
128 閩之人士,取公前後章疏,匯萃編刻,而請序於餘。餘惟公之功,天子褒之,史氏紀之。其所以為百世戎臣師者,吾無贅乎爾。故複稱道古今以見遠圖之不可事,耀兵之非得已;以及主之仁明、臣之忠孝,著厥成功之自。覽是編者,考閩事之終始,尚將有以論其世也。
129 安海詩序蔡世遠
130 皇帝誕敷文德,敉寧武功,歷數綿長,版圖式廓。敷天之下,覆幬涵煦,罔不率俾。其有阻疆自雄,傲虐不共,則赫然奮雷霆之師,搗其區域,畏威輸誠,爭為臣僕。台,故紅毛地也。鄭氏竊據三世。皇靈遠播,命姚公啟聖、施公琅,削平奏績,置一府三縣。四十年來,休養生息,衍沃富饒。顧土著鮮少,火耨草闢,多閩、粵無賴子弟。地廣則易以叢奸,民雜則易以召亂。加以重洋浩淼,官吏有傳舍之思;兵役更番,不盡馴性。制撫控馭,阻於鞭長。康熙辛丑夏四月二十三日,群不逞之徒,叫號嘯聚,蹂我民人,賊我總帥。安平副將許君雲、游擊游君崇功、北路參將羅君萬倉,各率偏裨血戰死之。賊遂據有全台,服優衣冠,相稱以名號。文臣逃遁澎島,賊勢益張。五月五日,制府覺羅滿公聞變投袂而起,別母夫人曰:兒不剪滅此,見無日矣。晨夜疾馳,軍於鷺島;大治樓櫓,調八郡之兵,克期進取。提帥施公,先已提師駐港。滿公素知南澳鎮總兵官藍公忠勇,檄以副之。將校卒伍,分路責成;撫軍呂公,調餉佐軍,不科井里,應時而具。部署既定,合大小戰艦六百餘艘、兵萬六千餘人。滿公釃酒臨江,天氣霽朗。義聲昭布,將一其心,士百其競。覘知賊將內訌,頒發文告,設幟懸賞。賊棄逆效順,自相攻擊。六月十三日癸卯,自澎湖齊發。丙午,施公遣其裨將林亮、董方,乘潮入鹿耳門,諸軍銜尾繼進。兵已過險,人懷必死之心,乘勝克安平鎮,轉戰七鯤身。賊眾尚數十萬。藍公率精銳,由西港登岸,繞出賊背,紅炮鍧裂,賊遂大奔;薄至官寮,悉眾相拒,複大敗之。走塗墼埕,又連敗之。癸丑,長驅直入,府治悉定。
131 先是滿公未至廈門時,邊郡洶洶。城市山村,惶惑轉徙;米價沸騰,訛言流布。既至,泛舟之米四集,平糶禁奸。市不改肆,人不知兵。群策畢張,紀律大肅。眾於是知賊不足平也。向使滿公不早鎮廈門,則內地山莽四伏;鷺門盡逃,澎湖將潰。施公雖激厲三軍,而兵少餉糧,其能浹旬奏績乎?即滿公駐廈門,不檄藍公同征,亦未能成功若是速也。三旬治兵,七日奏績,宣天子詔,縛其渠魁,撫其脅從,不殺而威,不令而行,此皆由皇上知人善任;皇天眷佑,篤生良傑,同德一心,式遏亂略,豈偶也哉。
132 吾漳處最濱海,回思鄭氏之亂,海孽山妖,同時並作;酷餉焚巢,言有餘痛。今茲之喜,不啻口出,作為詩歌,用志永久。名曰「安海」者,謂是役非徒平台,邊海郡縣皆安之也。既安於台警方熾之秋,必能安之於台地克定之後。溯厥亂源,選用廉能,布昭德教,芟其莠民,漸次更始。我閩人實世世食德,孕育蕃息,歌詠於靡窮也。世遠忝在史氏,有採風之責;因與陳君元麟、張君福昶、郭君元龍,匯摭篇什,以付之梓焉。
133 陳少林游台詩序蔡世遠
134 吾兄陳少林,年未及壯,隨其族兄總戎公,從戎閩、粵間。既又涉江、湖,歷吳、楚,寄寓黔中。黔中舉茂才第一。旋游國學,歸漳浦。漳浦,舊鄉也。時年三十餘矣。
135 從令君陳莘學先生,為講經之會。又應中丞張清恪公之招,講學修書於鰲峰書院。少林通書史,嫻經濟,至是又澤以宋儒之書,七試於鄉不遇。康熙辛丑五月,台灣告警,鎮帥殲焉。副將以下,或死或竄;文臣逃歸澎湖。制府滿公,躬駐廈門,訪求熟悉台灣事宜、嫻猷略者,以幣聘少林於廬。少林慷慨赴幕曰:賊草竊無遠略,相吞並,不難平也。滿公曰:子能為我涉波濤、冒矢石,親從事於行間乎?少林遂行。
136 當是時,滿公居中調度,提帥施公、總戎藍公,分將一萬六千人。少林以制府軍師,周旋二將間。六月,師克鹿耳門,遂複安平鎮,大戰七鯤身,連破數十萬眾,長驅定府治。少林與施、藍二公,商善後之策,而後告歸。滿公官其一子把總,曰:吾固知子淡於宦情也。眾咸為少林稱屈。少林曰:吾何功哉?控制調遣,滿公功也;遣將先入鹿耳門,施公績也;大戰七鯤身,遂定府治,藍公力也。且吾以一書生,提一管筆,掉三寸舌,往來行間,親睹天子威靈、將士用命,七日而殲寇;上紓朝廷南顧之憂,下定鄉井揚波之警,吾榮多矣。吾何功哉?先是少林曾修「諸羅縣志」凡所憂虞規度,先事而中,故滿公知而聘之。
137 歲甲辰,少林重游台灣,感舊興懷,作「憶音」長篇一首、七律八首,錄寄京師示餘。餘時與總憲錢塘沈公同讀而贊之曰:「憶昔」即杜子美之「北征」也,七律即子美諸將之什也;雖所遇不同,然其忠愛愷惻之心,未雨綢繆,深情雅調,孰謂古今人不相及哉?余是以序而傳之,並其前後游台諸作,著於篇。
138 赤嵌集序翰林編修萬經鄞縣人
