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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謇齋瑣綴錄》[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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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凡翰林宮內府供職,日給光祿黃封,內膳有常制。景泰中,以水旱故,省三之一,以後漸省過半。然有水命內館教書者,則兩給之。或兼纂修時,又倍焉。成化間,直當教書,辭其常例,止給其一,第欲存羊識禮,故未並辭之。
3 景泰間,選內侍黃賜等七人於文華門廡讀書習字以備用, 「選內侍黃賜等七人於文華門廡讀書習字以備用」,「賜」原作「楊」,原無「廡」字,皆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補。 欲取翰林二人教之。時太監王忱、舒良以嘗從錢原溥學,方示之意,錢不悟,曰:「萬千好處不玉成我,又何以此見屬?」白、舒乃傳命內閣推舉,得侍講呂逢原、倪克讓以進。不逾月,俱升侍講學士,時被顧問,賞齎優渥,錢始大悔。
4 景泰丙子春,兵部於少保病在告。朝廷諭旨內閣,求一人協同之。時江淵先生在內閣,每謂同事者沮抑,弗克如志,嘗垂涎代於。諸閣老窺知其意,乘此謂之曰:「兵部權任不輕,非江先生莫可。」江忻然不辭。乃屬商先生具擬內批於便室,眾仍對江坐閣中。少頃,王千之先起入商所,以指畫掌中,作「江工」二字,又作「石兵」二字即出,商悟,頷之。陳芳洲先生繼起,如王所指畫。商書畢,封完,出置閣中桌上。江竟不加省,遂同商、蕭三人往陪釋奠。明日旨出,調工部尚書石璞於兵部,江補工部。江大恚失望。
5 是年夏,寰宇通志成。內閣先承密旨,擬進總裁、纂修等官之秩。時閣老皆職保、傅,止進兼官,獨擬商先生升兵部尚書,錢原溥自贊善兼檢討擬升諭德兼侍講,黃廷臣自編修擬進中允。稿定,屬商繕正,商退錢兼編修若誤筆。然芳洲欲改如初擬,商言:「錢既越眾二級,則兼官豈宜複升?」遂付王忱太監。將進,諸閣老送下階卻步,王千之先生獨追送出閣門,耳語王忱云:「諸總裁皆止進兼官,商豈可獨升?亦須從眾例。」商恬不知。至期,手敕出,商仍舊兵侍兼學士, 「商仍舊兵侍兼學士」,「侍」原作「部」,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加兼太常寺卿,乃愕然不滿。
6 內閣諸老,自解、胡以來,皆東西分坐小杌子及兩小板凳,無交椅、公座之設。天順間,李文達公欲循品秩設公座如部堂之儀,彭、呂二先生對以往時駕嘗幸此中座,今尚有御贊壽星及寶訓在上,誰敢背而坐?英廟聞之,乃賜孔子銅像置閣中,而月給香燭。閣老每晨入,必一揖,冬至、正旦則翰林合屬官皆詣聖像前行四拜禮,學士以上拜於閣中,餘則列拜於階下。蓋禁中尊止寶座,無敢面南,故自閣老而下,皆坐杌子。
7 共一簿,列銜僉字,謂之「公會簿」,亦不敢如外衙門稱「公座」。其公會,惟學士以上止各書姓於銜下,且僉一花字,而講讀以次至東、西誥敕房書辦等官,雖階三品者,亦各具銜列姓名,日畫卯酉。講讀以下花字,率出新進一手代書,故多潦草。正統中,王玉修撰嘗嗔代書不整,曰:「小輕薄。」自後無肯代其書者。他日,複見其名下皆白,乃赭然曰:「代書也罷。」李公初入閣,忽睹公會簿無一花字可觀,笑謂翰林先生皆不善花字,彭可齋對曰:「此惟一人代書耳,豈不善哉?」是時,惟陳緝熙好代書,緝熙去後,始各自書。
8 成化中,始賜內閣兩連椅,藉之以褥。又賜漆床錦綺衾褥三副,以便休息。閣門則夏秋懸朱筠簾,冬春紫氈簾,皆司設監內史以時供張,恩何渥也。
9 正統以來,經筵每日講畢,上必曰:「先生吃酒飯。」閣老與四講官皆承旨,叩頭,乃退。成化丙戌,劉主靜入閣,遽托中貴獻言:「今後酒飯皆以常例賜,毋煩玉音。」自是儼然而進,默然而退,君臣之間,舍此無一語接,而「先生」之稱亦不複聞。久而左右無複知講官之為重,未必不自此始。況主靜云宋論以歐公不得首相, 「況主靜云宋論以歐公不得首相」,「主靜」下「云」字似衍文。 故主濮議以取悅,蓋以私意度人可乎?「毋煩玉音」,其亦取悅之謂歟!
10 按:「經筵講畢宴酒飯而必稱先生,此皇儲隆禮師傅,謙恭之盛節也。胡主靜務為諂諛,獻言「毋煩玉音」,自是君臣廢言於進講之際,「先生」不稱於設宴之時,況令儲君有慢師之愆,講臣失尊貴之體,皆由一言始也。信乎,逢迎取悅,殆非大臣之道矣。
11 英廟實錄稿初成,總裁諸先生揭公會簿,議擇數老成者檢閱校正之, 「議擇數老成者檢閱校正之」,原無「擇」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與者皆以朱筆點其名。時劉主靜先生獨先指程編修敏政名,以希合李文達公,公不允。既而,主靜又謂此編修年雖小,其實聰明,公勉從點之。主靜退,公謂左右曰:「君子愛人以德,何必爾也。」遽命刮去其點,乃出示眾。
12 吏科都給事中樊景瞻, 「吏科都給事中樊景瞻」,原無「樊」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儀狀魁偉,應對捷給。英廟深喜之,有意大用,累將使命。一日,複遣勘事於外郡,召至榻前,諭之曰:「此回即升。」及竣事還,攀髯不及矣。其同年御史田賓,先是按蜀,坐贓貪,逮系錦衣獄,禍不可測, 「禍不可測」,原缺「禍」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適遇赦為民。一日同飲,語及前事,景瞻感念嗚咽流涕,賓厲聲曰:「若非此變,汝則好矣,我將如何?」眾皆噱然,景瞻亦不覺啟齒。中庸曰:「天地之大,人猶有所憾。」其此之謂歟!
13 成化己丑春,吏部尚書李秉執中罷。初,執中與王宏公度俱以剛簡質直得譽。坐廢,再起巡撫。一日,左都、大司馬缺,方難其人。時僉都葉盛與中鎮守廣東,以寇盜弗靖,欲脫其地,適因議事赴京,舟次河西。托其鄉友兵科給事王汝霖、禮科都給事張寧為保留計。二給事合科道議舉執中補左都,公度補大司馬,與中堪入閣。御史呂洪謂二公可舉,與中譽頗損,恐未宜,遂止舉王、李。其疏中謂:「上言大臣德政,雖律有禁,然薦賢為國,終無私意。」時人評譏:「若爾,則強奸人命,皆可自首。」與中亦得易鎮宣府。而寧等又欲合舉岳正複入閣,意得扳附榮進,王、李果德之。會舉清黃,首排群議,舉寧堪任僉都,正堪兵部侍郎。朝廷覺其朋比,怒,不允。升寧、正知府以去,公度尋謝病歸。執中又被科道合舉補塚宰。
14 時少宰崔克讓、尹同仁皆不悅,事多異同。執中性粗疏,原籍有一巡檢任滿,軍囚數不足,賂考功主事劉道求升,而為郎中張宇中所沮,如例擬付文選司對品調除, 「如例擬付文選司對品調除」,「付」原作「行」,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道因譖宇中不公。執中不察,大詆於堂上,宇中挺身抱案面質,揚言:「必如此為公,如此為私,今此私乎?公乎?若爾信讒枉是非,我等何以盡職?」喧忿不止。二少宰皆呼:「張郎中,汝言信是,且罷。」執中色失氣沮,再三柔聲謂:「張郎中,我已知悔。」由是傳笑中外。
15 御史康永韶 「御史康永韶」,「康」原作「張」,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初以能星命醫卜出入執中門,得選御史。戊子冬,彗出,永韶奉執中意向,合眾請汰京官,且劾姚宗伯、商閣老、程司馬、馬司徒當罷。執中陰主之。遂覆請會都御史考劾京官,其大臣曾被劾者,宜聽自陳。以是司徒罷邊,員外退邊,詬執中,謂我獨可消天變邪?而姚宗伯諸公皆見留,因銜執中。執中不恤,惟擇美職餌科道以自護,至朝除給舍,暮輒造賀。今尚書有造給舍門者,自執中始。況所推舉,亦多偏徇,清議不題。
16 御史戴用乃建言:「方面缺,宜照正統間例,許在廷三品以上大臣各舉所知。」詔從之。且諭:「在京四品以上官,吏部具缺,朕自擢用。」而御史劉闢以九年將滿,懼無舉主,夤夜走執中所,出肺肝相示,合數知己,力詆用所言,請歸推舉之柄於吏部,至謂人君處九重,焉能辨臣下賢否?語多侵內閣。未幾,吏部又黜朝覲官甚伙。彭彥充、彥實以姻家僉事鄧秀、劉倫正皆與黜,意怏怏。二少宰又日夜露執中之短於相知者。給事蕭彥莊因欲具劾,彥充從臾之,疏下多官會勘。二少宰對欵承伏,且曰:「吾二人嘗諫之,奈不見聽何?」執中坐罷,竟與朝覲所黜者同辭。人謂執中為彗星掃人兼自掃矣。 「人謂執中為彗星掃人兼自掃矣」,「兼」原作「當」,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7 時彥莊疏有執中暗結御史等語,朝廷駭之,諭令指名。彥莊懼構怨,遲疑。有旨切責,乃指劉闢等。而丘布政陵憾彥莊見劾褫職,訐彥莊嘗使山西,嗔其奉承不至,遂俱逮下錦衣獄。科道素比執中者喧謗。王大理同節向意塚宰,因嗾彥莊。彭閣老聽彥實等譖,合計罷執中,閣老內不自安,稱病。予懼貽禍鄉郡,請商閣老急以崔補塚宰,庶慰科道北人之心,以解王、彭二公之謗,商諾之。翼日,崔果升。崔又托予白閣老,轉同仁於左,而調禮侍葉與中補右。既而,彥莊降驛丞,闢與御史馮暉、吳遠降州判,刑部主事吳智亦訐永韶調知縣,智調通判。嗚呼!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斯輩之謂歟!
