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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View] [Edit] [History]

先拨志始叙》

1
   哈佛燕京图
书馆珍臧
 燕京大
学图
书馆
2
闻之列士献诗,则王人行事而不悖;学者投篇,则羣言明晰而互进。故鼓瑟扣𦈢,咸登载记;百工庶人,亦为传语。矧盛世之刑章,荐绅之酷祸,不为编录,委之阙亡乎?野史文秉氏家有赐书,经为渊海。居深山之中,追先世之业,手一编曰《先拨志始》。岂非以木之蠹也,蚀其根,国家将亡,贤人刑僇。流迁凶族之日,帝尧已忧其壬人;暴虐侈傲之后,周宣亦难于修复。譬骨髓之疾,扁鹊见而退走;大树之颠,徐孺为之兴叹矣。不为述其鸿烈,何以垂夫龟鉴?时公父相国,名既列于銄党,身已废为编氓。圣明在御,万物昭苏;释哀冤而收魂魄,举疏远而宅端揆。虽曾参剖疑,申公束帛,以方今日,未有若斯。昔屈原、贾谊,委命哭泣;杨雄、左思,浮藻赡富。盖菁华者鲜实,萎落者无益。兹之集也,殆谓铺扬恩礼,主圣臣贤;颂美盛事,臣忠子孝云尔。
3
莱阳姜埰题

先拨志始叙·又叙》

1
三代盛衰,著于诗书。周之季也,王迹熄绝,而《春秋》继作。笔则笔,削则削,而乱臣贼子惧。此后世之史,所由为重于天下也。呜呼!吾历观诸史,而天下国家乱亡,相随续者,岂非以小人哉!
2
汉高逮不拔之基,光武恢中兴之业,贤圣之君六七作,诚以为历配殷、周矣。而阍寺蠹之,浊乱天下,而炎祚遂斩。唐太宗负不世之姿,臻三代之治,开元、元和,文治武功,无忝厥祖。虽其间祸乱相寻,然狡虏强藩,举不足以亡之;而刑馀扫除,互执国柄,李氏不祀。宋兴,除五季之秽迹,揽王政之馀风,忠厚立国,重道崇儒,诚三代以后之盛朝也。而权奸朋比,斥逐正类,中原遂丧,南国以亡。呜呼!小人之祸人国,莫宦官朋党若矣。有一于此而不致灭亡者,未之有也。
3
国朝至光、熹之际,尚忍言哉?逆奄蓄窥伺之心,为攘窃之计,其不为新莽、武氏者几希矣。故杀戮忠良,毒流缙绅,祸不可解。而馀奸遗孽,复扬其波,以斵削国脉。当是之时,宦官之焰,千万于常侍军容;诛僇之惨,什百于黄门北寺;而朋党之奸,又倍蓰于斥元佑、遂道学者也。则合汉、唐、宋之所以亡者而亡吾国,虽有五帝三王,尚能善其后哉?吾故俯仰数十年间,未尝不流涕而痛哭也。
4
野史文秉氏,故相国文肃公之冢嗣也。心知其故而痛伤之,慨然曰:「余闻之先人:国朝之乱,繇于门户,门户之始,本于建储,不谓卒以此而遂亡也。于是原本家学,网罗旧闻,上自神庙,下讫于烈皇帝,草成一书,名曰《先拨志始》,以授徐枋,而属之叙。」
5
枋受读卒业,掩卷而叹曰:此书出,使天下后世洞然知国朝之所以亡,而列圣无失德,而文肃未竟之绪,又以此而克大也。昔司马文正作《通鉴》,始于三家为侯,识者谓一以示兴亡之戒,一以著周、秦之端。而迁、固著书,必推本之太史叔皮,以毋坠前人之绪。二者秉之言尽之矣,而不知文正、迁、固之所以不得已于书,即夫子作《春秋》之意也。吾故晰其事,而首揭春秋大义以叙之。
6
长洲徐枋敬题

