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十六國春秋卷九十 |
2 | 南涼録三 |
3 | 禿髪文支 |
4 | 禿髪文支,傉檀之族也。仕至鎭南大將軍、湟河太守,封興城侯,鎭姑臧。文支荒酒愎諫,不恤政事,邯川護軍孟愷表奏之,傉檀謂伊力延曰:「今州土傾覆,所仗者文支而已,今復如此,將若之何?」延曰:「宜召而訓之,使改往修來。」傉檀乃召文支。旣至,讓之曰:「二兄英姿早世,吾以不才,謬承嗣綂,不能荷負大業,顚狽如是。胡顏視世,雖存若隕,庻憑子鮮,存衛藉,文種復吳,卿之謂也。聞卿惟酒是耽,荒廢署事,吾年已老,卿複若斯,祖宗之業,將誰寄乎?」文支頓首陳謝。其後沮渠蒙遜攻樂都,文支以湟河迎降,遂仕蒙遜為廣武太守。 |
5 | 禿髪樊尼 |
6 | 禿髪樊尼,利鹿孤之子也。為安西將軍。傉檀為乞伏熾磐所破滅,樊尼奔赴之。傉檀歸熾磐,乃使樊尼率餘眾依沮渠蒙遜,後與其子歸於魏。子後仕為臨松郡丞,甚得眾心。 |
7 | 禿髪破羌 |
8 | 禿髪破羌,傉檀之子也。偉容貌,羙丰儀,兼饒機辨。傉檀之伐乙弗也,破羌留居樂都。傉檀旣為乞伏熾盤所滅,破羗自樂都奔降於魏。世祖素聞其名。及見,賜爵西平侯,加龍驤將軍,謂破羗曰:「卿與朕本出同源,因事分姓,可賜姓源氏」。從征涼州、蠕蠕,及討盖吳諸賊,皆奮擊有功,世祖又賜名賀。遷殿中尚書。宗愛弒世祖及南安王余,賀決策翼戴高宗,守禁門,誅弒逆,加征北將軍,進爵西平王。歴官太尉,以高祖太和元年卒。孫懐,歴官驃騎大將軍。懐子子雍,歴鎮東將軍,為冀州刺史,討葛榮戰敗,死之。子雍弟子恭,歴中書監。其餘亦多至大官。 |
9 | 傉檀妻折掘氏 |
10 | 折掘氏,右衛將軍折掘竒鎭之姊也。傉檀初襲位涼王,立為涼王后。旣而畏秦人之強,乃去年號,降稱夫人。及傉檀復稱涼王,改年嘉平,復立為王后。 |
11 | 楊桓 |
12 | 楊桓,弘農人也。初仕呂光。光之季年,內外叛作。郭黁之反東苑也,桓從弟綂始舉兵,推桓為主,而桓執義彌厲。及呂纂時,桓以后父任為尚書左僕射,而纂為隆所弒,后亦自殺,桓乃棄位而出亡。利鹿孤伐隆獲桓,乃謂桓曰:「安寢危邦,不思擇木,老為囚虜,豈曰智乎?」桓曰:「臣受吕氏厚恩,位叅端貳,雖洪水淊天,猶欲濟彼俱溺,實耻為叛臣,以見明主耳。」利鹿孤曰:「卿忠臣也。」以為左司馬。秦姚興聞桓有德望,徵之,利鹿孤不敢留,乃餞之於城東,謂之曰:「本期與卿共成大業,事乖本圖,分岐之感,實情深古人,但鯤非溟海,無以運其軀,鳳非修梧,無以晞其翼。卿有佐時之器,夜光之寳當振纓雲閣,耀價連城,區區河右,未足以逞卿才力,善朂日新,以成大美。」桓泣曰:「臣往事吕氏,情節不建。陛下宥臣於俘虜之中,顯同賢舊,每希攀龍附鳯,立尺寸之功。龍門旣開,而臣違離公衡之戀,豈曰㤀之。」利鹿孤為之流涕,遣行。旣至秦,興深禮重之,屢仕顯職,桓竟卒於秦。 |
13 | 宗敞 |