18 成化七、八年間,朝廷以姚塚宰大章、陸司寇瑜頗致謗議,圖代者。太監覃勤乘間薦王理卿槩、伊少宰旻,上頷之,覃密報王、尹。入朝,道詰王曰:「昨有人到宅上,其言亦可信乎?」王曰:「無也。」伊質以覃所報,王悟,曰:「恭喜,予何敢望?」是時外議多擬王代姚,而商閣老亦銜旻謗姚,屬意於王。旻懼,百方經營。及是,喜得覃語,故詰王,以沮其來。癸巳春二月,姚沒,適商公以妻喪在告。旻亟叩覃,毋俟商出。覃乃引東廠刺事韋太監入奏,以外議人望皆歸於旻,遂諭內閣擬旨。彭閣老謂:「崔恭在南京,亦可取來。」司禮諸太監曰:「只舉在此者。」彭乃曰:「此則無如旻。」遂擬升塚宰,並葉盛少宰轉左。彭又曰:「右侍郎亦即可補?」諸太監曰:「從先生舉。」萬循吉曰:「禮侍劉吉好。」懷太監謂:「渠禮儀才熟,且莫動。」先是,彭與萬私議:「尹、葉二人若遞轉,則有右缺,可處尹正言。」萬曰:「正言是好。」至是,萬乃舉劉,不允,逐已之。既而,彭間見語予,謝之曰:「直何敢望。」他日,萬複語予曰:「日者我本欲舉先生,又恐朝廷不肯遽升首部,故擬轉劉,而以先生補劉缺,庶幾可允。不意內中不肯動劉,然此缺尚在。」予曰:「過蒙周慮,但禮侍直亦不敢望也。」
19 成化丁亥二月,奏准在京三品以上官員子孫許一人送監讀書,照例出身,有志科舉者,聽。若大臣果有勛勞於國,出自特恩錄用子孫者,不在此限。
20 按:國初因前代任子之制,文官一品至七品皆得蔭子一人,以世其祿,備載於諸司職掌。凡職官子孫蔭敘,正一品子於正五品敘用,從一品子於從五品敘用,二品以下以是為差。後乃漸為限制,惟三品以上及死王事者乃得錄蔭,於是我朝任子無複前代之濫矣。然國初必須試經書,能通大義,然後授以職事。其有不通者,發回習學再試,故恩溥而無濫。近日則惟論父任台崇,或善鑽刺,即得京美職,雖曳白有所弗論矣。
21 商閣老罷職家居,甫十載,成化丁亥被召再起。初,未有複職之命。至日,眾竊謂難稱職名。及陛見,方巾絲絛,青布圓領,自稱原籍,為民臣商輅行取到京。見聞者謂其妥帖。一日,士夫家會宴,優人呈東窗事犯之戲。中見岳武穆械系下獄之狀,艴然呵止之,蓋傷於時者也。
22 成化丙申秋七月初旬,京師黑眚見。時方巷細民家,男女夜多露宿,忽見一物負黑氣一片而來,或自戶牗入,雖密室亦無不有。至則人昏迷,或手足或頭臉,或腹背被傷出黃水,醒始覺傷,亦不甚痛。數日遍城驚擾,暮夜各操刃張燈自防,見有黑氣來, 「見有黑氣來」,「氣」原作「聲」,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輒鳴金擊鼓以逐之。予始不信,一夕二鼓時,予家後賃房者王二之幼子啼哭,其夫婦大喊:「救人!」予驚起,隔牆呵叱問之,答云:「有人。」且云:「取火取刀來。」少頃乃息。次日使人審其詳,雲一物坐其婦胸上,冰冷,婦驚起,乃被奪其提孩,力與互爭。其夫慌忙覓刀,不得,乃啟門得鄰居火,怪始棄去。初此怪起於城西北,人莫敢言。及各城皆有被傷者,始各訴於該城兵馬司,巡城御史拘審有驗,乃具以聞,止云:「不知被何物所傷。」然多有見者,雲黑而小,金睛修尾,狀類犬狸,蓋不啻二十餘枚,兼旬始息。
23 兩京五府、六部衙門,位置多同而少異,北則稍加弘壯。五府以中左右前後為序。南京總兵坐中府,而北之總兵坐後府,蓋避中也。南北太常寺皆居通政司之上, 「南北太常寺皆居通政司之上」,原缺「居」字,據明歷代小史本補。 而班次則通政在前,蓋通政在九卿列中,執政衙門故也。
24 南京國子監內號房皆無門限,而成賢門門字無鉤。太祖謂秀才皆出用,不宜限隔,故門皆去限。且怒詹孟舉書門字有鉤,即以粉塗鉤畫,至今粉跡宛然。號房以規矩准繩綱紀法度為序,每字二十間。北監則以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為序,蓋各有取義也。南京文武各衙門俱有牌扁,直書衙門之名,惟「翰林院」三字橫列,而兵部獨無扁。相傳洪武間一夕,潛有掣去之者,而莫知所自。詰旦,具聞, 「具聞」,原作「具問聞」,「問」字為衍文,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刪去。 上不之省。蓋以示去兵之意,至今不敢複揭。
25 今制題本用白棉紙,四葉一接,末一接不許四葉。盡紙所長,每葉六行,每行二十字,字比奏本頗大,不盡拘洪武正韻字。盡其年月獨占一葉之中,蓋末語或題或旨或知或聞字,許占年月葉上一行,過二行則年月必須過一葉矣。
26 內外諸司印文俱用迭篆,以九折畫而止,字用成雙,不及雙者,足以之字。而總兵所挂印文則用柳葉篆。其御璽與各王府之寶,則用玉箸篆。其印形方,太小有差,一品者三台,二品者二台,俱銀,三品以下者銅。惟應天府特賜銀印,示所重也。而巡按御史印柄端有孔,條穿之。其餘雜職衙門則形稍長不方,故謂之「條記」云。
27 太宗兵駐金川門,即命訪解大紳。既至,甚喜。始建內閣,處翰林七人而公為首。今內閣規制,皆自公創。及議儲未決,乃召公預議。公言:「立嫡以長。」繼曰:「好聖孫。」宸衷頓悟,事遂定。後丘福等洩此語於漢庶人,怨譖不已,乃調外任,竟下獄。尋致以死。固非朝廷之意,實漢庶人之所為也。
28 都憲韓公雍,聰明才辨,迥出流輩。按江西時,適閩廣處州寇發,剽掠及境,公設法擊卻之。當時巡撫侍郎楊寧稱於眾曰:「韓繡衣聰明百倍於小子。」官民奏留重按一年。回朝,升廣東憲副。不數月,升僉都御史,巡撫江西。年未三十,民情吏治,素所諳練,風裁凜然。凡臨眾決事,動發百餘言,皆引經據律,無一語疏滯。處置事務,靡不允當,至今官民遵守之曰「韓都例」。繼公者,皆以為不及。嘗念陳芳洲先生為舉主,赴鎮經泰和,躬祭墓下,流涕不已。曰:「士為知己者死,何能報也!」
29 平江侯陳公暄,天資明敏,善幹濟。初,公帥舟師扼江津,時靖難兵至,即濟以舟,舟少,乃拆民居材編筏以足之。後總漕運,見河道兵民舟楫往來,錯互衝塞難行,創為溜頭掐䉡以相避,實為兩便,至今人遵行之。
30 正統間,宮殿當彩繪,計用牛膠萬餘斤,遣官齎敕屬巡撫南直隸尚書周公恂如數辨供。公以議事赴京,遇諸途。敕使請公還治,公曰:「第行,自有處置。」至京,言京庫所貯皮張,歲久朽腐,請出煎膠應用,回治即撥餘米買皮照數輸納,以新易舊,兩得便用。太監王振欣然從之,益加敬重。
31 ●謇齋瑣綴錄五
32 錦衣衛掌衛事都指揮僉事臣袁彬謹題:為纂修事,成化元年七月二十一日該太保、會昌侯孫繼宗等題:英宗皇帝車駕北征,往還事跡,有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袁彬一向隨侍,必能詳知,合無令其開寫具題。」奉聖旨:「是,欽此。」欽遵。本月二十二日,臣將事跡錄寫,欲送該館,未敢擅便,具題。奉聖旨:「是錄寫完了,還封進,欽此。」欽遵。今將事跡幵坐,謹題請旨。
33 計開:正統十四年八月十五日,臣在土木為回回賽伏剌所虜。十六日,皇上在雷家站高岡地上坐, 「皇上在雷家站高岡地上坐」,原缺「皇上在雷家」五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眾撻子圍著是。臣遠觀認的是我英宗皇帝。臣叩頭哭,上問:「你是甚麼人?」臣說是校尉,當奉聖旨:「你不要說是校尉,只說是原在家跟隨的指揮。」又問:「你會寫字不會?」臣說:「會寫。」就令在左右隨侍答應。本日奉聖旨討珍珠六顆、九龍蟒龍段疋、 「九龍蟒龍段疋」,原作「九龍段子蟒龍」,據明英宗實錄正統十四年八月癸亥條改。 金二百兩、銀四百兩賞也先,著臣寫書與千戶梁貴回京奏討。
34 十七日,隨到宣府西城角答話,城上放短槍,不得近。又轉到南門,有聖旨宣楊洪、範廣、朱謙、羅亨信,著開門接我城上去。城上人回說:「今日晚,不敢開門。這城池軍馬是爺爺的。楊洪也出去了,不在城里。」星月上時,隨上渡宣府河,臣下水控馬,渡訖。至二更時,大雷雨,就陣上震死也先所騎青白騸馬。雨止,上令臣出賬房外窺視,但見赤光罩定御帳,隨即奏知。先是,虜眾累謀欲害上,數見瑞應,謀遂沮。明日,也先就來賬房前叩頭致敬。
35 十八日,聖旨差喜寧回京奏討賞賜。十九日早。也先令伯顏帖木得知院來進熟肉、鋪蓋、皮襖。
