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2 | 《西河集》巻五十 |
3 |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
4 | 序 |
5 | 《新纂》《蘭亭》、《孤山》二志序。 |
6 | 康熙丙子。 |
7 | 皇上萬幾之暇,偶書《蘭亭序》及《舞鶴賦》二通。而在廷有請之者,謂蘭亭本右軍修禊,所記當奉。 |
8 | 御書勒石于紹興山隂之蘭亭,而以舞鶴賦勒石,杭州、孤山間,以宋林處士,曽有放鶴亭故址,在孤山麓也。當是時,蘭亭、孤山諸名蹟乆已洇塞而? |
9 | 宸翰忽及,山川煥發,觀之者皆有登臨慷慨之思焉。予友王君草堂目,睹茲勝因」之,作《蘭亭》、《孤山》二志,以備稽考。其費編摩成一書已三年矣,嵗在己卯恭逢。 |
10 | 聖駕觀河南巡駐蹕杭州,三月二十五日,在籍諸臣朝行在畢,㑹各有。 |
11 | 進獻賦頌冊子 |
12 | 敇黄門收入,而草堂以草莽,臣亦得將二志抄謄逐隊呈。 |
13 | 進此真異數,為古今史册所罕覯者。乃越二日而掌較官屬索草堂名甚急,遲乆不至值予詣。 |
14 | 扈壘大學士張公宣予至 |
15 | 行在朝門傳 |
16 | 諭奬勞兼出草堂所。 |
17 | 進書 |
18 | 敇其改行,謂「既名為志,自當先事蹟而後題詠,況兩人之集,祗應附後,非本志也」。遂付予轉授傳。 |
19 | 諭改去其 |
20 | 諭之宛委,昭晰,至于如此。夫草莽微言,上邀天睹,斯已竒矣乃。 |
21 | 褒嘉之餘,重以訓迪陋巷窮士,一旦被都俞之盛,儼若嚴父師之教弟子。此在後世聞之,猶感慕嚮往以為難得,而況躬逢其際者也!草堂從此,可自慰矣。方予捧册還草堂。時微問其故,草堂曰:「予纂二《志》時,欲倣常璩作《劉先主志》,因以兩人世系文字列之在前,而既而更名蘭亭孤山,而仍不之正。 |
22 | 睿鑒如電霆,早已燭及,敢不稽首改正,以報明詔。曩者東甌初闢。 和碩康親王還師江干,㢘草堂文行之卓蒙賜蟒衣草堂謹閟之篋笥,不事焜燿,而今復為。 |
23 | 天子所見知,特賜嘉與將成,其所著以嬗于不壊,一何慶幸!嘗觀草堂所著書,尚有四書疏解、聖賢儒史、朱、陸異同,并《大學孝經》諸辨證,皆有闗儒術,可以嬗後,安得盡獻諸? |
24 | 當宁而為之正之。 |
25 | 李生試文序 |
26 | 李生白山抱卜夏之痛效楚人,作哀子詞,而讀而善之,請與之游,因見其人狀貌非凡發言多驚人而尚困。有司阻下士之試,每見必訝然。意者長于古文,未必不詘于今文也。與及觀其試巻,然後知伯樂之難逢,而鹽車之下之所由泣也。司衡者,日衰矣,主者寄其目于人而以肥自利,間或借名採訪,下及寒俊,往往濫被之輿臺皂隸公乗姑布之子,而欒郤之後必不一顧,亦安知世間有錦心繡腸,下筆如繙花,而龍沈蠖屈,猶偃蹇有待如白山者耶?白山名家子,世嬗學海,其王祖我存先生以太僕卿為啟禎名臣,著書數百巻,所傳乾象、輿地、禮樂、算數諸冊,為天下宗法,而王父、工部公早登建禮,其闈房諸牘,衣被海內。今白山起而承之,陸平原即不入洛,亦安敢謂世徳駿烈,必無誦揚,況春郊不終蟄也。錢先生者,白山之九方也。憐其才,惜其遇,梓其所試,文以問世,然則天下亦尚有知己如先生者矣,於其成喜而序之。 |