14 | 宗敞,姑臧人。仕秦姚興涼州別駕。敞父爕,呂光時自湟河太守,入為尚書郎,見傉檀於廣武,乃執其手曰:「君神爽宏拔,逸氣凌雲,命世之傑也,必當剋清世難。恨吾年老,不及見耳。以敞兄弟託君,可乎?」傉檀曰:「若如公言,不敢㤀德。」及即偽位,涼州刺史王尚使敞來聘,傉檀謂之曰:「孤以不才,謬為尊先君所見稱,每自恐有累大人水鏡之明。旣沗家業,竊有懐君子。《詩》云:『中心藏之,何日㤀之?』不圖今日復見卿也。」敞曰:「大王仁侔魏祖,念存先人,雖朱暉眄張堪之孤,叔向撫汝齊之子,無以加也。」酒酣,語及平生,傉檀曰:「卿魯子敬之儔,恨不與卿共成大業耳。」後姚興署傉檀為車騎大將軍、涼州刺史,鎭姑臧,因徵王尚還長安,敞以別駕送之。傉檀謂敞曰:「吾得涼州三千餘家,情之所寄,惟卿一人。柰何捨我去乎?」敞曰:「今送舊君,所以忠於殿下也。」傉檀曰:「吾新牧貴州,懐逺安邇之畧,為之若何?」敞曰:「涼土雖弊形勝之地,道由人弘,實在殿下。殿下恵撫其民,收其賢俊,以建功名,其何求不獲?叚懿、孟褘,武威之宿望;辛晁、彭敏,秦隴之冠冕;裴敏、馬輔,中州之令族;張昶,涼國之舊胤;張穆、邉憲、文齊、楊班、梁崧、趙昌,武同飛羽,夫以大王之神略,加之以威信,農戰並修,文教兼設,可以縱橫天下,區區河右,豈足定乎?」傉檀大悅,賜敞馬二十疋。至秦,會王尚為流言所謗,敞抗章辨白,興深美其文。後還,遷太府主簿、録記室事。 |
15 | 孟褘 |
16 | 孟褘,武威姑臧人也。仕呂隆為昌松太守。傉檀攻禕於顯美,剋之,乃執禕而數之曰:「見機而作,賞之所先。守迷不變,刑之所及。吾方耀威玉門,掃平秦隴。卿固守窮城,稽淹王憲,國有常刑,於分甘乎?」褘曰:「明公開剪河右,聲播宇內,文德以綏逺人,威武以懲不恪,況褘蔑爾,敢距天威,釁鼔之刑,褘之分也。但忠於彼者,亦忠於此。褘荷呂氏厚恩,受藩屏之任,若明公大軍甫至,望旗歸命,恐獲罪於執事,惟明公圖之」。傉檀大悅,乃釋其縛,待以客禮,嘉其忠烈,拜為左司馬。禕辭曰:「呂氏將亡,聖朝必取河右,昭然已定。人無智愚,皆知之者,但褘為人守城,不能自全,復忝顯任,竊所未安。若蒙眀公之恵,使得就戮於姑臧,死且不朽。」傉檀義而歸之。及隆為秦所滅,褘仕於姚興,為涼州刺史王尚別駕司馬。興後以傉檀代尚為涼州,褘出迎於道左。旣至,燕群寮於宣德堂,仰視而歎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褘進曰:「昔張文王築城苑,繕宮廟,為貽厥之資,萬世之業。秦師濟河,漼然瓦解。梁熈據全州之地,擁十萬之眾,軍敗於酒泉,身死於彭濟。呂氏以排山之勢,主有西夏,率土崩離,銜璧秦雍。寛饒有言,富貴無常,忽輙易人,此堂之建年垂百載,十有二主矣。惟信順可以乆安,仁義可以永固,願大王勉之。」傉檀謝曰:「非君無以聞讜言也。」 |
17 | 曇瞿 |
18 | 沙門曇瞿者,未詳何許人。蔬食苦行,常居冢間樹下,専以神力化物。利鹿孤僭號稱王,瞿從河南來,至於西平,持一錫杖,令人跪之曰:「此是波若眼,奉之可以得道。」時人咸異之。或遺以衣服,受而輙投諸地,或放之於水中,後日衣自還其本主,一無所污,行步如風雲,力者追之,恒困不及。言人生死貴賤,毫釐不爽,人或藏其錫杖,乃大哭數聲,閉目須臾,立知其處,起而取之,人益竒其神異,終莫能測。因之事佛者甚眾。車騎傉檀權傾一國,性尤猜忌,多所殺害,瞿謂之曰:「若能安坐無,為則天下可定,祚胤克昌。如其窮兵好殺,禍將及已。」傉檀不從。翼日,又謂之曰:「當修善行道,為後世橋梁。」傉檀曰:「僕先世以來,恭事天地、名山、大川,今一旦奉佛,恐違先人之旨。