36 二十日,到大同東塘坡。上聖旨著寫書,差力士張林到大同城裏,有總兵官劉安、都督郭登、都御史沈固,將張林付斷事司審問來歷。是晚,就差人出來答話。
37 二十一日早,過西門答話。上又令忠勇伯到城下,城中不信。著臣自騎馬到城下,跪說:「我是寫字的校尉,見有駕牌為照。我原籍是江西人,這裡委的是。皇帝在土木時,軍馬盡被也先殺散了,下吊橋放我進去。」臣入城見劉安、郭登、沈固、霍瑄,眾官計議良久,留臣在城,劉安出城見上,慟哭。上問:「城裏有會說話的通事,著一人出來。」劉安說:「有通事指揮李讓。」奉聖旨:「便著他出來。」劉安入城方遣臣出。臣見上,又令臣入城取李指揮。李指揮說:「我女兒許與大同王對親,如今不與他,我若出去,他定殺了我。」臣扯住系腰說:「皇帝在門外,你如何不去?」劉安又言:「我在上前說過了,你便去。」遂同李指揮出見上。得知院等言說:「我太師也先曾說,我有甚麼本事征伐南朝?只是天著我和皇帝一會。」李指揮說:「官人,你這說話有天理。」得知院等到城下,令臣於上前索羊酒賞賜。 「令臣於上前索羊酒賞賜」,「令」原作「合」,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是日,劉安等同大小官員出城朝見及進羊酒等物。上問大同有多少錢糧,劉安說有十四萬兩銀子。當令臣取銀一萬兩,以五千兩賞也先,五千兩賞得知院等三人。虜又索眾軍馬賞賜,上令臣再入城取銀五千兩,散與眾達子。
38 二十二日,臣傳奉聖旨:討武進伯朱冕、西寧侯宋瑛、內官郭敬的家財及三人的蟒龍衣服、酒器,盡都拿來賞與也先。城內眾指揮、千、百戶輳衣服、彩段來賞與也先,大小頭目又著擺筵席營侍他。
39 至晚,離城西二十里駐蹕。有夜不收楊總旗來與臣說,今夜有五個夜不收來密請爺爺石佛寺去,待他尋不見時,便乘間入城去。臣備奏知, 「臣備奏知」,「備」原作「修」,據借月山房匯鈔本北征事跡改。 上曰:「此危事,使不得。先在土木時不曾死,我命在天,若萬一不虞,如何好?」遂不用其計。
40 二十三日,也先等說,我每到貓兒莊外會議,擬送皇帝南歸。是日晚,到水盡頭,指揮盛廣等送至銀三千兩。二十四日,送衣服。二十六日,送彩段、羊、酒、蜜食。二十九日,到黑河。三十日,到八寶山。
41 九月十六日,季鐸齋齎奉聖母皇太后寄來貂裘、胡帽、衣服等件到營,見上說:「初六日,郕王已即皇帝位。」又說:「文武百官,奉皇子三人中年長者一人為東宮。」皇上令臣寫書三封,一禪位於郕王,一問安於太后,一致意於百官,絕也先地闢之心,動景皇天倫之念。上看之,甚喜,當時祝天。 「當時祝天」,「天」原作「大」,誤。
42 本月十七日,到斷頭山,住五日。也先每日進諸般熟野味。二十一日,又往北行二日。也先會議,複往南行一日。也先號令,選廝殺馬匹,五更時分起營,至暮駐札。
43 二十八日,到大同。上至北門下,郭登等朝服在月門裡設交床一把,伺候叩頭。上不肯下馬,郭登潛令人伏城上,欲放下月城閘板,虜覺之,就擁上出門。也先到大同東門,邀城中頭目出見,城中不從,惟進羊酒諸物。上親說與城上官軍:「這廝每說謊, 「這廝每說謊」,「說」原作「既」,據借月山房匯鈔本北征事跡改。 不肯送我。你每守祖宗的城池,操練軍馬,不可怠慢。」
44 十月初一日,至聚樂店, 「至聚樂店」,「聚」原作「眾」,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內官喜寧說:「如今送爺爺從居庸關進去。」初三日,至陽和,討了牛、羊、酒。初四日,到紫荊關北空地駐札。有通事都指揮岳謙與臣說,喜寧會說達達話,說他前領哨馬進紫荊關,去搶北京。臣思喜寧頗知中國虛實,今為虜用,恐其乘虛入關,當以岳謙所說奏聞,上曰:「只憑著天理去。」初五日,喜寧領前哨進紫荊關北口。初九日,喜寧等燒毀紫荊關,殺都御史孫祥。初十日,過易州,至良鄉縣,本縣裏老人等進茶食、果品、羊、酒。十一日,到蘆溝橋,有果園署官以果品來進。
45 上又令臣寫書三封,奉聖母皇太后及御弟皇帝暨文武群臣,通報虜情,固守社稷,當差岳謙同那哈出到彰義門答話。岳謙為官軍殺了,那哈出奔走回營,與也先說:「他南朝人也不認得,殺了岳謙。」也先聽得,當令達子擺一字陣,直至西直門。上御德勝門外空房內。十二日,臣送上登土城答話,有王複、趙榮來進羊、酒。得知院等說:「怎麼沒大頭目來接,著你小官人出來?」十五日,上令臣與得知院說:「哈銘會說達子話,就帶回去,不要放他入城。」又宣喜寧,三次不至。是日,回至良鄉。十六日,到易州。十七日,出紫荊關,連日雨雪,上下艱難。十八日,到渾河。十九日,到蔚州。二十一日,到順聖川駐札。二十三日,往陽和、後口,到貓兒莊。二十四日,北行。
46 十一月十六日,到老營,得知院妻宰羊迎上,遞杯。十七日,宰馬做筵席,在蘇武廟駐札,凡四十日。時天寒甚,臣得宿寢傍,每至中夜,令臣伏臥內,以兩脅溫上足。上時出賬房,仰視天象,或示臣曰:「天意有在,我終當歸耳。」也先每二日進羊一隻,七日進牛一隻,五日、七日、十日做筵席一次,逐日進牛乳、馬乳。又進窩兒賬房一頂,差達婦管起管下。上在行營,或坐暖車,或乘馬途中,達子達婦遇見,皆於馬上叩頭,隨路進野味並奶子。也先每宰馬設宴,先奉上酒,就自彈虎撥思兒唱曲,眾達子齊聲和之。得知院、大同王、賽罕王跪奉上酒。
47 至十二月初二、三,在老營起往來駐札。也先並達子每夜見上所御賬房上火起,隱隱若黃龍交騰其上。也先欲以妹進,上竟卻之。初六日,喜寧與也先議請上往高橋兒、寧夏去,臣說:「如今天氣冷凍,爺爺如何去得?」遂不成行。喜寧與也先說:「都是校尉袁彬撥置阻住。」將臣賺去蘆葦地內,捆了欲開剝。忠勇伯密令人走報上,令哈銘與也先說饒臣死,方解皮條放了。也先等領達賊四數搶擄,至月盡回營,日期不等。上累令臣寫書,差人回京與御弟皇帝並文武群臣,以祖宗社稷為重,好生操練軍馬,謹守城池,不要顧我。
48 景泰元年正月初一日,上自將白紙寫表,宰羊一隻,祝告天地,行十六拜禮。至二月初一日,也先請上至其帳,奉酒彈唱,也先三妻皆出,叩頭,獻鐵腳皮。
49 四月二十二日,上以久無使臣往來,喜寧又潛懷二意,數教也先擾邊,於是令臣寫分豁本,差人回京,若為喜寧申理者。又令臣至也先處說:「爺爺有旨,要差總旗高、太監喜寧、達子那哈出回京。」也先依聽。又密書喜寧謀叛情跡,函於木中,內系高腿上,令至宣府與總兵等官以計擒之。及至野狐嶺,高與喜寧飯於城下,密約城上至進湯時即發短槍。少頃,短槍發,達眾走散,高抱喜寧滾下濠中,遂擒入城。那哈出走,回營見上說:「喜寧在野孤嶺被高抱住滾下濠裏,挷入城內去了。」上大喜,說:「使兩下里動干戈,害人民,都是這廝。如今拏了他,邊上方得寧靜,我南歸也可望了。」五月內,李實、羅琦、馬顯齎賞來與也先, 「李實羅琦馬顯齎賞來與也先」,「馬顯」原作「馬頭」,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改。 見上,本月內回京。
50 七月初三日,哈銘來說,也先會議送爺爺回朝,要京裏著頭目來接。就差哈銘詣京奏報。二十七日,哈銘同楊善至龍門地方接見。
51 八月初二日,也先、得知院等進馬匹、貂鼠、銀鼠皮張,也先、得知院等及其妻妾俱送上。行約半日程,也先下馬,叩頭,跪著解所帶弓箭、撒袋、戰裙以進,與眾達子羅拜伏地,慟哭辭云。惟得知院領部下人馬直送至野狐嶺,又進馬匹,齊叩頭拜別。到宣府右衛城外官廳住一夜,宣府都督朱謙同男朱永帶領人馬到右衛接見,上到宣府城外搭殿住二日。十三日,就著朱謙設宴,討彩段、衣服等件賞達子那哈出等。又有商輅、王謙、許彬接到。朝見畢後,上令臣宣許彬等到,上說:「為我家祖宗社稷,著恁官人每多費心憂。念我如今幸得回還,到京時情願退居間處,你便寫書與御弟皇帝知道。」十四日,到雙泉鋪,已夜。其夜上打點衣服,以舊所服白綾中衣一件及也先所獻戰裙賜臣。
52 十五日,至京,入南宮。十六日早,臣朝見。二十五日,蒙升臣試百戶。
53 天順元年正月十七日,上複位。十九日,升臣指揮僉事。二十五日,欽賜第一所於澄清坊,舊北向,上令內官監改造面陽,本衙役夫千人。 「本衙役夫千人」,「衙」,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作「衛」。 又賜銀三百兩,彩段六表裏。三月內,臣娶妻,上命國舅孫顯宗主親及賜金三十兩、 「上命國舅孫顯宗主親及賜金三十兩、銀二百兩,彩幣八表裏」,「主親」原作「生親」,據借月山房匯鈔本北征事跡改。 銀二百兩、彩幣八表裏。天順二年二月內,臣生子,賞金二十兩、銀一百兩、彩幣六表裏。又陸續賜大紅織金紵絲蟒龍,並各色織金胸背衣服、繡春刀、磁器等物。
