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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虛至德真經》[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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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沖虛至德真經》
2
《沖虛至德真𦀇》
 《四部叢刊·子部》
3
上海𣹢芬樓借罟里
瞿氏鐵琴銅劍樓蔵
北宋刊夲景印。原書
版匡髙營造尺六寸
九分,寬四寸七分。

沖虚至德真經卷第一》

1

 ●●館印 王印
屨吉
 
2
 菰里/瞿鏞  列子  張湛處度注

天瑞第一》

1
夫巨、細舛錯,脩、短殊性,雖天地之大羣品之衆渉於有生之分關於動用之域者存亡變化自然之符夫唯寂然至虚疑一而不變者非隂陽之所終始四時之所遷革  汪印
士鐘
閬源
真賞
黃印
丕烮
 
  
 
●●
王履吉、毛晉、徐乾學、黃丕烈、汪士鐘、瞿鏞
2
子列子載子於姓上者首章或是弟子之所記故也居鄭圃鄭有圃田四十年人无識者非形不與物接言不與物交不知其德之至則同於不識者矣國君卿大夫眎之猶衆庶也非自隔於物直言无是非行无軌迹則物莫能知也國不足年饑將嫁於衞自家而出謂之嫁弟子曰先生往无反期弟子敢有所謁先生將何以敎先生不聞壷丘子林之言乎壷丘子林列子之師子列子𥬇曰壷子何言哉四時行百物生豈假於言哉雖然夫子嘗語伯昏瞀人吾側聞之試以告女伯昏列子之友同學於壷子不言自受敎於壷子者列子之謙者也其言曰有生今塊然之形也不生生物而不自生者也有化今存三變政也不化化物而不自化者也不生者能生生不生者固生物之宗不化者能化化不化者固化物之主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生者非能生而生化者非能化而化也直自不得不生不得不化者也故常生常化渉於有動之分者不得蹔無也常生常化者无時不生无時不化生化相因存亡復往理无閒也隂陽爾四時爾隂陽四時節變化之物而復屬於有生之域者皆隨此陶運四時而不停萬物化而不息者也不生者疑獨不生之主豈可實而驗哉疑其冥一而无始終也不化者徃復其際不可終代謝无閒形氣轉續其道不終疑獨其道不可窮亦何以知其窮與不窮哉直自疑其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也黃帝《書》曰:谷神不死古有此書今巳不存夫谷虚而宅有亦如《莊子》之稱環中至虚无物故謂谷神本自无生故曰不死是謂𤣥牝《老子》有此一章王弼注曰无形无影无逆无違處卑不動守靜不衰谷以之成而不見其形此至物也處卑而不可得名故謂之𤣥牝𤣥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王弼曰門𤣥牝之所由也本其所由與太極同體故謂天地之根也欲言存邪不見其形欲言亡邪萬物以生故曰綿綿若存无物不成而不勞也故曰不勤故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莊子》亦有此言向秀注吾之生也非吾之所生則生自生耳生生者豈有物哉故不生也吾之化也非物之所化則化自化耳化化者豈有物哉无物也故不化焉若使生物者亦生化物者亦化則與物俱化亦奚異於物明夫不生不化者然後能為生化之本也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皆自爾耳豈有尸而為之者哉謂之生化形色智力消息者非也若有心於生化形色則豈能官天地而府萬物瞻羣生而不遺乎子列子曰昔者聖人因隂陽以統天地天地者舉形而言隂陽者明其度數統理夫有形者生於无形謂之生者則不无无者則不生故有无之不相生理旣然矣則有何由而生忽爾而自生忽爾而自生而不知其所以生不知所以生生則本同於无本同於无而非无也此明有形之自形无形以相形者也則天地安從生天地无所從生而自然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此明物之自㣲至著變化之相因襲也太易者未見氣也易者不窮滯之稱凝寂於太虚之域將何所見即如易繫之太極老氏之渾成太初者氣之始也隂陽未判即下句所謂渾淪也太始者形之始也隂陽旣判則品物流形也太素者質之始也質性也旣為物矣則方貟剛柔靜躁沈浮各有其性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此直論氣形質不復說太易太易為三者宗本於後句别自明之也故曰渾淪渾淪者言萬物相渾淪而未相離也雖渾然一氣不相離散而三才之道實濳兆乎其中淪語之助也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𬏃不知此下一字《老子》曰視之不見名曰希而此曰易易亦希簡之别稱也太易之義如此而巳故能為萬化宗主㝠一而不變者也易變而為一所謂易者窈冥惚恍不可變也一氣侍之而化故𭔃名變耳一變而為七七變而為九九變者究也究窮也一變而為七九不以次數者全舉陽數領其都㑹乃復變而為二者形變之始也旣涉於有形之域理數相推自一之九九數旣終乃復反而為一反而為一歸於形變之始此蓋明變化往復无窮極淸輕者上為天濁重者下為地天地何邪直虚實清濁之自分判者耳此一章全是《周易》乾鑿度也沖和氣者為人故天地含精萬物化生推此言之則隂陽氣偏交㑹而氣和氣和而為人生人生則有所𠋣而立也子列子曰天地无全功聖人无全能萬物无全用全猶備也故天職生覆地職形載聖職敎化物職所冝職王也生各有性性各有所冝者也然則天有所短地有所長聖有所否物有所通大體適於一方者造餘塗則閡矣王弼曰形必有所分聲必有所屬若温也則不能涼若宫也則不能商何則生覆者不能形載形載者不能敎化敎化者不能違所冝順之則通也冝定者不出所也皆有素分不可逆也故天地之道非隂則陽聖人之敎非仁則義萬物之冝非柔則剛此皆隨所冝而不能出所位者也方貟靜躁理不得兼然尋形即事則名分不可相干任理之通方貟未必相乖故二儀之德聖人之道燾育羣生澤周萬物盡其清寜貞粹而巳則殊塗融通動靜澄一蓋由聖人不逆萬物之性萬物不犯聖人之化凡滯於一方者形分之所閡耳道之所運常冥通而无待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聲者有聲聲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形聲色味皆忽爾而生不能自生者也夫不能自生則无為之本无為之本則无當於一象无係於一味故能為形氣之主動必由之者也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甞終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甞有聲之所聲者聞矣而聲聲者未嘗發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嘗顯味之所味者嘗矣而味味者未嘗呈夫盡於一形者皆隨代謝而遷革矣故生者必終而生生物者无變化也皆无為之職也至无者故能為萬變之宗主也能隂能陽能柔能剛能短能長能貟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涼能浮能沈能宫能商能出能没能玄能黃能甘能苦能羶能香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知盡則无知能極則无能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何晏道論曰有之為有恃无以生事而為事由无以成夫道之而无語名之而无名視之而无形聽之而无聲則道之全焉故能昭音嚮而出氣物包形神而章光影𤣥以之黒素以之白矩以之方規以之貟貟方得形而此无形白黒得名而此无名也子列子適衛食於道從者見百歳髑髏攓蓬而指攓拔出顧謂弟子百豐曰唯予與彼知而未甞生未甞死也俱涉變化之𡍼則予生而彼死推之至極之域則理旣无生亦又无死也此過養乎此過歡乎遭形則不能不養遇生則不能不歡此過誤之徒非理之實當也種有幾先問變化種數凡有幾條然後明之於下若䵷為鶉事見《墨子》得水為㡭得水土之際則為䵷蠙之衣衣猶覆蓋生於陵屯陵屯髙潔處也則為陵舄此隨所生之處而變者也陵舄得鬱栖則為烏足此合而相生也烏足之根為蠐螬其葉為胡蝶根本也葉散也言烏足為蠐螬之本其未散化為胡蝶也胡蝶胥也胥皆也言物皆化也化而為蟲生竈下其狀若脫其名曰鴝掇此一形之內變異者也鴝掇千日干日而死化而為鳥其名曰乾徐骨乾餘骨之沬為斯彌沬猶精華生起斯彌為食醯頥輅食醯頥輅生乎食醯黃軦食醯黃軦生乎九猷九猷生乎瞀芮瞀芮生乎腐蠸此皆死而更生之一形者也羊肝化為地皐馬血之為轉鄰也人血之為野火也此皆一形之內自變化也鷂之為鸇鸇之為布榖布榖久復為鷂也鷰之為蛤也田䑕之為鶉也朽𤓰之為魚也老韭之為莧也老羭之為猨也羭牡羊也魚𡖉之為蟲此皆无所困感自然而變者也亶爰之獸自孕而生曰類亶音蟬《山海經》云亶爰之山有獸其狀如狸而有髮其名曰𩔖自為牝牡相生也河澤之鳥視而生曰此相視而生者也《莊子》曰白鶂相視眸子不運而風化之也純雌其名大𦝫純雄其名稺蜂大𦝫龜鼈之𩔖也穉小也此无雌雄而自化上言蟲獸之理旣然下明人道亦有如此者也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孕大荒經曰有思幽之國思士不妻思女不夫精氣潜感不假交接而生子也此亦曰鶂之類也后稷生乎巨跡傳記云高辛氏之妃名姜原見大人跡好而履之如有人理感巳者遂孕因生后稷長而賢乃為堯佐即周祖也伊尹生乎空桑傳記曰伊尹母居伊水之上旣孕夢有神告之曰臼水出而東走无顧明日視曰出木告其鄰東走十里而顧其邑盡為水身因化為空桑有華氏女子採桑得嬰皃于空桑之中故命之日伊尹而獻其君令庖人養之長而賢為殷湯相厥昭生乎濕此因蒸潤而生醯雞生乎酒此因酸氣而生羊奚比乎不筍此異𩔖而相親比也久竹生青寧因於林藪而生靑寧生程自從㡭至於程皆生生之物虵鳥蟲獸之屬言其變化无常或以形而變或死而更生終始相因无窮巳也程生馬馬生人人久入於機萬物皆出於機皆入於機夫生死變化胡可測哉生於此者或死於彼死於彼者或生於此而形生之生未嘗暫无是以聖人知生不常存死不永滅一氣之變所適萬形萬形萬化而不化者存歸於不化故謂之機機者羣有之始動之所宗故出无入有散有反无靡不由之也黃帝書曰形動不生形而生影聲動不生聲而生響夫有形必有影有聲必有響此自然而並生俱出而俱沒豈有相資前後之差哉郭象注《莊子》論之詳矣而丗之談者以形動而影隨聲出而響應聖人則之以為喻明物動則失本靜則歸根不復曲通影響之義也无動不生无而生有有之為有恃无以生言生必由无而无不生有此運通之功必輟於无故生動之稱因事而立耳形必終者也天地終乎與我偕終料巨細計脩短則與我殊矣㑹歸於終理固无差也終進乎不知進當為盡此書盡字例多作進也聚則成形散則為終此丗之所謂終始也然則聚者以形實為始以離散為終散者以虚漠為始以形實為終故迭相與為終始而理實无終无始者也道終乎本无始進乎本不久久當為有无始故不終无有故不盡有生則復於不生有形則復於无形生者反終形者反虚自然之數也不生者此不生者先有其生然後之於死滅非本不生者也本不生者𥘉自无生无滅无形者此无刑亦先有其形然後之於離散非本无形者也本无形者初自无聚无散者也夫生生物者不生形形物者无刑故能生形萬物於我體无變今謂旣生旣形而復反於无生无形者此故存亡之徃復爾非始終之不變者也生者理之必終者也終者不得不終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生者不生而自生故雖生而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生則生不可絶不知所以死則死不可禦也而欲𢘆其生盡其終惑於數也盡亡也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屬天淸而散屬地濁而聚精神離形各歸其眞天分歸天地分歸地各反其夲故謂之鬼鬼歸也歸其眞宅眞宅太虚之域黃帝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何生之无形何形之无氣何氣之无靈然則心智形骸隂陽之一體偏積之一氣及其離形歸根則反其眞宅而我无物焉人自生至終大化有四其閒遷易无時蹔停四者蓋舉大較而言者也嬰孩也少壯也老耄也死亡也其在嬰孩氣專志一和之至也物不傷焉德莫加焉《老子》曰含德之厚此於赤子其在少壯則血氣飄溢欲慮充起物所攻焉德故衰焉處力競之地物切不與也其在老耄則欲慮柔焉禮將休焉物莫先焉休息也巳无競心則物不與爭雖未及嬰孩之全方於少壯閒矣其在死亡也則之於息焉反其極矣孔子遊於太山見榮啓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帶索鼓琴而歌孔子問曰先生所以樂何也對曰吾樂甚多天生萬物唯人為貴而吾得為人是一樂也推此而言明人之神氣與衆生不殊所適者異故形貌不一是以榮啓期深測𠋣伏之縁洞識幽顯之驗故忻遇人形兼得男貴豈孟浪而言男女之别男尊女𤰞故以男為貴吾旣得為男矣是二樂也人之將生男女亦无定分故復喜得男身人生有不見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旣巳行年九十矣是三樂也貧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終也處常得終當何憂哉孔子曰善乎能自寛者也不能都忘憂樂善其能摇理自寛慰者耳林𩔖年且百歳書傳无聞蓋古之隱者也底春被裘㡳當拾遺穗於故畦收刈後田中棄榖捃之也並歌並進孔子適衛望之於野顧謂弟子曰彼叟可與言者試往訊之子貢請行逆之壠端面之而歎曰先生曽不悔平而行歌拾穗林𩔖行不留歌不輟子貢叩之不巳乃仰而應曰吾何悔邪子貢曰先生少不勤行長不競時老無妻子死期將至亦有何樂而拾穗行歌乎林𩔖𥬇曰吾之所以為樂人皆有之而反以為憂我所以為樂者人人皆同伹未能觸事而夷故无蹔歡少不勤行長不競時故能壽若此不勤行則無名譽不競時則無利欲二者不存於胷中則百年之夀不祈而自獲也老无妻子死期將至故能樂若此所謂樂天知命故云憂也子貢曰壽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惡子以死為樂何也林𩔖曰死之與生一往一反故死於是者安知不生於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營營而求生非惑乎亦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尋此旨則存亡往復无窮已也子貢聞之不喻其意還以告夫子夫子曰吾知其可與言果然然彼得之而不盡者也卒然聞林𩔖之言盛以為巳造極矣而夫子方謂未盡夫盡者无所不盡亦无所盡然後盡理都全耳今方對无於有去彼取此則不得不覺內外之異然所不盡者亦少許處耳若夫萬變𤣥一彼我兩忘即理自夷而實无所遣夫冥內逆外同於人羣者豈有盡與不盡者乎子貢倦於學告仲尼曰願有所息學者所以木復其𥘉乃至於猒倦則自然之理虧矣仲尼曰生无所息勞知慮役支體此生者之事《莊子》曰生為徭役子貢曰然則賜息无所乎仲尼曰有焉耳望其壙睪如也宰如也墳如也鬲如也則知所息矣見其墳壤鬲翼開知息七有所《莊子》曰死為休息也子貢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樂天知命秦然以待終君子之所以息去離憂若昧然而死小人之所以伏也仲尼曰賜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樂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憊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惡未知死之息也《莊子》曰: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耳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生死古今所同而蜀善古之无者明古人不樂生而惡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脩身愼行𢘆懷兢懼此仁者之所憂貪欲從肆當无厭足此不仁者之所苦唯死而後休息𥨊伏之死也者德之徼也德者得也徼者歸也言各得其所歸古者謂死人為歸人夫言死人為歸人則生人為行人矣行而不知歸失家者也一人失家一丗非之天下失家莫知非焉此衆寡相傾者也晏子儒墨為家重形生者不辨有此言假記所稱耳有人去鄉土離六親廢家業遊於四方而不歸者何人哉丗必謂之為狂蕩之人矣又有人鍾賢丗鍾賢丗冝言重形生矜巧能脩名譽誇張於丗而不知巳者亦何人哉丗必以為智謀之士此二者胥失者也此二者雖行事小異而並不免於溺喪也而丗與一不與一唯聖人知所與知所去以生死為窹𥧌者與之溺喪忘歸者去之或謂子列子曰子奚貴虚列子曰虚者无貴也凡貴名之所以生必謂去彼而取此是我而非物今有無兩忘萬異冥一故謂之虚虚旣虚矣貴賤之名將何所生子列子曰非其名也事有實著非假名而後得也莫如靜莫如虚靜也虚也得其居矣取也與也失其所矣夫虚靜之理非心慮之表形骸之外求而得之即我之性內安諸已則自然眞全矣故物以全者皆由虚靜故得其所安所以敗者皆由動求故失其所處事之破䃣而後有舞仁義者弗能復也當為之於未有冶之於未亂乃至虧喪凋殘方欲鼓舞仁義以求反性命之極者未之得也䃣音毁粥熊曰運轉亡巳天地密移疇覺之哉此則《莊子》舟壑之義孔子曰日夜无𨻶丘以是徂夫萬物與化為體體隨化而遷化不蹔停物豈守故故向之形生非今形生俯仰之閒巳渉萬變氣散形朽非一旦頓至而昧者操必化之器託不停之運自謂變化可逃不亦悲乎故物損於彼者盈於此成於此者虧於彼所謂川竭谷虚丘夷淵實也損盈成虧隨丗隨死此丗亦冝言生往來相接閒不可省疇覺之哉成者方自謂成而巳虧矣生者方自謂生濟巳死矣凡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亦不覺其成不覺其虧皆在冥中而濳化固非耳目所瞻察亦如人自丗音生至老貌色智態亡日不異皮膚爪髮隨丗隨落非嬰孩時有停而不易也形色髪膚有之麤者新故相換猶不可識汎妙於此者乎閒不可覺俟至後知𣏌國有人憂天地崩墜身亡所𭔃廢寢食者又有憂彼之所憂者因往曉之彼之所憂者惑矣而復以不惑憂彼之所惑不憂彼之所憂喻積惑彌深何能相喻也曰天積氣耳亡處亡氣若屈伸呼吸終日在天中行止奈何憂崩墜乎夫天之蒼蒼非人黙之質則所謂天者豈阻逺而无所極邪自地而上則皆天矣故俯仰喘息末始之天也其人曰天果積氣日月星宿不當墜邪曉之者曰日月星宿亦積氣中之有光耀者氣亦何所不勝雖天地之大猶自安於太虛之域況乃氣氣相舉者也只使墜亦不能有所中傷其人曰奈地壞何曉者曰地積塊耳充塞四虚亡處亡塊若躇歩跐蹈終日在地上行止奈何憂其壞其人舍然大喜舎冝作釋此書釋字作舎曉之者亦舎然大喜此二人一以必破為憂一以必全為喜此未知所以為憂喜也而互相慰喻使目解釋固未免於大惑也長廬子聞而𥬇之曰虹蜺也雲霧也風雨也四時也此積氣之成乎天者也山岳也河海也金石也火木也此積形之成乎地者也知積氣也知積塊也奚謂不壞夫混然未判則天地一氣萬物一形分而為天地散而為萬物此盖離合之殊異形氣之虚實夫天地空中之一細物有中之最巨者難終難窮此固然矣難測難識此固然矣憂其壞者誠為大逺言其不壞者亦為未是天地不得不壞則㑹歸於壞遇其壞時奚為不憂哉此知有始之必終有形之必敗而不識休戚與隂陽𦫵降器質與天地顯没也子列子聞而𥬇曰言天地壞者亦謬言天地不壞者亦謬壞與不壞吾所不能知也雖然彼一也此一也彼一謂不壞者也此一謂壞者也若其不壞則與人偕全若其壞也則與人偕亡何為欣戚於其閒哉故生不知死死不知生來不知去去不知來壞與不壞吾何容心哉生之不知死猶死之不知生故當其成也莫知其毀及其毀也亦何知其成此去來之見驗成敗之明徴而我皆即之情无彼此何處容其心乎舜問乎烝曰道可得而有乎舜欲明羣有皆同於无故舉道以為發問之端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郭象曰夫身者非汝所能有也塊然而自有耳有非所有而況无哉舜曰吾身非吾有孰有之哉據有此身故重發問曰是天地之委形也是一氣之偏積者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積和故成生耳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順也積順故有存亡耳郭象曰若身是汝有則美惡死生當制之由汝今氣聚而生汝不能禁也氣散而死汝不能止也明其委結而自成非汝之有也孫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蛻也氣自委結而蟬蛻耳若是汝有則男女炙少亦當由汝也故行不知所往處不知所持食不知所以皆在自爾中來非知而為之也天地強陽氣也又胡可得而有邪天地即復姿結中之最大者也今行處食息皆彊陽氣之所運動豈識其所以然彊陽猶剛實也非剛實理之至反之虗和之極則无形无生不死不終則性命何所委順子孫何所委蛻行處何所止泊飲食何所因假也齊之國氏大冨宋之向氏大貧自宋之齊請其術國氏告之曰吾善為盗始吾為盗也一年而給二年而足三年大壤自此以往施及州閭向氏大喜喻其為盗之言而不喻其為盗之道遂踰垣鑿室手目所及亡不探也未及時以贓獲罪没其先居之財向氏以國氏之謬已也往而怨之國氏曰若為盗若何向氏言其狀國氏曰嘻若失為盗之道至此乎今將告若矣吾聞天有時地有利謂《春秋》冬夏凡土出有也吾盗天地之時利雲雨之滂潤山澤之産育以生吾禾殖吾稼築吾垣建吾舎陸盗禽獸水盗魚鼈亡非盗也夫禾稼土木禽獸魚鼈皆天之所生豈吾之所有天尚不能自生豈能生物人尚不能自有豈能有物此乃明其自生自有者也然吾盗天而亡殃天亡其旌我公其心何往而有恐哉夫金王珍寶榖帛財貨人之所聚豈天之所與天尚不能與豈人所能聚此亦明其自能自聚若盗之而獲罪孰怨哉人有其財我犯其秘所以致盗向氏大惑以為國氏之重罔巳也遇東郭先生問焉東郭先生曰若一身庸非盗乎盗隂陽之和以成若生載若形況外物而非盗哉若其有盗邪則我身即天地之一物不得私而有之若其无盗邪則外內不得異也誠然天地萬物不相離也仞而有之皆惑也夫天地萬物之都稱萬物天地之别名雖復各私其身理不相離仞而有之心之惑也因此而言夫天地委形非我有也飭愛色皃矜伐智能巳為惑矣至於甚者構仞外物以為巳有乃標名氏以自異倚親族以自固整章服以耀物籍名位以動衆封殖財貨樹立權黨終身欣玩莫由自悟故《老子》日吾所以有大患為吾有身《莊子》日百骸六藏吾誰與為親頷斯旨也則方寸與太虚齊空形骸與萬物俱有也國氏之盗公道也故亡殃若之盗私心也故得罪公者對私之名无私則公名滅矣今以犯天者為公犯人者為私於理未至有公私者亦盗也直所犯之異耳未為非盗亡公私者亦盗也一身不得不有財物不得不聚復欲遣之非能即而无心者也公公私私天地之德生即天地之一理身即天地之一物今所愛吝復是愛吝天地之閒生身耳事无公私理无愛吝者也知天地之德者孰為盗邪孰為不盗邪天地之德何邪自然而巳自然而巳何所歷其公私之名公私之名既廢盗與不盗理无差也
3
《列子沖虚至德眞經》卷第一