139 中原地盡,媧皇之補無功;絕島天浮,精衛之填奚術?沃焦、暘谷,茫茫蜃市蛟宮;弱水、扶桑,泛泛蛋人龍戶。田橫已逝,血漬蠻花;徐福不歸,啼聞瘴鳥!蓋台灣郡者,歷代聲教所不通,前王版圖所未隸。聖朝化行率土,威被無垠。鑿溟涬之乾坤,雕題入貢;闢鴻蒙之日月,卉服來王。城列赤嵌,官紆黃綬。則有龍眠才子,孫楚名流。岸幘澎湖,諭裸邦以禮樂;揚舲浯嶼,變斥鹵為桑田,而乃蕷畝勸農之餘,遍工體物;榕陰聽訟之暇,不廢緣情。渺眾慮以為言,揮八極而成韻。華詞璀璨,擷珊網之千枝;異採焜煌,落蛟珠之百顆。是則穎川、渤海,儒術斐然;開府參軍,風流卓絕矣。豈若兔園挾冊者,課吏治而迂疏;鳳尾批箋者,薄聲詩為小道也哉。且夫誇陳山海,縱壯浪而難工;雕飾禽魚,每形容而易俚。若其留不盡之響於言外,狀難名之景於目前,大言小言,亦騷亦雅。倒天潢而屈注,百穀皆鳴;持月斧作文斤,五兵非利。耳淒目駴,性寂情移,將使子厚、柳州未足記其巧,坡公海外無以喻其奇。此「赤嵌詩集」為人間未有之書,而漁洋先生有創獲必傳之語也。
140 嗟乎!吟篋隨身,錦囊貯句;苟非好事,未易言懷。至於挂席隨雲,乘風破浪,問程孤往,歷島樹之迷離;擊楫還歸,與鱟帆而上下。鯤魚夜吼,則山鬼輟吟;颶母朝翻,則爰居屏跡。鐵沙排劍,回車九折非難;針路飄萍,擊水千盤似夢。而使君乃柁樓舒嘯,官閣援毫;海月鑒其咿唔,天風助其激蕩。捧函色動,不數張融賦海之章;掩卷神飛,勝讀郭璞游仙之句。感瓊瑤之投贈,愧糠秕之簸揚;宜播雞林,共貽鷺羽。
141 赤嵌集序汪灝歙縣人
142 昔人云:文人之筆,多得山水之助;涉境愈險,則文筆愈奇。韓之潮、柳之柳、蘇之儋耳,是其徵矣。雖然,亦顧所謂文人者何如耳。使神於不超曠、睹記不淹洽、才情不肆溢滂沛,即至方壺、員嶠人跡罕履之地,風景自異,而其靈幻神奇,必不傳也。何也?有其助,無其筆也。
143 台灣入版圖者幾三十載,剖符至者踵相接。其山川、風土、人物,人遭之而無色,公觸之而成聲。鼓吹壞譎,刻畫詭異,使讀者縮海外於眉睫;恐怖胡盧,迭至交攻,不可自已。則皆其心無窒礙、學有根柢,八斗之才、萬古之情,所群萃焉而出者也。故人謂斯集得山水之助。餘謂赤嵌不遇慧業文人,將終天地而不顯其譎、不肖其■詭異,其得助於文人者,又不可量其幾多矣。
144 或曰:移此以概韓、柳、蘇公,其說將無同乎?余曰:所遇又不同也。蓋韓、柳、蘇三公皆謫于潮於柳於儋耳,其所為詩,大抵皆感激憤發之所為作也。我公捧毛義之檄,叱王尊之馭,俯仰上下,靡所怨尤。雖集中感懷、放懷諸什,時有微情;要亦才人志士,不屑一世之所寄托;而其曠窅靈襟,排奡變調,正未有纖毫介於性情也。此其所以異於韓、柳、蘇三公,而自鳴一家,而各成千古者歟!
145 台海使槎錄序翰林魯曾煜紹興人
146 「小雅」「皇華」之詩,言使臣遍咨於忠信之人,「左傳」所謂五善、「國語」所謂九德是也。自漢以後,使者遂例有纂述。考之鄭樵「藝文略」,凡「朝聘」得三十七部、「行役」得三十部、「蠻夷」得四十七部,不為不伙。然未有海外澒濘之壤、人物俶詭之鄉,元元本本、堂堂正正,視之如指螺掌壑,當下可信;則「台海使槎錄」洵為第一等書矣。
147 煜聞先生之言曰:『餘之訂是編也:凡禽魚草木之細,必驗其形焉,別其色焉,辨其族焉,察其性焉。詢之耆老、詰之醫師,毫厘之疑,靡所不耀,而後即安』。嗟乎!麼䯢名物,先生猶廩廩焉若是;而況島嶼之險易、城堡之堅脆、番俗之馴悍、政刑之張弛、戎伍之疏密、禮樂之異同,有關精神命脈之大者乎?抑禹跡未經,儒者從略,先生必務詳審精密;況墨丈尋常之間,習睹習聞,肯蹈澹虛恍惚,如象罔之索珠、狼𥉂之齅金已乎?則甚矣,先生之志之勤,而學之篤也。
148 詩曰:『銑銑征夫,每懷靡及』。先生有焉。皇華於原於隰,無不光明;使臣於遠於近,無不周遍:先生是書儩之矣。達奚通之「海南諸番行記」,曾何足雲?煜■陋不足以知先生,唯因先生之言,而推廣之如此。
149 澎湖志略序劉敬與福州人
150 為政者視乎其心。心一於愛民,則凡官序之崇卑、職任之繁簡、地方之遐邇險夷,不以介意;而惟切切焉畫考夕糾,以一夫不獲為憂。及吏習民安,百廢具舉,則又知天下無不可為之事、無不可治之民。游刃既得,目牛無全,而不覺怡然有愜於其心。雖然,豈易言哉?非其平生之學得於正誼明道者有素,方且寵辱裝其懷,痌瘝之念何自而起?苟且自便,又豈複知有急病讓夷之事?嗟乎!此可以勉強而能之者哉?
151 潼川周公,蒞閩數載,自永春遷歷台灣、澎湖司馬。其去也,民立祠以祀公。公之入於人者可知矣。顧民不忘公,而公愈益不忘乎澎之民。既報政,思所以為後事師者,輯成「澎湖志略」一卷;簡要精核,可補志乘所不逮。公之神何優而慮何長耶?