公若能七日不食,顏色如常,是為佛道神明,僕當奉之。」乃使人幽守七日,而瞿無饑渴之色,傉檀宻遣沙門智行持餅遺曇瞿,曰:「吾誰欺而欺國主乎?」遂深奇之,厚加敬仰,因此改行,節殺興慈,國人旣蒙其福,咸稱曰聖人。出入街巷,百姓迎為之禮。傉檀有女病篤,請瞿救療,瞿曰:「人之生死,自有定期,聖人亦不能轉禍為福,吾安能延命耶?止可知早晚耳。」傉檀固請之,時後宫門閉,瞿曰:「急開後門,及開則生,不及則死。」傉檀命開之,不及。至晉義熈三年,傉檀為赫連勃勃所破,涼土兵亂,不知所在。 |
19 | 景保 |
20 | 景保,未知何許人。明於天文,善陰陽占侯,仕傉檀為太史令。初,傉檀將親帥眾伐沮渠蒙遜,保諫曰:「今太白未出,歲星在西,宜以自守,難以伐人。比年天文錯亂,風霧不時,惟修德責躬,可以寧吉。」傉檀曰:「蒙遜往年無道,入我封畿,掠我邊疆,殘我禾稼,吾蓄力待時,將報東門之耻。今大軍已集,卿欲沮眾耶?」保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使臣主察乾象。若見事不言,非為臣之體。天文顯然,動必無利。」傉檀曰:「我以輕騎五萬伐之,蒙遜若以騎兵拒我,則眾寡不敵,兼步而來,則舒疾不同。救右則擊其左,赴前則攻其後,終不與之交兵接戰,卿何懼乎?」保曰:「天文不虛,必將有變。」傉檀怒,鎖之而行曰:「有功,當殺汝以狥。無功,封汝百戶侯。」進次窮泉,與蒙遜戰,傉檀大敗,單騎奔還,保為蒙遜所擒,讓之曰:「卿明於天文,為彼國所任,違天犯順,智安在乎?」保曰:「臣匪為無智,但言而不從。」蒙遜曰:「昔漢高祖因於平城,以婁敬為功。袁紹敗於官渡,而田豐為戮。卿策同二子,貴主未可量也。卿必有婁敬之賞者,吾今放卿,但恐有田豐之禍耳。」保曰:「寡君雖才非漢祖,猶不同本初,正可不得封侯,豈慮禍也。」蒙遜乃逸之。至於姑臧,傉檀謝之曰:「卿,孤之蓍龜也,而不能從,孤之深罪也。」封安亭侯,食邑五百戶。 |
21 | 陰利鹿 |
22 | 陰利鹿,不知何處人。仕於傉檀。傉檀之奔於乞伏熾磐也,惟利鹿隨之,傉檀謂利鹿曰:「去危就安,人之常也。吾親屬皆叛,卿何獨留?」利鹿曰:「臣老母在家,方寸實亂,但委質為臣,忠孝之義不能兩全。臣雖不才,不能西哭沮渠,申包胥之誠。東感秦援,展毛遂之操。負覊靮而侍陛下者,臣之分也,惟願開弘逺猷,審進止之算,敢離左右乎?」傉檀歎曰:「知人固未易,人亦未易知。大臣、親戚皆棄我去,今日忠義終始不虧者,惟卿一人。歲寒不凋,見之於卿矣。」流涕遣之。 |
23 | 尉賢政 |
24 | 尉賢政,仕傉檀為別將,屯於浩亹。樂都之潰,諸城皆降於乞伏熾磐,惟賢政固守不下。熾磐遣人謂之曰:「樂都已潰,卿妻子皆在吾所,孤城獨守,將何為也。」賢政曰:「吾受涼王厚恩,為國家藩屏,雖知樂都已陷,妻子為擒,先歸獲賞,後順伏誅。然不知主上存亡,未敢聞命。妻子小事,豈足動懐?昔羅憲待命,晉文亮之。文聘後來,魏武不責。若邀一時之利,㤀委任之責者,竊用耻焉,大王亦安用之哉?」熾磐乃遣傉檀太子虎臺以手書諭之,賢政曰:「汝為國儲副,不能盡節,面縳於人,棄父忘君,墮萬世之業。賢政義士,豈如汝乎?」旣而聞傉檀至左南,乃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