沖虚至德眞經卷第二》

1
     《列子》   張湛處度注

黃帝第二》

1
稟生之質謂之性得性之極謂之和故應理處順則所適常通任情背道則遇物斯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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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即位十有五年喜天下戴已隨丗而喜耳養正命正當為性娱耳目供鼻口焦然肌色皯黣昏然五情爽惑役心智未足以養性命秖足以焦形也又十有五年憂天下之不治隨丗而 耳竭聦明進智力營百姓焦然䏎色皯黣昏然五情爽惑用聦明未足以致治秪足以亂神也黃帝乃喟然讃曰讃當作歎朕之過涇矣淫當作深養一巳其患如此治萬物其患如此惟任而不養縱而不治則性命自全天下自安也於是放萬機舎宫寢去直侍徹鐘懸減廚膳退而間居大庭之館齋心服形心无欲則形自服矣三月不親政事晝寢而夢將明至理不可以情求故𭔃之於夢聖人無夢也遊於華胥氏之國華胥氏之國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必便有此國也明至理之必如此耳淮南云正西曰弇州西北曰台州不知斯齊國幾千萬里斯離也齊中也蓋非舟車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巳舟車足力形之所資者耳神道恍惚不行而至者也其國无師長自然而巳其民无嗜慾自然而巳自然者不資於外也不知樂生不知惡死故无夭殤不知親巳不知踈物故无愛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順故无利害理无生死故无所樂惡理无愛憎故无所親踈理无逆順故无所利害也都无所愛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熱斫撻无傷痛指擿无痟癢至和者无物能傷熱溺痛癢實由矜懼義例詳於下章痟癢酸痟也義見《周官》乗空如履實寢虚若處牀雲霧不硋其視雷霆不亂其聽美惡不滑其心山谷不躓其歩神行而巳至順者无物能逆也黃帝旣寤亦寄之眠寤耳聖人无眠覺也怡然自得召天老力牧太山稽三人黃帝相也告之曰朕閒居三月齋心服形思有以養身治物之道弗獲其術身不可養物不可治而精思求之未可得疲而睡所夢 此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朕知之矣朕得之矣而不能以告 矣不可以情求則不能以情告矣又二十有八年天下大治幾 華胥氏之國而帝登假假當為遐百姓號之二百餘年不輟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見《山海經》山上有神人焉凝寂故稱神人吸風飲露不食五榖旣不食榖矣豈復須吸風飲露哉蓋吐納之貌不異於物耳心如淵泉形如處女盡柔虚之極者其天姿自粹非養而不衰也不偎不愛偎亦愛也芻狗萬物恩无所偏偎音隱偎仙聖為之臣仙壽考之跡聖治丗之名不畏不怒愿慤為之使畏威也若此豈有君臣役使之哉尊卑長短各當其分固此而𭔃稱耳不施不惠而物自足不聚不斂而巳无愆愆蹇乏也隂陽常調日月常明四時常若若,順也。風雨常均字育常時年榖常豐而土无札傷人无夭惡物无疵厲鬼无靈響焉天人合德隂陽順序昏明有度災害不生故道合二儀契均四時《老子》曰以道涖天下者其 不神列子師老商氏友伯髙子進二子之道乗風而歸《莊子》云列子御風而行冷然善旬五日而後反蓋神人禦冦稱之也尹生聞之從列子居數月不省舎因間請蘄其術者十反而十不告尹生懟而請辭列子又不命尹生退數月意不巳又往從之列子曰汝何去來之頻尹生曰曩章戴有請於子章戴尹生名子不我告固有憾於子今復脫然是以又來列子曰曩吾以汝為逹曩昔也今汝之鄙至此乎姬將告汝姬居也所學於夫子者矣自吾之事夫子友若人也夫子謂老商 人謂伯髙三年之後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夫子一眄而巳實懷利害而不敢言此匿怨藏情者也故眄之而巳五年之後心庚念是非口庚言利害庚當作更夫子始一解顔而𥬇是非利害丗間之常理任心之所念任口之所言而无矜忞於鬯懷內外如一不循踰於匿而不顯哉欣其一致聊寄𥬇焉七年之後從心之所念庚无是非從口之所言庚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並席而坐夫心者何寂然而无意想也口者所然然而自吐納也 順心之極則无是非任口之理財无利害道契師左同位比肩故其冝耳九年之後橫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歟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歟亦不知夫子之為我師若人之為我友內外進矣心旣无念口旣无違故能恣其所念縱其所言體道窮宗為也津梁終日念而非我念終日言而非我言若以无念為念无言為言未造於極也所謂无為而无不為者如斯則彼此之異於何而求師資之義將何所施故曰內外盡矣而後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也心凝形釋骨从都融不覺形之所𠋣足之所履隨風東西猶术葉幹殻竟不知風乗我邪我乗風乎夫眼耳鼻口各有攸司令神凝形廢无待於外則視聽不資眼耳臰味不頼鼻口故六藏七孔四支百節塊然尸居同為一物則形奚所𠋣足奚所履我之乗風風之乗我孰能辨也今女居先生之門曽未浹時而懟憾者再三女之片體將氣所不受汝之一節將地所不載用其情有其身則肌骨不能相容一體將无所𭔃豈二儀之所能覆載履虚乗風其可幾乎尹生甚怍屏息良乆不敢復言列子問𨵿尹曰至人濳行不空不空者實有也至人動止不以實有為閡者也郭象曰其心虚故能御羣實也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慄向秀曰天下楽推而不猒非吾之自高故不慄者也請問何以至於此𨵿尹白是純氣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至純至眞卽我之性分非求之於外愼而不失則物所不能害豈智計勇敢而得冒歩艱危哉 魚語汝魚當作吾凡有貌像聲色者皆物也上至聖人下及艮 皆形聲之物以形聲相觀財无殊絶者也物與物何以相逺也向秀曰唯无心者獨逺耳天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巳餉曰同是形色之物耳未足以相先也以相先者唯自然也則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有旣无始則所造者无形矣形旣无終則所止者无化矣造音作夫得是而窮之者焉得為正焉㝷形聲欲窮其終始者亦焉得至極之所乎彼將處乎不深之度即形色而不求其終始者不失自然之正矣深當作淫而藏乎无端之紀至理豈有隱藏哉彺而不執故冥然无迹端崖不見游乎萬物之所終始乗理而无心者則常與萬物並遊豈得無終始之迹者乎壹其性養其氣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氣壹德純者豈但自通而巳哉物之所至皆使无閡然後通濟羣生焉造音操夫 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郤物奚自入焉自然之分不虧則形神全一憂患奚由而入也夫醉者之墜於車也雖疾不死骨節與人同而犯害與人異其神全也乗亦弗知也墜亦弗知也此借麤以明至理之必然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𦙄是故遌物而不慴向秀曰遇而不恐也彼得全於酒而猶 是向秀曰醉故失其所知耳非自然无心也而況得全於天乎向秀曰得全於天者自然无心委順至理也聖人藏於天故物莫之能傷也郭象曰不闚性分之外故曰藏也列禦宼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貫盡 窮鏑措杯水其肘上手停審故杯水不傾發之鏑矢復沓郭象曰矢去也箭鏑去復往沓方矢復寓郭象曰箭方去未至的以復𭔃杯於射言敏㨗之妙也當是時也猶象人也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雖盡射之理面不能不以矜物也非不射之射也忘其能否雖不射而同乎射也當與汝登髙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 能射乎內有所畏懼則失其射矣於是无人遂登髙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禦宼而進之禦㓂伏地幵流至踵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闚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不變郭象曰揮斥猶縱放也夫徳充於內則神滿於外无逺近幽深所在皆明故審安危之機而泊然自得也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爾於中也殆矣夫郭象曰不能明至分故有懼而所喪者多矣豈唯射乎范氏有子曰子華善養私名遊俠之徒也舉國服之有寵於晉君不仕而居三卿之右目所偏視晉國爵之口所偏肥音鄙晉國黜之𦘺薄也游其庭者侔於朝子華使其俠客以智鄙相攻彊弱相凌雖傷破於前不用介意終日夜以此為戲樂國殆成俗禾生子伯范氏之上客出行經坰外坰郊野之外也宿於田更商丘開之舎更當作 中夜禾生子伯二人相與言子華之名勢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貧貧者冨商丘開先窘於飢寒潜於牖北聽之因假糧荷畚之子華之門子華之門徒皆丗族也縞衣乗軒緩歩闊視顧見商丘開年老力弱面目黎黒衣冠不檢莫不眲之聑音奴革旣而狎侮欺詒攩㧙挨抌攩音晃祕音扶閉挨音烏待抌音都感切二所不為商丘開常无愠容而諸客之技單憊於戲𥬇遂與商丘開俱乗髙臺於衆中漫言曰有能自投下者賞百金衆皆競應商丘開以為信然遂先投下形若飛鳥揚於地骪骨无䃣范氏之黨以為偶然末詎怪也因復指河曲之淫隅曰彼中有寶珠泳可得也商丘開復從而泳之水厎潜行日泳旣出果得珠焉衆昉同疑昉始也子華昉令豫肉食衣帛之次俄而范氏之藏大火子華曰若能入火取錦者從所得多少賞若商丘開往无難色大火往還埃不漫身不焦范氏之黨以為有道乃共謝之曰吾不知子之有道而誕子誕欺也吾不知子之神人而辱子子其愚我也子其聾我也子其盲我也敢問其道商丘開曰吾亡道雖吾之心亦不知所以雖然有一於此試與子言之曩子二客之宿吾舎也聞譽范氏之勢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冨者貧貧者冨吾誠之无二心故不逺而來及來以子黨之言皆實也唯恐誠之之不至行之之不及不知形體之所措利害之所存也心一而巳物亡迕者如斯而巳今昉知子黨之誕我我內藏猜慮外衿觀聽追幸昔日之不焦溺也怛然白熱惕然震悸矣水火豈復可近哉自此之後范氏門徒路遇乞見馬醫弗敢辱也必下車而揖之宰我聞之以告仲尼仲尼曰汝弗知乎夫至信之人可以感物也動天地感 神橫六合而无逆者豈伹履危險入水火而巳哉商丘開信僞物猶不逆況彼我皆誠哉小子識之周宣王之牧正有役人梁鴦者能養野禽獸委食於園庭之內雖虎狼鵰鶚之𩔖无不柔者雄雌在前孳尾成羣異𩔖雜居不相搏噬也王慮其術終於其身令毛丘園傳之梁鴦曰鴦賤役也何術以告爾懼王之謂隱於爾也旦一言我養虎之法凡順之則喜逆之則怒此有血氣者之性也然喜怒豈妄發哉皆逆之所犯也夫食虎者不敢以生物與之為其殺之之怒也恐因殺以致怒不敢以全物與之為其碎之之怒也恐因其用力致怒時其饑飽達其怒心向秀曰達其心之所以怒而順之也虎之與人異𩔖而媚養已者順也殊性而愛媚我順之故也故其殺之逆也所以害物逆其心故然則吾豈敢逆之使怒哉亦不順之使喜也夫喜之復也必怒怒之復也常喜皆不中也不處中和勢極則反必然之數今吾心无逆順者也則鳥獸之視吾猶其儕也故游吾園者不思髙林曠澤寢吾庭者不願深山幽谷理使然也聖人所以陶運羣生使各得其性亦猶役人之能將養禽獸使不相殘害也顔回問乎仲尼曰吾甞濟乎觴深之淵矣津人操舟若神吾問焉曰操舟可學邪曰可能游者可敎也善游者數能向秀曰其數自能也言其道數必能不懼舟也乃若夫沒人則未甞見舟而謖操之者也謖起也向秀曰能矜𣳚之人也吾問焉而不告敢問何謂也仲尼曰𧮒吾與 玩其文也久矣而未達其實而固且道與見操舟之可斈則是玩其文未悟沒者之自能則是未至其實今且為汝說之也能游者可敎也輕水也善游者之散能也忘水也亡水則无矜畏之心乃 夫沒人之未甞見舟也而謖操之也彼視𣶒者陵視舟之覆猶其車却也覆却萬物方陳乎前而不得入其舍神明所居故謂之舎惡往而不暇所遇皆閒暇也以瓦摳者巧以鉤摳者憚以黃金摳者惛互有所投日摳郭象曰所要愈重則其心愈矜也巧一也而有所矜則重外也凡重外者撰內唯忘內外遺輕重則无巧拙矣孔子觀於吕梁懸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黿鼉魚鼈之所不能游也見一丈夫游之以為有苦而欲死者也。使弟子益流而承之數百歩而出,被髮行歌,而游於棠行。棠當作塘行當作下孔子從而問之曰吕梁懸水三十仞流沬三十里黿鼉魚鼈所不能游向吾見子道之道當為蹈以為有苦而欲死者使弟子並流將承子子出而被髮行歌吾以子為鬼也察子則人也請問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與齎俱入與汨偕出齎汨者水迴入涌出之貌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此吾所以道之也孔子曰何謂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也曰吾生於陵而安於陵故也故猶素也任其眞素則所遇而安也長於水而安於水性也願性之理則物莫之逆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自然之理不可以智知知其不可知謂之命也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痀僂者承蜩猶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纍堄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向秀曰累二丸而不墜是用手之停審也故承蜩所失者不過錙銖之閒耳纍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纍五而不墜猶掇之也用手轉審則无所失者也吾處也若橜株駒崔譔曰橜株駒断樹也吾執臂 槁木之枝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郭象曰遺彼故得此也孔子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疑於神分猶散意專則與神相似者也其痀僂文人之謂乎文人曰汝逢衣徒也亦何知問是乎脩汝所以而後載言其上脩治也言治汝所用仁養之術反於自然之道然後可載此言於身上也海上之人有好漚鳥者每旦之海上從漚鳥游漚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心和而形順者物所不惡住當作數其父曰吾聞漚鳥皆從汝游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漚鳥舞而不下也心動於內形變於外禽鳥猶𮗜人理豈可詐哉故曰至言去言至為無為齊智之所知則淺矣言為都忘然後物无疑心限於智之所知則失之逺矣或有疑丈人假僞形以獲蟬海童在和心而鷗游二情相背而同不忤物夫立言之本各有攸趣似 乖互㑹歸不異者蓋丈人明夫心慮專一猶能外不駭物況目然冥至形同於木石者乎至於海童誠心充於內坦蕩形於外雖未能利害兩忘猜忌兼消然輕羣異𩔖亦无所多怪此二喻者蓋假近以徵逺借未以明本耳趙襄子率徒十萬狩於中山火畋曰狩藉芿燔林扇赫百里有一人從石壁中出隨煙燼上下衆謂 物火過徐行而出 無所經渉者襄子怪而留之徐而察之形色七竅人也氣息音聲人也問奚道而處石奚道而入火其人曰奚物而謂石奚物而謂火此則都不覺有石火何物而能閡之襄子曰而嚮之所出者石也而嚮之所渉者火也其人曰不知也不知之極故得如此魏文侯聞之問子夏曰彼何人哉子夏曰以商所聞夫子之言和者大同於物物無得傷閡者游金石蹈水火皆可也文侯曰吾子奚不為之子夏曰刳心去智商未之能雖然試語之有暇矣夫因心以刳心借智以去智心智之累誠盡然所遣心智之跡猶存明夫至理非用心之所體忘言之則有餘暇矣文侯曰夫子奚不為之子夏曰夫子能之而能不為者也文侯大說天下有能之而能不為者有能之而不能不為者有不能而疆欲為之者有不為而自能者至於聖人亦何所為亦何所不為亦何所能亦何所不能俛仰同俗升降随物竒功異迹未甞蹔顯體中之絶妙處萬不視一焉此卷自始篇至此章明順性命之道而不係著五情專氣致柔誠心无二者則處水火而不燋溺渉木石而不挂硋觸鋒刃而无傷殘履危險而无巔墜萬物靡逆其心入獸不亂羣神能獨游身能輕舉耳可洞聽目可徹照斯言不經實駭常心故試論之夫隂陽遞化五才偏育金土以母子相生水火以燥濕相乗人性以靜躁殊途升降以所能異情故有雲張之翰淵濳之鱗火遊之䑕木藏之蟲何者剛柔炎凉各有牧冝安於一域則困於餘方至於至人心與无氣𤣥合體與隂陽冥諧方圓不當於一象温涼不值於一器神定氣和所乘皆順則五物不能逆寒暑不能傷謂含德之厚和之至也故常无死地豈用心去就而復全哉蹈水火乘雲霧履高危入甲兵未足怪也有神巫自齊來處於鄭命曰季咸知人死生存亡禍福壽夭期以歳月旬日如神鄭人見之皆避而走向秀曰不喜自聞死日也列子見之而心醉向秀曰迷惑其道也而歸以告壷丘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為至矣則又有至焉者矣郭象曰謂季咸之至又過於夫子也壷子曰吾與汝旣其文未旣其實而固得道與衆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向秀曰夫實由文顯道以事彰有道而无事猶有雌无雄耳今吾與汝雖深淺不同然俱在實位則无文相發矣故未盡我道之實也此言至人之唱必有感而後和者也而以道與丗抗必信矣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向秀曰元其一方以必信於世故可得而相也嘗試與來以予示之明日列子與之見壷子出而謂列子曰譆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可以旬數矣吾見怪焉見濕灰焉列子入涕泣沾衾以告壷子子曰向吾示之以地文向秀曰塊然若土也罪乎不誫不止罪或作萌向秀曰萌然不動亦不自止與枯木同其不華死灰均其寂魄此至人无感之時也夫至人其動也天其靜也土其行也水流其湛也淵嘿淵嘿之與水流天行之與地止其於不為而自然一也今季咸見其尸居而坐忘即謂之將死見其神動而天隨便為之有生苟无心而應感則與變升降以丗為量然後足為物主而順時无極耳豈相者之所覺哉是殆見吾杜德幾也向秀曰德幾不發故曰杜也甞又與來明日又與之見壷子出而謂列子曰:孫守真按:明日,原誤作「明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灰然灰或作全有生矣吾見杜權矣有用而无利故謂之杜權列子入告壷子壷子曰向吾示之以天壤向秀曰天壤之中覆載之功見矣比地之文不猶外乎名實不入向秀曰任自然而覆載則名利之作皆為棄物而機發於踵郭象曰常在極上起此為杜權是殆見吾善者幾也向秀曰有善於彼彼乃見之明季咸之所見者淺矣甞又與來明曰又與之見壷子出而謂列子曰子之先生坐不齋或无坐字向秀曰无往不平混然一之以管窺天者莫見其崖故以不齊也吾无得而相焉試齋將且復相之列子入告壷子壷子曰向吾示之以太沖莫眹向秀曰居太沖之極皓然泊心𤣥同萬方莫見其迹是殆見吾衡氣幾也衡平也鯢旋之潘音藩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𦘺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焉此九水名義見《爾雅》夫水一也而隨髙下夷險有泂激流止之異似至人之心因外物難易有動寂進退之容向秀曰夫水流之與止鯢旋之與龍躍常淵然自君未始失其靜黙也郭象曰夫至人用之則行舎之則止雖波流凢變治亂紛紜 居其極者常澹然自得泊乎无為也甞又與來明日又與之見壷子立末定自失而走壷子曰追之列子追之而不及反以報壺子曰巳滅矣巳夫矣吾不及也壺子曰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向秀曰雖進退同羣而常深根寧極也吾與之虚而猗移向秀曰无心以隨變也不知其誰何向秀曰无然无所係因以為茅靡因以為波流故逃也茅靡當為頺靡向秀曰變化頽靡也事波流利化不因則為之非我我雖不為而與羣俯仰夫至人一也然應出變而時動故相者无所用其心自失而走者也然後列子自以為未始學而歸三年不出向秀曰棄人事之近務也為其妻爨向秀曰遺耻辱食狶如食人向秀曰忘貴賤也於事无親向秀曰无 无莫也雕瑑復朴塊然獨以其形立向秀曰雕瑑之文復其真朴則外事去矣㤋然而封戎向秀曰眞不散也戎或作哉壹以是終向秀曰遂得道也子列子之齊中道而反驚人之推敬於巳故不敢遂進遇伯昏瞀人伯昏瞀人曰奚方而反曰吾驚焉惡乎驚吾食於十漿客舎賣漿之家而五漿先饋人皆敬下之也伯昏瞀人曰若是則汝何為驚巳曰夫內誠不解郭𧰼曰外自矜飾內不釋然也形諜成光郭𧰼曰舉動便辟成光儀以外鎭人心外以矜嚴服物內實不足使人輕乎貴老使人輕而尊長之者由其形諜成光故也而𩐋其所患郭象曰以美形動物則所患亂至也夫漿人特為食羮之貨多餘之嬴所貨者羹食所利者盈餘而巳其為利也薄其為權也輕而猶 是郭象曰權輕利薄可无求於人而皆敬已是髙下大小无所失者而況萬乗之主身勞於國而智盡於事所以不敢之齊彼將任我以事而效我以功吾是以驚推此𩔖也則貨輕者望利薄任重者責功多伯昏瞀人曰善哉觀乎汝知驚此者是善觀察者也汝處已人將保汝矣汝 黙然不自顯曜適齊之與處此皆无所懼苟違此義所在見保矣无幾何而往則戸外之屨滿矣歸之果衆伯昏瞀人北面而立敦杖蹙之乎頥敦堅也立有閒不言而出賔者以告列子列子提履徒跣而走曁乎門問曰先生旣來曽不廢藥乎廢置也曽无善言以當藥石也曰巳矣吾固告汝曰人將保汝果保汝矣非汝能使人保汝順乎理以接物則物不保之今背理而感物求物不保不可得而汝不能使人无汝保也郭象曰任平而化則无感无求无感无求乃不相保而焉用之感也汝用何術乃感物如此乎感豫出異郭象曰先物施惠惠不因彼䂊出而異者且必有感也摇而本身又无謂也必𢘆使物感巳則彼我之性動易之與汝遊者莫汝告也皆摇本之徒不能相啓悟也彼所小言盡人毒也小言細巧易以感人故為人毒害也莫覺莫悟何相孰也不能相成濟也楊朱南之沛老聃西遊於秦邀於郊至梁而遇老子《莊子》云楊子居子居或楊朱之字又不與老子同時此皆寓言也老子中道仰天而歎曰始以汝為可敎今不可敎也與至人遊而未能去其矜夸故曰不可敎者也楊子不荅至舎進涫漱巾櫛脫履户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夫子仰天而歎曰始以汝為可敎今不可敎弟子欲請夫子辭行不閒是以不敢今夫子閒矣請問其過老子曰:而睢睢而盱盱而誰與居汝云何自居處而夸張若此使物故歎之乎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不與物競則常處卑而守約也楊朱蹵然變容曰敬聞命矣其往也舎迎將家客舎家也公執席妻執巾櫛舎者避席煬者避竈厚自蔵異則物憚之也其反也舎者與之爭席矣自同於物物所不惡也楊朱過宋東之於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惡惡者貴而美者賤楊子問其故逆旅小子對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楊子曰弟子記之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安往而不愛哉失驕盈矜伐 神人道之所不與虚巳以脩理天下之所樂推以此而往孰能距之天下有常勝之道有不常勝之道常勝之道曰柔常不勝之道曰彊,三者亦知亦當作易而人未之知故上古之言彊先不巳若者所勝在巳下者耳柔先出於巳者不與物競則物不能如也先不巳若者至於若巳則殆矣遇敵必危之也先出於巳者亡所殆矣理常安也以此勝一身若徒以此任天下若徒謂不勝而自勝不任而自任也夫體柔虚之道處不競之地雖一身之貴天下之大无心而御之同於徒矣徒空黙之謂也郭象曰聽耳之所聞視目之所見知止其所不知能止其所不能用其自用為其自為順性而不競於物者此至柔之道也故舉其自舉持其自持旣无分銖之重而我无力焉粥子曰欲剛必以柔守之欲彊必以弱保之守柔不以求剛而自剛保弱不以求彊而自彊故剛彊者非欲之所能致也積於柔必剛積於弱必彊觀其所積以知禍福之郷禍福生於所積也彊勝不若巳至於若巳者剛必有折也柔勝出於巳者其力不可量老聃曰兵彊則滅王弼曰物之所惡故必不得終焉木彊則折彊極則毁矣柔弱者生之徒堅彊者化之徒狀不必童章當作同而智童智不必童而狀童聖人取童智而遺童狀衆人近童狀而䟽童智狀與我童者近而愛之狀與我異者䟽而畏之有七尺之骸手足之異戴髮含齒𠋣而趣者謂之人而人未必无獸心雖有獸心以狀而見親矣傅翼戴角分牙布𤓰仰飛伏走謂之禽獸而禽獸未必无人心雖有人心以狀而見䟽矣庖犧氏女媧氏神農氏夏后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此有非人之狀而有大聖之德人形貌自有偶與禽獸相似者古諸聖人多有竒表所謂蛇身人靣非 鱗臆行无有四支牛首虎鼻非戴角垂胡曼頞解頷亦如相書龜背鵠歩鳶肩鷹啄耳夏桀殷紂魯桓楚穆狀貌七竅皆同於人而有禽獸之心而衆人守一狀以求至智未可㡬也黃帝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帥熊羆狼豹貙虎為前驅鵰鶡鷹鳶為旗幟此以力使禽獸者也堯使䕫典樂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簫韶九成鳳皇來儀此以聲致禽獸者也然則禽獸之心奚為異人形音與人異而不知接之之道焉聖人无所不 无所不通故得引而使之焉禽獸之智有自然與人 者其齊欲攝生亦不假智於人也牡牡相偶母子相親避乎依險違寒就温居則有羣行則有列小者居內壯者居外飲則相㩦食則鳴羣太古之時則與人同處與人並行德純者禽獸不忌也帝王之時始驚駭散亂矣逮於末丗隱伏逃竄以避患害人有害物之心物亦知避之也今東方介氏之國其國人數數解六畜之語者蓋偏知之所得夫龜龍甲鱗之宗麟鳳毛羽之長爰逮蜎飛蠕動皆鳴呼相聞各有意趣共相制御豈異於人但人不能解因謂禽獸之聲无有音章是以窮理備智則所通萬途因事偏達偶識一條《春秋》《左氏傳》曰介 盧聞牛鳴日是生四子盡為犧矣太古神聖之人備知萬物情態悉解異𩔖音聲㑹而聚之訓而受之同於人民故先㑹劉神魑魅禹朝羣神於㑹稽是也次達八方人民未聚禽獸蟲蛾百獸率舞是也言血氣之𩔖心智不殊逺也神聖知其如此故其所敎訓者无所遺逸焉宋有狙公者好養猿𠋫者因謂之狙公也愛狙養之成羣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損其家口充狙之欲俄而匱焉將限其食恐衆狙之不馴於巳也馴音脣先誑之曰與若茅茅栗也朝三而暮四足乎衆狙皆起而怒俄而曰與若茅朝四而暮三足乎衆狙皆伏而喜物之以能鄙相籠皆猶此也聖人以智籠羣愚亦猶狙公之以智籠衆狙也 實不虧使其喜怒哉紀渻子為周宣王養𨷖鷄十日而問鷄可𨷖巳乎曰未也方虚驕而恃氣无實而自矜者十日又問曰未也猶應影嚮按悟之速十日又問未也猶疾視而盛氣常求敵面必已之勝十日又問曰幾矣鷄雖有鳴者巳无變矣彼命敵而我不應忘勝負矣望之似木鷄矣其德全矣至全者更不似血氣之𩔖異鷄无敢應者反走耳德全者非但巳无心乃使外物不生心郭象曰養之以至於全者猶无敵於外況自全乎惠盎惠盎惠施之族見宋康王康王蹀足謦欬疾言曰寡人之所說者勇有力也不說為仁義者也客將何以敎寡人惠盎對曰臣有道於此使人雖勇刺之不入雖有力擊之弗中大王獨无意邪宋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聞也惠盎曰夫刺之不入擊之不中此猶辱也臣有道於此使人雖有勇弗敢刺雖有力弗敢擊夫弗敢非无其志也臣有道於此使人本无其志也夫无其志也未有愛利之心也臣有道於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驩然皆欲愛利之此其賢於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大王獨无意邪處卿大夫士民之上故言四累也宋王曰此寡人之所欲得也惠盎對曰孔墨是巳孔丘墨翟无地而為君無官而為長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頸舉踵而願安利之今大王萬乗之主也誠有其志則四境之內皆得其利矣其賢於孔墨也遠矣宋王無以應惠盎趨而出宋玉謂左右曰辯矣客之以說服寡人也
3