152 夫閩處南服,澎尤窮海;行旅所至,猶謂畏途,而公顧樂而安之。惓惓之意,形於歌詠之餘。此昔賢之所難,而於公僅見之者也。吾於此識公之心、覘公之學,於以知前此公所蒞之政之教;而尤幸吾閩之民,將來食德於公者之未有窮期也。是為序。
153 海天玉尺編初集序巡台督學御史夏之芳
154 台灣僻處海隅,自入版圖,歷今垂五十載。舊制郡邑守令外,以觀察使領之。康熙六十年,始以台臣出司巡視,滿、漢各一員,歲一更替,蓋重海疆也。我皇上御極以來,文德誕敷、聲教暨訖,休風雅化,已遍遐陬;猶於臨軒策遣,加意遴選,再三訓誡;俾奉命諸臣,得所遵循,以為觀風訓俗之軌;則聖明洵周且至英。至台郡學政,舊屬之觀察使,不關巡視之責。丁未冬,始奉命以漢御史兼攝焉。
155 睿旨初下,餘適恭膺簡命,出巡茲土,緣奏請學篆兼使節以行,於戊申之二月,得抵台署。夫台灣山海秀結之區他,萬派汪洋,一島孤峰。磅礡鬱積之氣,亙絕千里。靈異所萃,人士必有鍾其秀者;況數十年沐休養教育之澤,涵濡日深,久道化成,固已家弦戶誦,蒸蒸然共躋於聲名文物矣。第四民之眾,士為倡,士習之邪正,風俗因之。台郡人文蔚起,寧患無才?有才不醇,則龐雜與卑污同病。昔人謂士先器識,而後文藝。士習不端,祗以文藻誇世,匪唯無益,抑且為民害焉。稽台郡初闢時,歲、科掄才,多借資於漳、泉內郡。近已詔下厘剔,非生長台地者,不得隸於台學。此又盛朝作養邊陲之至意。都人士既得秀於山海鍾毓,尤當厚自鼓舞,以上副皇恩,毋自域于棫樸菁莪外也。柳州云:『報國恩,惟文章』。士生此昌明之世,誠讀書績學、修身立品,使文章積為有用,而又以其詩書弦誦馴其子弟,化導鄉人,俾淳龐和氣,遍於蠻天箐嶺間;則上以鼓吹休明,下以轉移風俗,是固宣鐸者所厚望,而觀風訓俗之責,庶可藉此以報稱乎!
156 茲因歲試告竣,擇其文尤雅馴者付之梓;而因以發之,益使台之人知錄其文者之非徒以文示也。
157 海天玉尺編二集序夏之芳
158 歲試既竣,擇其文之拔前茅者,錄付剞劂,亦為海隅人士作其氣而導之先路也。嗣以出巡南北,鹿鹿驅馳。且瓜期將屆,科試擬待之來哲矣。迨己酉正月,複奉恩綸留任,乃得於春三月舉行科試事。時台郡生童,慫惥雀躍,應試者幾倍歲試之半。爰秉公蒞事,慎終如始,不一月而告竣焉。
159 台地越在海表,才雋之士,時時間出。所慮無老師宿學,窮經嗜古而陶冶之。其抱守槧鉛者,甚以僻陋寡聞,銷磨其志於蚓竅蛙鳴之內。才以地限,殊可惜也。然餘屢試校閱,皆隨材甄別,曲示鼓勵,故其文亦頗漸次有可觀者。大約文人之心,類從其地之風氣。台士之文多曠放,各寫胸臆,不能悉就准繩。其間雲垂海立、鰲掣鯨吞者,應得山水奇氣;又或幽岩峭壁、翠竹蒼藤,雅有塵外高致。其一瓣一香,一波一皺,清音古響,以發自然,則又得曲島孤嶼之零煙滴翠也。海天景氣絕殊,故發之於文,頗能各逞瑰異。至垂紳搢笏、廟堂黼黻之器,則往往鮮焉。固其士之少所涵育,亦其地之風氣僻遠而然也。
160 故歲試所錄,強半靈秀之篇,科試則多取醇正昌博者。為台人更進一格,亦俾知盛朝文教之隆,設科取士之法,以明白正大為宗,而不得囿於方隅聞見間也。乃更合歲、科試文;得八十首,付之梓,以為多士式。
161 珊枝集序巡台督學御史張湄
162 珊枝集者何?集海東校士之文而名之也。珊枝者何?珊瑚之枝也。海之大,無所不有。希世之寶,皆於是興焉;曷取乎珊瑚也?曰:杜甫不云乎?『飄飄青瑣郎,文採珊瑚鉤』。文若珊瑚,誠貴之也,亦難之也。何難乎爾?難乎其枝也。其枝奈何?曰,枝生海底,一歲黃,三歲赤,漁人以鐵網取之。未及時不得取;失時不取,則腐也。故曰難也。
163 台灣者,萬川環流,一島中屹,與世殊絕。六十年來,沐浴聖教,暗沕耀乎光明。海邦人士,璘璘然、紛紛然,質有其文矣。前乎此者未可取,珊瑚未有枝也;今不取,吾懼失時也。然則及今無取者乎?曰有。雍正戊申,高郵夏筠莊侍御嘗取之矣;顏其文曰:「海天玉尺」。玉尺雲者,蓋言善量才也。餘踵其後,無能為役,顧亦奮力取之。雖不敢稱量才之尺,而竊自許為羅才之網。願獻其琛,以與海內共寶之;則斯集之成也,夫亦猶行筠莊之志也。於是乎書。
164 瀛壖百詠序巡台御史張湄
