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子产不毁乡校颂 |
2 | 我思古人,伊郑之侨,以礼相国,人未安其教。游于乡之校,众口嚣嚣。或谓子产,毁乡校则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岂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维善维否,我于此视。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其倾矣!」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成败之迹,昭哉可观。维是子产,执政之式。维其不遇,化止一国。诚率是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于!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之,我思古人。 |
3 | 释言 |
4 | 元和元年六月十日,愈自江陵法曹,诏拜国子博士,始进见今相国郑公。公赐之坐,且曰:「吾见子某诗,吾时在翰林,职亲而地禁,不敢相闻。今为我写子诗书为一通以来。」愈再拜谢,退录诗书若干篇,择日时以献。 |
5 | 于后之数月,有来谓愈者曰:「子献相国诗书乎?」曰:「然。」曰:「有为谗于相国之座者曰:韩愈曰:『相国征馀文,馀不敢匿,相国岂知我哉!』子其慎之。」愈应之曰:「愈为御史,得罪德宗朝,同迁于南者凡三人,独愈为先收用,相国之赐大矣。百官之进见相国者,或立语以退,而愈辱赐坐语,相国之礼过矣。四海九州之人,自百官已下,欲以其业彻相国左右者多矣,皆惮而莫之敢,独愈辱先索,相国之知至矣。赐之大,礼之过,知之至,是三者于敌以下受之,宜以何报?况在天子之宰乎!人莫不自知,凡适于用之谓才,堪其事之谓力,愈于二者,虽日勉焉而不近。束带执笏,立士大夫之行,不见斥以不肖,幸矣,其何敢敖于言乎!夫敖虽凶德,必有恃而敢行。愈之族亲鲜少,无扳联之势于今;不善交人,无相先相死之友于朝;无宿资蓄货以钓声势。弱于才而腐于力,不能奔走乘机抵以要权利。夫何恃而敖?若夫狂惑丧心之人,蹈河而入火,妄言而骂詈者,则有之矣。而愈,人知其无是疾也,虽有谗者百人,相国将不信之矣,愈何惧而慎欤?」 |
6 | 既累月,又有来谓愈曰:「有谗子于翰林舍人李公与裴公者,子其慎欤!」愈曰:「二公者,吾君朝夕访焉,以为政于天下,而阶太平之治。居则与天子为心膂,出则与天子为股肱。四海九州之人,自百官以下,其孰不愿忠而望赐?愈也不狂不愚,不蹈河而入火,病风而妄骂,不当有如谗者之说也。虽有谗者百人,二公将不信之矣。愈何惧而慎?」既以语应客,夜归私自尤曰:咄!市有虎,而曾参杀人,谗者之效也。《诗》曰:「取彼谗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伤于谗,疾而甚之之辞也。又曰:「乱之初生,僭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始疑而终信之之谓也。孔子曰:「远佞人。」夫佞人不能远,则有时而信之矣。今我恃直而不戒,祸其至哉!徐又自解之曰:市有虎,听者庸也;曾参杀人,以爱惑聪也;《巷伯》之伤,乱世是逢也。今三贤方与天子谋所以施政于天下,而阶太平之治,听聪而视明,公正而敦大;夫聪明则听视不惑,公正则不迩谗邪,敦大则有以容而思。彼谗人者,孰敢进而为谗哉?虽进而为之,亦莫之听矣,我何惧而慎? |
7 | 既累月,上命李公相,客谓愈曰:「子前被言于一相,今李公又相,子其危哉。」愈曰:「前之谤我于宰相者,翰林不知也;后之谤我于翰林者,宰相不知也。今二公合处,而会言若及愈,必曰:『韩愈亦人耳,彼敖宰相,又敖翰林,其将何求?必不然!』吾乃今知免矣。」既而谗言果不行。 |
8 | 爱直赠李君房别 |