《列子沖虚至徳眞經》卷第二
4
   虞山瞿
紹基臧
書之印
長洲汪
駿昌臧

沖虚至德眞經卷第三》

1
鐵琴銅
劍樓
 菰里
瞿鏞
   《列子》   張湛處度注
2
  汪印
士鐘
閬源
真賞

周穆王第三》

1
夫禀生受有謂之形俛仰變異謂之化神之所交謂之夢形之所接謂之覺原其極也同歸虚僞何者生質根滯百年乃終化情枝淺視瞬而㓕神道恍惚若存若亡形理顯著若誠若實故洞監知生滅之理均覺夢之塗一雖萬變交陳未関神慮愚惑者以顯昧為成驗遟速而致疑故竊然而自私以形骸為眞宅孰識生化之本歸之於无物哉
2
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化均人也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乗虚不墜觸實不硋千變萬化不可窮極旣巳變物之形又且易人之慮能使人暫忘其宿所知識穆王敬之若神事之若君推路寢以居之引三牲以進之選女樂以娱之化人以為王之宫室卑陋而不可處王之𢊍饌腥螻而不可饗螻蛄臭也王之嬪御膻惡而不可親穆王乃為之改築土木之功赭堊之色无遺巧焉五府為虚而臺始成其髙千仞臨終南之上號曰中天之臺𥳑鄭衛之處子娥媌靡曼者娥媌妖好也靡曼柔弱也施芳澤正蛾眉設䈂珥䈂首飾珥瑱也衣阿錫阿細榖錫細布曳齊紈齊名紈所出也粉白黛黒珮玉環雜芷若芷若香草以滿之充滿臺館奏承雲六瑩九韶晨露以樂之孫守真按:瑩,原作●缺字:瑩从王不从玉,餘同不贅。承雲黃帝樂六瑩帝嚳樂九韶舜樂晨露湯樂月月獻玉衣旦旦薦玉食言其珍異化人猶不舎然不得巳而臨之居亡幾何謁王同游王執化人之祛祛衣䄂也騰而上者中天迺止曁及化人之宫化人之宮構以金銀絡以珠玉出雲雨之上而不知下之據望之若屯雲焉耳目所觀聽鼻口所納甞皆非人閒之有王實以為清都紫微鈞天廣樂帝之所居清都紫微天帝之所居也傳記云奏穆公疾不知人旣寤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𩔖三代之樂其聾動心一說云趙簡子亦然也王府而視之其宫榭若累塊積蘇焉王自以居數十年不思其國也所謂易人之慮也化人復謁王同游所及之處仰不見日月俯不見河海光影所照王目眩不能得視音響所來王耳亂不能得聽百骸六藏悸而不凝意迷精喪請化人求還太虚恍惚之域固非俗人之所渉心目亂惑自然之數也化人移之移猶推也王若磒虚焉磒墜也旣寤所坐猶嚮者之處侍御猶嚮者之人視其前則酒未清肴未䀟扶貴反王問所從來左右曰王黙存耳由此穆王自失者三月而復更問化人問其形不移之意化人曰吾與王神㳺也形奚動哉所謂神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以近事喻之假𥧌一昔所夢或百年之事所見或絶域之物其在覺也俛仰之須臾再撫六合之外邪想湟念猶得如此況神心獨運不假形器圓通立照寂然凝虚者乎且曩之所居奚異王之宫曩之所游奚異王之圃王閒恒疑蹔亡彼之與此俱非眞物習其常存疑其蹔亡者心之惑也變化之極徐疾之間可盡模哉變化不可窮極徐疾理亦无閒欲以智㝷象模未可測王大恱不恤國事不樂臣妾感至言故遺丗事之治亂忘君臣之尊卑也肆意逺游命駕八駿之乗右服𧄪古華字騮而左緑耳右驂赤𩦸而左白𣙤古義字主車則造父為御𧮼𠜦上齊下合此古字末審為右次車之乗右服渠黃而左踰輪左驂盜驪而右山子柏天主車參百為御奔戎為右馳驅千里至于巨蒐氏之國巨蒐氏乃獻白鵠之血以飲王具牛馬之湩以洗王之足湩乳也以巳所珍貴獻之至尊及二乗之人巳飲而行遂宿于崑崙之阿赤水之陽《山海經》云崑崙山有五色水也别日升于崑崙之以觀黃帝之宫而封之以詒後丗遂賔于西王母觴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人𩔖也虎齒蓬髮戴勝菩嘯也出《山海經》西王母為王謡徒歌曰謡詩名白雲王和之和荅也詩名東歸其辭哀焉迺觀曰之所入《穆天子傳》云西登弇山一日行萬里王乃歎曰於乎予一人不盈于德而諧於樂諧辨後丗其追數吾過乎自此巳上至命駕八駿之乗事見《穆天子傳》穆王幾神人哉言非神也能窮當身之樂猶百年乃徂知丗事无常故肆其心也丗以為登假焉假字當作遐丗以為登遐明其實死也老成子學幻於尹文先生三年不告老成子請其過而求退尹文先生揖而進之於室屏左右而與之言曰昔老聃之徂西也顧而告予曰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盡幻也造化之所始隂陽之所變者謂之生謂之死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窮二儀之數握隂陽之紀者陶運萬形不覺其難也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難窮難終造物者豈有心哉自然似妙耳夫氣質憒薄結而成形隨化而往故未即消滅也因形者其巧顯其功淺故隨起隨滅假物而為變革者與成形而推移故暫生暫没功顯事著故物皆駁知幻化之不異生死也始可與學幻矣注篇目巳詳其義吾與汝亦幻也奚須學哉身則是幻而復欲學幻則是幻幻相學也老成子歸用尹文先生之言深思三月遂能存亡自在憣校四時冬起雷夏造冰飛者走走者飛深思一時猶得其道况不思而自得者乎夫生必由理形必由生失有有生而无理有形而无生生之與形形之與理雖精麤不同而迭為賔主往復流遷未始蹔停是以變動不居或聚或散撫之有倫則功替而事著脩之失度則跡顯而變彰今四時之令或乖則三辰錯序雷冰反用器物蒸爍則飛鍊雲沙以成水傾得之於常衆所不疑推此𩔖也盡隂陽之妙數極萬物之情者則陶鑄羣有與造化同功矣若夫偏達數術以氣質相引俛仰則一出一没顧盻則飛走易形蓋術之末者子終身不箸其術固丗莫傳焉日用而百姓不知聖人之道也顯竒以駭一丗常人之事耳子《列子》曰善為化者其道密庸其功同人取濟丗安物而巳故其功潜著而人莫知焉五帝之德三王之功未必盡智勇之力或由化而成孰測之哉帝王之功德丗為之名非所以為帝王也揖讓干戈果是所假之塗亦奚為而不假幻化哉但駭丗之迹聖人密用而不顯焉覺有八徴夢有六候㣲驗也候占也六夢之占義見《周官》奚謂八徴一曰故故事二曰為為作也三曰得四曰喪五曰哀六曰樂七曰生八曰死此者八徴形所接也奚謂六候一曰正夢平居自夢二曰蘁夢《周官》注云蘁當為驚愕之愕謂驚愕而夢三曰思夢因思念而夢四曰寤夢覺時道之而夢五曰喜夢因喜恱而夢六曰懼夢因恐怖而夢此六者神所交也此一章大旨亦明覺夢不異者也不識感變之所起者事至則惑其所由然識感變之所起者事至則知其所由然知其所由然則無所怛夫變化云為皆有因而然事以未來而不㝷其本者莫不改惑誠識所由雖譎怪萬端而心无所駭也一體之盈虚消息皆通於天地應於物𩔖人與隂陽通氣身與天地並形吉凶往復不得不相關通也故隂氣壯則夢涉大水而恐懼失其中和則濡溺恐懼也陽氣壯則夢涉大火而燔𤋲火性猛烈遇則燔𤋲也隂陽俱壯則夢生殺隂陽以和為用者也抗則自相利害故或生或殺也甚飽則夢與甚饑則夢取有餘故欲施不足故渉取此亦與覺相𩔖也是以以浮虚為疾者則夢揚以沈實為疾者則夢溺藉帶而寢則夢蛇飛鳥銜髪則夢飛此以物𩔖致感將隂夢火將疾夢食飲酒者憂歌儛者哭此皆明夢或國事致感或造極相反即《周禮》六夢六義理无妄然子列子曰神遇為夢形接為事《莊子》曰其寐也神交其覺也形開故晝想夜夢神形所遇此想謂覺時有情慮之事非如丗間常語晝日想有此事而後隨而夢也故神凝者想夢自消晝無情念夜无夢寐信覺不語信夢不達物化之往來者也夢為鳥而厲於天夢為魚而潛於淵此情化徃復也古之眞人其覺自忘其寢不夢幾虛語哉眞人无往不忘乃當不眠何夢之有此亦寓言以明理也西極之南隅有國焉不知境界之所接名古莽之國隂陽之氣所不交故寒暑亡辨日月之光所不照故晝夜亡辨其民不食不衣而多眠五旬一覺以夢中所為者實覺之所見者妄四海之齊謂中央之國即今四海之內跨河南北越岱東西萬有餘里其隂陽之審度故一寒一暑昏明之分察故一晝一夜其民有智有愚萬物滋殖才藝多方有君臣相臨禮法相持其所云為不可稱計一覺一寐以為覺之所為者實夢之所見者妄東極之北隅有國曰阜落之國其土氣常燠日月餘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食草根水實不知火食性剛悍彊弱相藉貴勝而不尚義多馳歩少休息常覺而不眠方俗之異猶覺夢反用動寢殊性各適一方未足相非者也周之尹氏大治産其下趣役者侵晨昏而弗息有老役夫筋力竭矣而使之彌勤晝則呻呼而即事夜則昏憊而熟寐精神荒散昔昔夢為國君居人民之上緫一國之事遊燕宫觀恣意所欲其樂无比覺則復役人有慰喻其懃者役夫曰人生百年晝夜各分分半也吾晝為僕虜苦則苦矣夜為人君其樂无比何所怨哉尹氏心謍丗事慮鍾家業心形俱疲夜亦昏憊而寐昔昔夢為人僕趨走作役无不為也數罵杖撻无不至也眠中啽囈呻呼啽吾南反囈音藝徹且息焉尹氏病之以訪其友友曰若位足榮身資財有餘勝人遠矣夜夢為僕苦逸之復數之常也夫盛衰相襲樂極哀生故覺之所美夢或惡焉若欲覺夢兼之豈可得邪尹氏聞其友言寛其役夫之程減已思慮之事疾並少閒此章亦明覺夢不異苦樂各適一方則投夫懃於晝而逸於夜尹氏榮於晝而辱於夜理苟不兼未足相跨也鄭人有薪於野者遇駭鹿御而擊之御迎斃之恐人見之也遽而藏諸隍中覆之以蕉不勝其喜俄而遺其所藏之處遂以為夢焉順塗而詠其事傍人有聞者用其言而取之旣歸告其室人曰向薪者夢得鹿而而不知其處吾今得之彼直眞夢者矣室人曰若將是夢見薪者之得鹿邪詎有薪者邪今眞得鹿是若之夢眞邪夫曰吾據得鹿何用知彼夢我夢邪薪者之歸不厭失鹿其夜眞夢藏之之處又夢得之之主爽旦案所夢而㝷得之遂訟而爭之歸之士師士師曰若𥘉眞得鹿妄謂之夢眞夢得鹿妄謂之實彼眞取若鹿而與若爭鹿室人又謂夢仞人鹿无人得鹿今據有此鹿請二分之以聞鄭君鄭君曰嘻士師將復夢分人鹿乎訪之國相國相曰夢與不夢臣所不能辨也欲辨覺夢唯黃帝孔丘聖人之辨覺夢何邪直知其不異耳今亡黃帝孔丘孰辨之哉且恂士師之言可也恂信也音荀因喜怒而迷或猶不復辨覺夢之虚實況本无覺夢也宋陽里華子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夕與而朝忘在塗則忘行在室則忘坐今不識先後不識今闔室毒之謁史而⺊之弗占謁巫而禱之弗禁謁醫而攻之弗巳魯有儒生自媒能治之華子之妻子以居産之半請其方儒生曰此固非卦兆之所占夫機理萌於彼蓍龜感於此故吉凶可因卦兆而推情匿可假象數而尋今忘者之心泊爾釣於死灰廓焉同乎府宅聖人將无所客其鑒豈卦兆之所占非祈請之所禱夫信順之可以祈福慶正誠之可以消邪僞自然之勢也故負愧於神明致怨於人理者莫不因兹以自極至於情无專惑行无狂僻則非祈請之所禱也非藥石之所攻疾痾結於府藏疾病散於肌體者必攻脉診以察其盈虚役藥石以攻其身苦若心非食慾所亂病非寒暑所傷則醫師之用冝其廢也吾試化其心變其慮庶幾其瘳乎大忘者都无心慮將何所化此義自云易令有心反令有慮蓋辭有左右耳於是試露之而求衣饑之而求食幽之而求明先奪其攻巳之物以試之儒生欣然告其子曰疾可巳也然吾之方密傳丗不以告人試屏左右獨與居室七日從之莫知其所施為也儒者之多方固非一塗所驗也而積年之疾一朝都除土句云使巫醫術之所絶思而儒生獨能巳其所病者先引華子之忘同於自然以明无心之極非數術而得復推儒生之功有過史巫者明理不冥足則可以多方相誘又欲令忘者之悟知曩之忘懷實幾乎至理也華子旣悟迺大怒黜妻罰子操戈逐儒生宋人執而問其以華子曰曩吾忘也蕩蕩然不覺天地之有无今頓識旣往數十年來存亡得失哀樂好惡擾擾萬緒起矣吾恐將來之存亡得失哀樂好惡之亂吾心如此也須臾之忘可復得乎疾病與至理相似者猶能若期況體極乎子貢聞而怪之以告孔子孔子曰此非汝所及乎顧謂顔回記之此理亦當是腸之所逯所以抑之者欲𭔃妙賞於大賢耳秦人逢氏有子少而惠及壯而有迷罔之疾惠非迷也而用惠之𡚁必之於迷焉聞歌以為哭視白以為黒饗香以為朽〈月令〉曰其臭朽常甘以為苦行非以為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錯者焉楊氏告其父曰魯之君子多術藝將能巳乎汝奚不訪焉其父之魯過陳遇老聃因告其子之證老聃曰汝庸知汝子之迷乎今天下之人皆惑於是非昏於利害同疾者多固莫有覺者且一身之迷不足傾一家一家之迷不足傾一郷一郷之迷不足傾一國一國之迷不足傾天下天下盡迷孰傾之哉向使天下之人其心盡如汝子汝則反迷矣哀樂聲色臭味是非孰能正之且吾之此言未必非迷而況魯之君子迷之郵者魯之君子盛稱仁義明言是非故曰迷之郵者也焉能解人之迷哉榮汝之糧不若遄歸也榮棄也此章明是非之理未可全定皆衆寡相傾以成辨爭也燕人生於燕長於楚及老而還本國過晉國同行者誑之指城曰此燕國之城其人愀然變容指社曰此若里之社乃喟然而歎指舍曰此若先人之廬乃㳙然而泣指壠曰此若先人之冢其人哭不自禁同行者啞然大𥬇曰子昔紿若此晉國耳其人大慙及至燕眞見燕國之城社眞見先人之廬家悲心更微此章明情有一至哀樂旣過則向之所感皆无欣戚者也
3
《列子沖虚至德眞經》卷第三       虞山瞿
紹基臧
書之印