27 | 李白山續刻試草序 |
28 | 向白山刻試草成,愛而序之,且以不遇知己為憾,乃未幾而都運李公知之,三試其文于籌商之堂,拔取第一,又未幾而上其名于學使者,學使者又知之,取民籍第一未已也,取商籍又第一夫都運公,本侍從名臣,初以第一人解南宫,而學使對策為臚唱第一,以衣鉢言,則白山之第一或不僅止,此小試而即此小試觀之,蘓氏子謂淳于髠曰:人有賣駿馬於市者,市不知也。伯樂驟見而顧之,其價十倍,今不既見伯樂乎?然則價亦何可量哉?續刻成,喜而又序之。 |
29 | 盧樹侯詩集序 |
30 | 三、古詩與文並傳,漢制科無詩,而三唐兼之。宋初遵唐制而既而去詩,當時争之者如蘓子瞻輩,僅曰:唐以詩取士,而賢人君子未嘗乏也,其為言止此而已,然猶有文也。至明則不惟去詩,乃於文之外,又別有所謂文者,而於是詩與文皆亡。夫使詩可亡,則詩不宜列一經,且不宜以此立學官,取士夫,既以詩立學官取士,而謂士不得為詩,可乎?惜當時議貢舉者,言不及此,若夫文則上自朝廟,下逮閭巷,凡鐘石旌常、碑板、竹冊,以至移告、質劵、柬札、簿牒之細,皆未之學,於是通籍以後,悉請召記室,明明僱賃而不以為愧,曰:吾所學無是而已,盧子、樹侯恥其然,自趨庭受書,以迄出郭負笈為今文,為詩為賦,為古文為雜文,無不探其郛而入其奥,不為詭隨,不任朴畧,不好務通侻而趨一切,其寄託深長而譬類廣逺,燦燦乎質有其文焉。予入館,時日步趨西寧,先生以為楷橅,嘗謂髙文典冊能為? |
31 | 國家職紀載之事者,惟先生一人,而樹侯繼起如是,漢人以詩傳韋氏是也。唐之以詩兼文者,張蘓父子是也,進而三古,則不可量矣。夫樹侯之必不止,以今文為世稱,可知也。吾縱不敢以宋後詩文目吾樹侯也,然又安敢以漢、唐所傳者為樹侯限哉? |
32 | 重修北渡橋募序 |
33 | 北渡,要津也,扼南北之隘以導其往來。其諸舟車之恃,有橋也,猶之腹與口之賴有吭也。今吭亦稍哽矣。從來國有大役,則必邦大夫主之,邦賢佐之,井里小民羣起而趨之,走之。今邑有賢父母為政,而薦紳先生復相助,為理亦何患?大役之不驟底于成,而猶有進者。曩者泉州瀕海,城東洛陽江,漂没行路,太守蔡襄為建大橋以渡之,後所稱洛陽橋者是也。其時奏請水衡,并捐月進,又且合平海諸邑,而共為匡濟,然猶官錢居其半,募錢居其半。今其橋砫尚勒僧衆名,以示奬勸,記載可睹也。然則茲役之重,有藉于募之也,夫復何言? |
34 | 西泠唱和詩序》 |
35 | 老不能詩,況能讀人詩哉?顧唱和詩,即不然唱和,有興㑹唱和,則于詞于韻,皆可比絜焉,而見其短長。夫老年寂寞,遇有興㑹事即趣之,況短長品隲,尤予生平所願聞者乎?司成、汪先生同官同籍,向與之唱和,而畏而避之,今暫稽鄉邑,門庭清疎,日與其門生兒子作唱和詩,予受而讀之,既而掩巻不敢讀,其故有二:一則唱和之體,始于中晩,而糜漫于宋,今世不争,為宋人詩乎?吾懼其以皮陸之濫觴而及蘓黄也。一則短長比絜,踟蹰未決,吾既已避司成矣,顧其所與唱和者匪,他人露湑山,侖皆當世名下士而趨庭,二子詩復争,上嘗見楊公,侍郎和其所和十寒詩而嘆為莫及,萬一短長之間,仍稱司成,在知我者謂我為暱而不知我者,即謂我為讇夫,暱與讇予則何敢,而既讀其詩,一何超中晩而更上之也?一何相顧寡短長也?子不必恭,父弟不必讓于師也時,而棊置上與下,若一也時而入平林、長松與短栝無參差也。幸而老去不能詩,不然,其為畏避者何多也?嗣音軒詩集序。 |