54 右題本臣在史館時已備載諸實錄,頗加損益潤色之。及此,又蒙袁錦衣出示,乃複具錄垂後,於以昭我英皇之神功聖德,感化醜虜。而袁錦衣之攄忠效勞,始終遭際,皆曠古所未有,信乎!天意之有在,而非人力所可及也。 「皆曠古」三字以下「所未有信乎天意之有在而非人力」十四字原無,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補。 臣直謹識。
55 成化乙未夏五月十九日早,禮部面奉手敕:「朕皇子年已六歲,未有名,恁禮部會同翰林院具擬來聞。」明日,閣下議「福楷棨矩」四字以進,皆不用。複諭再擬,乃定今睿名。
56 初,皇妣紀氏得幸有娠,萬貴妃既覺,恚而苦楚之。上令托病出之安樂堂,以痞報,而屬門官照管。既誕皇子,密令內侍近臣謹護視之。及悼恭薨後,內庭漸傳西宮有一皇子。
57 歲甲午春,直偶與彭先生談及,且請乘間言之,或賜名付玉牒,或訪其外家略加表異,使外庭曉然知之,不然,他日何以信服於天下也?公唯唯。至冬,又談及之,公答曰:「近嘗托黃賜太監具達,至雲漢高外婦之子,且朝取入官。今實金枝玉葉,何嫌而諱?」上乃諭黃賜:「汝上覆先生,是有一子在西,當俟再打聽。」直歸,竊欲達白,請睿名以示外庭。稿具,複慮萬一允請,因而見忌, 「因而見忌」,「因」原作「囚」,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致有疏虞,則咎何辭?老氏福首禍先,斯所當鑒。且度皇子日長,中外已籍籍,當必有發之者,奚俟予言?遂已。
58 至是,太監張敏厚結貴妃主宮太監段英,乘間說之,貴妃驚云:「何獨不令我知?」遂具服進賀,厚賜紀氏母子,擇吉日請入宮。次日,下敕定名,徙紀氏處西內永壽宮,禮數視貴妃。中外臣僚喜懼交拜,而張敏者以為己功,皆受厚賞。敏因監督操練, 「敏因監督操練」,「因」原作「固」,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示欲立意於諸總兵,又令內史郭鏞致手簡,托序班嚴冠英來諭意於予,予即具請立奏稿呈商先生, 「予即具請立奏稿呈商先生」,「具」原作「其」,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商止予勿進。遂會禮、吏二部,議定具奏,僉文武各衙門堂上及學士官名,而以英國公為首。六月七日早,本進,即命司禮七太監宣四閣老至中左門擬旨。少頃,七太監同持本出奉天門,集百官,以本授英國曰:「聖斷實御筆親批,云:『覽奏見悉卿等忠愛,但儲貳事重,姑俟皇子年齡稍長行之。』」明旦,複宣四閣老至文華殿,諭之曰:「皇子頗會讀書,待他進些學,且遲遲。」商閣老獨對數語,請謹保護。至於眾意欲請皇子母子同處別宮,庶脫虎口,則未敢云,蓋恐相激。
59 時紀妃有病,命黃賜、張敏將院使方賢、治中吳衡往治。萬貴妃請以黃袍賜之,俾得生見。次日,病少間,自是不複令人診視。至六月二十八日,卒。是日,天色皆赤,以時享致齋。七月朔,始發喪,追封淑妃。初三日,皇子千秋,乃自初四日起輟朝三日。一時城中傳言病卒之故,紛紜不一,蓋不能無疑。
60 今上嗣位,冠英請予以郭鏞之簡自陳推贊之功,冀己亦預傳道之賞。予曰:「天命素定,予何功之有?漢丙吉擁護皇曾孫,何嘗自言?」冠英曰:「先生古人心矣。」
61 成化庚寅春,甘露降於郊壇松柏。時上親郊,御齋宮,取以賜百官。予時署翰林院事,進甘露頌,蓋彭純道所命。然是瑞實兆今上之在娠。至秋,孟朏,乃誕。自古聖帝明王之降生不偶,蓋必有禎祥兆於先,而非人所預知也。況今上實太平天子,天意固有在矣。
62 成化丙申秋,一妄男子名侯得權,本山西僧,行年二十餘,蹤跡詭異,人物俊秀,無須,類小宦豎, 「類小宦豎」,「類」原作「」,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改。 嘗旅游陝西,狎遇一道士,妄傳讖語,遂畜發,改名李子龍。會有相者附會,所至誑惑,意本求食。
63 迤入京,夤緣潛住於少監韋含外宅。 「夤緣潛住於少監韋含外宅」,「住」原作「主」,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改。 從者謂此人不凡,含尊敬之。引雜宦豎入內,或登萬歲山上殿中,憩息御床上,而莫之禁。久而,執蓋司扇諸宦侍不得志者, 「執葢司扇諸宦侍不得志者」,「侍」原作「保」,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改。 皆佯禮為佛,叩頭旁坐,頗有非分之冀。含妻以義子之女處以正寢。鄰有識者竊議,從來中貴不敬外人,何獨過禮此人?嗾刺事旗校日伺察之。 「嗾刺事旗校日伺察之」,「刺」原作「賴」,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改。 旗校竄一二人其中,亦以投禮為名,漸聞約束,以八月二十五日當往真定府舉事。即白於太監黃賜,賜遂請搜捕,果獲其所造黃絹袍、翼善冠等器。
64 含被逮至錦衣獄,遽殞絕,或疑黨類鴆之以滅口。其執蓋司扇諸宦侍見含死,皆不輸情。惟子龍甘心就死, 「惟子龍甘心就死」,原無「惟」字,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補。 自謂享用過分,備述所歷內外,皆人所不能到。都憲李賓、王越等恐有所污蔑,呵止之。節略招詞,具揭帖,與賜斟酌數四乃進。賜亦懼禍,處決子龍等俱如律,而諸宦侍止發南京充淨軍而已。予時佐禮部,得其詳於御史郭瑞,蓋當推斷者云。
65 楊文貞公,初以明經徵入翰林任編纂。 「初以明經徵入翰林任編纂」,「征」原已不清,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未幾,有旨:諸編纂悉送吏部試文章,考第高下而官之。尚書張紞讀文貞策喜曰: 「尚書張紞讀文貞策喜曰」,「紞」原作「紘」,據明代史籍匯刊明藍格抄本改。 「明達時務,有用之才,不但文詞之工也。」以為第一,奏授親王府審理。文貞由是著名,後果大用,知人之鑒,張公有焉。
66 正統中,都御史陳智,性剛而躁。嘗坐堂,偶有蠅拂其面,即怒叱從者拿, 「即怒叱從者拿」,「怒」原作「恕」,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從者紛然東奔西突,為逐捕之狀。少頃,俟其怒解,稟問拿何人?乃叱之曰:「是蠅。」有相知者以寬緩為勸, 「有相知者以寬緩為勸」,「為勸」原作「高勤」,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即置一木簡,書「戒暴怒」三字於上,置諸左右,以自警。及至有觸忤者,輒舉木簡撻之。一日,與掌順天府事工部侍郎李庸在朝議事不合,相忿詬,朝廷遂兩罷之。
67 劉主靜先生一日過吏部前,見鬻書者陳設群籍,中有崔氏春秋,意謂常見呂氏春秋,不知崔氏亦有春秋。到家,即以數文錢急令隸人往易以來,展觀,乃是西廂記,因笑而斥之。士林傳以為笑,曰:「劉先生真一酸儒。」予以自嘆:「吾酸亦然。」蓋平生不喜此,故未嘗見。然丘仲深乃能撰五倫全備,則其學識博涉,非予可及,於是亦可知也。
68 宣德、正統中,豫章胡頤庵先生與永嘉黃文簡公皆退居林下,老成舊德,東西相望。凡部使上司,達官顯宦蒞其境,必禮謁於其廬,尊讓愈加。蓋三楊當國,克敦故舊之誼,故二公家居,得遂燕申之尊,風誼誠可尚也,後世固有同官相軋忌, 「後世固有同官相軋忌」,「軋」原作「軌」,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既去相違絕,而淺中弱植之徒,又從而觀望捃摭以資進取而不恥者不少,皆諸公之罪人。士習日漓,炎涼異態,可勝慨夫!