沖虚至德眞經卷第四》

1
      《列子》   張湛處度注

仲尼第四》

1
智者不知而自知者也忘智故无所知用智則无所能知體神而獨運忘情而任理則寂然𤣥照者也
2
仲尼閒居子貢入侍而有憂色子貢不敢問子貢雖不及性與天道至於夫子文章究聞之矣聖人之无憂常流所不及況於賜哉所以不敢問者將發明至理惟起余於大賢然後微言乃宣耳出告顔回顔回援琴而歌孔子聞之果召回入問曰若奚獨樂回曰夫子奚獨憂回不言欲宣問故弦歌以激發夫子之言也孔子曰先言爾志曰吾昔聞之夫子曰樂天知命故不憂回所以樂也天者自然之分命者窮達之數也孔子愀然有閒曰有是言哉將明此言之不至故示有疑閒之色汝之意失矣此吾昔日之言爾請以今言為正也昔日之言因事而興今之所明盡其極也汝徒知樂天知命之无憂未知樂天知命有憂之大也无所不知无所不樂无所不憂故曰大也今告若其實脩一身任窮達知去來之非我止變亂於心慮爾之所謂樂天知命之无憂也此直能定內外之分辨榮辱之境如斯而巳豈能无可无不可哉曩吾脩詩書正禮樂將以治天下遺來丗詩書禮樂治丗之具聖人因而用之以救一時之𡚁用失其道則无益於理也非但脩一身治魯國而巳夫聖人智周萬物道濟天下若安一身救一國非所以為聖也而魯之君臣日失其序仁義益衰情性益薄此道不行一國與當年其如天下與來丗矣治丗之術實須仁義丗旣治矣則所用之術冝廢若㑹盡事終執而不舎則情之者寡而利之者衆衰薄之始誠由於此以一國而觀天下當今而觀來丗致𡚁豈異唯圎通无閡者能惟變所適不滯一方吾始知詩書禮樂无救於治亂而未知所以革之之方此樂天知命者之所憂唯棄禮樂之失不棄禮樂之用禮樂故不可棄故曰未知所以革之之方而引此以為憂者將為下義張本故先有此言耳雖然吾得之矣夫樂而知者非古人之謂所樂知也《莊子》曰樂窮通物非聖人故古人不以无樂為樂亦不以无知為知任其所樂則理自无樂任其所知則理自無知无樂无知是眞樂眞知都无所樂都无所知則能樂天下之樂知天下之知而我无心者也故无所不樂无所不知无所不憂无所不為居宗體備故能无為而无不為也詩書禮樂何棄之有革之何為若欲損詩書易治術者豈救𡚁之道即而不去為而不恃物自全矣顔回北面拜手曰回亦得之矣所謂不違如愚者也出告子貢子貢茫然自失未能盡符至言故遂至自失也歸家淫思七日不寢不食以至骨立發憤思道忘眠食也顔回重往喻之乃反丘門絃歌誦書終身不輟旣悟至理則亡餘事陳大夫聘魯私見叔孫氏叔孫氏曰吾國有聖人曰非孔丘邪曰是也何以知其聖乎至哉此問夫聖人之道絶於羣智之表萬物所不闚擬見其㑹通之迹因謂之聖耳豈識所以聖也叔孫氏曰吾常聞之顔回至哉此荅自非體二備形者何能言其髣髴瞻其先後乎以顔子之量猶不能為其稱謂况下斯者乎曰孔丘能廢心而用形此顔回之辭夫聖人旣无所廢亦无所用廢用之稱亦因事而生耳故俯仰萬機對接丗務皆形迹之事耳冥絶而灰寂者固泊然而不動矣陳大夫曰吾國亦有聖人子弗知乎曰聖人孰謂曰老聃之弟子有亢古郎反又音庚倉子者得聃之道老聃猶不言自得其道亢倉於何得之蓋𭔃得名以明至理之不絶於物理者耳能以耳視而目聽夫形質者心智之室宇耳目者視聽之戸牖神茍徹焉則視聽不因戸牖照察不閡牆壁耳魯侯聞之大驚不怪仲尼之用形不怪耳目之易任𫐠同於物故物无駭心使上卿厚禮而致之亢倉子應聘而至汎然无心者无東西之非巳魯侯𤰞辭請問之亢倉子曰傳之者妄我能視聽不用耳目不能易耳目之用夫易耳目之用者未是都无所用都无所用者則所假之器廢也魯侯曰此増異矣其道奈何寡人終願聞之亢倉子曰我體合於心此形智不相違者也心合於氣此又逺其形智之用任其泊然之氣也氣合於神此寂然不動都忘其智智而都忘則神理獨運感无不通矣神合於无同无則神矣同神則无矣二者豈有形乎直有其智者不得不親无以自通忘其心者則與无而為一也其有介然之有唯然之音雖逺在八荒之外近在眉睫之內來干我者我必知之唯豁然之无不干聖慮耳渉於有分神明所照不以逺近為差也乃不知是我七孔四支之所覺心腹六藏之所知其自知而巳矣所適都忘豈復覺知之至邪魯侯大恱他日以告仲尼仲尼𥬇而不荅亢倉言之盡矣仲尼將何所云今以不荅為苔故𭔃之一𥬇也商太宰見孔子曰丘聖者歟孔子曰聖則丘何敢丗之所謂聖者據其跡耳豈知所以聖所以不聖者哉然則丘博學多識者也示現愽學多識耳實无所學實无所識也商太宰曰三王聖者歟孔子曰三王善任智勇者聖則丘不知曰五帝聖者歟孔子曰五帝善任仁義者聖則丘弗知曰三皇聖者歟孔子曰三皇善任因時者聖則丘弗知孔丘之博學湯武之干戈堯舜之揖讓羲農之簡朴此皆聖人因丗應務之麤迹非所以為聖者所以為聖者固非言迹之所逮者也商太宰大駭丗之所謂聖者孔子皆云非聖商太宰所以大駭也曰然則孰者為聖孔子動容有閒曰西方之人聖豈有定所哉趣舉絶逺而言之也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以治治之故不可亂也不言而自信言者不信不化而自行為者則不能化此能盡无為之極也蕩蕩乎民无能名焉何晏无名論曰為民所譽則有名者以无譽无名者也若夫聖人名无名譽无譽謂无名為道无譽為大則夫无名者可以言有名矣无譽者可以言有譽矣然與夫可譽可名者豈同用哉此比於无所有故皆有所有矣而於有所有之中當與无所有相從而與夫有所有者不同同類无遠而相應異𩔖无近而不相違譬如隂中之陽陽中之隂各以物𩔖自相求從夏日為陽而夕夜逺與冬日共為隂冬日為隂而朝晝逺與夏日同為陽皆異於近而同於逺也詳此異同而後无名之論可知矣凡所以至於此者何哉夫道者惟无所有者也自天地巳來皆有所有矣然猶謂之道者以其能復用无所有也故雖處有名之域而沒其无名之象由以在陽之逺體而忘其自有隂之逺類也夏侯玄曰天地以自然運聖人以自然用自然者道也道本无名故老氏曰彊為之名仲尼稱堯蕩蕩无能名焉下云巍巍成功則彊為之名取丗所知而稱耳豈有名而更當云无能名焉者邪夫唯无名故可得徧以天下之名名之然豈其名也哉惟此足喻而終莫悟是觀泰山崇崛而謂元氣不洁芒者也丘疑其為聖弗知眞為聖歟眞不聖歟聖理冥絶故不可擬言唯疑之者也商太宰嘿然心計曰孔丘欺我哉此非常識所及故以為欺罔也子夏問孔子曰顔回之為人奚若子曰回之仁賢於丘也曰子貢之為人奚若子曰賜之辯賢於丘也曰子路之為人奚若子曰由之勇賢於丘也曰子張之為人奚若子曰師之莊賢於丘也猶矜莊子夏避席而問曰然則四子者何為事天子曰居吾語汝夫回能仁而不能反反變也失守一而不變无權智以應物則所適必閡矣賜能辯而不能訥由能勇而不能怯師能莊而不能同辯而不能訥必虧忠信之實勇而不能怯必傷仁恕之道莊而不能同有違和光之義此皆滯於一方也兼四子之有以易吾吾弗許也■子各是一行之極設使兼而有之求變易吾之道非所許此其所以事吾而不貳也㑹同要當𭔃之於聖人故欲罷而不能也子列子旣師壺丘子林日損之師友伯昏瞀人乃居南郭從之處者日數而不及來者相尋雖復日日料簡猶不及盡也雖然子列子亦微焉列子亦自不知其數也朝朝相與辯无不聞師徒相與講肄聞於逺近而與南郭子連牆二十年不相謁請其道玄合故至老不相往來也相遇於道目若不相見者道存則視廢也門之徒役以為子列子與南郭子有敵不疑敵讎有自楚來者問子列子曰先生與南郭子奚敵子列子曰南郭子貌充心虛耳无聞目无見口无言心无知形无惕往將奚為充猶全也心虚則形全矣故耳不惑聲目不滯色口不擇言心不用知內外冥一則形无震動也雖然試與汝偕往閱弟子四十人同行此行也豈復簡優劣計長短數有四十故直而記之也見南郭子果若欺魄焉而不可與接欺魄土人也一說云欺頭神凝形喪外物不能得闚之顧視子列子形神不相偶而不可與羣神役形者也心无思慮則貌无動用故似不相攝御豈物所得羣也南郭子俄而指子列子之弟子末行者與言偶在未行非有貴賤之位遇感而應非有心於物也衎衎然若專直而在雄者夫理至者无言及其有言則彼我之辯生矣聖人對接俯仰自同於物故觀其形者似求是而尚勝也子列子之徒駭之見其尸居則自同土木見其接物則若有是非所以驚反舎咸有疑色欲發列子之言子列子曰得意者无言進知者亦无言窮理體極故言意兼忘用无言為言亦言无知為知亦知方欲以无言廢言无知遣知希言傍宗之徒固未免於言知也无言與不言无知亦不知亦言亦知比方亦復欲全自然處无言无知之域此即復是遣无所遣知无所知遣无所遣者未能離遣知无所知者曷甞忘知固非自然而忘言知也亦无所不言亦无所不知亦无所言亦无所知夫无言者有言之宗也无知者有知之主也至人之心豁然洞虚應物而言而非我言即物而知而非我知故終日不言而无亥黙之稱終日用知而无役慮之名故得无所不言无所不知如斯而巳汝奚妄駭哉不悟至妙之所㑹者更麤至髙之所適者反下而便怪其應寂之異容動止之殊貌非寺驚如何子列子學也上章云列子學寒風之道三年之後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老商一眄而巳五年之後心更念是非口更言利害老商始一解顔而𥬇七年之後從心之所念更无是非從口之所言更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並席而坐眄𥬇並坐似若有襃貶昇降之情夫聖人之心應事而感以外物少多為度豈定於方哉一九年之後橫心之所念橫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歟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歟外內進矣而後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口无不同心凝形釋骨肉都融不覺形之所𠋣足之所履心之所念言之所藏如斯而巳則理无所隱矣黃帝篇巳有此章釋之詳矣所以重出者先明得性之極則乘變化而无窮後明順心之理則无幽而不照二羣雙出各有攸極可不察哉初子列子好游壷丘子曰禦宼好游游何所好列子曰游之樂所玩无故言所適常所也人之游也觀其所見我之游也觀其所變人謂凡人小人也惟觀榮神珠觀以為休戚未覺與化俱往勢不暫停游乎游乎未有能辨其游者人與列子游則同所以游則異故曰游乎游乎明二觀之不同也未有辯之者言知之者鮮壷丘子曰禦宼之游固與人同歟而曰固與人異歟凡所見亦𢘆見其變苟无蹔停之處則今之所見常非向之所見則觀所以見觀所以變无以為異者也玩彼物之无故不知我亦无故彼之與我與化俱往務外游不知務內觀外游者求備於物內觀者取足於身取足於身游之至也求備於物游之不至也人雖七尺之形而天地之理備矣故首圎足方取象二儀鼻𨺚口窊比象山谷肌肉連於土壤血脉屬於川瀆温蒸同乎炎火氣息不異風雲內觀諸色靡有一物不備豈須仰觀俯察履淩朝野然後備所見於是列子終身不出自以為不知游旣聞至言則廢其游觀不出者非自匿於門庭者也壷丘子曰游其至乎向者難列子之言游也未論游之以至故重敘也至游者不知所適至觀者不知所眡內足於已故不知所適反觀於身固不知所眡物物皆游矣物物皆觀矣忘游故能遇物而游忘觀固能遇物而觀是我之所謂游是我之所謂觀也我之所是蓋是无所是耳所適常通而无所凝滯則我之所謂游觀故曰游其至矣乎游其至矣乎龍叔謂文摰曰子之術微矣吾有疾子能巳乎文摰曰唯命所聽然先言子所病之證龍叔曰吾郷譽不以為榮國毀不以為辱得而不喜失而弗憂視生如死視富如貧視人如豕无往不齊則視萬物皆无好惡貴賤視吾如人忘彼我也處吾之家如逆旅之舎不有其家觀吾之郷如戎蠻之國天下為一凡此衆庶爵賞不能勸刑罰不能威盛衰利害不能易哀樂不能移固不可事國君交親友御妻子制僕隷夫人所以受制於物者以心有美惡體有利害苟能以萬殊為一貫其視萬物豈覺有无之異故天子所不能得臣諸侯不能得友妻子不能得親僕𨽻不能得狎也此奚疾哉奚方能巳之乎文摯乃命龍叔背明而立文摯自後向明而望之旣而曰嘻吾見子之心矣方寸之地虚矣幾聖人也子心六孔流通一孔不達舊說聖人心有七孔也今以聖智為疾者或由此乎非吾淺術所能巳也无所由而常生者道也忘懷任遇通亦通窮亦通其无死地此聖人之道者也由生而生故雖終而不亡常也《老子》曰死而不亡者壽通攝生之理不失元吉之會雖至於死所以為生之道常有此賢人之分非能忘懷闇得自然而全者也由生而亡不幸也役智求全貴身賤物違害就利務內役外雖之於死蓋由於不幸也有所由而常死者亦道也行必死之理而之必死之地此事實相應亦自然之道也由死而死故雖未終而自亡者亦常常之於死雖未至於終而生理巳盡亦是理之常也由死而生幸也犯理違順應死而未及於死此誤生者也故无用而生謂之道用道得終謂之常用聖人七道存亡得理也有所用而死者亦謂之道用道而得死者亦謂之常乗凶危之理以害其身亦道之常也季梁之死楊朱望其門而歌盡生順之道以至於亡故无所哀也隨梧之死楊朱撫其尸而哭生不幸而死故可哀也隷人之生隷人之死衆人且歌衆人且哭隷猶羣輩也亦不知所以生亦不知所以死故哀樂失其中或歌或哭也目將眇者先睹秋毫耳將聾者先聞蚋飛口將𠁊者先辨淄澠𠁊差也淄澠水異味旣合則難别也𤾁將窒者先覺焦朽焦朽有節之氣亦㣲而難别也體將僵者先亟犇佚僵仆也如顔淵知東野之衘馬將奔也與人理亦然心將迷者先識是非目耳口鼻身心此六者常得中和之道則不可側變居亢極之𫝑莫不頓盡故物之𡚁必先始於盈滿然後之於虧損矣窮上反下極盛必衰自然之數是以聖人居中履和視目之所見聽耳之所聞任體之所能順心之所識故智周萬物終身全具者也故物不至者則不反要造極而後還故聦明強識皆為闇昧衰迷之所資鄭之圃澤多賢有道德而隱黙者也東里多才有治能而參國政者圃澤之役有伯豐子者役猶弟子行過東里遇鄧析鄧析鄭國辯智之士執爾可之說而時无抗者作竹書子産用之也鄧析顧其徒而𥬇曰為若舞彼來者奚若丗或謂相朝謂為舞弄也其徒曰所願知也知猶聞也鄧析謂伯豐子曰汝知養養上音余亮下音余賞之義乎受人養而不能自養者犬豕之類也養物而物為我用者人之力也使汝之徒食而飽衣而息執政之功也喻彼為犬豕自以為執政者也長幼羣聚而為牢藉庖𢊍之物奚異犬豕之類乎伯豐子不應非不能應譏而不應伯豐子之從者越次而進曰大夫不聞齊魯之多機乎機巧也多巧能之人有善治土木者有善治金革者有善治聲樂者有善治書數者有善治軍旅者有善治宗廟者羣才備也而无相位者无能相使者事立則有所不周藝成則有所不兼巧偏而智敵者則不能相君衘者也而位之者无知使之者无能而知之與能為之使焉不能知衆人之所知不能為衆人之所能羣才並為之用者不居知能之地而无惡无好无彼无此則以无為心者也故明者為視聽者為聦智者為謀勇者為戰而我无事焉荀粲謂傅嘏夏侯𤣥曰子等在丗榮問功名勝我識減我耳嘏𤣥曰夫能成功名者識也天下孰有本不足而有餘於未者邪荅曰成功名者志也局之所𡚁也然則志局自一物也固非識之所獨濟我以能使子等為貴而未必能濟子之所為也執政者廼吾之所使子奚矜焉鄧析无以應目其徒而退公儀伯以力聞諸侯堂谿公言之於周宣王王備禮以聘之公儀伯至觀形懦夫也懦弱也音奴亂切宣王心惑而疑曰女之力何如公儀伯曰臣之力能折春螽之股堪秋蟬之翼堪猶勝也王作色曰吾之力者能裂犀兕之革曵九牛之尾猶憾其弱憾恨女折春螽之股堪秋蟬之翼而力聞天下何也公儀伯長息退席曰善哉王之問也臣敢以實對臣之師有商丘子者力无敵於天下而六親不知以未甞用其力故也以至柔之道御物物无與對故其功不顯臣以死事之乃告臣曰人欲見其所不見視人所不窺欲得其所不得修人所不為人每攻其所難我獨為其所易故學眎者先見輿薪學聽者先聞撞鍾夫有易於內者无難於外古人有言曰善力舉秋毫善聽聞雷霆亦此之謂也於外无難故名不出其一道道至功𤣥故其名不彰也今臣之名聞於諸侯是臣違師之敎顯臣之能者也未能令名迹不顯也然則臣之名不以負其力者也猶免於矜故能致稱以能用其力者也善用其力者不用其力也不猶愈於負其力者乎矜能顯用中山公子牟者魏國之賢公子也公子牟文侯子作書四篇號曰道家魏伐得中山以邑子牟因曰中山公子牟也好與賢人游不恤國事而恱趙人公孫龍公子牟公孫龍似在列子後而今稱之恐後人所增益以廣書義苟於統例无所乖錯而足有所明亦奚傷乎諸如此皆存而不除樂正子輿之徒𥬇之公子牟曰子何𥬇牟之恱公孫龍也子輿曰公孫龍之為人也行无師學无友不祖宗聖賢也佞給而不中雖才辯而不合理也漫衍而无家儒墨刑名亂行而无定家好怪而妄言愛竒異而虛誕其辭欲惑人之心屈人之口與韓檀等肄之韓檀人姓名共習其業《莊子》云桓國公孫龍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辯者之固公子牟變容曰何子狀公孫龍之過歟請聞其實不平其言故形於色罪狀龍太過故責其實驗也子輿曰吾𥬇龍之詒孔穿孔穿孔子之孫丗記云為龍弟子詒欺也言善射者能令後鏃中前括發發相及矢矢相屬前矢造準而无絶落後矢之括猶銜弦視之若一焉箭相連屬无絶落處前箭著堋後箭復中前箭而後所湊者猶銜弦視之如一物之相連也孔穿駭之龍曰此未其妙者逢蒙之弟子曰鴻超怒其妻而怖之引烏號之弓綦衛之箭烏號黄帝弓綦地名出美箭衞羽也射其目矢來注眸子而眶不睫矢墜地而塵不揚箭行𫝑極雖箸而不覺所謂彊弩之末不能穿魯縞也是豈智者之言與公子牟曰智者之言固非愚者之所曉以此言戲子輿後鏃中前括鈞後於前同後發於前發則无不中也近丗有人擲五木百擲百盧者人以為有道以告王夷甫王夷甫曰此无竒直後擲如前擲耳𢈔子嵩聞之曰王公之言闇得理皆此𩔖也矢注眸子而眶不睫盡矢之勢也夫能量弓矢之勢逺近之分則入物之與不入在心手之所銓不患所差趺今設令至拙者闇射箭之所至要當其極當其極也則豪分不復進闇其極則隨遠近而制其深淺矣劉道𡨋語張叔竒云甞與樂彦輔論此云不必是中賢之所能孔顔射者則必知此湛以為形用之事理之麤者偏得其道則能盡之若庖丁之投刃匠石之運斤是偏達於一事不待聖賢而後能為之也子何疑焉樂正子輿曰子龍之徒焉得不飾其闕吾又言其尤者尤甚龍誑魏王曰有意不心夫心寂然无想者也若橫生意慮則失心之本矣有指不至夫以指求至者則必因我以正物因我以正物則未造其極唯忘其所因則彼此玄得矣惠子曰指不至也有物不盡在於麤有之域則常有有在於物盡之際則其一常在其一常在而不可分雖欲損之理不可盡唯因而不損即而不違則泰山之崇崛无氣之浩芒泯然為一矣惠子曰一尺之桱日取其半萬丗不竭也有影不移夫影因光而生光苟不移則影更生也夫萬物濳變莫不如此而惑者未悟故借喻於影惠子曰飛鳥之影未宜動也髮引千鈞夫物之所以斷絶者必有不均之處處處皆均則不可断故髪雖細而得秤重㫮者𫝑至均故也白馬非馬此論見存多有辯之者辯之者皆不弘通故闕而不論也孤犢未甞有母不詳此義其負𩔖反倫不可勝言也負猶背也𩔖同也言如此之比皆不可備載也公子牟曰子不諭至言而以為尤也尤其在子矣尤失反在子輿夫无意則心同同於无也无指則皆至忘指故无所不至也盡物者常有常有盡物之心物旣不盡而心更滯有也影不移者說在攺也影攺而更生非向之影《墨子》曰影不移說在攺為也髪引千鈞勢至等也以其至等之故故不絶絶則由於不等故《墨子》亦有此說也白馬非馬形名離也離猶分也白馬論曰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尋此等語如何可解而猶不歷然孤犢未甞有母非孤犢也此語近於鄙不可解樂正子輿曰子以公孫龍於馬皆條也言龍之言无異於馬而皆謂有條貫也設令發於餘竅子亦將承之旣疾龍之辯又忿牟之辭故遂吐鄙之慢言也公子牟黙然良乆告退曰請待餘日更謁子論旣忿氣方盛而不可理諭故遜辭告退也堯治天下天下欲治故堯治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歟不治歟不知億兆之願戴巳歟不願戴已歟夫道洽於物者則治名滅矣治名旣滅則堯不覺在物上物不覺在堯下顧問左右左右不知問外朝外朝不知問在野在野不知若有知者則治道未至也堯乃微服游於康衢聞見童謡曰立我蒸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蒸衆也夫能使萬物咸得其極者不犯其自然之性也若以識知制物之性豈順天之道哉堯喜問曰誰教爾為此言童見曰我聞之大夫問大夫大夫曰古詩也當今而言古詩則今同於古也堯還宫召舜因禪以天下功成身退舜不辭而受之㑹至而應𨵿尹喜曰在己无汎然无係豈有執守之所形物其箸形物猶事理也事理自明非我之功也其動若水順物而動故若水也其靜若鏡應而不藏故若鏡也孫守真按:「鏡」字原有缺末筆諱。其應若響應而不唱故若響也故其道若物者也物自違道道不違物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善若道者亦不用耳亦不用目亦不用力亦不用心唯忘所用乃合道耳欲若道而用視聽形智以求之弗當矣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用之彌滿六虚廢之莫知其所道豈有前後多少哉隨所求而應之亦非有心者所能得逺亦非无心者所能得近以有心无心而求道則逺近其於非當若兩忘有无先後其於无二心矣唯黙而得之而性成之者得之自然无假者則无所失矣知而亡情能而不為真知真能也孫守真按:真,原作●缺字:「眞」無左拐或豎筆,即「真」从「匕」不从「十」,餘同不贅。知極則同於无情能盡則歸於不為發无知何能情發不能何能為聚塊也積塵也此則府宅雖无而非理也
3