36 | 古來談閨門之盛,無過班、謝兩家,然而班昭續父兄之史,而其夫曹夀,全無文章,即隨其子轂作陳留,長曽賦東征而為之子者,並無一字傳于人間,謝道藴與羣從唱和,及其婚江州,則天壤王郎,世當惜之。然則班、謝之所為,盛固班謝之盛,而非昭與道藴之所為盛也,人莫大乎有家庭之樂,而家庭之樂尤莫大乎父母舅姑、夫妻子婦之相歡,故內則講扶侍之節,其在飲食,則臐、膮、醢、炙必求其精在衣服枕簟,則衿纓、縏袠、牀柂、衾襡之,必求其備,甚至樂府歌三婦,或美容飾,或工織作,或援筝操瑟以娛于丈人之前,卒未有起而談藝文者,而苟其北堂几案,長幃短榻,抽書而授牘,承頥接欬,以與寢饍相周旋,則雖三婦三息,綰銀黃而拖繡紫,亦何以過?故吾謂班氏一家,以叔皮為父,孟堅為子,而又得恵姬、道藴輩以為之姑婦,則其為一家之文,必更有異,而惜其不然也。予向讀柴季㛠詩,嘆季為沈君,漢嘉之配,秦徐夫婦,鬱乎可觀,既而與其子方舟君游,則已輯為沈氏一家文,凡門庭內外,裒然成集,而柴夫人詩則儼在其中焉。又既而讀繡帙餘吟一卷,則朱順成之詩也。順成為方舟之配,與柴夫人為姑婦前後暉、映。予曰太姒嗣徽音,此其是乎?又既而果以嗣音軒詩集屬予為序。人有好友能文詞,即望衡對宇不厭,屢從而苟,或兩地相隔,則聞聲相憶,雖復千里命駕不為過,而乃近處之房室之間,以朝夕相規摩,則其為友朋之樂,已越尋丈,而況夫妻子婦之聚于一堂,此亦生人所希覯之事,而沈氏有之。予年近八十,友朋凋盡,偶有質難出門復入門,茫茫安之,聞沈氏當日中之際,不無稍仄,柴夫人已厭世漢,嘉居窮巷,忽兩目不見物,而方舟夫婦每侍坐談義遇漢嘉欲有讀,輒夫婦遞讀以當目,及即漢嘉性耽書,日願十百讀,而子婦之侍坐者亦十百讀無厭,此亦家庭一盛事矣。若夫順成之詩,則詞質而意達,有似乎杜甫之言情者。柴夫人詩,多凌厲有似太白,與順成之婉而摰,各有所到。予門有徐昭華者,㑹稽女都講也,頗工詩,是集成,當貽一本示之。 |
37 | 胡國期《詩序》 |
38 | 能詩者不必能文,而能文者必能詩。李、杜無文,而昌黎眉山其詩並為世所稱,葢銘頌賦誄,以詞為文,故古善文者,往往著有韻之語于散文之間。況舉文八比,尤以偶對為章程者乎?胡子國期從予游,每見其舉文劌,心鉥腎,託其身于𦕈漠,無朕之鄉,而乃由窈㝠以達髙明,淺者深之,直者曲之疏,通者假羃䍥以彌縵之使,尋常畦徑為之一開,以是而為詩,其大者入于杜陵之奧,而偶然結撰,亦動以盱眙昌谷為法,鉤隠剔宻,而不屑屑于任華、彭伉之末,嘗為長律百十韻,推挽頓挫世之舎,單行而窮比步者,莫敢先也。昔有操瑟過齊門,而門者叱之,謂王好者竽子操者,瑟瑟雖工,非所好也,而其人亦即趦趄却步,而懐瑟以退,予謂亦其瑟未工耳。苟工瑟則洞庭、張絃通于嶰谷。夫猶是五均、七始、九歌、十二管之各以類應,而舍嶧山之桐,吹雲門之竹,亦必有鳥驚魚駭,感神人而和上下者。夫聽師曠之彈,而尚疑其有遺器,必非知音,則讀國期之文,而尚疑其有遺詩,可謂之知文者乎?曰:未也。 |
39 | 《讀書堂詩集序 |