165 台灣,古毗舍耶國也;始見於馬貴與「文獻通考」。至明季莆田周嬰「遠游編」載「東番記」一篇,稱其地為台員,蓋閩音之訛也。台灣之名入中土,實自茲始。萬歷間,海寇顏思齊踞有其地,俘掠海濱。台灣之有中土民自茲始。思齊死,紅夷乘其敝取之。我朝順治辛丑,鄭成功攻降荷蘭,據其土城,改名東都;尋改為東寧。康熙癸亥,大兵蕩平島寇,鄭逆歸誠,台灣之入版圖自茲始。五紀以來,地闢民聚,居然一大都會。昔之鮫窟鹿場,今皆廬宇矣;昔之荒榛野莽,今皆黍稌矣;昔之亡命遺俘,今皆長子孫而稱地著矣;昔之雕題鑿齒、劗髮文身,今皆躬禮樂而口詩書矣。
166 餘奉使持節是邦,自廈抵台,自郡治訖南北二路,即志乘所載,合之巡歷所經,凡歲時習俗、山川、草木、禽魚之類,苟有可紀,輒賦短句,投之奚囊。經歲累百篇,同人慫恿付梓。顧惟舷次社寮,率意漫興,既無故實可徵,亦不得以文言竄易;徒拾蠻語,曷足稱詩?乃腹屑屑,加之詁釋,豈好為無鹽增陋哉?誠欲使覽者一手卷而如身履其地,庶幾後之於役君子,或等餘為識塗之馬,未可知也。若夫祗承聖謨,寓化導於拊循,俾中外同風,協氣橫溢,使臣之職固有其大者,甚無取乎此也。
167 台海採風圖序巡台御史六十七
168 考古伯翳著「山海經」、桑欽撰「水經」、諸史地理有志,爰及「十洲記」、「風土記」、「南越志」、「九州島異域志」諸書,往往散紀海外事。凡名人使絕域外島,亦每匯其群碎、清異者錄之,蓋以考異俗、資宏覽也。
169 台灣,古傳毗舍耶國,荷蘭以一牛皮占之。繼則鄭逆據土立郡縣。康熙二十有二年,我朝聲威震讋,航師直下,遂回首面向,隸閩版圖。乾隆癸亥冬,餘奉天子命,來巡斯土,煙波縹渺,蛟蜃滉瀁之區,有大都會焉。林林總總,莫不蒸然向化。仰見聖治昭宣,無遠不屆。小臣不才,惟有勤宣朝廷愛養德意,夙夜不敢自遑。間及採風問俗,物產之異,種種怪特,多中土所未見者;始信區宇之廣,其間何所不有。公餘之暇,即其見聞可據者,令繪諸冊若干幅。雖不能殫其十之二、三,而物土之宜、風俗之殊,亦足以表聞教之訖;獻雉貢獒,無煩重譯也。爰題曰「台海採風圖」,棄諸行篋,歸質於京華博雅君子。或亦有迪寡昧而廣集益也夫。
170 番社採風圖序範咸
171 上世島夷來彞,志於「禹貢」。其雕題、交趾、羽毛穴居之倫,則「王制」載焉。凡以古帝王居中馭外,羈縻勿絕,所以達其志而通其欲者,固自有在也。
172 我國家奄有萬方,台灣入版圖者已六十餘年,蒸蒸然大化流洽矣。歲甲子冬,餘奉命巡視茲土。郊坰之間,衣冠文物,比戶弦歌,知聲教之盛,固已無遠弗屆。及考「郡志」所載,番社之有名可紀者,計一百四十有奇。其深山人跡所不至者,又莫知其紀極。同事黃門六公,博物洽聞,孳孳以採風問俗為務。爰就見聞所及,自黎人起居食息之微,以及耕鑿之殊、禮讓之興,俾工繪為圖若干冊,並各有題詞,以為之考,精核似諸子。昔周太師陳詩以觀民風,而「皇華」「原隰」惟以咨諏咨詢為不及。蓋宣上德而達下情,使臣之職也。今公為此圖,吾知歸而獻之黼座,既足以徵聖天子修教齊政之治,其亦有「豳風」「七月」之思乎?是誠可謂不愧其職者已。
173 婆娑洋集序六十七
174 乾隆甲子,餘奉命巡視台疆。越次年乙丑,武林九池範公以名進士為宮庶,複改柏府;奉天子命,衣繡仗斧而至,協同蒞事。甫下車通謁,開誠披愫,一襟瑩白,朗如映玉,餘退而欽之。自此晨夕過從。東西兩聽事僅隔垣,林木覆簷,青翠交映。每當蟾明燭灺,相與商搉時事,如權度數計,而鑒照了了,豁心目間。或汲古論文,貫串瀜浹,超超朗詣,無少格磔鉤拒態,迄今一載矣。傾囷倒廩,餘深受規益焉。
175 今夫天下有真德性,始有真經濟;有真經濟,自有真文章。惟公器養衝容、德局宏粹,故布之於政,厘然具舉。無矯無隨、無激無弛,優柔平中,如膏雨之滋黍苗,灌澤涵潤,驛驛其達,無不敷析而充腴,洵稱大雅三十一人之材乎!及讀其近構「婆娑洋集」,自出都抵台,共若干首。名言絡繹,舉島海之蠙珠蠙玉,雥集賅存於行間。覺蠻天箐嶺,光熊熊然,晃淵耀穀;磅礡鬱勃,而莫之或掩。昔韓昌黎送殷員外使回鶻曰:『士不通經,果不足用』。今集中所詠,語語悉該體要,則勿謂其風雅也,而實政事也。讀大嶝、澎湖、鹿耳諸什,則大易設險守國之義也;讀草木、蟲魚等什,則包匭菁茅、納錫大龜之意也;讀吊挽五妃諸什,則「柏舟」髡髦之志也;讀台江雜詠諸什,則修教不易俗、齊政不易宜之務也。本實心以為惠政,即風雅而為治術,原原本本,弸中彪外;吾見化理昭融,裸人協順。肆好其風,吉甫因之作頌;柔嘉惟則,山甫於以永懷。豈徒衿風雲月露,以潤詞壇之景色已耶!