《列子沖虚至德真經》卷第四   汲古
 長洲汪
駿昌臧
4



               虞山瞿
紹基臧
書之印

沖虚至德眞經卷第五》

1
 
 鐵琴銅
劍樓
   季印
振宐

 閬源
真賞
2
      《列子》   張湛處度注

湯問第五》

1
夫智之所限知莫若其所不知而丗齊所見以限物是以犬聖發問窮理者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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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湯問於夏革革字《莊子》音𣗥曰古初有物乎疑直混茫而巳夏革   无物今惡得物孫守真按:空白處當係原底本有破損故也。今所以有物由古有物故後之人將謂今之无物可乎後丗   丗為古丗   循環矣設令後人謂今亦无物則不可矣殷湯曰然則物无先後乎夏革曰物之終始初无極巳始或為終終或為始惡知其紀今之所謂終者或為物始所謂始者或是物終終始相循竟不可分也然自物之外自事之先朕所不知也謂物外事先廓然都无故无所指言也殷湯曰然則上下八方有極盡乎湯革雖相荅然於視聽猶未歷無故重發此問今盡然都了革曰不知也非不知也不可以智知子湯固問革曰无則无極有則有盡朕何以知之欲窮无而限有不知而推𩔖也然无極之外復无无極无盡之中復无无盡旣謂之无何得有外旣謂之虚何得有中所謂无无極无无盡乃眞極眞盡矣无極復无无極无盡復无无盡或者將謂无極之外更有无極无盡之中復有无盡故重明无極復无无極无盡復无无盡也朕以是知其无極无盡也而不知其有極有盡也知其无則无所不知不知其有則乃是眞知也湯又問曰四海之外奚有革曰猶齊州也齊中也湯曰汝奚以實之革曰朕東行至營人民猶是也如是閒也問營之東復猶營也西行至𡺳人民猶是也問𡺳之西復猶豳也朕以是知四海四荒四極之不異是也四海四荒四極義見《爾雅》知其不異是閒則是是矣故大小相含无窮極也含萬物者亦如含天地夫含萬物者天地容天地者太虚也含萬物也故不窮乹坤含化隂陽受氣庶物流形代謝相因不止於一生不盡於一形故不窮也含天地也故无極天地籠罩三光包羅四海大則大矣然形器之物㑹有限極窮其限極非虚如何計天地在太虚之中則如有如无耳故凡在有方之域皆巨細相形多少相懸推之至无之極豈窮於一天極於一地則天地之與萬物互相包裏迭為國邑豈能知其盈虚測其頭數者哉朕亦焉知天地之表不有大天地者乎夫太虚也无窮天地也有限以无窮而容有限則天地未必形之大者然則鄒子之所言蓋其掌握耳亦吾所不知也夫萬事可以理推不可以器徴故信其心智所知及而不知所知之有極者膚識也誠其耳目所聞見而不知視聽之有限者俗士也至於逹人融心智之所滯𤣥悟智外之妙理豁視聽之所閡逺得物外之形若夫封情慮於有方之境循局歩於六合之間者將謂冩載盡於三墳五典歸藏窮於四海九州焉知太虚之遼廓巨細之无限天地為一宅萬物為游塵皆拘短見於當年昧然而俱終故列子闡无內之至言以坦心智之所滯恢无外之宏唱以開視聽之所閡使希風者不覺矜伐之自𥼶束教者不知桎梏之自解故刳斫儒墨指斥大方豈直好竒尚異而徒為夸大哉悲夫聃周旣獲譏於丗論吾子亦獨以何免之乎然則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媧氏練五色石以補其闕隂陽失度三辰盈縮是使天地之闕不必形體虧殘也女媧神人故能練五常之精以調和隂陽使晷度順序不必以器質相𥙷也斷鼇之足鼇巨龜也以立四極其後共工氏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共工氏興霸於伏羲神農之間其後苗裔恃其彊與顓頊爭為帝顓頊黃帝孫不周山在西北之極折天柱絶地維故天傾西北日月星𮝾就焉地不滿東南故百川水潦歸焉湯又問物有巨細乎有脩短乎有同異乎革曰㴾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无㡳之谷事見大荒經《詩含神霧》云東注无底之谷其下无㡳稱其无底者蓋舉深之極耳上句云无无極限有不可盡實使无㡳亦无所駭名曰歸墟《莊子》云尾閭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増无減焉八紘八極也九野天之八方中央也丗傳天河與海通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輿二曰貟嶠三曰方壷四曰瀛洲五曰蓬萊其山髙下周旋三萬里其頂平處九千里山之中閒相去七萬里以為鄰居焉其上臺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縞珠玕之樹皆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聖之種一日一夕飛相徃來者不可數焉兩山閒相去七萬里五山之間凡二十八萬里而日夜往來徃來者乃可得數風雲之揮霍不足逾其速而五山之根无所連箸若此之山猶浮於海上以此推之則凡有形之域皆寄於太虚之中故无所根蔕常隨潮波上下往還不得蹔峙焉仙聖毒之訴之於帝帝恐流於西極失羣聖之居乃命禺彊大荒經曰此極之神名禺彊靈龜為之使也使巨鼇十五舉首而戴之〈離騷〉曰巨鼇戴山其何以安也迭為三番六萬歳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動而龍伯之國有大人舉足不盈數千而曁五山之所一釣而連六鼇合負而趣歸其國灼其骨以數焉以髙下周圍三萬里山而一鼇頭之所戴而此六鼇復為一釣之所引龍伯之人能并而負之又鑚其骨以十計此人之形當百餘萬里鯤鵬方之猶蚊蚋蚤虱耳則太虚之所受亦奚所不容哉於是岱輿貟嶠二山流於北極沈於大海仙聖之播遷者巨億計帝憑怒憑大也侵減龍伯之國使阨侵小龍伯之民使短至伏羲神農時其國人猶數十丈《山海經》云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大人之囯《河圖》玉板云從崑崙以北九萬里得龍伯之國人長四十丈生萬八千歳始死從中州以東四十萬里得僬僥國人長一尺五寸事見《詩含神霧》東北極有人名曰諍人長九寸見《山海經》《詩含神霧》云東北極有此人旣言其大因明其小耳荆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歳為春五百歳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歳為春八千歳為秋朽壤之上有菌芝者生於朝死於晦春夏之月有蠓蚋者因雨而生見陽而死終北之北《莊子》云窮髮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翼若垂天之雲其體稱焉《莊子》云鯤化為鵬丗豈知有此物哉翫其所常見習其所常聞雖語之猶將不信焉大禹行而見之伯益知而名之夷堅聞而志之夫竒見異聞衆之所疑禹益堅豈直空言譎怪以駭一丗蓋明必有此物以遣執守者之固陋除視聽者之冒聾耳夷堅未聞亦古愽物者也江浦之閒生麽蟲庻細也其名曰焦螟羣飛而集於蚊睫弗相觸也栖宿去來蚊弗覺也離朱子羽方晝拭眥揚眉而望之弗見其形離朱黃帝時明目人能百歩望秋毫之末子羽未聞䚦俞師曠方夜擿耳俛首而聽之弗聞其聲䚦俞未聞也師曠晉平公時人夏革无縁得稱之此後著書記事者潤益其辭耳夫用心智頼耳目以視聽者未能見至微之物也唯黃帝與容成子居空桐之上同齋三月心死形廢所謂心同死灰形若枯木徐以神視神者寂然𤣥照而巳不假於目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以有形渉於神明之境嵩山未足喻其巨徐以氣聽氣者任其自然而不資外用也砰然聞之若電霆之聲以有聲渉於空寂之域雷霆之音未足以喻其大也吳楚之國有大木焉其名為櫾音柚碧樹而冬生實丹而味酸食其皮汁巳憤厥之疾齊州珍之渡淮而北而化為枳焉鸜鵒不踰濟貉踰汶則死矣地氣然也此事義見《周官》雖然形氣異也性鈞巳无相易巳生皆全巳分皆足巳吾何以識其巨細何以識其脩短何以識其同異哉萬品萬形萬性萬情各安所適任而不執則鈞於全足不願相易也豈智所能辯哉太形王屋二山形當作行太行在河內野王縣王屋在河東東垣縣方七百里髙萬仞本在兾州之南河陽之北北山愚公者俗謂之愚者未必非智也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懲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謀曰吾與汝畢力平險指通豫南達于漢隂可乎雜然相許雜猶僉也其妻獻疑獻疑猶致難也曰以君之力曽不能損魁父之丘如太形王屋何魁父小山也在陳留界且焉置土石雜曰投諸渤海之尾隱土之北淮南云東北得州曰隱土遂率子孫荷擔者三夫叩石墾壞箕畚運於渤海之尾鄰人京城氏之孀妻孀寡也有遺男始齓跳往助之寒暑易節始一反焉河曲智叟𥬇而止之俗謂之智者未必非愚也曰甚矣汝之不惠以殘年餘力曽不能毁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北山愚公長息曰汝心之固固不可徹曽不若孀妻弱子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无窮匱也而山不加増何苦而不平河曲智叟亡以應屈其理而服其志也操蛇之神聞之大荒經云山海神皆執蛇懼其不巳也必其不巳則山㑹平矣丗咸知積小可以髙大而不悟損多可以至少夫九層起於累土髙岸遂為幽谷苟功无廢舎不期朝夕則无微而不積无大而不虧矣今砥礪之與乃劒相磨不巳則知其將盡二物如此則丘壑消盈无所致疑若以大小遲速為惑者未能推𩔖也告之於帝帝感其誠感愚公之至心也命夸蛾氏二子夸蛾氏傳記所未聞蓋有神力者也負二山一厝朔東一厝雍南自此兾之南漢之隂无隴斷焉夫期功於旦夕者聞歳暮而致歎取美於當年者在身後而長悲此故俗士之近心一丗之常情也至於大人以天地為一朝億代為曠息忘懹以造事无心而為功在我之與在彼在身之與在人弗覺其殊别莫知其先後故北山之愚與𭒀妻之孤足以哂河曲之智嗤一丗之惑悠悠之徒可不察與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於隅谷之際隅谷虞淵也日所入渴欲得飲赴飲河渭河渭不足將走北飲大澤未至道渇而死棄其杖尸膏肉所浸生鄧林鄧林彌廣數千里焉《山海經》云夸父死棄其杖而為鄧林大禹曰六合之閒四海之內照之以日月經之以星辰紀之以四時要之以太歳神靈所生其物異形或夭或壽唯聖人能通其道聖人順天地之道因萬物之性在其所通通其逆順使羣異各得其方壽夭咸盡其分也夏革白然則亦有不待神靈而生不待隂陽而形不待日月而明夫生者自生形者固形明者自明忽然自爾固无所因假也不待殺戮而夭,不待將迎而壽自天者不由禍害自壽者不由接養不持五榖而食不待繒纊而衣不待舟車而行其道自然自然者都无所假也非聖人之所通也聖人不違自然而萬物自運豈樂通物哉自地草巳上皆夏革所告殷湯也禹之治水上也迷而失塗謬之一國游絶恨之外者非用心之所還故𭔃言迷謬也濵北海之北不知距齊州幾千萬里距去也其國名曰終北不知際畔之所齊限无風雨霜露不生鳥獸蟲魚草木之𩔖四方悉平周以喬陟山之重壟也當國之中有山山名壼領狀若甔頂有口狀若貟環名曰滋穴有水湧出名曰神瀵山頂之泉曰瀵臭過蘭椒味過醪醴一源分為四埒注於山下山上水流曰埓經營一國亡不悉徧土氣和亡札厲人性婉而從物不競不爭柔心而弱骨不驕不忌長幼儕居不君不臣男女雜游不媒不聘縁水而居不耕不稼土氣温適不織不衣百年而死不夭不病其民孳阜亡數有喜樂亡衰老哀苦其俗好聲相携而迭謡終日不輟音饑惓則飲神瀵力志和平過則醉經旬乃醒沐浴神瀵膚色脂澤香氣經旬乃歇周穆王北游過其國三年忘歸旣反周室慕其國𢠵然自失不進酒肉不召嬪御者數月乃復管仲勉齊桓公因游遼口俱之其國幾剋舉隰朋諫曰君舎齊國之廣人民之衆山川之觀殖物之阜禮義之盛章服之美妖靡盈庭忠良滿朝肆咤則徒卒百萬肆疑作叱視撝則諸侯從命視疑作指亦奚羨於彼而棄齊國之社稷從戎夷之國乎此仲父之耄柰何從之桓公乃止以隰朋之言告管仲仲曰此固非朋之所及也朋之知極於齊國豈知彼國之巨偉故管仲駭之也臣恐彼國之不可知之也齊國之冨奚戀隰朋之言奚顧此國自不可得往耳豈以朋之言故止也南國之人被髮而裸力果北國之人鞨巾而裘中國之人冠冕而裳九土所資或農或商或田或漁如冬裘夏葛水舟陸車黙而得之性而成之夫方士所資自然而能故呉越之用舟燕朔之乗馬得之於水陸之冝不假學於賢智愼到曰治水者茨防決塞雖在夷貊相似如一學之於水不學之於禹也越之東有𮝊沐又休之國其長子生則鮮而食之謂之冝弟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與同居處楚之南有炎人之國其親戚死𭭿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迺成為孝子秦之西有儀渠又康之國者其親戚死聚祡積而焚之燻則煙上謂之登遐然後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而未足為異也此事亦見《墨子》孔子東游見兩小兒辯𨷖問其故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逺也一兒以日初出逺而日中時近也一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逺者小而近者大乎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逺者涼乎孔子不能決也兩小兒𥬇曰孰為汝多知乎所謂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二童子致笑未必不達此旨或互相起予也均天下之至理也物物事事皆平皆均則理无不至也連於形物亦然連屬也屬於器物者亦須平焉均髮均縣輕重而髪絶髪不均也髪甚微脆而至不絶者至約故也今所以絶者猶輕重相傾有不均處也均也其絶也若其均也寧有絶理莫絶言不絶也人以為不然凡人不逹理也自有知其然者也㑹自有知此理為然者《墨子》亦有此說詹何詹何楚人以善釣聞於國以獨繭絲為綸芒鍼為鈎荆篠為竽剖粒為餌引盈車之魚《家語》曰鯤魚其大盈車於百仞之淵汩流之中綸不絶鈎不伸竿不橈夫飾芳餌挂㣲鈎下沈青泥上乘驚波因水𫝑而施舎頡頑委縱與之沈浮及其㢮絶故生而獲也楚王聞而異之召問其故詹何曰臣聞先大夫之言蒲且子之弋也蒲且子古善弋射者弱弓纎繳乗風振之連雙鶬於靑雲之際用心專動手均也臣因其事放而學釣五年始盡其道當臣之臨河持竿心无雜慮唯魚之念投綸沈鈎手无輕重物莫能亂魚見臣之釣餌猶沈埃聚沬吞之不疑所以能以弱制彊以輕致重也大王治國誠能若此則天下可運於一握將亦奚事哉楚王曰善善其此諭者以諷其用治國矣魯公扈趙齊嬰二人有疾同請扁鵲求治扁鵲治之旣同愈謂公扈齊嬰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府藏者固藥石之所巳今有偕生之疾與體偕長今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願先聞其驗扁鵲謂公扈曰汝志彊而氣弱故足於謀而寡於斷志謂心智氣謂質性智多故多慮性弱故少決也齊嬰志弱而氣彊故少於慮而傷於專智少而任性則果而自用若換汝之心則均於善矣扁鵲遂飲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胷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藥旣悟如初二人辭歸於是公扈反齊嬰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弗識齊嬰亦反公扈之室有其妻子妻子亦弗識二子易心乘其本識故各反其家各非故形故妻子不識也二室因相與訟求辨於扁鵲扁鵲辨其所由訟乃巳此言恢誕乃書記少有然魏丗華他能刳腸易胃湔洗五藏天下理自有不可思議者信亦不可以臆斷故冝存而不論也瓠巴鼓琴而鳥舞魚躍瓠巴古善鼔琴人也鄭師文聞之師文鄭國樂師棄家從師襄游師襄亦古之善琴人也從其游學柱指釣弦三年不成章安指調弦三年不能成曲師襄曰子可以歸矣嫌其難敎師文舎其琴歎曰文非弦之不能鈞非章之不能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聲遺弦聲然後能盡聲弦之用也內不得於心外不應於器故不敢發手而動弦心手器三者𤣥應不相違失而後和音發矣且小假之以觀其後无幾何復見師襄師襄曰子之琴何如師文曰得之矣請甞試之於是當春而叩商弦以召南吕商金音屬秋南吕八月律涼風㧾至草木成實得秋氣故成熟及秋而叩角弦以激夾鐘角木音屬春夾鐘二月律温風徐迴草木發榮得春氣故榮華當夏而叩羽弦以召黃鐘羽水音屬冬黃鐘十一月律霜雪交下川池暴沍得冬氣故凝隂水凍及冬而叩徴弦以激蕤賔徴火音屬夏㽔賔五月律陽光熾烈堅冰立散得夏氣故消釋此一時彈琴无縁頓變四節蓋舉一時之驗則三時可知且欲幷言其所感之妙耳將終命宫而㧾四弦則景風翔慶雲浮甘露降澧泉涌至和之所致也師襄乃撫心髙蹈曰微矣子之彈也雖師曠之淸角師曠為晉平公奏清角一奏之有自雲從西北起再奏之大風至而雨隨之三奏之裂帷幕破組豆飛廊瓦左右皆奔走平公恐伏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得聲者或吉或凶也鄒衍之吹律北方有地美而寒不生五榖鄒子吹律煖之而禾黍滋也亡以加之彼將挾琴執管而從子之後耳薛譚學謳於秦靑三人薛秦國之善歌者未窮靑之技自謂盡之遂辭歸秦靑弗止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遇行雲薛譚乃謝求反終身不敢言歸秦靑顧謂其友曰昔韓娥韓國善歌者也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旣去而餘音繞梁欐三日不絶左右以其人弗去過逆旅逆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曼聲猶長引也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對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還復為曼聲長歌一里長幼喜躍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賂發之發猶遣也故雍門之人至今善歌哭效娥之遺聲六國時有雍門子名周善琴又善哭以哭于孟常君伯牙善鼔琴鍾子期善聽伯牙鼔琴志在登髙山鍾子期曰善哉峩峩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鍾子期必得之伯牙游於泰山之隂卒逢暴雨止於巖下心悲乃援琴而鼔之初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鍾子期輒窮其趣伯牙乃舎琴而歎曰善哉善哉子之聽夫志想象猶吾心也言心闇合與已无異吾於何逃聲哉發音鍾子期巳得其心則无處藏其聲也周穆王西巡狩越崑崙不至弇山反還未及中國道有獻工人名偃師中道有國獻此工巧之人也穆王薦之薦當作進問曰若有何能偃師曰臣唯命所試然臣巳有所造願王先觀之穆王日日以俱來日謂别日吾與若俱觀之越日偃師謁見王王薦之曰若與偕來者何人邪對曰臣之所造能倡者倡俳優也穆王驚視之趣步俯仰信人也巧夫顉其頥則歌合律捧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王以為實人也與盛姬內御並觀之《穆天子傳》云盛姬穆王之美人技將終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立欲誅偃師偃師大懾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㑹革木膠漆白黒丹靑之所為王諦料之內則肝膽心肺脾腎腸胃外則筋骨支節皮毛齒髪皆假物也而无不畢具者合㑹復如初見如向者之始見玉也王試廢其心則口不能言廢其肝則目不能視廢其腎則足不能歩此皆以機𨵿相使去其機𨵿之主則不能相制御亦如人五藏有病皆外應七孔與曰支也穆王始恱而歎曰人之巧乃可與造化者同功乎詔貳車載之以歸近丗人有言人靈因機𨵿而生者何者造化之功至妙故萬品咸育運動无方人藝麤拙但寫載成形塊然而巳至於巧極則幾乎造化似或依此言而生此說而此書旣自不爾所以明此義者直以巧極思之无方不可以常理限故每舉物極以祛近惑豈謂物无神主邪斯失之逺矣夫班輸之雲梯墨翟之飛鳶自謂能之極也班輸作雲悌可以凌虚仰攻《墨子》作木鳶飛三日不集弟子東門賈禽滑𨤲聞偃師之巧以告二子二子終身不敢語藝而時執規矩時執規矩言其不敢數之也甘蠅古之善射者彀弓而獸伏鳥下箭无虚發而獸鳥不敢逸戰國䇿云更嬴虚發而鳥下也弟子名飛衛學射於甘蠅而巧過其師紀昌者又學射於飛衛飛衛曰爾先學不瞬而後可言射矣紀昌歸偃卧其妻之機下以目承牽挺牽挺機躡二年之後雖錐末倒眥而不瞬也以告飛衛飛衛曰未也必學視而後可視小如大視微如著而後告我昌以𣯛懸虱於牖南面而望之旬日之閒浸大也三年之後如車輪焉以覩餘物皆丘山也視虱如輪則餘物稱此而大焉乃以燕角之弧朔蓬之簳射之貫虱之心而懸不絶以彊弓勁矢貫虱之心言其用手之妙也以告飛衞飛衞髙蹈拊膺曰汝得之矣紀昌旣盡衞之術計天下之敵已者一人而巳乃謀殺飛衞相遇於野二人交射中路矢鋒相觸而墜於地而塵不揚飛衞之矢先窮窮盡也紀昌遺一矢旣發飛衞以𣗥刺之端扞之而无差焉於是二子泣而投弓相拜於塗請為父子剋臂以誓不得告術於人祕其道也此一章義例巳詳於仲尼篇也造父之師曰泰豆氏泰豆氏見諸雜書記造父之始從習御也執禮甚卑泰豆三年不告造父執禮愈謹乃告之曰古詩言良弓之子必先為箕良冶之子必先為裘箕裘皆須柔屈補接而後成器為弓冶者調筋角和金鐵亦然故學者必先攻其所易然後能成其所難所以為諭也汝先觀吾趣趣行也趣如吾然後六轡可持六馬可御造父曰唯命所從泰豆乃立木為塗僅可容足纔得安脚計歩而置疏數如其歩數履之而行趣走往還无跌失也造父學之三日盡其巧泰豆歎曰子何其敏也得之捷乎敏疾也捷速也凡所御者亦如此也曩汝之行得之於足應之於心推於御也齊輯乎轡銜之際而急緩乎脣吻之和正度乎胷臆之中而執節乎掌握之閒內得於中心而外合於馬志是故能進退履繩而旋曲中規矩取道致逺而氣力有餘誠得其術也得之於銜應之於轡得之於轡應之於手得之於手應之於心則不以目視不以䇿驅心閑體正六轡不亂而二十四蹄所投无差廻旋進退莫不中節與和鸞之聲相應也然後輿輪之外可使无餘轍馬蹄之外可使无餘地未甞覺山谷之嶮原隰之夷視之一也吾術窮矣汝其識之夫行之所踐容足而巳足外无餘而人不敢踐者此心不夷體不閑故也心夷體閑即進止有常數遟疾有常度苟盡其妙非但施之於身乃可行之於物雖六轡之煩馬足之衆調之有道不患其亂故輪外不恃无用之轍蹄外不賴无用之地可不謂然也魏黒卵以暱嫌殺丘邴章暱嫌私恨丘邴章之子來丹謀報父之讎丹氣甚猛形甚露計粒而食順風而趨雖怒不能稱兵以報之有膽氣而體羸虛不能舉兵器也恥假力於人誓手劒以屠黒卵黒卵悍志絶衆力抗百夫筋骨皮肉非人𩔖也延頸承刀披胷受矢鋩鍔摧屈而體无痕撻負其材力視來丹猶雛鷇也來丹之友申他曰子怨黒卵至矣黒卵之易子過矣將奚謀焉來丹垂涕曰願子為我謀申他曰吾聞衛孔周其祖得殷帝之寳劒一童子服之却三軍之衆奚不請焉來丹遂適衛見孔周執㒒御之禮請先納妻子後言所欲孔周曰吾有三劒唯子所擇皆不能殺人且先言其狀一曰含光視之不可見運之不知有其所觸也泯然无際經物而物不覺二曰承影將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際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識其狀其所觸也竊竊然有聲經物而物不疾也三曰宵練方晝則見影而不見光與日月同色也方夜見光而不見形言其照夜其觸物也騞然而過騞休壁切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血刃焉此三寶者傳之十三丗矣而无施於事不能害物匣而藏之未甞啓封來丹曰雖然吾必請其下者孔周乃歸其妻子與齋七日晏隂之閒晏晚暮也跪而授其下劒來丹再拜受之以歸以其可執可見故受其下者來丹遂執劒從黒卵時黒卵之醉偃於牖下自頸至腰三斬之黒卵不覺來丹以黒卵之死趣而退遇黒卵之子於門擊之三下如投虚黒卵之子方𥬇曰汝何蚩而三招予來丹知劒之不能殺人也歎而歸黒卵旣醒怒其妻曰醉而露我使我嗌疾而腰急其子曰疇昔來丹之來遇我於門三招我亦使我體疾而支殭彼其厭我哉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獻錕鋙之劒火淣之布其劒長尺有咫練鋼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火淣之布淣之必投於火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此《周書》所云皇子以為无此物傳之者妄蕭叔曰皇子果於自信果於誣理哉此誣章斷後而說切王刀火浣布者明上之所載皆事實之言因此二物无虚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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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沖虚至德真經》卷第五