40 | 初僦杭州時,辨論禮經與汪司成君主客于錢湖之濵,其時汪次公無已,每有質,難厠其間。以司成君廬墓讀禮而為其子者,亦復就廬講習,以抒其晨昏之情,皆孝思也。今司成服闋還京,其長公無亢,扶侍邸舍而無已,獨留家門。如所稱讀書堂者,則凡克家與持門。其為任較重于昔,而乃應舉之餘,復出其所為詩以示予。取正曰:詩與禮,總讀書所有事也。予聞夫子教伯魚曰:學詩學禮,夫亦以讀書所重首在。詩、禮顧學有不同,學禮惟講習而已,無自為禮者,而詩則可自為之。故夫子亦曰:女為周,南為召南。吾不知今之為詩與古之所為有合與否。然而為二,南為三百,為漢、魏、六代為三。唐、宋、元、明其時固殊,而其所為之不同,亦已乆矣。三十年前,予選越人詩,而杭人為詩者不一家。其時重標榜,赫然于人,然且守雲間歴下諸胚,膜定為成法。謂入此則是出乎此,則不是向使以今所為詩,使昔人觀之,必瞠目撟舌,駴為異事,觀者遂以定今昔之優劣。然使在昔佳詩,陡出之以示今人,亦必嗛嗛然相顧以起。何則?氣志未通,則胚膜不相接也。外氏謂生人自少至老,形貌有殊,而中心不殊。故善為詩者,毋問在前,與在後而讀其詩,而作者之心宛宛相屬,則雖起王子安讀琵琶行,必以為善而使履道,坊人各仰首而讀滕王閣詩,誰敢不俯首。稱莫敵者,初讀司成詩而動于心。今讀無己詩而又動于心,此其為詩必有不與世進退者。記曰:無體之禮,氣志不違。夫以氣志為禮,與以氣志為詩,其胚膜不同,而心則一也。無亢無己,南北各處而不違于孝。前時學禮,今學詩而不違乎學,司成父子各自為詩而不違乎氣,志之合讀書而已矣。雖然,讀書者匪直詩也,然詩可觀也。嘯隠偶吟錄序。 |
41 | 奕公以息慈之年,受平陽記莂為乗門,髙足弟子,予羡其聞道之早,每以聖門之子淵目之,乃平陽所期,極其逺大,嘗招之繼天童之席,垂手東方,演彌天大業,而奕公多方辭去棲,遲于錢湖之嘯隠者,凡若干年,予就醫㑹城,往往造其室,見所居穹如,即敗椽,改葺榰柱,嵗月依然,廓落無四壁,安見所為?一塢白雲三間茆屋者,而奕公處之泰然,然且閉戶不出,致絶粒啖柏如休糧,僧而饑癯,不形貌澤,而神融宛宛有太虛之在吾躬,浩浩乎空空乎?豈非吾儒之所云戰勝而能肥者與?自少林以不二法門直指心印,將從來十六觀禪,一切埽盡,以為一真,不立何況文字,而平陽狡獪,往往以神通游戲,偶拈句子而從之者效之,遂或以湯休之業唐突圭峰者不可勝數,乃奕公視一切所有,總若塵土而徧,欲實諸所無,亦以文字為游戲。夫以奕公之才,向使讀儒書,智髙于身,而力多于髮,以之為學事,為世業,為儒門經術計藝,未知與鄭𤣥、盧植輩相去何等,然且勤息于彼,而屏跡于此,猶能出其餘資,于不二法門之外,回偈為詩,回梵字作師宜小楷」,世之為詩為小楷者,無以過也。然則奕公之所到,豈有量矣。奕公居嘯隠錄、偶吟一巻見示,凡詩若干首,佛家所謂「大海之一滴」者,奕公請序之因序。 |
42 | 西湖蹋燈詞序》 |
43 | 往作《京師蹋燈》詞,而京師無燈,惟廊房百餘家,各燃燈兩櫩間,並無山棚露欄并棘盆綵竿之見于街陌,而九門喧然,蹋終夜不徹,好事者遂各為之詞以紀勝事。今杭州燈市不減曩昔,獨西湖無燈,馬君逸千,乃作《西湖蹋燈詞》六十首傳于人間,豈亦京師蹋燈之意乎?孔子告子夏有無體之詩,無聲之樂,以為心存禮樂,則不藉聲容之發,而皆得其意。西湖固勝地,又值燈節,則凡樓頭紅燭,塔心佛火,與夫漁炊嵓,竈船星隄,月之相為照映,皆足當九枝,百炬而逸,千一一而摩畫之,東棖西觸,情思滿前,此豈南渡以來,上元紀事之可相彷彿者?幼時宿湖濵,三門不閉,笙歌燈火,中外相接,今不可得矣。邇者 |