176 公居衷虛谷,不樂襮揚,欲弆為筐篋中物。夫玉之在山,金之在礦,終不可以藏也。餘故特表而出之,弁以鄙言,付諸奇劂。其曰「婆娑洋」者,蓋取所云『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也。
177 使署閒情集序莊年
178 巡使六公與侍御範公,寓恭協好,嘗同修「台郡志」,廣徵詩文。或束筍、或編韋,拉沓麏至。屬劂竣,有未及纂者。公嗜才若渴,不及銓次其爵秩篇目之序,隨所入錄付梓人,名之曰「使署閒情」。
179 今夫為政閒不閒,何常之有?緬考古賢,同宰單父,或鳴琴、或戴星,抑何異歟?幾務叢睉廢弛,以求閒非閒也;清和悉理,勤敏而得閒,斯閒矣。節儉正直,以風有位,政有餘暇。吾於是集見公素絲委蛇之度焉。
180 昔姬公總政蒞官,退輒讀書百篇,日見七十餘士,是不閒而閒,閒仍不閒也。公殆有慕而興焉者乎!吾見靈台偃仰、山海敉謐,或擊壤、或含哺,作息不驚其天。草木化光,禽魚魚適性。唐人所謂為政心閒、物自閒也,豈徒誇汲之臥治,顧之垂簾已耶!適屬言於餘,因書而弁諸簡端。
181 梯瀛集序巡台督學御史楊開鼎
182 環台,皆瀛也。吾登斯瀛,而知天地有大文焉。雲拖岫,霞浣溪,花重錦官,琴調山溜,龍噴霧榖,虹亙天橋,風雨晦明,洪濤怒吼,如萬千車馬之奔騰:怪怪奇奇,卒難名狀。乃喟然嘆曰:大哉斯瀛!文人才士之心思,當亦如是之汪洋恣肆,而不可以羈勒也乎!以故餘視學斯士,歷試諸生文,其中有清者、濃者、奇者、正者、窅而深者、沛然決者,各成一家言,而不能以一律繩。想亦游心於瀛海瀛山之怪怪奇奇,相與探幽攬勝,一洩而為不可羈勒之文耶?有是文而不梨棗登之,以共諸同好,則海以內烏知其瀛以文彰、文以瀛傳也?雖然,瀛傳於文,不傳於土苴木偶、莽蕩詭僻之文。而傳於沉浸濃鬱、含英咀華之文。都人士果不徒游心於瀛,以為文而必思無愧為天地之大文,而後可與唐之房、杜諸學士把臂而登瀛,以傳千古奇文。
183 曩者夏前輩筠莊,名其所刊文曰「海天玉尺」,所以量瀛之材也;張前輩鷺洲,名其所刊文曰「珊枝」,所以羅瀛之珍也。餘欲量瀛之材而無玉尺、欲羅瀛之珍而無珊網,然則何所持以與都人士勖乎?曰,以是集而為瀛之登也則未,以是集而為瀛之梯也則可。於是乎書。
184 半石居詩集序邑人嚴炳勛
185 詩之作也,寫人之性情而已。其人而憂憤無聊者,詩必沉而鬱;其人而高曠豁達者,詩必閒而超;其人而風情肆發者,詩必麗而逸;其人而慷慨剛方者,詩必雄而邁。自古迄今,如一轍也。然而杜也沉鬱,李也超邁,偓也麗逸,軾也雄放,各如其人;以成家兼者,往往難之。
186 今讀吾友曾君曰唯「半石居」之集,何畢備厥美,而不可以一方概耶?蓋其賦性超脫,既不濁俗棼其心;而自命奇偉,複不屑步趨於儕伍。雖磊磊落落,有毅然不可屈之概;而感時物之變遷、傷情態之錯迕,亦自有扼腕而不能平者以寄於胸臆。是故發之於詩也,隨其境之所投,而即因其詩以見性。有時而見其沉以鬱者矣,吾知其必有所以觸其憂憤焉者;而當其寫高曠之致則否。有時而見其麗以逸者矣,吾知其必有所以動其風情焉者;而當其寫剛方之概則否。其為人也不拘於一定,則其為詩也亦不拘於一律;宜乎一集之載,幽鬱者忽而超閒、逸麗者忽而雄邁。卷頁雖少,已畢收古人之美,而萃於其中也已。
187 送黃侍禦巡按台灣序蔡世遠
188 台灣居海外,在南紀之曲。東倚層巒,西界漳州,南鄰粵,北之雞籠城與福州對峙。地近河沙磯、小琉球,周袤三千餘里。孤嶼環瀛,土壤沃衍;禾稻不糞而長。物產蕃滋,果㯢、嬴蛤、硫磺、水藤、糖蔗無所不有,固東南一大聚落也。自鷺門、金門迤邐以達澎湖,可六百餘里。又東至台之鹿耳門,旁夾以七鯤身、北線尾;水淺沙膠,紆折難入。明嘉靖末,海寇林道乾據之。道乾後,顏思齊勾倭人屯聚,鄭芝龍附之。未久,荷蘭誘倭奪之。鄭氏破荷蘭,為巢穴,傳三世。今天子聲教四訖,鄭氏擒滅,設官置吏,休養孕育,垂四十年。去歲群不逞之徒,煽惑莠民,撞塘嘯號。賴天子威靈、將帥用命,舟師直入,七日奏克。天子特注意台灣,簡監察御史中有敦實廉能、嫻猷略、知治體、可任以股肱耳目者二人,往按其地;黃君偕吳君膺新命以行。
189 餘與黃君,同門友也。夙知君家學素履;君兄弟五人,皆有聲績。長公、次公,以督學清正,晉秩為卿。君年最少,由吏部陟台中,能直己行道,不矯激沽名,為聖主所倚信。以夏四月至閩。餘一見,即為台灣慶得人。君自童子試至登進士第,未嘗出都門。茲將出波濤、航大海,奉天子命以綏輯群黎。神志肅定,忠慎恢廓。古所諸大丈夫者,君其人矣。
190 夫台灣鮮土著之民,耕鑿流落,多閩、粵無賴子弟;土廣而民雜,至難治也。為司牧者,不知所以教之,甚或不愛之而因以為利。夫雜而不教,則日至於侈靡蕩逸而不自禁;不愛而利之,則下與上無相維系之情。為將校者,所屬之兵,平居不能訓練,而又驕之。夫不能訓練,則萬一有事,不能以備御;驕之,則恣睢侵軼於百姓。夫聚數十萬無父母妻子之人,使之侈靡蕩逸,無相維系之情,又視彼不能備御之兵而有恣睢侵軼之舉,欲其帖然無事也難矣。今海氛已靖,台地乂安,監司守令,皆慎簡之員;則所以教而愛之者必周;總戎藍君又平台著績人也,所以練而輯之者必至。君與吳君從容經理其間,慎簡乃僚,罔不同心。台灣之人,行將數百世賴之;豈徒南粵之奉伏波、峴山之傳叔子已哉?