沖虚至德眞經卷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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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琴銅
劍樓
菰里
瞿鏞
   《列子》    張湛處度注

力命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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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者必然之期素定之分也雖此事未驗而此理巳然若以壽夭存於衘養窮達係於智力此惑於天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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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謂命曰若之功奚若我哉命曰汝奚功於物而欲比朕力曰壽夭窮達貴賤貧富我力之所能也命曰彭祖之智不出堯舜之上而壽八百顔淵之才不出衆人之下而壽十八仲尼之德不出諸侯之下而困於陳蔡殷紂之行不出三仁之上而居君位季札无爵於吳田𢘆專有齊國夷齊餓於首陽季氏富於展禽若是汝力之所能柰何壽彼而夭此窮聖而達逆賤賢而貴愚貧善而富惡邪力曰若如若言我固无功於物而物若此邪此則若之所制邪命曰旣謂之命柰何有制之者邪朕直而推之曲而任之自壽自夭自窮自達自貴自賤自富自貧不知所以然而然者命也豈可以制也朕豈能識之哉朕豈能識之哉此篇明萬物皆有命則智力无施楊朱篇言人皆肆情則制不由命義例不一似相違反然治亂推移愛惡相攻情僞萬端故要時競其𡚁孰知所以是以聖人兩存而不辨將以大扶名敎而致𡚁之由不可都塞或有恃詐力以于時命者則楚子問鼎於周无知亂適於齊或有矯天眞以殉名者則夷齊守餓西山仲由𬒳醢於衞故列子叩其二端使萬物自求其中苟得其中則智動者不以權力亂其素分矜名者不以矯抑虧其形生發言之旨其在於斯嗚呼覽者可不察哉北宫子謂西門子曰朕與子並丗也而人子達並族也而人子敬並貌也而人子愛並言也而人子庸並行也而人子誠並仕也而人子貴並農也而人子富並商也而人子利朕衣則褐食則粢糲居則蓬室出則徒行子衣則文錦食則𥹭肉居則連欐出則結駟在家熈然有棄朕之心在朝諤然有敖朕之色請謁不相及遨游不同行固有年矣子自以德過朕邪西門子曰予无以知其實汝造事而窮予造事而達此厚薄之驗歟謂德有厚薄也而皆謂與子並汝之顔厚矣北宫子无以應自失而歸中塗遇東郭先生先生曰汝奚往而反偊偊而歩有深愧之色邪北宫子言其狀孫守真按:狀,原作●缺字:爿大,餘同不贅。東郭先生曰吾將舎汝之愧與汝更之西門氏而問之曰汝奚辱北宫子之深乎固且言之西門子曰北宫子言丗族年貌言行與予並而賤貴貧冨與予異予語之曰子无以知其實汝造事而窮予造事而達此將厚薄之驗歟而皆謂與予並汝之顔厚矣東郭先生曰汝之言厚薄不過言才德之差吾之言厚薄異於是矣夫北宫子厚於徳薄於命汝厚於命薄於德汝之達非智得也北宫子之窮非愚失也皆天也非人也此自然而然非由人事巧拙也而汝以命厚自矜北宫子以德厚自愧皆不識夫固然之理矣西門子曰先生止矣予不敢復言聞理而服北宫子旣歸衣其褐有狐貉之温進其莪菽有稻𥹭之味庇其蓬室若廣厦之䕃乗其蓽輅若文軒之飾終身逌然不知榮辱之在彼也在我也一達於理則外物多少不足以槩意也東郭先生聞之曰北宫子之寐久矣一言而能寤易悟也哉管夷吾鮑叔牙二人相友甚戚同處於齊管夷吾事公子糾鮑叔牙事公子小白齊公族多寵嫡庶並行齊僖公母弟夷仲年生公孫无知僖公爱之令禮䄮同於太子也國人懼亂管仲與召忽奉公子糾奔魯糾襄公之次弟鮑叔奉公子小白奔莒小白糾之夫弟旣而公孫无知作亂襄公立絀无知秩服遂殺襄公而自立國人㝷殺之齊无君二公子爭入管夷吾與小白戰於莒道射中小白帶鉤小白旣立小白即桓公也脅魯殺子糾召忽死之管夷吾被囚齊告魯曰子糾兄弟弗忍加誅請殺之召忽管仲讎也請得而甘心醢之不然將滅魯魯患之遂殺子糾召忽自殺管仲請囚也鮑叔牙謂桓公曰管夷吾能可以治國桓公曰我讎也願殺之鮑叔牙曰吾聞賢君无私怨且人能為其主亦必能為人君如欲霸王非夷吾其弗可君必舎之遂召管仲魯歸之齊鮑叔牙郊迎釋其囚桓公禮之鮑叔親迎管仲於堂阜而脫其桎拾於齊郊而見桓公也而位於髙國之上鮑叔牙以身下之髙國齊之丗族任以國政號曰仲父桓公遂霸管仲甞歎曰吾少窮困    賈分財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吾甞為鮑叔謀事而大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甞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遭時也吾甞三戰三北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无恥知我不羞小節而恥名不顯於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也此丗稱管鮑善交者小白善用能者然實无善交實无用能也實无善交實无用能者非更有善交更有善用能也此明理无善交用能非但管鮑桓公而巳召忽非能死不得不死鮑叔非能舉賢不得不舉小白非能用讎不得不用此皆冥中自相驅使非人理所制也及管夷吾有病小白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諱云言病之甚不可復諱而不言也至於大病則寡人惡乎屬國而可夷吾曰公誰欲歟小白曰鮑叔牙可曰不可其為人㓗廉善士也清巳而巳其於不已若者不比之人欲以已善齊物也一聞人之過終身不忘不能棄瑕録善使之理國上且鉤乎君下且逆乎民必引君令其道不𢎞道苟不弘則逆民而不能納矣其得罪於君也將弗久矣小白曰然則孰可對曰勿巳則隰朋可非君然而可也其為人也上忘而下不叛居髙而自忘則不憂下之離散愧其不若黃帝而哀不已若者慙其道之不及聖矜其民之不逮巳故能无棄人也以德分人謂之聖人化之使合道而不宰割也以財分人謂之賢人旣以與人巳愈有也以賢臨人未有得人者也求備於人則物所不與也以賢下人者未有不得人者也與物升降者物必歸其於國有不聞也其於家有不見也道行則不煩聞見故曰不瞽不聾不能成功勿巳則隰朋可郭象曰若有聞見則事鍾於己而羣下无所措其手足故遺之可也未能盡其道故僅之可也然則管夷吾非薄鮑叔也不得不薄非厚隰朋也不得不厚厚之於始或薄之於終薄之於終或厚之於始厚薄之去來弗由我也皆天理也鄧析操兩可之說設无窮之辭當子産執政作竹刑竹刑简法鄭國用之數難子産之治子産屈之子産執而戮之俄而誅之此傳云子産誅鄧析《左傳》云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子産卒後二十年而鄧析死也然則子産非能用竹刑不得不用鄧析非能屈子産不得不屈子産非能誅鄧析不得不誅也此義例與上章同也可以生而生或積德履仁或遇時而通得當年之歡騁於一巳之志似由報應若出智力也天福也自然生耳自然泰耳未必由仁德與智力然交履信順之行得騁一巳之志終年而无憂虞非天福如之何也可以死而死或積惡行暴或饑寒窮困故不顧刑戮不賴生存而威之於死似由身招若應事而至也天福也自然死耳自然窮耳未必由凶虐與愚弱然肆凶虐之心居不賴生之地而威之於死是之死得死者故亦曰天福者也可以生而不生居榮泰之地願獲長年而早終天罰也願生而不得生故曰天罰也可以死而不死居困辱之地不願久生而更不死也天罰也輕死而不之死復是天罰可以生可以死得生得死有矣此之生而得生此之死而得死不可以生不可以死或死或生有矣此義之生而更死之死而更生者也此二句上義巳該之而重出疑書誤然而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智之所无柰何生死之理旣不可測則死不由物生不在我豈智之所如故曰窈然无際天道自㑹漠然无分天道自運无際无分是自然之極自㑹自運豈有役之哉天地不能犯天地雖大不能違自然也聖智不能干神聖雖妙不能逆時運也鬼魅不能欺鬼魅雖妖不能詐眞正也自然者黙之成之黙无也平之寧之平寧无所施為將之迎之功无遺喪似若將迎楊朱之友曰季梁季梁得疾十日大漸漸劇也其子環而泣之請醫季梁謂楊朱曰吾子不肖如此之甚汝奚不為我歌以曉之楊朱歌曰天其弗識人胡能覺匪祐自天弗孽由人我乎汝乎其弗知乎醫乎巫乎其知之乎言唯我與汝識死生有命耳非醫巫所知也其子弗曉終謁三醫不解楊朱歌旨謂與巳同也一曰矯氏二曰俞氏三曰盧氏診其所疾矯氏謂季梁曰汝寒温不節虚實失度病由飢飽色欲精慮煩散非夭非鬼雖漸可攻也季梁曰衆醫也亟屏之俞氏曰女始則胎氣不足乳湩有餘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漸矣弗可巳也季梁曰良醫也且食之盧氏曰汝疾不由天亦不由人亦不由鬼稟生受形旣有制之者矣亦有知之者矣夫死生之分脩短之期咸定於无為天理之所制矣但愚時者之所惑女逹者之所悟也藥石其如汝何季梁曰神醫也重貺遣之俄而季梁之疾自瘳生非貴之所能存身非愛之所能厚生亦非賤之所能夭身亦非輕之所能薄故貴之或不生䏼之或不死愛之或不厚輕之或不薄此似反也非反也此自生自死自厚自薄或貴之而生或賤之而死或愛之而厚或輕之而薄此似順也非順也此亦自生自死自厚自薄鬻熊語文王鬻熊文王師也曰自長非所増自短非所損算之所亡若何算猶智也老𥅆語𨵿尹曰天之所惡孰知其故王弼曰孰誰也言誰能知天意即其唯聖人也言迎天意揣利害不如其巳夫順天理而无心者則鬼神不能犯人事不能干若迎天意羽𠋣伏處順以去逆就利而違害此方與逆害為巨對用智之精巧者耳未能使吉凶不生禍福兼盡也楊布楊朱弟也問曰有人於此年兄弟也言兄弟也才兄弟也貌兄弟也而壽夭父子也貴賤父子也名譽父子也愛憎父子也吾惑之楊子曰古之人有言吾甞識之將以告若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自然之理故不可以智知今昏昏昧昧紛紛若若隨所為隨所不為日去日來孰能知其故皆命也夫信命者亡壽夭有壽夭則非命信理者亡是非有是非則非理信心者亡逆順有逆順則非心信性者亡安危有安危則非性則謂之都亡所信亡所不信理亦无信與不信也眞矣慤矣奚去奚就奚哀奚樂奚為奚不為理苟无心則无所不為亦无所為也黃帝之書云至人居若死動若械此舉无心之極亦不知所以居亦不知所以不居亦不知所以動亦不知所以不動亦不以衆人之觀易其情貌亦不謂衆人之不觀不易其情貌不為外物視聽改其度也獨往獨來獨出獨入孰能礙之物往亦往物來亦來任物出入故莫有礙音眉勑夷音戰音咥齒然許爰妨滅音敷此皆黙詐輕發汗緩急𨒪之貌四人相與游於丗胥如志也窮年不相知情自以智之深也巧佞愚直婩魚略齒略便辟婩斫不解悟之貌四人相與游於丗胥如志也窮年而不相語術自以巧之微也㺒苦交苦牙情露𧮈音蹇極淩誶音碎此皆多誶訥●缺字:似是左氵右上罒右下歰,當即「澀」之訛或異體辯給之貌四人相與游於丗胥如志也窮年不相曉悟自以為才之得也眠莫典徒繭止累如僞勇敢怯疑眠娫不開通之貌諈諉煩重之貌四人相與游於丗胥如志也窮年不相讁發自以行无戾也多偶自專乗權𨾏立四人相與游於丗胥如志也窮年不相顧眄自以時之適也此衆態也貌不一而咸之於道命所歸也佹佹姑危成者俏成也俏音肖俏似也初非成也佹佹敗者俏敗者也初非敗也丗有幾得幾失之言而理實无幾也故迷生於俏惑其以成敗而不能辯迷之所由也俏之際昧然於俏而不昧然際猶㑹也言冥昧難分耳則不駭外禍不喜內福禍福豈有內外皆理之𤣥定者也見其卒起因謂外至見其漸著因謂內成也隨時動隨時止智不能知也動止非我則非智所識也信命者於彼我无二心無喜懼之情也於彼我而有二心者不若揜目塞耳背坂面隍亦不墜仆也此明用智計之不如任自然也故曰死生自命也若其非命則仁智者必夀凶愚者必夭而未必然也貧窮自時也若其非時則勤儉者必冨而奢惰者必貧亦未必然怨夭折者不知命者也怨貧窮者不知時者也此皆不識自然之理當死不懼在窮不戚知命安時也其使多智之人量利害料虚實度人情得亦中亡亦中中半也其少智之人不量利害不料虚實不度人情得亦中亡亦中量與不量料與不料度與不度奚以異唯亡所量不役智也亡所不量任智之所知也則全而亡喪亦非知全亦非知喪自全也自亡也自喪也自全者非用心之所能自敗者非行失之所致也齊景公游於牛山北臨其國城而流涕曰美哉國乎鬱鬱芉芉若何滴滴去此國而死乎使古无死者寡人將去斯而之何史孔梁丘據皆從而泣曰臣賴君之賜跪食惡肉可得而食駑馬稜車可得而乗也且猶不欲死而況吾君乎晏子獨𥬇於旁公雪涕而顧晏子曰寡人今日之游悲孔與據皆從寡人而泣子之獨𥬇何也晏子對曰使賢者常守之則太公桓公將常守之矣使有勇者而常守之則莊公靈公將常守之矣數君者將守之吾君方將被蓑笠而立乎畎畝之中唯事之恤行假念死乎行假當作何暇則吾君又安得此位而立焉以其迭處之迭去之至於君也而獨為之流涕是不仁也見不仁之君見謟諛之臣臣見此二者臣之所為獨竊𥬇也景公慙焉舉觴自罰罰二臣者各二觴焉魏人有東門呉者其子死而不憂其相室曰公之愛子天下无有今子死不憂何也東門吳曰吾常无子无子之時不憂今子死乃與嚮无子同臣奚憂焉農赴時商趣利工追術仕逐勢勢使然也然農有水旱商有得失工有成敗仕有遇否命使然也自然冥運也
3