69 ●謇齋瑣綴錄六
70 太宗文皇帝初駐金川門,蹇、夏二公首出迎戴,而解、胡、二楊諸公則以召命至,然皆不自靖,而竊自比於魏徵。夫唐實由太宗化家為國,而宮僚魏徵等皆出唐高祖之擢, 「而宮僚魏徵等皆出唐高祖之擢」,「擢」原作「推」,據明代史籍匯刊明藍格抄本改。 建成未登大位統天下, 「建成未登大位統天下」,「建成」原作「元吉」,據明代史籍匯刊明藍格抄本改。 故魏徵去事秦王不自怍焉。今建文嗣統五年,蹇、夏二公當時執政大臣,出於建文所親擢,視魏徵之於建成殊不類。況當時群臣中,如周是修之死,我太宗有「彼食其祿,自盡其心」之旨,聖意寓深矣。今二公乃安然徇冒,何其忍也。彼雖有輔佐微勞,難蓋前愆。大節已虧,而猶謂之「名臣」,士林莫有非議之者,予則獨不韙焉。故予列諸名臣,而謂之「通錄」,良以此也。其中惟解公才歸自謫所,所居冗散,則其責任又非蹇、夏諸公比,其亦薄乎云耳!
71 太宗渡江時,解、胡、金三先生與楊文貞、周是修相約自盡於應天府學。既而解先生使人覘胡動靜,因得胡先生庸如廁,回問家人曾飼豬否。解先生笑曰:「一豬尚不肯舍,豈肯舍性命?」蓋皆初無意於死也。惟是修竟行其志,哀哉!宜文貞為之著傳,以表見於後也。然文貞實以解薦,而文字中絕不語。及歸省過文江,僅以白金十兩壽解夫人爾。
72 太宗皇帝嘗御便殿,偶宣二三給事中至榻前,詢其姓名,其中一修偉者對曰:「臣姓黃名某,由進士出身,除給事中。」太宗曰:「問汝姓名,只對以姓名,何用縷陳?」某對曰:「臣幼讀魯論,對君不可不詳。」太宗喜,遂升為山西布政使。捷給偶幸,亦命矣夫!
73 成化甲午秋,刑部尚書王同節卒,補以右都御史項忠。未幾,兵部尚書白圭死,商閣老薦忠以代,而召鎮守大同右都御史董方升刑部。時兵部左侍郎李震已經九年考滿,升支二品俸,垂涎代圭,不意項轉而來,忿恚不平。然次子實聘項女,姻家也。一日,呼項曰:「親家既得刑部也罷,何必又鑽來此?」項曰:「親家何不鑽?」逾月,震疽發腦後,尚強力朝參。諸卿亞戲震曰:「腦後生瘡因轉項。」震對曰:「心中謀事不知親。」眾改曰:「胸中有病不知疼。」蓋兵部右侍郎滕自明時以母喪,奪情理任,故云腦為胸,疼為滕,雖對未切,而事實相關,亦可哂也。大抵震素患癭,每奏事,聲啞甚不稱旨,故久不得升,竟以是卒也。
74 宋相李文正公昉嘗言,其座主翰林學士、戶部侍郎王仁裕年高退居時,每遇門生進謁,輒與夫人偶坐受拜,一如子孫禮。懸一詩板於客次,云:「二百一十四門生,春風初長羽毛成。擲金換得天邊桂,鑿壁偷將榜上名。何幸不才逢聖世,偶將疏網罩群英。衰翁漸老兒孫小,異日知誰略有情。」觀此,則古之座主門生,重且厚矣。
75 宋張忠定公詠鎮成都,一日,見一卒抱小兒在廊下戲,小兒忽怒扯其父。公集眾語曰:「此方悖逆,乃自習俗,幼已如此,況其長成,豈不為亂?」遂殺之。前輩以為美談。予不以為然,在律有不成人之宥,蓋雖殺人不罪。而況戲扯其父,此小兒之常態,豈可逆探其為亂而遂殺之乎?誠不可以為法。若使公因此益興學校之教,申之以孝弟之義,潛消默化其悖逆之氣,焉知其不興仁讓之化乎?況止見此一小兒耳,彼未見者可盡殺之乎?誠非弭亂之方。
76 曹武穆公瑋鎮天雄,一卒犯法,眾謂獄具必殺之。公乃處以常法,眾以為疑,公曰:「臨邊對敵,斬不用命者,所以令吾眾。平時治內郡, 「平時治內郡」,「郡」原作「即」,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安事此乎?」以是觀之,則武穆見此小兒必不殺矣。然則忠定之見豈下於武穆?蓋亦一時之誤也。又忠定少時,見一仕者為僕持其不法事,欲妻其女。乃陽假此僕為馭,單騎出城, 「單騎出城」,「單」原作「軍」,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至林麓,斬之而還。此乃俠流之所為,非士夫之奇節。蓋忠定處此,只宜為其女擇所歸,以他罪去此僕則善矣。若當日有人發其擅殺之罪,何辭以解?而前輩以為公之奇節,亦誤矣。
77 宋呂正惠公端,當真宗初即位,垂簾引見群臣,端於殿下平立不拜,請卷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群臣拜,呼:「萬歲!」厥後,呂文靖公夷簡,因大內災後,仁宗御拱宸門樓,有司贊謁百官盡拜,公獨立不動。上使人問意,對曰:「宮庭有變,願一望天顏。」遂命舉簾,俯檻見之,乃拜。此二事頗同。予當成化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承顧命後,又明日,請見今上於文華殿奉慰,蓋亦二公之意也。
78 宋張子顏晚年,嘗見目前光閃閃,中有白衣人如佛者,信之彌謹,不食肉飲酒,體因瘠而多病。時泰陵不豫, 「時泰陵不豫」,「豫」原作「遇」,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汪壽卿自蜀入京,診御脈,聖體極康寧。子顏一日從壽卿求診脈,壽卿一見大驚,授以大丸數十,小丸千餘粒,諭以十日中服盡見報。既數日,漸覺白衣人變為黃,而光不見矣,乃思食肉飲酒。又明日,俱無所見,其體異前。乃詣壽卿謝,壽卿曰:「公脾初受病,為肺所克。心,脾之母,心氣不固,則多疑,自有所見。吾之大丸實脾,小丸實心。肺為脾之子,既不能勝其母,則病自愈。」子顏大神之,且問所診御脈如何?曰:「再得春氣當絕,雖司命者,莫如之何。」時元符元年八月。三年正月,泰陵晏駕。壽卿後入華山,時年已八十餘矣。
79 吾泰和蕭子韶,蓋木匠之子。洪武初登第,高皇帝問其家世,對以一絕云:「嚴親曾習魯般機,常年制下青雲梯。腰間帶得純鋼斧,要斫蟾宮第一枝。」陳芳善由戶部主事謫戍陝邊,慶王問其出身,對以一律云:「令主從容問出身,草茅原是布衣臣。戊辰歲貢三千士,庚午秋闈第四人。列職地官階六品,承恩天府僅三春。戎衣再際風雲會,始信儒為席上珍。」後複起為知縣,尋致仕。
80 吾邑冠朝楊季任,洪武間由太學生擢僉浙憲。嘗見數丱角書生自社學散歸,其中一生,手拋書包為戲。季任召至前,出對云:「童子六七人無如爾狡。」其生對曰:「太守二千石莫若公廉。」 「太守二千石莫若公廉」,「廉」原作「直」,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且請賞, 「且請賞」,原無「且」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季任曰:「有乃,卒言莫若公廉。」季任複詰之曰:「無賞又如何?」對曰:「莫若公貪。」季任加賞,大奇之。蓋生名呂升,後官亦至江西僉憲,分按蒞邑,首詢楊僉憲之家,頗致照拂之意。
81 王文端公,天順初致政家居,年逾八十,子孫賢孝,田園繞郭。春夏間,諸子集諸佃僕數百人插秧,擊鼓唱歌,公與陳夫人各乘肩輿,循觀於阡陌。午憩莊所,諸子孫更迭稱觴上壽,宴樂終日,形諸詠賦,鄉邑以為美談。一日,澄江洪漲, 「澄江洪漲」,「漲」原作「張」,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公倚門坐觀,徐諭諸子孫曰:「初,東里先生不欲吾同事於內閣,調出理部事,我時不能無憾。然使我在內,則天順初元當坐首禍,必有遼陽之行,今日安得與汝曹觀水為樂邪?」以此益知出處自有定分,非人力所能為也。
82 吾邑甘陸龍伯廷魁,中成化丙戌進士,授慈溪知縣。蒞任歲餘,一日謁郡守,拜不能興,扶出氣絕,歸葬。十二年,以營墓弗利,啟遷。揭棺,儼然如生,膚發溫瑩,衣裳鮮韌,妻子以手拭開兩目,瞳睛炯炯,因藏於家,時一啟視。既四五載依然,乃複葬焉。予與廷魁同學,知其善運氣。及此異雖未睹,然里姻楊光弼其妻弟,嘗親目者,謂予良然。
83 成化甲辰,徐州一婦初孕時,肋骨下即生一瘤,漸長如核大,皮蓋瑩薄。彌月,兒從此產,異哉!有司具聞,月給膳米。予每過徐,詢知子母無恙,欲一往視而未果。 「欲一往視而未果」,「未」原作「來」,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然奏報之旨,予親見之,蓋不誣也。
84 吉水灘頭一豪家造樓,占逾其孤侄嫠嫂地基僅一間,其孤嫠吞聲忍氣,惟旦夕焚香稽首籲天。弘治二年五月十八日夜,忽大雷電風雨,移其樓,空其地以歸孤嫠。至曉,人視之不失尺寸,神矣!或此可為欺孤弱寡者之戒。
85 宋有號本心文先生者,由上庠登甲第。一日,來省其叔廬陵宰文可,則文山年少以同姓往謁,本心試中道狂狷論,頃刻成篇。本心奇之,因問其譜,文山以潞公對。本心微笑曰:「石晉諱敬, 「石晉諱敬」,「晉」原作「普」,據明代史籍匯刊明藍格抄本改。 姓敬者以敬字苟文分為二姓,潞公之譜,人莫之詳。」文山持是說以歸,質諸革齋。先生乃質之仙筆,仙云:「石室其先也。」革齋遂以「石室後人」刻為圖書,昭其所自出。厥後,文山早掇廷魁,晚起勤王,忠勛義烈,照耀古今,石室雲乎?潞公云乎?蓋又開文氏之一初也,後之文氏有修譜者,寧不以廬陵之文為大宗乎!