9 | 左右前后皆正人也,欲其身之不正,乌可得邪?吾观李生在南阳公之侧,有所不知,知之未尝不为之思;有所不疑,疑之未尝不为之言。勇不动于气,义不陈乎色。南阳公举措施为不失其宜。天下之所窥观称道洋洋者,抑亦左右前后有其人乎?凡在此趋公之庭,议公之事者,吾既从而游矣。言而公信之者,谋而公从之者,四方之人,则既闻而知之矣。李生,南阳公之甥也。人不知者,将曰:「李生之托婚于贵富之家,将以充其所求而止耳。」故吾乐为天下道其为人焉,今之从事于彼也,吾为南阳公爱之。又未知人之举李生于彼者何辞,彼之所以待李生者何道。举不失辞,待不失道,虽失之此足爱惜,而得之彼为欢忻,于李生道犹若也。举之不以吾所称,待之不以吾所期,李生之言,不可出诸其口矣,吾重为天下惜之。 |
10 | 张中丞传后叙 |
11 |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与吴郡张籍阅家中旧书,得李翰所为《张巡传》。翰以文章自名,为此传颇详密,然尚恨有阙者,不为许远立传,又不载雷万春事首尾。 |
12 | 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位本在巡上,授之柄而处其下,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两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于贼。远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与贼抗而不降乎?当其围守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所欲忠者,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远见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外无待而犹死守,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处矣。远之不畏死,亦明矣!乌有城坏其徒俱死,独蒙愧耻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邪? |
13 | 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以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人之将死,其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犹不得免,其他则又何说!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卒不救,弃城而逆遁?茍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饿羸之馀,虽欲去,必不达。二公之贤,其讲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不可一二数;擅强兵坐而观者相环也。不追议此,而责二公以死守,亦见其自比于逆乱,设淫辞而助之攻也! |
14 | 愈尝从事于汴、徐二府,屡道于两府间,亲祭于其所谓双庙者。其老人往往说巡、远时事,云:南霁云之乞救于贺兰也,贺兰嫉巡、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不肯出师救。爱霁云之勇且壮,不听其语,强留之,具食与乐,延霁云坐。霁云慷慨语曰:「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馀日矣!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一座大惊,皆感激为云泣下。云知贺兰终无为云出师意,即驰去。将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图,矢著其上砖半箭,曰:「吾归破贼,必灭贺兰,此矢所以志也!」愈贞元中过泗州,船上人犹指以相语。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云,云未应。巡呼云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 |