191 餘淺人也,烏知事宜。然地近梓桑,不能不關心於勝算。君之至,自能不優而核、不肅而威也。
192 普濟堂序巡台御史六十七、範咸
193 自昔有虞氏重養老之典,而西伯發政施仁,以鰥寡孤獨為先務。蓋深念窮而無告之民,為惠鮮懷保者所尤宜加意也。國家氣運昌隆,教養備舉。以我皇上仁心仁政,繼五朝之積累,普四海之恩膏,固已舉斯世之民,莫不措諸衽席。惟是台郡僻在海隅,地本殷富,是以恤民之典,間有所缺。比年戶口既盛,而土不加闢,內地流民日聚;本院檢閱四縣文移,窮黎以貧病轉溝壑者,不一而足。用是惻然心傷,與諸官僚熟籌。念國家令典,凡直省州縣,各設有普濟堂,安集流移,立法至善。東瀛一方,是典獨闕,所宜急為舉行者。同城文武諸公,悉以為然;餘二人首先捐俸。擇地創建有日,但事須集腋而後成,政必圖久方可繼。
194 是舉也,近則物料有需,工匠有費;遠則計日授糧,按月給發。其疾病醫藥、死亡賑恤之資,皆當一一籌及。苟非合貲共襄,曷克有濟?且夫台之俗,貧難相恤、有無相濟,風土之善,載在郡志。台之紳士,趨善急公,固無俟餘二人之言也。爰道餘二人補偏救弊之心,以為奉使職者分宜如是。彼都人士,要當共悉斯意耳。
195 勸修海會寺序知縣魯鼎梅
196 一葦東來,煙波萬狀。台陽巋然,立海若中,恍瀛洲與方丈夾蓬萊而駢羅也。郡城東去二里許有海會寺,清奧宏敞,歲久漸頹。前觀察書公葺其門庭,而殿廡未就,亭榭荒涼。乃者勸農之役,旌旄雲集,臨風吊往,矢懷若一,屬某以一言修之。
197 夫渤海三山,相傳為人世所莫能至,故有銀闕金宮之稱。設果有之,亦幻境耳。茲寺之景象清華,加以整頓,不更有真致乎?吏情未覺滄洲遠,感而遂興,是在同志者。因為序。
198 捐建敬聖亭序嘉慶丁巳年邑歲貢生章甫
199 書誰造始?飛龍承卦書之奇;字孰創先?倉頡仿奎光之象。結繩既廢,削簡遂興。上世以前,形成科斗;中天而後,代有文章。六體並垂,皆牖世覺民之具;五音番葉,盡發蒙振房之資。故秦火雖焚,猶存真本;而魯垣未鑿,先耀靈光。緘金匱之函,曾傳自昔;捧玉房之笈,尤烈於今。
200 我朝雲漢章天,經畬貯庫;台郡文瀾扇海,翰墨流香。然斷簡殘編,未了蕓籖闢去;單詞片紙,不無脈望餐餘。篆隸紛投,草真散逸:始或粘窗糊壁,隨飛花舞絮以落塵;終而霪雨飄風,雜鼠糞牛溲與俱穢。是尊崇固不少,而輕棄亦自多。種種褻遺,難於枚舉;時時感觸,能不心傷?爰遵宣聖夢告之言,謹奉帝君榜諭之訓。昔日前賢重道,庵顏惜字之名;今朝後學尊師,亭署敬聖之號。建非一處,隨時可獲寸箋;拾匪片時,觸處皆收累牘。蟲蛇亥豕,泥土拔升;帝虎魯魚,洪爐造化;歸萬殊於一本,責有專司;藏三篋與五車,秘無輕洩。但恐飢呼而煮者,終難喧負以曝之。特普告於同人,祈相傳為盛事。慳囊並破,巨鼎齊擎。造端固屬儒林,共濟無分士庶。計年資以垂典,給月費而課工。立焚沐之規條,定春秋為祭送。
201 斯時也,香燒蘭麝,通界上之三清;水滌繭蠶,淨寰中之五濁。銀鉤鐵畫,珍奇寶若琅玕;鳥跡龍章,典重尊於彞勺。敬奉雖非邀福,精誠自獲降祥。行見黃閣史修,編記其書廿一;丹墀策對,縱橫之字三千。謹布以聞,序例於左。
202 重修南社書院文昌閣序季學錦
203 歲丁巳,餘膺簡命,督學台陽;科試諸生文,詳加評隲。見有自出機杼,文雄而奇者;有確守繩墨,文正而法者。如春蘭、秋菊,各擅其勝。竊意必有魁奇卓犖,人如其文者,顧未之見也。久之,郡司訓楊君梅從公謁次,揖而請曰:出郡城南數武,有南社書院,為雍正間施君世榜讀書處。施君既釋褐,以其址建樓,額曰「敬聖」,祀文昌焉。嗣是郡之雋穎者,以時講習其中;月有課,會有期,而南社之名以起。自坍廢後,迄今二十餘年,未有興者。丁巳春,黃生汝濟、陳生廷瑜,謀諸吳生春貴、韓生必昌,鳩諸同人而廓新之,視舊制為宏敞。梅嘗登其上,見夫背負魁山,群峰羅列;南俯大海,萬頃汪洋,洵巨觀也。所謂地靈人傑,將在斯與!諸生複捐鏹,為春秋祭。費慮且乾沒,介梅為請如椽,勒石垂永遠。
204 余聞之,不禁喟然嘆曰:其斯為海濱鄒、魯歟!夫諸生能於耆宿久廢之區,毅然更新,可謂雄而奇矣。而猶慮祭祀不供,捐貲以期勿替,不亦正而法乎?是大有功於文教也。諸生之舉,証餘欣賞之文,固有吻合者。將見雲蒸霞蔚、日新月盛,又何慮肸蠁之莫繼哉?楊君其為我告諸生,曰:事難於創始,尤難於圖終;學期於家修,尤期於廷獻。諸生其各砥行立名,羽儀王國;俾城南一社,代有聞人,無使施君獨高千古;則餘於諸生有後望焉!
205
206 靖海紀跋禮部尚書蔡世遠漳浦人
207 平南之役,聖天子援鉞,推轂於大將軍施公;而公果以膚功奏。其知人善任,誠千古帝王命將之盛軌哉!顧嘗思之,古今克奏膚功者,皆其謀能素定,熟識情形,深知彼己;是以弗戰則已,戰則動出萬全,功成一鼓。今讀公平南始末奏章,如密陳專征諸疏,可謂成算在胸,了如指掌矣;然皆不越其始所豫策。方康熙六年,公以蕩平機宜請也,有云:據澎湖以扼其吭,賊膽必寒。先宣朝廷德意,如大憝勢窮,革心歸命,則姑從寬網,亟與安插,台灣可不勞而定。此謀定於十年之前,乃今一一如取左券。雖淮陰築壇之對、營平金城之圖、王樸平邊之策,曷以加茲?