《沖虚至德真經》卷第六         長洲𣳫
駿昌臧
4



                  虞山瞿
紹基臧
書之印

沖虚至德眞經卷第七》

1
鐵琴銅
劍樓
2
菰里
瞿鏞
   《列子》    張湛處度注
3
  汪印
士鐘
閬源
真賞

楊朱第七》

1
夫生者一氣之蹔聚一物之蹔靈蹔聚者終散蹔靈者歸虚而好逸惡勞物之常性故當生之所樂者厚味美服好色音聲而巳耳而復不能肆性情之所安耳目之所娱以仁義為𨵿鍵用禮敎為衿帶自枯槁於當年求餘名於後丗者是不達乎生生之趣也
2
楊朱游於魯舎於孟氏孟氏問曰人而巳矣奚以名為曰以名者為冨旣冨矣奚不巳焉曰為貴旣貴矣奚不巳焉曰為死旣死矣奚為焉曰為子孫夫事為无巳故情无猒足名奚益於子孫曰名乃苦其身燋其心夫名者因僞以求眞假虚以招實矯性而行之有為而為之者豈得无勤憂之𡚁邪乗其名者澤及宗族利兼郷黨況子孫乎凡為名者必廉廉斯貧為名者必讓讓斯賤此難家之辭也今有廉讓之名而不免貧賤者此為善而不求利也曰管仲之相齊也君淫亦淫君奢亦奢言不專美惡於已志合言從道行國霸死之後管氏而巳田氏之相齊也君盈則已降君斂則己施此推惡於君也民皆歸之因有齊國子孫享之至今不絶若實名貧僞名冨為善不以為名名自生者實名也為名以招利而丗莫知者僞名也僞名則得利者也曰實無名名無實名者僞而巳矣不僞則不足以招利昔者堯舜僞以天下讓許由善卷而不失天下享祚百年僞實之迹因事而生致僞者由堯舜之迹而聖人无僞也伯夷叔齊實以孤竹君讓而終亡其國餓死於首陽之山實僞之辯如此其省也省猶察也楊朱曰百年壽之大齊得百年者千无一焉設有一者孩抱以逮昬老幾居其半矣夜眠之所弭晝覺之所遺又幾居其半矣痛疾哀苦亡失憂懼又幾居其半矣量十數年之中逌然而自得亡介焉之慮者亦亡一時之中爾則人之生也奚為哉奚樂哉為美厚爾為聲色爾而美厚復不可常猒足聲色不可常翫聞仍復為刑賞之所禁勸名法之所進退遑遑爾競一時之虚譽規死後之餘榮偊偊爾順耳目之觀聽惜身意之是非徒失當年之至樂不能自肆於一時重囚纍梏何以异哉异異也古字太古之人知生之暫來知死之暫往生實暫來死實長往是丗俗常談而云死復暫往卒然覽之有似字誤然此書大㫖自以為存亡往復形氣轉續生死變化未始絶滅也注天瑞篇巳具詳其義矣故從心而動不違自然所好當身之娱非所去也故不為名所觀為善不近名者從性而游不逆萬物所好死後之名非所取也故不為刑所及為惡不近刑者名譽先後年命多少非所量也楊朱曰萬物所異者生也所同者死也生則有賢愚貴賤是所異也死則有臭腐消滅是所同也雖然賢愚貴賤非所能也臭腐消滅亦非所能也故生非所生死非所死賢非所賢愚非所愚貴非所貴賤非所賤皆自然爾非能之所為也然而萬物齊生齊死齊賢齊愚齊貴齊賤皆同歸於自然十年亦死百年亦死仁聖亦死凶愚亦死生則堯舜死則腐骨生則桀紂死則腐骨腐骨一矣孰知其異且趣當生奚遑死後此譏計後者之惑也夫不謀其前不慮其後无戀當今者徳之至也楊朱曰伯夷非亡欲矜清之卸音尤以放餓死守餓至死展李非亡情矜貞之卸以放寡宗淸貞之誤善之若此此誣賢負實之言然欲有所抑揚不得不𭔃責於髙勝者耳楊朱曰原憲窶於魯子貢殖於衛窶貧也殖貨殖原憲之窶損生子貢之殖累身然則窶亦不可殖亦不可其可焉在曰可在樂生可在逸身故善樂生者不窶足己之所資不至乏匱也善逸身者不殖不勞心以營貨財也楊朱曰古語有之生相憐死相捐󠄂此語至矣相憐之道非唯情也勤能使逸饑能使飽寒能使温窮能使達也相捐󠄂之道非不相哀也不含珠玉不服文錦不陳犠牲不設明器也晏平仲問養生於管夷吾管夷吾曰肆之而巳勿壅勿閼晏平仲曰其目柰何夷吾曰恣耳之所欲聽恣目之所欲視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體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管仲功名人耳相齊致霸動因威謀任運之道旣非所冝且於事勢不容此言又上篇復能勸桓公適終北之國恐此皆寓言也夫耳之所欲聞者音聲而不得聽謂之閼聦閼塞目之所欲見者美色而不得視謂之閼明鼻之所欲向者椒蘭而不得嗅謂之閼顫鼻通曰顫顫音舒延切口之所欲道者是非而不得言謂之閼智體之所欲安者美厚而不得從謂之閼適意之所欲為者放逸而不得行謂之閼性凡此諸閼廢虐之生廢大也去廢虐之主熙熙然以俟死一日一月一年十年吾所謂養任情極性窮歡盡娱雖近期促年且得盡當生之樂也拘此廢虐之主録而不舎戚戚然以至久生百年千年萬年非吾所謂養惜名拘禮內懷於矜懼憂苦以至死者長年遐期非所貴也管夷吾曰吾旣告子養生矣送死柰何晏平仲曰送死略矣將何以告焉管夷吾曰吾固欲聞之平仲曰旣死豈在我哉焚之亦可沈之亦可瘞之亦可露之亦可衣薪而棄諸溝壑亦可衮文繡裳而納諸石椁亦可唯所遇焉晏嬰墨者也自以儉省治身動遵法度非達生死之分所以舉此二賢以明治身者唯取其奢儉之異子管夷吾顧謂鮑叔黃子曰生死之道吾二人進之矣當其有知則制不由物及其无知則非我所聞也子産相鄭專國之政三年善者服其化惡者畏其禁鄭國以治諸侯憚之而有兄曰公孫朝有弟曰公孫穆朝好酒穆好色朝之室也聚酒干鐘積麴成封望門百歩糟漿之氣逆於人鼻方其荒於酒也不知丗道之安危人理之悔𠫤室內之有亡九族之親踈存亡之哀樂也雖水火兵刃交於前弗知也穆之後庭比房數十皆擇稚齒婑媠者婑音烏果切媠音奴坐切以盈之方其𥅆於色也屏親昵絶交游逃於後庭以書足夜三月一出意猶未愜郷有處子之娥姣者必賄而招之楳而挑之弗獲而後巳子産日夜以為戚密造鄧析而謀之曰喬聞治身以及家治家以及國此言自於近至於遠也喬為國則治矣而家則亂矣其道逆邪將奚方以救二子子其詔之鄧析曰吾怪之久矣未敢先言子奚不時其治也喻以性命之重誘以禮義之尊乎子産用鄧析之言因閒以謁其兄弟而告之曰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智慮智慮之所將者禮義禮義成則名位至矣若觸情而動聃於嗜慾則性命危矣子納喬之言則朝自悔而夕食禄矣朝穆曰吾知之久矣擇之亦久矣覺事行多端選所好而為之耳豈待若言而後識之哉凡生之難遇而死之易及以難遇之生俟易及之死可孰念哉而欲尊禮義以夸人矯情性以招名吾以此為弗若死矣達哉此言若夫刻意從俗違性順物失當身之蹔樂懷長愁於一丗雖支體具存實鄰於死者為欲盡一生之歡窮當年之樂唯患腹溢而不得恣口之飲力憊而不得肆情於色不遑憂名聲之醜性命之危也且若以治國之能夸物欲以說辭亂我之心榮禄喜我之意不亦鄙而可憐哉我又欲與若别之别之猶辨也夫善治外者物未必治而身交苦善治內者物未必亂而性交逸以若之治外其法可蹔行於一國未合於人心以我之治內可推之於天下君臣之道息矣吾常欲以此術而喻之若反以彼術而敎我哉子産忙然无以應之他日以告鄧析鄧析曰子與眞人居而不知也孰謂子智者乎鄭國之治偶耳非子之功也不知眞人則不能治國治國者偶爾此一篇辭義太逕挺抑抗不似君子之音氣然其旨欲去自拘束者之累故有過逸之言者耳衞端木叔者子貢之丗也藉其先貲家累萬金不治丗故放意所好其生民之所欲為人意之所欲玩者无不為也无不玩也牆屋臺榭園囿池沼飲食車服聲樂嬪御擬齊楚之君焉至其情所欲好耳所欲聽目所欲視口所欲甞雖殊方偏國偏邊非齊土之所産育者无不必致之猶藩牆之物也及其游也雖山川阻險塗逕脩逺无不必之猶人之行咫步也賔客在庭者日百往庖厨之下不絶煙火堂廡之上不絶聲樂奉養之餘先散之宗族宗族之餘次散之邑里邑里之餘乃散之一國行年六十氣幹將衰棄其家事都散其庫藏珍寶車服妾媵一年之中盡焉不為子孫留財及其病也无藥石之儲及其死也无瘞埋之資達於理者知萬物之无常財賀之蹔聚聚之非我之功也且盡奉養之冝散之非我之施也且明物不常聚若斯人者豈名譽所勸禮法所拘哉一國之人受其施者相與賦而藏之反其子孫之財焉禽骨又屈釐聞之曰端木叔狂人也辱其祖矣叚干生聞之曰木叔達人也德過其祖矣其所行也其所為也聚意所經而誠理所取衞之君子多以禮敎自持固未足以得此人之心也孟孫陽問楊子曰有人於此貴生愛身以蘄不死可乎曰理无不死以蘄久生可乎曰理无久生生非貴之所能存身非愛之所能厚且久生奚為設令久生亦非所願五情好惡古猶今也四體安危古猶今也丗事苦樂古猶今也變易治亂古猶今也旣聞之矣旣見之矣旣更之矣百年猶厭其多況久生之苦也乎夫一生之經歷如此而巳或好或惡或安或危如循環之无窮若以為樂邪則重來之物无所復欣若以為若邪則切已之患不可再經故生彌久而憂彌積也孟孫陽曰若然速亡愈於久生則踐鋒刃入湯火得所志矣楊子曰不然旣生則廢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侯於死但當肆其情以待終耳將死則廢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於盡制不在我則尤所顧戀也无不廢无不任何遽遟速於其閒乎楊朱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舎國而隱耕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問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丗汝為之乎疑楊子貴身太過故發此問也楊子曰丗固非一毛之所濟嫌其不達已趣故亦相荅對也禽子曰假濟為之乎楊子弗應禽子出語孟孫陽孟孫陽曰子不達夫子之心吾請言之有侵若肌膚獲萬金者若為之乎曰為之孟孫陽曰有斷若一節得一國子為之乎禽子黙然有閒孟孫陽曰一毛微於肌膚肌膚微於一節省矣省察然則積一毛以成肌膚積肌膚以成一節一毛固一體萬分中之一物柰何輕之乎禽子曰吾不能所以荅子然則以子之言問老聃𨵿尹則子言當矣聃尹之敎貴身而賤物也以吾言問大禹墨翟則吾言當矣禹翟之敎忘巳而濟物也孟孫陽因顧與其徙說他事楊朱曰天下之美歸之舜禹周孔天下之惡歸之桀紂然而舜耕於河陽陶於雷澤四體不得蹔安口腹不得美厚父母之所不愛弟妹之所不親行年三十不告而娶及受堯之禪年巳長智巳衰商鈞不才禪位於禹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窮毒者也鮌治水土績用不就殛諸羽山禹纂業事讎惟荒土功子産不字過門不入身體偏枯手足胼胝及受舜禪卑宫室美紱冕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之憂苦者也武王旣終成王幼弱周公攝天子之政邵公不恱四國流言居東三年誅兄放弟僅免其身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之危懼者也孔子明帝王之道應時君之聘伐樹於宋削迹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受屈於季氏見辱於陽虎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民之遑遽者也凡彼四聖者生无一日之歡死有萬丗之名名者固非實之所取也雖稱之弗知雖賞之不知與株塊无以異矣觀形即事憂危之迹著矣求諸方寸未有不嬰拂其心者將明至理之言必舉美惡之極以相對偶者也桀藉累丗之資居南面之尊智足以距羣下威足以震海內恣耳目之所娱窮意慮之所為熙熈然以至於死此天民之逸蕩者也紂亦藉累丗之資居南面之尊威无不行志无不從肆情於傾宫縱欲於長夜不以禮義自苦熙熈然以至於誅此天民之放縱者也彼二凶也生有從欲之歡死被愚暴之名實者固非名之所與也雖毀之不知雖稱之弗知此與株塊奚以異矣盡驕奢之極恣无厭之性雖養以四海未始愜其心此乃憂苦窮年也彼四聖雖美之所歸苦以至終同歸於死矣彼二凶雖惡之所歸樂以至終亦同歸於死矣楊朱見梁王言治天下如運諸掌梁王曰先生有一妻一妾而不能治三𠭇之園而不能芸而言治天下如運諸掌何也對曰君見其牧羊者乎百羊而羣使五尺童子荷箠而隨之欲東而東欲西而西使堯牽一羊舜荷箠而隨之則不能前矣且臣聞之吞舟之魚不游枝流鴻鵠髙飛不集汙池何則其極逺也黃鐘大吕不可從煩奏之舞何則其音䟽也將治大者不治細成大功者不成小此之謂矣楊朱曰太古之事滅矣孰誌之哉三皇之事若存若亡五帝之事若覺若夢三王之事或隱或顯億不識一當身之事或聞或見萬不識一目前之事或存或廢千不識一太古至于今日年數固不可勝紀但伏羲巳來三十餘萬嵗賢愚好醜成敗是非无不消滅但遟速之閒耳以遟速而致惑奔競而不巳豈不鄙哉矜一時之毀譽以焦苦其神形要死後數百年中餘名豈足潤枯骨何生之樂哉楊朱曰人肖天地之𩔖懷五常之性肖似也𩔖同隂陽性稟五行也有生之最靈者人也人者爪牙不足以供守衛肌膚不足以自捍禦趨走不足以逃利害无毛羽以禦寒暑必將資物以為養性任智而不恃力故智之所貴存我為貴力之所賤侵物為賤然身非我有也旣生不得不全之物非我有也旣有不得不去之身固生之主物亦養之主雖全生身不可有其身雖不去物不可有其物有其物有其身是橫私天下之身撗私天下之物其唯聖人乎!知身不可私、物不可有者,唯聖人可也。公天下之身,公天下之物,其唯至人矣!此之謂至至者也。天下之身同之我身,天下之物同之我物,非至人如何旣覺私之為非,又知公之為是,故曰至至也。
3
楊朱曰:生民之不得休息,為四事故:一為壽,不敢恣其嗜慾二為名,不敢恣其所行。三為位,曲意求通四為貨。專利惜費有此四者畏鬼、畏人、畏威、畏刑,此謂之遁人也。違其自然者也。可殺、可活,制命在外,全則不係於己。不逆命,何羨壽?不矜貴,何羨名?不要勢,何羨位?不貪冨,何羨貨?此之謂順民也。得其生理。天下无對,制命在內。外物所不能制。故語有之曰:人不㛰宦,情欲失半。人不衣食,君臣道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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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諺曰:田父可坐殺,晨出夜入,自以性之𢘆,啜菽茹藿,自以味之極。肌肉麤厚,筋節𦝘急,𦝘,音「區位切」。一朝處以柔毛綈幕,薦以𥹭肉蘭橘,心㾓體煩,內熱生病矣。商魯之君與田父侔地,則亦不盈一時而憊矣。言有所安習者,皆不可卒改易,況自然乎。孫守真按:不盈一時,即「不到一刻」「沒有多久」「撐不了多久」之意。故野人之所安,野人之所美,謂天下无過者。昔者宋國有田夫常衣緼黂,黂,亂麻。僅以過冬,曁春,東作自曝於日,不知天下之有廣夏隩室、綿纊狐狢,顧謂其妻曰:「負日之煊,人莫知者,以獻吾君,將有重賞!」里之冨室告之曰:「昔人有美戎菽、甘枲莖、芹萍子者,對郷豪稱之,鄉豪,里之貴者。郷豪取而甞之,蜇於口,慘於腹,衆哂而怨之,其人大慙。子此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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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朱曰:豐屋美服,厚味姣色,有此四者,何求於外?有此而求外者,无猒之性。无猒之性,隂陽之蠧也。非但累其身,乃侵損正氣。
6
忠不足以安君,適足以危身;義不足以利物,適足以害生;安上不由於忠,而忠名滅焉。利物不由於義,而義名絶焉。君、臣皆安,物、我兼利,古之道也。
7
鬻子曰:「去名者无憂。」老子曰:「名者實之賔,而悠悠者趨名不巳。名固不可去,名固不可賔邪?今有名則尊榮,亡名則𤰞辱;尊榮則逸樂,𤰞辱則憂苦。憂苦,犯性者也;逸樂,順性者也。斯實之所係矣。名胡可去?名胡可賔?但惡夫守名而累實;守名而累實,將恤危亡之不救,豈徒逸樂、憂苦之閒哉?