15 | 张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围中。籍大历中于和州乌江县见嵩,嵩时年六十馀矣。以巡初尝得临涣县尉,好学无所不读。籍时尚小,粗问巡、远事,不能细也。云:巡长七尺馀,须髯若神。尝见嵩读《汉书》,谓嵩曰:「何为久读此?」嵩曰:「未熟也。」巡曰:「吾于书读不过三遍,终身不忘也。」因诵嵩所读书,尽卷不错一字。嵩惊,以为巡偶熟此卷,因乱抽他帙以试,无不尽然。嵩又溶上诸书,试以问巡,巡应口诵无疑。嵩从巡久,亦不见巡常读书也。为文章,操纸笔立书,未尝起草。初守睢阳时,士卒仅万人,城中居人户亦且数万,巡因一见问姓名,其后无不识者。巡怒,须髯辄张。及城陷,贼缚巡等数十人,坐,且将戮,巡起旋,其众见巡起,或起或泣。巡曰:「汝勿怖!死,命也。」众泣不能仰视。巡就戮时,颜色不乱,阳阳如平常。远,宽厚长者,貌如其心,与巡同年生,月日后于巡,呼巡为兄,死时年四十九。嵩贞元初死于亳、宋间。或传嵩有田在亳、宋间,武人夺而有之,嵩将诣州讼理,为所杀。嵩无子。张籍云。 |
16 | 河中府连理木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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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 司空咸宁王尹蒲之七年,木连理生于河之东邑。野夫来告,且曰:吾不知古,殆气之交畅也。维吾王之德,交畅者有五,是其应乎。训戎奋威,荡戮凶回;举政宣和,人则宁嘉;入践台阶,庶尹克司;来帅熊罴,四方作仪;闵仁鳏寡,不宁燕息。人乐王德,祝年万亿,府有群吏,王有从事,异体同心,归民于理。天子是嘉,俾锡劳王。王拜稽首:天子之光,庶德昭融,神斯降祥。殊本连理之柯,同荣异垄之禾。今欲明于大君,纪于策书,王抑馀也;冶金伐石,垂耀无极,王馀抑也。奋肆句俞,不知所如,愿托颂词,长言之于康衢。颂曰: |
19 | 木何为兮此祥,洵厥美兮在吾王。愿封植兮永固,俾斯人兮不忘。 |
20 | 汴州东西水门记 |
21 | 贞元十四年正月戊子,陇西公命作东西水门。越三月辛巳朔,水门成。三日癸未,大合乐,设水嬉,会监军军司马宾佐僚属将校熊罴之士,肃四方之宾客以落之。士女和会,阗郭溢郛。既卒事,其从事昌黎韩愈请纪成绩。其词曰: |
22 | 维汴州河水自中注,厥初距河为城,其不合者,诞联锁于河。宵浮昼湛,舟不潜通。然其襟抱亏疏,风气宣泄,邑居弗宁,讹言屡腾。历载已来,就究孰思。皇帝御天下十有八载,此邦之人,遭逢疾威,へ童敫呼,劫众阻兵,懔懔栗栗,若坠若覆。时维陇西公受命作藩,爰自洛京,单车来临,遂拯其危,遂去其疵,弗肃弗厉,薰为大和,神应祥福,五谷穰熟。既庶而丰,人力有馀,监军是咨,司马是谋。乃作水门,为邦之郛,以固风气,以寇偷。黄流浑浑,飞阁渠渠,因而饰之,匪为观游。天子之武,维陇西公是布;天子之文,维陇西公是宣。河之,源于昆仑;天子万祀,公多受祉。乃伐山石,刻之日月,尚俾来者,知作之所始。 |
23 | 燕喜亭记 |
24 | 太原王弘中在连州,与学佛人景常、元慧游。异日,从二人者行于其居之后,丘荒之间,上高而望,得异处焉,斩茅而嘉树列,发石而清泉激,辇粪壤,燔甾翳,却立而视之:出者突然成丘,陷者呀然成谷;洼者为池,而缺者为洞;若有鬼神异物阴来相之。自是弘中与二人者晨往而夕忘归焉,乃立屋以避风雨寒暑。 |