208 初,公之畫是謀也,或且難之;而天子獨排眾議,悉心委任,竟使公伸其十餘年前素豫之謨。公何幸遇特達之聖主,得以勝任愉快,而建不世之奇勛也。然此猶以武功言之也。若夫公之文德,則尤近古以來,名臣宿將所未易徬佛一、二者。世遠竊讀公之疏而知之也。公諸疏凡條上便宜,著著皆符廟算,著著各奏成效;而一念悱惻,曲體皇上好生之仁,遂使窮島萬靈,重蘇於筆下。蓋其揆之心者明,故其抒之筆也達;是固非記室、參軍操翰幃幄者,所能贊其一詞也。昔武侯弱冠馳軀,躬在行間鬥鈐之下,親校簿書,而前、後出師二表探喉而出,遂為古今奏疏第一。忠肝智膽,照耀史策,千載下讀者至為感激流涕。是皆至性之餘,溢為文章;故無人巧安排之跡,而有天工自然之妙。以視公疏,真堪頡頏矣。公軍旅稍暇,輒磨盾賦詩,不廢文事;謂公獨以武功著乎哉?
209 語曰:天下危,注意將;天下安,注意相。今海內升平,方敷文德之化,以公文事武備兩者兼優,為將為相,無往不宜,又何安與危之可分?則出為舟楫,入為鹽梅,天子之注意於公,當有加無已也;而受福者不獨吾閩矣。
210 瀛壖百詠跋巡道劉良璧
211 昔賢稱東坡賦物詩,為不可方物;即至難摹之狀與甚難顯之情,興劇揮毫,無不隨形立肖。豈其得力於海外游耶?抑其本領有大過人者,而地以人傳耶?
212 侍禦柳漁張公,以武林名進士登玉堂、歷諫垣,奉天子命,巡視台灣,兼司學政。下車之後,目睹海外情形,所與僚屬持籌者,防微杜漸,保障天南,惓惓以地方為念;而加意作人,手集先正大家名文三百篇,置海東書院,為諸生楷模。其校士地,冰壺朗鑒;厘頂冒、拔真才。得課藝數十篇,付之開雕,顏曰「珊枝集」;固已膾炙人口、紙貴台陽矣。未幾,點檢奚囊,得絕句百首,加以詁釋;皆其自廈而澎而台而南北兩路所賦也。溯版圖入我中國,上下六十餘年,山川景物,歷歷如繪,今觀者如閱「山海經」、如讀「水經注」,光■〈熖,舊代臼〉陸離,千態萬狀,皆於斯集見之。
213 夫以公之淹貫經術、通達治體,不日返虎觀、抵龍門,召伯「卷阿」之音、吉甫「清風」之頌,將珥筆以鳴國家之盛,固大有在也;斯集特其緒餘耳。顧海外山川景物,得藉公詩而益著,則「瀛壖」一編,即為坡老海外之文也可。璧親炙公之德教,因拜手而跋於後。
214 台海採風圖跋巡台御史範咸
215 自昔學士大夫,宦跡所至,必攬其山川之勝,志其風物之美;如香山之於匡廬,柳州之西山諸小記,以及「荊楚歲時」、「襄陽耆舊」,載籍極博,所謂地以人傳、人亦因之不朽者也。近時「說郛」諸書,卷帙既繁,摭拾尤濫,言不雅馴,滋愧古人矣。夫所謂雅馴者,非徵引故事、雕章飾句,便謂可藏之名山也;必好學深思,乃能心知其意耳。
216 同官黃門六公,天質敏絕。自其少時,已好讀書,熟於史傳。口誦古人詩,若決江河;而於風雅偽體,別擇更精。其奉天子命複留巡方也,閱宛平黃玉圃「使槎錄」,即其所繪台海物產,重訂為「採風圖考」而損益之。既自為序矣,又請餘跋其後。餘年來纂輯志乘,皆於公是正;公所作圖考,亦多質於餘。餘之為志也,遠徵博引,欲以廣海外之見聞,詞繁而不殺,故常失之誇。公之圖考,類皆稽核其實,指遠而詞文,一名一物,確有依據,非同臆斷其有無者。夫登高舒嘯,觸物興懷,大都皆羈臣、遷客藉以寫其無聊之狀。而公則受寵榮而若懼、坦物我以偕忘;其極目滄溟,而增注蟲魚草木,蓋依然楊柳雨雪之思,豈徒以流連景物,謂欲與古人競美云爾哉!
217 採風圖跋巡道莊年
218 台疆,古東海島也。我朝收入版圖,畏威懷德,咸顒首厥踵,蒸蒸向化。迄今涵濡六十餘載,馴獷鷙為善良、易狉獉以秩序,熙熙穰穰,忭舞康衢。蓋丕冒海隅日出,罔不率俾矣。乾隆八年、天子命黃門六公,來按視茲土。公慈明綜練,鎮謐不擾;舉凡整綱陳紀、迪教制刑,毋矯揉而紛、毋因仍而弛,務協乎砥平鵠正,惟和惟一,以與億萬姓贍養嬉游於滉瀁海天之下。
219 餘忝任觀察,周咨就正,得規隨而遵守之,以無隕厥職。間又出其退食之餘,所繪「採風圖」若干幅示餘,令跋其後。竊思周公作「王會」,紀渠叟䶂犬、康人、桴苡之屬;唐貞觀間,外國獻菩提木、缽羅花、拔蘭鹿、金卵雞、活縟蛇諸物,有異於常者,皆詔所司詳錄之。此烏譯陳德、狼舞獻功,尚足徵賓廷之盛。矧夫統區外以為區內、隸外番以為內氓,種種物類之殊、民俗之岐,安可無以志之,俾傳播於無窮?