44 | 聖駕南幸,宫車先後從三竺還,蘓白二隄,皆籠燈樹間,晃朗如晝,雖京師安福門觀燈迎仗,無以過此。此則西湖之所當蹋歌者也,逸千亦進而補之乎? |
45 | 何氏二童子,擬應制詩序。 |
46 | 何氏二童子者,何曽園東部之季子也。東部擅世學,其長君慎言既以藝文噪于時,而晩得二子,先後競爽,觀者謂其有三珠之瑞焉。特東部宰桂東時攜二子從予,嘗聞其名而未之見也,康熈已夘。 |
47 | 上觀河南巡駐,蹕杭州,㑹東部君以內召需次,已攜二子還江干迎駕之餘朝賀。 |
48 | 行在二子,因得隨父老往觀,擬應製詩若干首,將懐之進獻,而以年幼未能上,趦趄而罷,予乃過二子出詩,讀之,一何髙文典册?」超等倫也。杜甫有云:「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場」。讀者每嘆其夙悟,而既復有詩,又云:「憶昔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犢走復來,則未有童心而能以翰墨為馳騁者,得毋所言,非實錄。與今弦石。年十五,韋江年十四,實能挈筆,伸紙揮灑,顧盼于座客之前,湯湯涌涌,然且大篇短章,皆成榘矱,羽翼成而文彩備,此非健犢往來所能到也,在昔天子巡狩,賜髙年粟帛,而童聖兒哲亦得間引為鵷雛,鸑鷟表人國之瑞,惜二子趦趄,未能有先之而使。 |
49 | 上聞者,然而夜光之珠,終不可掩,杜甫不云乎:「丈夫生兒有如此二雛者,名位豈肯卑微休,吾將拈其詞為二子贈,豈有過焉?」 |
50 | 就正篇序 |
51 | 猶子逺公偕計車行者十七年,兩為南省首拔士,而詭得復失,遂操筆為歌曲,遊于酒人,出入王門間,幾不得歸。暨歸而悔之,乃復俯首為舉文,鉥其心,劌其胏腸,必幾經頓挫而後快然而出之,故文窅然以深復,曠然以解世之謀篇者莫過焉。夫繳鳥者,得鳥而棄,繳意不在繳也。柴魚者,既取魚而漂其柴而不之顧。何則?以所求不在柴也。今以入林臨淵之暇,進無所得,退而修,器猶復就傍人而較器之利鈍,一似沾沾乎繳與柴而不忍釋者。夫亦以矰繳雖細,傍觀極清,葢必魚鳥之見,親而後傍觀之利鈍于以出也。結網者,忘筌之前事也。丹井山房詩集序。 |
52 | 予以殘年住杭州,思得宿好者與居,因僦竹竿巷,與老友顧侍御君為比隣,而侍御君辭我去已七年矣,吾早知侍御君,有後杭人,無大小皆能稱顧,十八郎第甚弱,不得而與游也,間過其所居,見其戶外,屨日益滿,其先人所藏書,日益増多,榻案間瓦漆銅竹諸器,物日益完,且好其吟篇,寫軸,日益富,七年之間,仍得安居竹竿巷,以游娛其中,非東隣有人不至此,昔人謂阮嗣宗與王涼州游,既而與其子安豐為文酒之友,世所稱林下諸賢有阿戎者,十八郎非其倫,與今年秋以文戰得勝,將攜其文游長安,而以所著丹井山房詩示予㸃定,予廿年不為詩,故亦不能閱人詩,然而好與惡心所知也。少時出游,必載已所為詩,與世相唱酬,比歸,必捆載盈車篋,而後返爾時心儀者,豈伊乏人?然而五十年間,傳者益少,雖詩固難傳,然其跡亦陳矣。