25 | 既成,愈请名之。其丘曰「俟德之丘」,蔽于古而显于今,有俟之道也。其石谷曰「谦受之谷」,瀑曰「振鹭之瀑」,谷言德,瀑言容也;其土谷曰「黄金之谷」,瀑曰「秩秩之瀑」,谷言容,瀑言德也;洞曰「寒居之洞」,志其入时也;池曰「君子之池」,虚以钟其美,盈以出其恶也;泉之源曰「天泽之泉」,出高而施下也;合而名之以屋,曰「燕喜之亭」,取《诗》所谓「鲁侯燕喜」者颂也。 |
26 | 于是州民之老,闻而相与观焉,曰:「吾州之山水名天下,然而无与『燕喜』者比。经营于其侧者相接也,而莫直其地。凡天作而地藏之,以遗其人乎?弘中自吏部郎贬秩而来,次其道途所经,自蓝田入商洛,涉淅湍,临汉水,升岘首,以望方城;出荆门,下岷江,过洞庭,上湘水,行衡山之下;由郴逾岭,爰所家,鱼龙所宫,极幽遐瑰诡之观,宜其于山水饫闻而厌见也。今其意乃若不足。《传》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弘中之德,与其所好,可谓协矣。智以谋之,仁以居之,吾知其去是而羽仪于天朝也不远矣。遂刻石以记。 |
27 | 徐泗豪三州节度掌书记厅石记 |
28 | 书记之任亦难矣!元戎整齐三军之士,统理所部之,以镇守邦国,赞天子施教化,而又外与宾客四邻交;其朝觐聘问慰荐祭祀祈祝之文,与所部之政,三军之号令升黜,凡文辞之事,皆出书记。非闳辨通敏兼人之才,莫宜居之。然皆元戎自辟,然后命于天子。茍其帅之不文,则其所辟或不当,亦其理宜也。南阳公自御史大夫、豪寿庐三州观察使,授节移镇徐州,历十一年,而掌书记者三人。其一人曰高阳许孟容,入仕于王朝,今为尚书礼部郎中;其一人曰京兆杜兼,今为尚书礼部员外郎、观察判官;其一人陇西李博,自前乡贡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方为之。南阳公文章称天下,其所辟实所谓闳辨通敏,兼人之才者也。后之人茍未知南阳公之文章,吾请观于三君子;茍未知三君子之文章,吾请观于南阳公可知矣。蔚乎其相章,炳乎其相辉;志同而气合,鱼川泳而鸟云飞也!愈乐是宾主之相得也,故请刻石以记之,而陷置于壁间,俾来者得以览观焉。 |
29 | 画记 |
30 | 杂古今人物小画共一卷。骑而立者五人,骑而被甲载兵立者十人,一人骑执大旗前立,骑而被甲载兵行且下牵者十人,骑且负者二人,骑执器者二人,骑拥田犬者一人,骑而牵者二人,骑而驱者三人,执羁勺立者二人。骑而下倚马臂隼而立者一人,骑而驱涉者二人,徒而驱牧者二人。坐而指使者一人,甲胄手弓矢钺植者七人,甲胄执帜植者十人,负者七人,偃寝休者二人,甲胄坐睡者一人,方涉者一人,坐而脱足者一人,寒附火者一人,杂执器物役者八人,奉壶矢者一人,舍而具食者十有一人,挹且注者四人,牛牵者二人,驴驱者四人,一人杖而负者,妇人以孺子载而可见者六人,载而上下者三人,孺子戏者九人。凡人之事三十有二,为人大小百二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马大者九匹,于马之中又有上者,下者,行者,牵者,涉者,陆者,翘者,顾者,鸣者,寝者,讹者,立者,人立者,者,饮者,溲者,陟者,降者,痒磨树者,嘘者,嗅者,喜相戏者,怒相是啮者,秣者,骑者,骤者,走者,载服物者,载狐兔者。凡马之事二十有七,为马大小八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牛大小十一头,橐驼三头,驴如橐驼之数,而加其一焉。隼一,犬羊狐兔麋鹿共三十,旃车三两。杂兵器弓矢、旌旗、刀剑、矛、弓服、矢房、甲胄之属,瓶、盂、簦、笠、筐、、、釜饮食服用之器,壶、矢博弈之具,二百五十有一。皆曲极其妙。 |