220 夫陳詩納賈,皇華之選也;採風布政,星軺之任也。齊其政教,而不易其俗之所宜,牖民孔易;為之作新而漸摩之,使底於德一而風同,端有賴於此焉。豈同炫奇志怪,徒誇大宛之蒟醬邛竹、西國之靈膠吉光已耶?則覽是圖者,不可不知公微意之所在也。
221 婆娑洋集跋莊年
222 海於天地間為至大,於萬物無所不容納。未歷乎其境,則眼界尚未盡廓,而胸次亦尚芥蒂柴棘也。昌黎入潮、東坡入惠以後,發為文章,波瀾浩瀚,光怪陸離,不可方物;由其斯見者大,故足以發其胸中之奇。
223 侍御範公奉命巡視台海,下車以來,飭綱陳紀,具得大體之所存;而風流令行,蓋已德洋恩溥矣。一日,出其近所作「婆娑洋集」示餘。餘開卷盥誦,自燕都抵閩,凡農田水利之所關、山川厄塞之所重,皆賦其大者。至若台土之風俗、氣候以及草木、禽魚,悉繪形傳響,苞薈於尺幅之中。其怪譎詭異、典麗清新,如「山經」「水注」,絡繹奔赴,淵然以深,複窅然以遠,殆成子所謂,先生將移我情乎?
224 余嘗以詩之為道,非雕蟲小技也。昔人有言,上下數千年、縱橫數萬里,始可以讀杜詩。蓋惟知杜詩之所以作,始知杜詩之所以讀。夫詩書醞釀,特以取其精華耳。不觀泰山之高,無以知層巒迭嶂之勝也;不觀黃河之大且深,無以知驚濤駭浪之奇也。古今數巨人,其畢生精神,直與扶輿磅礡之氣相薄。若杜、韓、三公,其詩具在,沉雄古宕,無不言語妙天下。今讀「婆娑洋集」,宜使餘躑躅望洋,而茫然莫測其涯涘已。
225 邑署愛堂跋方邦基
226 邑舊署湫隘,餘謀所以更張之。邑紳士慕義恐後,不日落成,可謂能愛其上矣。繼自今登斯堂者,其庶心曠神怡矣乎!維兩岐偕樂之仁,佩一範先憂之義,所以竭愛士愛民之心,亦以勿負我士民之愛也。因以名之,並跋以勖。
227 客問
228 客問六條諸羅令季麒光無錫人
229 僭號承天,東寧錫字。乾坤東港,華嚴南島。近接澎湖,遙分哈喇。荷蘭起之,琉球倚之。北憑甌閩,西距交廣;屬揚州之分,隸女虛之躔。外環大海,雲漲煙平;內阻重山,沙迷霧列。中有平原,可耕可牧;滃水長連,昆流交峙。呂宋之估帆時集,日本之夷舶常通。南澳、銅山,風檣可接;海壇、柬埔,飛葦直前。蛟龍蜃虺,兕豕鯨鯢,隱隱沄沄,沆沆莽莽;遏雲怒風,轟雷遁雨。故海山之僻壤,亦宇宙之奧區。
230 木岡、大岡,以分南北;前嶺、後嶺,以界東西。鹿耳當海外之咽喉,半線為內山之銷鑰。鳳山則蔥鬱宏開,猴悶則離奇盤結。赤山、烏山、上港、中港、鉤嬰撐突,攫搏呻呀。至若斗六門,攀緣鳥道:傀儡山,曲折羊腸。觀音志如來之勝跡,鬼仔實魑魅之淵藪。萆目、琅𤩝,迤南巨嶂;雞籠、竹塹,極北重關。奇嶺之雪峰萬仞,南日之煙嶂千尋。大武壟、大傑巔、小琉球、小雙寮,皆迭岫參差,連岡撼戛。阿猴林障蔽頑番,哆囉嘓交蟠遠社。龜佛、龜崙,雙標天半;貓羅、貓霧,接峙雲中。雞心、石門、蓬山、後壟,重洋底柱,攫浪搏潮,覷關蹀戶,當者失據。
231 東寧之地,惟水是衛。淡水江,北注之津梁;濁水溪,南來之門戶。鹿耳門衝突海口,大線頭高據沙洋。雞籠城下,颿指閩安;琉球社外,舟通呂宋。至如北線尾、中樓仔,夜靜潮平;海翁窟、歐汪溪,春明浪秀。蚊港、笨港、新港、後港、竹滬、三林,或依山回冱,冒沒騰流;或聚石奔衝,昂澎浦溢,千里雷馳,萬潮雪湧。七鯤身毗連環護,三茅港匯聚澄泓。路分東渡、西渡,洋別大鄉、小鄉。鯽魚潭、打皷澳,漁舟雲集;洲仔尾、瀨口港,鹽格星屯。扼其要可以制患,資其利可以裕民。
232 鹿之生也,或斑而文,或黧而黝;忽散忽聚,乍往乍來。於是弓矢殪之、鏢槊搦之、罟阱伏之、鉛炮擊之。肉堪調簋,角則成膠。皮毛稇載,外洋是資。牛之來也,千百為群,憑凌溪谷;聚飲則涓源為涸,回食則蔓草皆赭。閒以圍椆,制以鉤盾,百步就羈,以耕以駕。至乃犬能攫羆,羊可燖羹。朝飛之雉,倚草棲林;夜嘯之猿,依山緣木。豹文隱霧,兔窟藏煙。若夫大繒斷流,修縺橫海,魦鯧鰋鯉,𩶜蛤蚶蟳,挽青猊之鬣,截白黿之皮。搜龍籍、羅蜃府,莫不布雕俎、就臠切,具揉五味,腥膏饜飫。
233 重山之中,產有異材。工師操斧,匠氏持柯。楠榕杉樟,桑柏槐柳,莫不枝覆層岡,干依連麓。舒目而望之,青茅白葦、紫槁蒼蘆,鬱若深林,叢如列嶂;代瓦以覆,易牆以圍。至如檨柚之茂葉翳日,檳榔之修幹參雲;蕉擅綠天,荔垂朱實:山則不童、地鮮不毛,土之良也。
234 墳壚斥鹵,五穀是滋;以稼則蕃,以種則碩。水耕火耨,不營而足。上地可七,下地可三;宜菽宜稻,宜菽宜稷。禾秫、赤秫、早占、晚占、蘆黍、蘆黍、紅秈、白秈。豆分黃綠,麥別大小。莫不累累淋淋、顆顆的的,歐簍滿篝,污邪滿車,黃雲紅玉,相積陳陳。於是牛馬運之、舟航載之,以征以貢,和鈞兵卒。家有稼穡之利,人有作甘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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