86 巽齋歐陽先生始登朝,縉紳士林意以六一先生廬陵人也,代出名公,必為望族。巽齋以欺人欺心為恥,力辭非六一之流,且曰:「人當自立,豈可冒他人哉!」此巽齋所以為賢,而崇韜之為可恥也。彼不羞盤瓠,不辱於菟者,又何知矣!
87 楊誠齋先生所受誥敕,身後有為妄男子得之,籍以爭楊氏之祖墳風水,當時官司莫能明斷,公然移葬。此由子孫不能保守誥敕,修明譜牒,以故人得而冒奪之也。為人後者,可不勉哉!
88 刑部廣東司分轄錦衣衛,其官校率倚勢肆橫,本司官多優容之,否則,捃摭報複,故多憚難為。惟何廷秀任其司獨曰:「法者,天下之公,有犯至司,輒從公坐罪不少貸。」嘗有百戶逐其舅之子而奪其財產者,舅子死,其孫訟於官。掌衛事都使袁彬囑廷秀右百戶,廷秀悉奪財產歸其孫。百戶銜之, 「百戶銜之」,「銜」原作「御」,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嗾刺事旗校百方捃摭, 「嗾刺事旗校百方捃摭」,「方」原作「戶」,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卒無所得,由是官校相戒不敢犯。
89 士君子未嘗不廉,但有廉於公而不廉於私,廉於少而不廉於多,皆勉焉者也。惟何庭秀則不然,初第進士,奉使淮西,巢令閻徽以嘗師其先公,贈以白金、文綺,廷秀卻之。徽曰:「吾以壽吾師,非贈君也。」曰:「子以壽吾父,因他人致之則可,因吾致之則不可。」 「因吾致之則不可」,「則」原作「別」,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卒不受。在閩時,典市舶內臣死,鎮守太監分其餘財遺三司,廷秀獨力辭之,不獲,則受而輸於公帑。及升長汴臬,都指揮僉事武成德廷秀嘗薦閫職,贐以犀帶、銀器,數事。廷秀笑曰:「我知君,君何不知我?」成慚而退。及致仕日,楊宣尉遣使致金、銀為壽,並獻文梓可為棺者,廷秀一無所納。或言可受,廷秀曰:「戒之在得,正當今日。」此其所以為廉,蓋性然也。
90 成化末,士夫顒望何庭秀代杜敬修為司寇,萬循吉預薦廷秀為南京刑部尚書,恐妨敬修耳。及懷恩起自謫所,一日,詣內閣言:「新君即位,如何又以何喬新升去南京?」予徐對曰:「初以其年深,暫且升去,今此有闕,又可取。」劉佑之遽曰:「才到南部,如何可取?」予曰:「取屠庸亦可。」佑之曰:「在廣未歸。」予曰:「昨具題來, 「昨具題來」,「具」原作「且」,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已複蒞南台矣。」佑之曰:「年亦淺。」佑之欲進一私人而不果,遂空其位。予乃薦彭韶為右侍郎。明年春,塚宰王宗貫首舉廷秀,士夫翕然稱快。
91 成化丙申秋,逆賊李子龍伏誅後,聖上自銳意欲知外事,顧近侍太監汪直年小便黠,乃命選錦衣官校善刺事者百餘人,另置廠於靈濟宮前,號「西廠」,以別東廠也。縱之出入,分命各校廣刺督責,大政小事,方言俚諺,悉採以聞。
92 時福建都指揮楊曄,以毆死人命,蒙羞刑部、錦衣官勘提。曄逃匿京師其姊夫董中書璵家。董托錦衣百戶韋英營解。 「董托錦衣百戶韋英營解」,「托」原作「記」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適英正欲從汪刺事而無由,即潛報汪,調曄東楊少師之曾孫,家資巨萬,造惡百端,嘗納生人於棺,合置諸穴。 「合置諸穴」,「穴」原作「火」,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今事露, 「今事露」三字原缺,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乃挾黃白數千兩來京,賄求內外,將欲招納亡命,下海謀不軌。汪甚喜,昏夜馳至韋家酣飲,發官校掩捕曄等,就韋舍鞫之,發廠監禁。搜得一單,擬送各當道士宜,商閣老及三法司堂上與司禮黃、陳二太監皆與焉。明旦,汪入奏出,追所挾黃、白,曄、璵備嘗刑具。如所謂琶者,錦衣極酷之刑,每上琶,遍身骨節俱離寸許,汗下如雨。幾死複放,如是者三,妄供寄在其叔武選主事仕偉所。遽令數校徑往兵部,捽縛而來,拷掠如曄。又令當駕力士數十人圍守仕偉等,方黎明,數校突入室,一妾以身捍門,妻倉皇攬衣起,及四五妾、婢並獲至廠。汪略加訊責,仍命押回追搜,囊笈傾罄,綁、笞、敲、拶,晝夜苦楚,責追不已,哀號徹天,過者流涕,時成化丁酉二月十四日也。
93 是日,司禮太監到內閣議他事,商因白璵嘗為曄通,送金帶一腰,即峻斥之,不容入門。且輅縱貪濫,豈忍受前輩先生家物乎?語得轉達,有旨安慰。然同僚劉叔溫又乘此擠排,商亦危矣。越三日,曄死於獄中。汪召御史相驗,到遲,罰跪數刻乃釋。而司禮諸太監亦畏汪詆毀,避嫌,莫敢齟齬,遂遣錢太監同英飆馳往閩。 「遂遣錢太監同英飆馳往閩」,「閩」原作「聞」,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時勘提官已械曄父致仕指揮泰等北來, 「時勘提官已械曄父致仕指揮泰等北來」,「泰」原作「秦」,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英途中輒具本遞奏勘提官受賄回互,俱坐謫罷。及至曄家,盡沒貲財、人口赴京,往還所過,鴟張虎噬,有司賄贐狼籍,送迎旁午。又搜得曄每歲賄結巡按御史及在京當道簿籍,揚言面奏,聞者心驚魄喪。及抵京,英以贓敗,戍邊,簿亦莫達,人痛快之。泰坐死於獄,人口悉發寧家,惟二女婦以逃歸外家,續獲解至,乃發浣衣局。
94 初,汪太監出廠,士夫無與往還,惟都御史王越世昌日往候之,滋久相得。一日,司馬項忠途遇汪,既過始覺,追回,下輿謝過,汪不為禮。尋以事遣校卒直上部堂,詞色頗厲,項亦不之禮。王素垂涎代項,複毀短之,汪以是銜項,拾掇之,項危甚。乃約諸堂上疏汪過惡,尹塚宰旻不從。項遂具草,詞意剴切,令郎中張瑾、姚璧持詣諸堂上僉名, 「令郎中張瑾姚璧持詣諸堂上僉名」,「持」原作「特」,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而送稿於尹,俾收以自別,尹即潛報汪。疏入,上怒,罷廠,命汪回理司設監事。汪泣奏:「此非外臣意,實黃賜、陳祖生二人所嗾。」且中黃以他危事,遂不容二人,見辭,出調南京。時御史戴縉以九年滿,久不得升,陳言汪所行皆公,不宜革罷。汪即奉命仍舊刺事, 「汪即奉命仍舊刺事」,「事」原作「史」,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縉亦驟進用。汪首發項過,廷鞫,項詞頗真,俱有來歷,竟坐贓罷。商閣老見機求去, 「商閣老見機求去」,「機」原作「飢」,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乃升少保,賜敕給驛而回。汪權勢愈熾。錦衣帶俸千戶吳授營求從汪書辦,綬頗知書,汪任之,歷升指揮,掌鎮撫司事,言聽計從。而一時諸大臣皆因越附汪,深自結納,乘勢嗾科道詆排異己,許各自陳。李都堂賓、董司寇方遂皆如請,餘未允。不浹旬,薛尚書遠,滕兵侍昭、程戶侍萬里、楊鴻臚宣、劉寺丞瀚複被劾退,廷紳側目。而翁世資補薛缺,餘子俊補項缺,御史馮瓘補寺丞缺,則以首為鷹犬之故,時成化丁酉五月日也。
95 是冬,汪發南京太監覃里朋嘗乘馬快船夾販私鹽,毆殺巡檢事,自往南京械系之。經過水陸,巡河御史、主事以下等官皆跪迎,稍不至,輒見辱。里朋至京,卒以黨援,僅充淨軍。未逾年,複回南京內府寫字。黃賜、陳祖生俱複太監,黃賜代覃褒奉敕守備。蓋汪有同家內使李瑾,多不法,嘗為褒所撻。至是,譖褒於汪,故奪其權。
96 成化戊戌冬,革興寧伯李震爵閒住。震初鎮守湖廣,累立邊功,以平荊、襄進爵,與參將吳經有隙。經弟綬從汪太監刺事,將甘心於震。適南京後府經歷卜馬益窩一全真道人,學黃白術而為淫,其妻妾榜赴京首。綬即傅會震嘗隱道人,私習讖緯,遣人籍逮之。途遇汪,震訴一介武夫,蒙恩儋爵,父子富貴已極,更欲何為?此讎家綬所為也。汪悟,然已輕信遽發,勢不可已。至京,下錦衣獄鞫問,竟無左驗,僅得不死,革爵閒住。逾年,卜馬益考滿,予署南京吏部侍郎,考不稱,奪職,其子亦以強盜伏誅。天網恢恢,詎不信夫!