31 | 贞元甲戌年,馀在京师甚无事,同居有独孤生申叔者,始得此画而与馀弹棋,馀幸胜而获焉。意甚惜之,以为非一工人之所能运思,盖集众工人之所长耳,虽百金不愿易也。明年,出京师,至河阳,与二三客论画品格,因出而观之。座有赵侍御者,君子人也,见之戚然,若有感然。少而进曰:「噫,馀之手摸也,亡之且二十年矣。馀少时常有志乎兹事,得国本,绝人事而摸得之,游闽中而丧焉。居闲处独,时往来馀怀也,以其始为之劳而夙好之笃也。今虽遇之,力不能为已,且命工人存其大都焉。」余既甚爱之,又感赵君之事,因以赠之,而记其人物之形状与数,而时观之,以自释焉。) |
32 | 蓝田县丞厅壁记 |
33 | 丞之职所以贰令,于一邑无所不当问。其下主簿、尉,主簿、尉乃有分职。丞位高而逼,例以嫌不可否事。文书行,吏抱成案诣丞,卷其前,钳以左手,右手摘纸尾,雁鹜行以进,平立睨丞曰:「当署。」丞涉笔占位署,惟谨。目吏,问:「可不可?」吏曰:「得。」则退,不敢略省,漫不知何事。官虽尊,力势反出主簿、尉下。谚数慢必曰丞,至以相訾。丞之设,岂端使然哉。 |
34 | 博陵崔斯立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贞元初,挟其能,战艺于京师,再进再屈囗人。元和初,以前大理评事言得失黜官,再转而为丞兹邑。始至,喟曰:「官无卑,顾材不足塞职。」既噤不得使用,又喟曰:「丞哉,丞哉,馀不负丞,而丞负馀。」则尽去牙角,一蹑故迹,破崖岸而为之。 |
35 | 丞厅故有记,坏漏污不可读,斯立易桷与瓦,墁治壁,悉书前任人名氏。庭有老槐四行,南墙钜竹千梃,俨立若相持,水水虢水虢循除鸣。斯立痛扫溉,对树二松,日哦其间。有问者辄对曰:「馀方有公事,子姑去!」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记。 |
36 | 新修滕王阁记 |
37 | 愈少时,则闻江南多临观之美,而滕王阁独为第一,有瑰伟绝特之称。及得三王所为序、赋、记等,壮其文辞,益欲往一观而读之,以忘吾忧。系官于朝,愿莫之遂。十四年,以言事斥守揭阳,便道取疾以至海上,又不得过南昌,而观所谓滕王阁者。其冬,以天子进大号,加恩区内,移刺袁州。袁于南昌为属邑,私喜幸自语,以为当得躬诣大府,受约束于下执事,及其无事且还,倘得一至其处,窃寄目偿所愿焉。至州之七月,诏以中书舍人太原王公为御史中丞,观察江南西道,洪、江、饶、虔、吉、信、抚、袁悉属治所。八州之人,前所不便,及所愿欲而不得者,公至之日,皆罢行之。大者驿闻,小者立变,春生秋杀,阳开阴闭,令修于庭户数日之间,而人自得于湖山千里之外。吾虽欲出意见,论利害,听命于幕下,而吾州乃无一事可假而行者,又安得舍己所事以勤馆人?则滕王阁又无因而至焉矣。 |
38 | 其岁九月,人吏浃和。公与监军使燕于此阁,文武宾士皆与在席。酒半,合辞言曰:「此屋不修,且坏。前公为从事此邦,适理新之,公所为文,实书在壁。今三十年而公来为邦伯,适及期月,公又来燕于此,公乌得无情哉?」公应曰:「诺。」于是栋楹梁桷板槛之腐黑挠折者,盖瓦级砖之破缺者,赤白之漫漶不鲜者,治之则已。无侈前人,无废后观。 |
39 | 工既讫功,公以众饮,而以书命愈曰:「子其为我记之。」愈既以未得造观为叹,窃喜载名其上,词列三王之次,有荣耀焉;乃不辞而承公命。其江山之好,登望之乐,虽老矣,如获从公游,尚能为公赋之。 |
40 | 元和十五年十月某日,袁州刺史韩愈记。 |
41 | 科斗书后记 |
42 | 愈叔父当大历世,文辞独行中朝,天下之欲铭述其先人功行,取信来世者,咸归韩氏。于时李监阳冰,独能篆书,而同姓叔父择木善八分,不问可知其人,不如是者,不称三服,故三家传子弟往来。 |
43 | 贞元中,愈事董丞相幕府于汴州。识开封令服之者,阳冰子。授余以其家科斗《孝经》、汉卫宏《官书》。两部合一卷,愈宝蓄之而不暇学。后来京师,为四门博土,识归公。归公好古书,能通之,愈曰:「古书得其据依,盖可讲。」因进其所有书属归氏。元和来,愈亟不获让,嗣为铭文,荐道功德。思凡为文辞,宜略识字,因从归公乞观二部书,得之,留月馀。张籍令进士贺拔恕写以留愈,盖得其十四五,而归其书归氏。 |
44 | 十一年六月四日,右庶子韩愈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