《沖虚至德真經》卷第七
8
                 虞山瞿
紹基臧
書之印

沖虚至德真經卷第八》

1
鐵琴銅
劍樓
2
     列子   張湛處度注

說符第八》

1
夫事故无方𠋣伙相推言而驗之者攝乎變通之㑹
2
子列子學於壷丘子林壷丘子林曰子知持後則可言持身矣《老子》曰後其身而身先列子曰願聞持後曰顧若影則知之列子顧而觀影形枉則影曲形直則影正然則枉直隨形而不在影屈申任物而不在我此之謂持後而處先物莫能與罪故常處先此語以壷子荅而不條顯列子一得特後之義因而自釋之壷呼即以為解故不復荅列子也𨵿尹謂子列子曰言美則響美言惡則響惡身長則影長身短則影短名也者響也身也者影也夫美惡報應𧬰之影響理无差焉故曰愼爾言將有知之愼爾行將有隨之所謂出其言善千里應之行乎彌是乎逺是故聖人見出以知入觀往以知來此其所以先知之理也見言出則𧬰入形往則影來明報應之理不異於此也而物所末悟故曰先知之耳度在身稽在人人愛我我必愛之人惡我我必惡之禮度在身老驗由人愛惡從之物不負巳湯武愛天下兹王桀紂惡天下故亡此則成驗此所稽也稽度皆明而不道也譬之出不由門行不從徑也孫守真按:譬,原作●缺字:𨐫从𡰪不从尸稽度之理旣明而復道不行者則出可不由戸行不從徑也以是求利不亦難乎建理而得利未之有甞觀之神農有炎之德稽之虞夏商周之書度諸法士賢人之言所以存亡廢興而非由此道者未之有也自古迄今无不符驗嚴恢曰所為問道者為冨問猶學也令得珠亦冨矣安用道道冨之本也珠冨之末有本故末存存末則失本也子列子曰桀紂唯重利而輕道是以亡非不冨失本則亡身幸哉余未汝語也人而无義唯食而巳義者冝也得理人冝者物不能奪也是雞狗也彊食靡角勝者為制是禽獸也以力求勝非人道也為雞狗禽獸矣而欲人之尊巳不可得也豈欲人之尊巳道在則自尊耳人不尊巳則危辱及之矣樂推而不厭尊巳之謂苟違斯義亡將至列子學射中矣率爾自中非能期中者也請於𨵿尹子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者乎對曰弗知也𨵿尹子曰未可雖中而未知所以中故曰未可也退而習之三年又以報關尹子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列子曰知之矣𨵿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也心平體正內求諸巳得所以中之道則前期命矣發无遺矣非獨射也為國與身亦皆如之故聖人不察存亡而察其所以然射雖中而不知所以中則非中之道身雖存不知所以存則非有之理故夫射者能拙俱中而知所以中者異賢愚俱存而知所以存者殊也列子曰色盛者驕力盛者𡚒未可以語道也色力是常人所矜也故不班白語道矣而况行之乎色力旣衰方欲言道悟之巳晚言之猶宋能得,而況行之乎孫守真按:「宋」字疑當作「未」,《維基文庫》本已逕改矣。言之猶未能得,而況行之乎。不見題目只見關鍵字:「言、行」。故自奮則人莫之告人莫之告則孤而無輔矣驕奮者雖告而不受則有忌物之心耳目自塞誰其相之賢者任人故年老而不衰智盡而不亂不以巳知則勿以為巳用矣故治國之難在於知賢而不在自賢自賢者即上所謂孤而无輔知賢則智者為之謀能者為之使物无棄才則國易治也宋人有為其君以玉為楮葉者三年而成鋒殺莖柯毫芒繁澤亂之楮葉中而不可別也此人遂以巧食宋國子列子聞之曰使天地之生物三年而成一葉則物之有葉者寡矣故聖人恃道化而不恃智巧比明用巧能不足以婚物因道而化則无不周子列子窮容貌有飢色客有言之鄭子陽者曰列禦宼蓋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无乃為不好士乎鄭子陽即令官遺之粟子列子出見使者再拜而辭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聞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樂今有饑色君遇而遺先生食先生不受豈不命也哉子列子𥬇謂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遺我粟室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難而殺子陽魯施氏有二子其一好學其一好兵好學者以術于齊侯齊侯納之以為諸公子之傅好兵者之楚以法于楚王王恱之以為軍正禄冨其家爵榮其親施氏之鄰人孟氏同有二子所業亦同而窘於貧羡施氏之有有猶冨也因從謂進趣之方二子以實告孟氏孟氏之一子之秦以愆于秦王秦王曰當今諸侯力爭所務兵食而巳若用仁義治吾國是滅亡之道遂官而放之其一子之衞以法干衞侯衞侯曰吾弱國也而攝乎大國之間大國吾事之小國吾撫之是求家之道者賴兵權滅亡可待矣若全而歸之適於他國為吾之患不輕矣遂州之而還諸魯旣反孟氏之父子叩胷而讓施氏施氏曰凡得時者昌失時者亡子道與吾同而功與吾異失時者也非行之謬也且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應機則是失㑹則非先日所用今或棄之今之所棄後或用之此用與不用无定是非也投𨻶抵時應事无方屬乎智雖有仁義禮法之術而智不適時則動而次㑹者矣智苟足使若博如孔丘術如吕尚焉往而不窮哉二子之所以窮不以共博與術以其不得隨時之宜孟氏父子舎然无愠容曰吾知之矣子勿重言晉文公出㑹欲伐衞公子鋤仰天而𥬇公問何𥬇曰臣𥬇鄰之人有送其妻適私家者道見桑婦恱而與言然顧視其妻亦有招之者矣臣竊𥬇此也公寤其言乃止引師而還未至而有伐其北鄙者矣夫我之所行人亦行之而欲騁巳之志謂物不生心恵於彼此之情也晉國苦盜有郄雍者能視盜之眼察其眉睫之閒而得其情𣈆侯使視盜千百无遺一焉晉侯大喜告趙《文子》曰吾得一人而一國盜為盡矣奚用多為《文子》曰吾君恃伺察而得盜盜不盡矣且郄雍必不得其死焉俄而羣盜謀曰吾所窮者郄雍也遂共盜而殘之殘賊殺之晉侯聞而大駭立召丈子而告之曰果如子言郄雍死矣然取盜何方文子曰周諺有言察見淵魚者不样智料隱匿者有殃此荅所以致死君欲无盜莫若舉賢而任之使敎明於上化行於下民有恥心則何盜之為此荅所以止盜之方於是用隨㑹知政而羣盜奔秦焉用聦明以察是非者羣許之所逃用先識以擿姧伕者衆惡之所疾智之為患豈虚言哉孔子自衛反魯息駕乎河梁而觀焉有懸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魚鼈弗能游黿鼉弗能居有一丈夫方將厲之孔子使人並涯止之曰此懸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魚鼈弗能游黿鼉弗能居也意者難可以濟乎丈夫不以錯意遂度而出孔子問之曰巧乎有道術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對曰始吾之入也先以忠信及吾之出也又從以忠信忠信錯吾軀於波流而吾不敢用私所以能入而復出者以此也孔子謂弟子曰二三子識之水且猶可以忠信誠身親之而況人乎黃帝篇中巳有此章而小不所明亦死以異故不復釋其義也白公問孔子曰人可與微言乎孔子不應白公楚平王之孫太子建之子也其父建无極所𧮂出奔鄭鄭人殺之勝欲令尹子西司馬子期伐鄭許而未行晉我鄭子西子期將數鄭勝怒日鄭人在此讎不逺矣欲殺子西子斯故問孔子孔子知之故不應微言猶密謀也白公問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没者能取之石之水則及喻其微言不可覺故孔子荅以善没者能得之明物不可𨼆者也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淄澠之合易牙甞而知之復為善味者所別也白公曰人故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何為不可唯知言之謂者乎謂者所以發言之旨趣發言之首趣則是言之微者形之於事則无所𨼆夫知言之謂者不以言言也言言則无微隱爭魚者濡逐獸者趨非樂之也自然之勢自應濡走故至言去言理自明化自行至為无為理自成物自從夫淺知之所爭者末矣失本存末事着而後爭觧鮮不及也白公不得巳遂死於浴室不知言之所謂遂便作亂故及於難趙襄子使新稺穆子攻翟穆子襄子家臣新穉狗也翟鮮虞也勝之取左人中人左人中人鮮虞二邑名使遽人來謁之遽傳也謁告也襄子方食而有憂色左右曰一朝而兩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憂色何也襄子曰夫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謂潮水有大小飄風暴雨不終朝日中不須臾勢盛者必退也今趙氏之德行无所施於積无積德而有重功不可不戒懼也一朝而兩城下亡其及我哉不忘亡則不亡之也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夫憂者所以為昌也成之深也喜者所以為亡也將致矜伐勝非其難者也持之其難者也賢主以此持勝故其福及後丗齊楚吳越皆甞勝矣然卒取亡焉不達乎持勝也唯有道之主為能持勝勝敵者皆比國工有以不能持勝故危亡及之孔子之勁能拓國門之𨵿而不肯以力聞勁力也拓舉也孔力能舉門關而力名不聞者不用其力也墨子為守攻公輸般服而不肯以兵知公輸般善為攻器墨子設守能却之為般所服而不稱知兵者不有其能也故善持勝者以彊為弱得為攻之母也宋人有好行仁義者三丗不懈家无故黒牛生白犢以問孔子孔子曰此吉祥也以薦上帝居一年其父无故而盲其牛又復生白犢其父又復令其子問孔子其子曰前問之而失明又何問乎父曰聖人之言先迕後合其事末究姑復問之其子又復問孔子孔子曰吉祥也復敎以祭其子歸致命其父曰行孔子之言也居一年其子又无故而盲其後楚攻宋國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丁壯者皆乗城而戰死者太半此人以父子有疾皆免及圍解而疾俱復此所謂禍福相𠋣也宋有蘭子者凡人物不知生出主謂之蘭也以技干宋元宋元召而使見其技以雙枝長倍其身屬其踁並趨並馳弄七劒迭而躍之五劒常在空中元君大驚立賜金帛又有蘭子又能燕戲者如今之絶倒投狹者聞之復以干元君元君大怒曰昔有異技干寡人者謂先僑人技无庸適值寡人有歡心故賜金帛彼必聞此而進復望吾賞拘而戮之經月乃放此技同而時異則功賞不可預要也秦穆公謂伯樂白子之年長矣伯樂善相馬者子姓有可使求馬者乎問伯樂之種姓有能相馬繼樂者不伯樂對曰良馬可形容筋骨相也馬之良者可以形骨取也天下之馬者若滅若没、若亡若失天下之絶倫者不於形骨毛色中求故髣髴恍惚若存若亡難得知也若此者絶塵弭𨅊言迅速之極臣之子皆下才也可告以良馬不可告以天下之馬也臣有所與共擔纆薪莱者負索薪菜蓋賤役者有九方臯比其於馬非臣之下也謂見之孫守真按:謂字原作●缺字:左訁右上田右下円,《維基文庫》本逕作「請」。疑乃「請」之訛字。非臣之下言有過於巳穆公見之使行求馬三月而反報曰巳得之矣在沙丘地名穆公曰何馬也對曰牝而黃使人往取之牡而驪穆公不說召伯樂而謂之曰敗矣子所使求馬者謂九方臯色物牡牡尚弗能知又何馬之能知也伯樂喟然太息曰一至於此乎是乃其所以千萬臣而无數者也言其相馬之妙乃如此也是以勝臣千萬而不可量若臯之所觀天機也天機形骨之表所以使蹄足者得之於心不顯其見得其精忘其麤在其內而忘其外精內謂天機麤外謂牝牡色見其所見所見者唯天機也不見其所不見所不見毛色牝牡也視其所視視所冝視者不忘其所視而遺其所不視所不應視者不以經意也若皐之相者乃有貴乎馬者也言臯之此術豈止於相馬而巳神明所得必有貴於相馬者言其妙也馬至果天下之馬也楚莊王問詹何曰治國柰何詹何蓋隱者也詹何對曰臣明於治身而不明於治國也楚莊王曰寡人得奉宗廟社稷願學所以守之詹何對曰臣未甞聞身治而國亂者也又未甞聞身亂而國治者也故本在身不敢對以末楚王曰善狐丘丈人謂孫叔敖楚大夫也曰人有三怨子知之乎狐丘邑名丈人長老者孫叔敖曰何謂也對曰爵髙者人妬之官大者主惡之禄厚者怨逺之孫叔敖曰吾爵益髙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以是免於三怨可乎孫叔敖疾將死戒其子曰王亟封我矣吾不受也為我死王則封汝汝必无受利地楚越之閒有寢丘者此地不利而名甚惡楚人鬼而越人禨信鬼神與禨祥可長有者唯此也孫叔敖死王果以美地封其子子辭而不受請寢丘與之至今不失漢蕭何亦云子孫无令𫝑家所奪即此𩔖也牛缺者上地之大儒也下之邯鄲遇盜於耦沙之中盡取其衣裝車牛歩而去視之歡然无憂𠫤之色盜追而問其故曰君子不以所養害其所養盜曰嘻賢矣夫旣而相謂曰以彼之賢往見趙君便以我為必困我不如殺之乃相與追而殺之燕人聞之聚族相戒曰遇盜莫如上地之牛缺也皆受敎俄而其弟適秦至闕下果遇盜憶其兄之戒因與盜力爭旣而不如又追而以卑辭請物盜怒曰吾活汝弘矣而追吾不巳迹將箸焉旣為盜矣仁將焉在遂殺之又傍害其黨四五人焉牛缺以无𠫤招患燕又假有惜受禍安危之不可預圖皆此𩔖虞氏者梁之富人也家充殷盛錢帛无量財貨无訾登髙樓臨大路設樂陳酒擊博樓上俠客相隨而行樓上博者射明瓊張中反兩㯓魚而𥬇明瓊齒五白也射五白得之反兩魚𫉬勝故大𥬇飛鳶適墜其腐䑕而中之俠客相與言曰虞氏富樂之日久矣而常有輕易人之志吾不侵犯之而乃辱我以腐䑕此而不報无以立慬於天下慬勇孫守真按:慬=勤,字形結構換部首耳;故武將多以「勤」謚,即取此義、即謂其「勇」也。請與若等戮力一志率徒屬必滅其家為等倫皆許諾至期日之夜聚衆積兵以攻虞氏大滅其家驕奢之致禍敗不以一塗虞氏无心於陵物而家破者亦由謙退之行不素著故也東方有人焉曰爰旌目將有適也而餓於道狐父之盗曰立見而下壷餐以餔之爰旌目三餔而後能視曰子何為者也曰我狐父之人丘也爰旌目曰譆汝非盜邪胡為而餐我吾義不食子之食也兩手據地而歐之不出喀喀然遂伏而死狐父之人則盜矣而食非盜也以人之盜因謂食為盜而不敢食是失名實者也柱厲叔事莒敖公自為不知已者居海上夏日則食菱芰冬日則食橡栗莒敖公有難柱厲叔辭其友而徃死之其友曰子自以為不知已故去今徃死之是知與不知无辨也柱厲叔曰不然自以為不知故去今死是果不知我也吾將死之以醜後丗之人主不知其臣者也凡知則死之不知則弗死此直道而行者也柱厲叔可謂懟以忘其身者也楊朱曰利出者實及怨徃者害來利不獨往怨不偏行自然之勢發於此而應於外者唯請請當作情情所感无遠近幽深是故賢者愼所出善著則吉應惡積則禍臻楊子之鄰人亡羊旣率其黨又請楊子之豎追之楊子曰嘻亡一羊何追者之衆鄰人曰多岐路旣反問獲羊乎曰亡之矣曰奚亡之曰岐路之中又有岐焉吾不知所之所以反也楊子戚然變容不言者移時不𥬇者竟日門人怪之請曰羊賤畜又非夫子之有而損言𥬇者何哉揚子不荅門人不獲所命弟子孟孫陽出以告心都子心都子他日與孟孫陽偕入而問曰昔有昆弟三人游齊魯之閒同師而學進仁義之道而歸其父曰仁義之道若何伯曰仁義使我愛身而後名身體髮膚不敢毁傷也仲曰仁義使我殺身以成名无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也叔曰仁義使我身名並全旣明且哲以保其身彼三術相反而同出於儒孰是孰非邪楊子曰人有濵河而居者習於水勇於泅操舟鬻渡利供百口裹糧就學者成徒而溺死者幾半本學泅不學溺而利害如此若以為孰是孰非心都子嘿然而出孟孫陽讓之曰何吾子問之迂夫子荅之僻吾惑愈甚心都子曰大道以多岐亡羊學者以多方喪生學非本不同非本不一而末異若是唯歸同反一為亡得喪子長先生之門習先生之道而不達先生之況也哀哉楊朱之弟由布衣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緇衣而反其狗不知迎而吠之楊布怒將扑之楊朱曰子無扑矣子亦猶是也嚮者使汝狗白而往黒而來豈能无怪哉此篇明已身變異則外物所不達故有是非之義不內求諸已而厚責於人亦猶楊布服異而怪狗之吠也楊朱曰行善不以為名而名從之名不與利期而利歸之利不與爭期而爭及之故君子必愼為善在智則人與之訟在力則人與之爭此自然之𫝑也未有處名利之衝患難不至者也語有之曰為善无近名豈不信哉昔人言有知不死之道者燕君使人受之不捷而言者死燕君甚怒其使者將加誅焉幸臣諫曰人所憂者莫急乎死已所重者莫過乎生彼自喪其生安能令君不死也乃不誅有齊子亦欲學其道聞言者之死乃撫膺而恨冨子聞而𥬇之曰夫所欲學不死其人巳死而猶恨之是不知所以為學胡子曰冨子之言非也凡人有術不能行者有矣能行而无其術者亦有矣衛人有善數者臨死以決喻其子志其言而不能行也他人問之以其父所言告之問者用其言而行其術與其父无差焉若然死者奚為不能言生術哉物有能言而不能行能行而不能言才性之殊也邯鄲之民以正月之旦獻鳩於簡子𥳑子大恱厚賞之客問其故簡子曰正旦放生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故競而捕之死者衆矣君如欲生之不若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過不相𥙷矣簡子曰然齊田氏祖於庭食客千人中坐有獻魚鴈者田氏視之乃歎曰天之於民厚矣殖五榖生魚鳥以為之用衆客和之如響鮑氏之子年十二預於次進曰不如君言天地萬物與我並生𩔖也䫪无貴賤同是生𩔖但自貴而相賤徒以小大智力而相制迭相食非相為而生之人取可食者而食之豈天夲為人生之且蚊蚋噆膚虎狼食肉非天本為蚊蚋生人虎狠生肉者哉齊有貧者常乞於城市城市患其亟也衆莫之與遂適田氏之厩從馬醫作役而假食郭中人戲之曰從馬醫而食不以辱乎乞見曰天下之辱莫過於乞乞猶不辱豈辱馬醫哉不以從馬醫為恥辱也此章言物一處極地分旣以定則无複廉恥孫守真按:複,原作●缺字:礻复,亦訛字耳。本書名合體訛字,書手、校對者水平均不高,均非真識字者,但有其概念構形而已,未能深入核心、明瞭字義結構原理者也。況自然能夷得失者乎宋人有游於道得人遺契者,遺,棄。歸而藏之,密數其齒。刻處似齒。告鄰人曰:「吾冨可待矣。」假空名以求實者亦如執遺契以求富也。
3
人有枯梧樹者,其鄰父言枯梧之樹不祥。其鄰人遽而伐之。言之雖公,而失厝言之所也。鄰人父因請以為薪。又踐可疑之塗。其人乃不悅曰:「鄰人之父徒欲為薪,而教吾伐之也。在可疑之地,物所不信也。與我鄰若此,其險豈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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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亡鈇者,意其鄰之子。視其行步,竊鈇也;顔色,竊鈇也;言語,竊鈇也;作動態度,无為而不竊鈇也。俄而抇其谷而得其鈇,「拍」音「掘」。孫守真按:「拍」正文作「抇」,是也。抇、掘,一聲之轉,亦即「搰」字;字形結構換聲符。此蓋形訛。「抇」音「掘」。谷,蓋井之屬,猶《易·井》「井谷射鲋」之「谷」。他日復見其鄰人之子,動作態度,无似竊鈇者。意所偏惑,則隨志𫝹而轉易,及其甚者,則白、黑等色,方、貟共形。豈外物之變?故語有之,曰「萬事紛錯,皆從意生。」
5
白公勝慮亂,慮猶度也,謀度作亂。孫守真按:慮亂即謀反。罷朝而立,倒杖䇿,倒杖策,錣上貫頥,錣,杖末鋒。血流至地而弗知也。鄭人聞之曰:「頭之忘,將何不忘哉?意之所屬,箸其行。足躓株塪,孫守真按:字形結構兼音義、字形結構換部首:「株」即「誅」也;「塪」即「陷(䧟)」,陷阱也。頭抵植木,孫守真按:抵觸、抵掌之抵。二句謂自投死路而不自知。而不自知也。」
6
昔齊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適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吏捕得之,問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孫守真按:「子攫人之金何?」即「子何攫人之金也?」,倒序重組:為強調「攫」之舉動也。對曰:「取金之時不見人,徒見金。」嗜慾之亂人心如此之甚也。故古人有言:「察秋毫之末者,不見太山之形。調五音之和者,不聞雷霆之聲。」夫意,萬物所係速著萬物者,孫守真按:速,單字想複詞:「不速之客」的「速」。係,繫,〈蘭亭集序〉「感慨係之矣」之「係」;著,附著、執著、黏著的著。此乃「所」字後連綴三個動詞也。強調「意」與萬物之關係如此之密切(係)、緊湊(速)、不可分(著)也。雖形聲之大,而有遺矣,況心乗於理,檢情攝念,泊然凝定者,豈萬物動之所能亂者乎!孫守真按:動,單字想複詞,「動輒得咎、動不動」的「動」。
7
沖虚至德真經卷第八
8
 子晉 汲古
孫守真按:汲古閣
9
                長洲𣳫
駿昌臧
長洲汪駿昌藏。
𠃞凥
士禮居。蕘圃
卅秊精
力所聚
孫守真按:蕘圃卅年精力所聚。
10
乾隆乙卯季冬,書船鄭輔義攜宋刻《列子》二册求售,適是日余在友人處,因留於大兒玉堂書塾中。至暮抵家,取書閱之,宻行細字,尚是宋刻之上駟。急挑燈校一卷,覺世德堂本訛舛已復不少,真善本也!明晨訪頋抱沖於小讀書堆,鄭書友已在座,背𢫎沖問其直,索白鏹六十金。余方以為價昂,不之得,而抱沖已喧傳余之獨得是書矣。盖是書先擕至金閶袁綬階處,後到余家。綬階遂為抱沖言之,而抱沖作書於輔義,指名相索。輔義含糊答應,忽見余與輔義耳語,知是書已留余家,故𢫎沖以余為必得也。余亦以是書不歸江夏,即歸武𨹧,倘惜財物,致失異書,大是恨事。因固留之,並不敢重與物主一觀。輔義来議價者再三,仍執前所言,不得已,屬其取向所見之宋刻《新序》同買之,許以八十金,而始允。余雖知是書之貴,明為余與抱沖爭購之故,然此愛書之私,終不為所奪,在余亦自𥬇其癡獃耳。歳晚事忙,不及敘得書顛末。新年以守制居家,不出門賀歳,午窓新霽,展函讀之,爰題數行於後,𠈷後之覽者,俾後之覽者,知異書忽來,如景星卿雲,爭先覩之為快。若癡獃如余,尢有甚扵人,有不竊相𥬇者乎?
大清嘉慶元年元旦日試筆書此,於昭明巷舊居之養恬書屋。
                  棘人黃丕烈
11
列子行世本以世德堂六子中本為最,余舊藏影宋鈔本,抱沖曽取世德堂本校之,多所岐異,幾自矜為善本矣。近得此本,佳處更多,鈔本遂遜而居乙。抱沖從弟澗蘋為余校是書,見其中所附《音始》,猶疑為殷敬順《釋文》,後細審之,乃知非《釋文》,盖作注者之舊音也。蓋作注者之舊音也。且為余殷敬順乃宋人而託名唐人者,如此本字句,《釋文》所云「一本作某⺀」,《釋文》所云「一本作某某」,皆與此合,則此本之在《釋文》未行以前可知。《列子》善本絶少,得此足正羣譌。書前跋畢,并記數語以傳信扵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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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北宋槧夲《列子》百宋一𢋨舊藏,頋澗蘋〈賦〉所謂「吳都注後藐⺀尠朋」者也。顧澗蘋〈賦〉所謂「吳都注後藐藐尠朋」者也。《冲虗》善夲,《沖虛》善夲,當以此為第一。光緒甲申同郡蔣太守属刻樷書,因従敬之尊丈假歸,影冩鋟木,工竣還瓻,書以誌感。時在仲冬下旬大雪新霽,挑鐙呵凍記此。  長洲葉昌熾●●●
URN: ctp:ws782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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