97 成化己亥夏六月,巡撫南直隸副都御史牟俸坐罪充軍。初,俸以僉都巡撫山東,適今鎮守遼東副都御史陳鉞為左布政, 「適今鎮守遼東副都御史陳鉞為左布政」,「今」原作「僉」,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二人皆強悍刻苛,不相能。至是,太監汪直巡邊至遼,鉞以諂佞見喜,乘間言俸過惡。汪還,遣校尉緝得俸貪暴事跡,贓以萬計。俸適以議事到京,遂連俸姻家侍讀學士江朝宗俱下獄,拷訊追贓。俸備受慘酷,行賕指揮吳綬,諷被逮所屬守令潛各代輸,僅半,罷追。
98 時劉叔溫張言,俸以金壺賄萬循吉為援,欲同傾之,竟無左驗,萬得免。惟朝宗自家起複赴京,俸逆至九江,聯艫並行,沿途有司以俸故,將迎供億加厚。及駐上新河調攝足疾,日久,所屬頗有交通。至是,朝宗尚恃劉平日稔厚,必與維持,殊不知有傾萬意,竟調廣東鹽課提舉,而俸充鎮遠衛軍。時前任江西僉事陳麟,升副使在雲南,亦坐罪,罷為民。人謂牟、陳二人皆嘗同擠許聰於死,今聰之冤始得報云。
99 成化己亥六月,謫兵部左寺郎馬文升戍重慶衛。先是,文升奉命整飭遼東邊務,時巡撫遼東副都御史陳鉞行事乖方,多被文升節制更易。會太監汪直亦來巡邊,鉞懼見罪,乃戎裝遠迓除道,飾廚供張鮮備,賄托傔從,見汪叩頭,狐趨狗媚,無所不至。惟文升與汪抗禮,奴視其左右,以是鼠輩多譽鉞而詆文升,鉞乘間短毀。汪還,奏文升妄起邊釁,謂女直建州諸虜,皆以文升禁不與農器交易,故屢寇邊。朝廷遣林聰司寇同汪往勘,汪稍加恭敬,聰深自結納,勘報一如汪言,遂下文升於錦衣獄。文升言:「實禁鐵器,非農器也。」竟坐謫戍,士論惜之。逾七年,汪敗,文升乃宥還。尋起複用,累遷至太宰、少師。
100 成化己亥秋,遣太監汪直監督軍務,徵建州衛。初,文廟以女直種類歸款,分置建州女直、毛憐、海西等衛,各授指揮等官,所以渙其群,俾不相統攝,以共戴中國,外禦北虜,誠以夷攻夷之上策也。歷歲朝貢,間有寇邊,不為大患,惟嚴飭守備,來則逐之耳。
101 成化初,守臣以建州寡弱,貪功賞,請兵征剿。至是,鎮守副都御史陳鉞又說汪太監,立功固寵,己亦幸進,虛張邊警,妄請出師。汪主於內,遂命撫寧侯朱勇挂印,總兵鉞提督軍務,汪便宜生殺升賞。時建州頭目六十餘人來貢,遇汪於廣寧,汪誣以窺伺,馳奏請拘囚之。既至,始就鴻臚演禮,入門伏起,三校擒一,格鬬擾攘,困乃就綁,監禁在衛。虜中不意大軍猝至,壯者逃匿,惟餘老弱,或殺或擄,旋凱獻俘。汪將入城,諸大臣皆遠迓,上御文華殿以俟。 「上御文華殿以俟」,「俟」原作「後」,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論功升賞,汪加祿米三千餘石,勇進爵保國公,鉞進右都御史,未上,改司徒。郎中王宗彞以督餉升太僕少卿,尋改僉都,鎮遼,餘進階有差。未幾,虜以複讎為詞,屢侵邊堡,搶去男婦,碓舂火蒸,支解以殉,屯堡屏跡,弗克耕種,遼地騷然,識者憂焉。
102 蘇州昔有一僧能詩,頗捷給詭謔。嘗途遇郡守,守以涼傘為題命賦詩,僧立成一絕云:「眾骨攢來一柄收,褐羅銀頂覆諸侯。常時撐向馬前去,真個有天無日頭。」守聞之頗有愧色。此僧蓋善於諷刺也。
103 宋安鴻漸途遇詩僧贊寧從童行數人,嘲之曰:「鄭都官不愛之徒時時作隊。」贊寧應聲答曰:「秦始皇未坑之輩往往成群。」蓋都官鄭谷有「愛僧不愛紫衣僧」之句,故云然。
104 ●謇齋瑣綴錄七
105 成化己亥秋九月,六科十三道都給事中張海等劾戶部尚書楊鼎、工部尚書王複、南京兵部尚書薛遠、吏部侍郎錢溥,謂四方水旱,皆四人妨政失職所致,宜加黜罷。不允。
106 鼎初與劉叔溫極厚,後以干托事多不能盡從,遂見銜。至是,鼎知叔溫等所主,與複求致仕,皆見留。鼎又求去,從之。賜敕給驛以歸原籍,官司月給俸米三石,歲僉皂隸四人。
107 時溥以進表詣京,聞於途。既至,陛見後出。吏部尹塚宰同仁詢江南時事,溥答以南直隸大熟,請以歸諸公,北直隸大水,皆溥與薛當之。同仁笑曰:「諺云『女壻牙疼,卻炙丈母腳跟』。」為之哄然。傳聞禁中,以資笑具。溥不得已,亦乞致仕。先是,遠被劾退,至是年春,以近侍與吳綬等協力起複,參贊南京守備機務。至是,聞劾,亦馳疏辭,有旨褒留。
108 歲暮,當道者又欲求缺處知己,乃謀於汪,複嗾科道重劾複、遠與鄒宗伯當罷。朝廷遲回數日,不允。汪力贊去之,乃留劾牘於中,傳旨賜歸,惟鄒恩典與鼎同。明年上元日,敕至南都,改戶部尚書陳俊代遠任。遠時與俊等同飲於工部,得驛報,不覺失色,眾亦愕然。
109 成化十三年五月,王越加太子太保,進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增正一品俸,仍掌院事。時越特為汪直所厚,吏部尚書尹旻偕諸卿或欲詣直,屬越為介,私問越跪否?越曰:「焉有六卿跪人者耳?」越先入,旻私伺之。越跪白訖,叩頭出。及旻等入見直,旻先跪,諸人皆跪,直大悅。既出,越尤旻,旻曰:「吾自見人跪來,特效之耳。」
110 按:我朝宦官氣焰,至此極矣;一時士風瀾倒,至此極矣。其初特起於一念患失之心勝耳,蓋所謂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嗚呼!君子寧為玉碎,毋為瓦全;寧為項襄毅之除名,為馬端肅之謫戍,毋為王威寧、尹同仁之包羞忍恥,貪祿固位。夫以宮保之重,塚宰之尊,而甘奴顏婢膝於閹豎而不較,則亦何所不至,而餘人尚何望焉?嗚呼!項、馬二公今日謫矣去矣,他日冰山見睍,王、尹次第斥逐,獨不謫乎去乎?而此膝一屈,不可複伸,百世之羞,不可複贖,孰若項、馬二公之正氣直節,磊磊堂堂,傳列名臣,而馨風千載乎?嗚呼!富貴猶浮雲,蓋棺乃論定,一時得喪之草草,何如汗青榮辱之無窮,士君子之處世,可不慎哉!