丹井詩,上追初唐,而以中晩為門户,雖資州、棗強、松陵東野,亦復窺其樊而闖其奥,然且推陳出新,若惟恐塵言之,殢其筆者。予嘗謂文章千古事原,不宜妄逐時好,而性每喜新老,年減滋味,雞猪魚羊,日溷乃公可厭,聞明季白門有盒子㑹,每月節勲坊貴官,以鮮味相餉,有沙菘、土藕、銀餅法,鯽諸物,每一念及輒饞然、朶頥思厠身其間而不忍去,何則?以其新也,吾讀丹井山房詩而喜其新而不可厭也,因漫取其篇而為之書之丹井山房者,侍御別業在葛洪井傍,非竹竿巷居也。 |
53 | 鐵庵詩序 |
54 | 古文無言,時與景者,日記、游覽記》皆漢後之作也,亦無言情者。寓書、贈答序》皆近代製也。其専言時與景與情者在三古,以旋惟詩耳。然則賦詩而能靜領節候,體㑹境地,終其日閒觀性情以與世,往來宜在釋氏。而自唐迄今,傳者多有顧求,其顯著一時,與李、杜、王、岑争先後者,卒亦罕有。則以寫景搶卒便涉疏俚造情,喭朴反成鄙弇也。鐵庵和尚為平陽付法子弟,而下筆為詩,如「湯休如靈,一如賈浪仙,辭致結屬」,韻句纍貫,就其體撰,而皆得其言情言景之趣。劉夢得有云:「片言可以明百類,坐地可以役萬景」。此其是與鐵公住平陽與越人游,越人無言宋詩者。今將歸淮南行腳,道路亦定,無有以弇鄙疏俚之習汚我念誦。惟是淮南舊游地且多勝景,而其中人士亦往往與予有疇昔之好。他日能憶我,未免有情,當復記其所游覽而示予讀之。 |
55 | 日南和尚増釋感應篇序 |
56 | 無所為而為善,不必有所為而不為不善,世有幾人下此,則第以有為之學分别善否,雖夫子不答南宫,括佛氏言因果,即是下乗而要之,福善禍淫與三緣五覺之說,彼此並行,惟道教言太上者則不及焉。自趙、宋理學,祖述、老氏,濂、洛大儒,皆以華山道士為之宗,于是談道教者小變其習諱,為我之學而講大同,因之有感應一篇,流傳人間,而宋史之輯藝文志者,遂編入之。迄于今,天下之舍,因果而談,感應者非一日矣。越州日南和尚繼弁山之席,闡導諸方,將以不二法門絶,一切因緣,而乃較論感應篇以示世世,遂疑西來心印降而為道,士無賴變言禍福之所為而予不謂然。少時聞二氏之學輒起攻訐而既而誨之,三教本不同,而同歸于善,雖道之所謂善,或非吾之所為善,而其為感應之善,則無勿同也。易不云乎,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此為隂陽言之也性也,繼之者善也,中庸不雲乎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此為至誠。言之也道也,明善所以誠身也。伊訓不云乎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此為凡為君者,言之也治也,合天下而同歸于善也。然則三教無異同,道術無大小,以此見性,以此誠身,即以此治世善之為用亦大矣。日南自作百善圖,以為修一善心,破百種惡,修百善則惡亡矣。夫以有善無惡之性修為善,去惡之身進而治盡善,無不善之天下,吾未見以善為事之為禍事也。吾未見以善為言,而猶曰非吉人之言也,然則道書何害焉? |
57 | 《西河集》巻五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