111 成化己亥冬,升監察御史王億為湖廣副使。時億見戴縉以頌汪得歷升副都,不恥效尤,亦進言汪所行不惟可為今日法,且可為萬世法。傳聞四方,無賢愚賤貴,皆知唾罵之。不數月,吏部承汪風旨,故有是命。
112 成化庚子五月內,雲南麗江軍民府巨津州白石雲山,約長四百餘丈,距金沙江計二里許。一日,忽然山裂中分,其一半走移於金沙江中,與兩岸雲山相倚,山上木石依然不動,江水壅塞,逆流渰沒田苗,蕩拆民居。州、府具申上司,鎮守太監等官具聞諸朝。時雲南屢有邊報,此山之兆也。
113 成化十六年六月十三日,兵部覆奏御史強珍劾奏前鎮守遼東副都御史陳鉞等失機隱匿等事。奉聖旨:達賊入境,搶殺人畜,他每既不領兵遏截策應,卻又隱匿不報,本當拏問,但今累有邊報,正當用人,姑從輕發落:吳瓚、崔勝住俸戴罪殺賊,韋朗住祿米半年,侯謙、陳鉞住俸一年,其餘著巡按御史各就彼提問,欽此。」
114 又明日,六科十三道交章糾劾,嘗謂:「領邊方之重寄而縱寇殃民者,不仁之罪莫大;遇邊患之重事而隱忍欺君者, 「遇邊患之重事而隱忍欺君者」,「重事」原作「情」,據明代史籍匯刊明藍格抄本改。 不忠之咎難逃。切照遼東鎮守太監韋朗、總兵官都督同知侯謙、舊巡撫右副都御史陳鉞,俱以庸才叨蒙任使,並膺敕制之隆, 「並膺敕制之隆」,「膺」原作「庸」,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特受閫外之寄,正當隳肝膽,竭心力,以為一道之福星,以副九重之倚注可也,奈何心不存於體國,志惟在於邀功。曩者建州醜虜侵犯疆邊,各官平時無防禦之策,臨敵無戰勝之威,致勞王師遠出塞外,旋得克捷,俘馘而歸。然當勝捷之餘,正宜戒嚴之際,卻乃心驕志滿,法弛備疏。官軍無撫伏之嚴,墩台無烽炮之警,遂至醜虜窺伺糾眾而來。一從靉陽,一從清河,長驅四百餘里,曾無結草之虞;延緩十有餘日, 「延緩十有餘日」,「緩」原作「綏」,據明代史籍匯刊明藍格抄本改。 如蹈無人之境。殺虜男婦五百餘名口,搶掠牛畜三百餘匹只,房屋盡燒,家財罄空,此實邊患之重情,所宜朝聞而夕奏也。各官意在急於升賞,遂將前情隱覆,直至升賞事畢,然後朦朧奏報,靉陽虜殺人畜,公然隱匿;清河殺虜人畜,捏作奪回。忍心害理,謂生靈血肉不足恤;罔上欺君,謂祖宗法度不足畏。似此不仁不忠之事,言之痛心,聞者切齒,若不嚴加處置,則邊臣皆將效尤,視失機為等閒,以隱匿為得策,邊事廢壞,必由於此。夫古之人臣,雖飲酒常事,猶不敢欺君,況邊臣重事乎?雖未入仕,猶不忍欺君,況身為大臣乎?於此見韋朗等之罪真不容誅。及照副總兵都指揮吳瓚、右參將都指揮使崔勝,既不領兵策應,又將前情隱匿,其怯懦欺罔之罪又有甚焉。伏乞聖明,特發干斷,將韋朗、侯謙、陳鉞及吳瓚、崔勝俱拏送法司,明正其罪,以為邊臣誤事欺罔之戒,庶幾人心痛快,公論允協。」本月十七日奉聖旨:「恁說的是,他每有誤事,本當重罪,但已發落了,罷,該衙門知道,欽此。」
115 鉞反怨掌院事王越縱珍,遇越輒詆,越輒避去,不敢與校。未幾,汪太監公差還,鉞出迎至五十里所, 「鉞出迎至五十里所」,「鉞」原作「越」,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訴珍奉越風旨見劾,汪怒。至三十里所,越亦來迓,遂不容見。明日,請遣一心腹指揮往同王宗彞審勘。宗彞等黨附,誣診所奏數目不同,指揮遂傳以密旨,械珍赴京。汪猝入內,酷刑逼招受越所使,不服。下錦衣獄,會多官廷鞫,謫戍遼東。餘司馬子俊並科道各官皆進本認罪。奉旨:「罰子俊等俸半年,該司並科道諸官俸各三月。」越亦認罪,有旨切責之。
116 成化十九年春,禦制文華大訓成,命詹事彭華、左中允周經進講,東宮每起立拱聽。內閣萬安等以為勞,謂講官宜跪,請坐聽。華與經不從,竟得如禮。
117 按:伏觀起立拱聽,此皇儲尊崇御訓,隆禮師傅,謙恭仁孝之盛節。萬安□□□務為諂諛,而欲講官跪,請坐聽,知尊君而□□□□□矣。
118 成化二一十年七月,下陳鉞錦衣衛 獄。 「成化二十七年七月下陳鉞錦衣衛獄」,原缺「七月下陳鉞」五字,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補。 先是,鉞鎮遼東,同汪太監征剿建州虜寇,因而侵盜邊庫銀兩計數十萬, 「因而侵盜邊庫銀兩計數十萬」,原缺「因而侵盜」四字,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補。 私匿俘虜子女多人,父子各占一姝。既罷職家居,其寡嫂孤侄, 「其寡嫂孤侄」,「嫂」原作「婦」,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改。 苦其凌轢,潛赴京訴其事。東廠刺事太監即日以聞,遣錦衣官校馳往逮之。執其幼子,考掠具服。所侵庫中玉蝴蝶諸異品,占所俘之姝,俱追解赴京,下錦衣鎮撫司鞫問,人皆為之危。鉞乃洋洋然對於官曰:「金銀實有之,但當時分送某幾千某若干,子女亦有之,但送某幾人某幾人,同時同事某收幾人某收幾人,而我所收皆眾所棄遺者。」以故大臣皆有所受者,聞之皆膽顫心寒,相與極力營解,遂得無事,仍放為民。
119 成化甲午秋八月二十六日戊申,予計江西鄉試當以是日揭曉,第未審嘉言弟中否,因命卜者占之。初,內卦得離九三,白虎發。竊意五爻坐青龍,若再發,則是龍虎榜動,有中之兆。至是,爻果發。蓋外卦得坤,明夷卦也。二爻發者,皆兄弟。海底眼云:「兄弟雷同難上榜。」卜者聶嚅不敢決。予曰:「予意已卜之。」蓋予以兄問弟,弟發者,弟當動而來,況在龍虎爻,龍虎榜動也,一中何疑?予即批卦揭諸壁以俟。九月晦,小錄至京,嘉言果有名矣。然則占書豈可泥哉!書曰:「朕志先定,昆命元龜。」但今之卜非古法,而以後天甲子為斷例。然在人之志意,固自有定,兆而能審於推測者,亦幾何哉!
120 陳憲章蚤習舉業,領鄉薦,上春官,屢不偶,乃卒業成均。從眾撥歷記選而歸,諸經魁乃相與作詩贈行,勸其不必出仕,而歸隱終身。憲章喜得此名,益務詭異,高談闊論。後以舉者言,徵到京,吏部欲如例試而後授官。乃托病,潛作十絕頌鄉宦梁方太監,方言於上,授檢討。致仕,軒軒然自以為榮。楊維新謂其既托病不能謝恩辭朝, 「楊維新謂其既托病不能謝恩辭朝」,「新」字下原有一「所」字,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刪去。 乃即日乘轎出城,輒張蓋開道,不勝驕態,此豈知道義哉?後梁方以其所頌十絕刻梓示人,丘仲深遂採以載之憲廟實錄中,亦可謂遺穢青史矣!張汝弼贈憲章一絕云:「平生渾未識舟砂,赤土時將向客誇。忽悟自家丹一寸, 「忽悟自家丹一寸」,「悟」原作「悞」,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改。 辰砂猶自隔天涯。」蓋譏其不得進士,乃假道學以欺人,若使得一第,亦必進取不已也。
121 按:陳白沙聲名傾動一時,然其主靜明心而以經書為糟粕,與程、朱異,何以故當時推尊之者固多, 「何以故當時推尊者固多」,「何」字疑為衍字。 而致訾議者亦不少。進士姜麟見白沙曰:「吾閱人多矣,如先生者,耳目口鼻,人也;所以視聽言動,殆非人也。」至京,有問之者,曰: 「有問之者」句下缺一「曰」字,可參見明史竊陳獻章傳。 「活孟子,活孟子。」給事中賀欽聞白沙議論,悚服,即解官歸執弟子禮,且疏薦白沙宜任內閣,參大政。既歸,肖白沙小像懸於家,有大事必啟焉。至一時名士如陳公茂烈、鄒公智、李公承箕輩皆北面焉。其能鼓動一世如此,誠豪傑之才矣。議之者則若章楓山懋、若何椒喬新、若周翠渠瑛、胡敬齋居仁、若張古城吉、若羅整庵欽順、若陳益庵驥,皆有名言,訾其為禪。今觀謇齋瑣綴錄云,謂其以得官為榮,暗知道義,遺穢青史,且述張汝弼之贈詩,蓋譏其假道學以欺人,其詆訾為已甚。大抵誣實相半,未可盡信,尚論君子詳焉。
122 成化丙申,予佐禮部,林一鶚佐刑部。一日,謝恩賜宴於午門外,一鶚伏而不能起,予掖起之,一鶚遂以病告。予同俞振恭往問安,一鶚喘息嘆曰: 「一鶚喘息嘆曰」,「嘆」原作「笑」,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病將三月,當住俸矣。」振恭曰:「盍告歸,宜水土,便醫治,固可愈也。」一鶚默不應。明日,報卒。予因嘆曰: 「予因嘆曰」,「嘆」原作「笑」,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一鶚不患病不起,且慮俸當住,蓋以廉貪之故,可惜也。」
123 孔子曰:「行夏之時。」蓋夏以寅為人正,得天道之中,故以寅為歲首,屬春之孟,春、夏、秋、冬四季之序定矣。 「春夏秋冬四年之序定矣」,原無「春」、「冬」二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或謂今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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