先拨志始叙·自叙》

1
忆童时侍先君子,言及世务,未尝不致叹于门户也。盖门户之局,胎兆于娄东,派岐于四明,衅开于淮抚,而究以东宫为归宿。其为东林者,则羽翼东宫者也;其为四明者,则操戈东林者也;外此则秦、晋、西江称雄。然声应气求,要不出此二者。左右分袒,玄黄互战,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迨逆贤用事,而君子、小人判矣。凡逆贤所摧折者,必东林人也,否则必不求异于东林者也;凡逆贤所尊显者,必四明人也,否则必不敢与四明忤者也。呜呼!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而廉耻道丧,谄附成风,孰甚于逆贤之时!教猱升木,翼虎而食,孰甚于赞导逆贤诸人!
2
驯至于烈皇帝,所谓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是以鉴察影之论,谓天不祚明,不在于震惊九庙;闯逆犯顺之日,而萌于惨僇名贤;珰党煽虐之日,又不在于稽首投诚、摇尾乞邻之人,而酿于同心拥戴,建祠颂德之人。诗曰:「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是贵辨之于蚤也。馀遭家多难,屏居深山,先世遗书一寄,不可复返。日长如年,追忆家庭见闻,辄录片纸投入甓中,至今春而甓且满矣。适丘松惟氏以《清流摘镜》见赠,当年纠弹颂美诸疏,得以详考。因出己意,稍为次弟:首纪东宫,著门户之始也;次纪新政,危伏莽之戎也;又次擅政,畏燎原之烈也;又次黜逐,伤党锢之祸也;又次建祠,痛汉祚之几新也;终纪逆案,垂奸佞之炯戒也。名曰《先拨志始》,所谓辨之于蚤也。后之君子流览于此,其于邪正之辨、得失之故,亦洞若观火矣乎!
3
竺坞文秉题于南云菴

先拨志始卷之一·东宫始末》

1
神宗显皇帝万历十年壬午八月十一日,皇长子生,逾月命名「常洛」,上两宫徽号。御殿受贺,诏告天下。系恭妃王氏出。时上嫡母为仁圣陈太后,生母为慈圣李太后,中宫为孝端王后。而郑贵妃最有宠,恭妃故宫人也,年稍长矣。上一日索水盥手,恭妃奉匜以进,遂御幸,为赏头面一副,既而讳之。二祖家法:圣躬每有所私幸,必有赐赉。值日文书房内奄即注明某年月日,并记所赏以为信。恭妃有娠,上偶侍慈圣宴,卷一东宫始末一言及其事,上默不应。慈圣命取内《起居注》相示,上面颊发赤,惭愧无以自容。慈圣乃以好言相慰,曰:「吾老矣,犹未及弄孙。若果生男者,宗社之福也。母以子贵,宁分差等耶?」先于四月,册封王氏为恭妃,而郑贵妃每次与上戏,辄呼为「好个老嬷嬷」,暗行讥刺云。
2 十四年丙戌正月,皇三子生,命名「常洵」。有旨:进封生母郑贵妃为皇贵妃;降谪给事中姜应麟等。
3 时皇长子已五龄矣,大学士申时行等以册立请礼部尚书沈鲤,有折衷典礼疏俱不允。应麟与吏部员外沈璟、刑部主事孙如法相继疏上,皆以册封蚤建为言:「恭妃诞育元嗣,今贵妃进封而靳于恭妃,非所以示天下。」上以为窥探宫闱,俱被谪。给事中杨廷相等、御史陈登云等合疏救,不听。
4
应麟等奉旨降谪,圣慈闻之,弗善也。上入侍,慈圣故问曰:「外边官人们说该蚤定长哥,如何打发他?」上对曰道:「他是都人的儿子。」慈圣曰:「你也是都人的儿子!」盖慈圣亦由宫人进御也。上皇恐伏地,称死罪,不敢。自是立长之议,圣意坚持不回,实凛慈圣谕耳。宫中呼太子为长哥,宫人为都人
5
郑贵妃身负盛恩,皇三子诞生,即乞怜于上,欲立以为太子。北上西门之西,有大高玄殿,供有真武香火,颇著灵异,上偕贵妃特诣殿行香,要设密誓,因御书一纸,封缄玉合中,贮贵妃处以为信。后廷臣敦请建储,慈圣又坚持立长,上始割爱,立皇长子。既立,遣人往贵妃索取玉合至,封识宛然,内所书已蚀尽,止存四腔素纸而已。上悚然异之,嗣是不复诣大高玄殿。北上西门,紫禁城西北门名
6
十八年正月朔日,上御毓德宫,召辅臣申时行等入见。先是,大理评事雒于仁进《四箴疏》,上怒甚,欲加重处,时行等力救。次言册立预教事,甚悉。俄有旨:候宣皇长子来,著先生们一见。皇长子至,皇三子亦至,俱侍立榻右,首辅时行奏曰:「皇长子龙姿凤表,敢贺有道之祥;皇次子兰芽玉茁,足征螽斯之庆。」上曰:「此皆祖宗德泽,圣母恩庇所致。」时行因请蚤定大计,上曰:「已知。」时行等出,具疏申请优答,不允。嗣后,阁部屡疏奏请,两京九卿、科道诸臣请者日众,皆不报。礼部尚书于慎行以催请疏语过激,夺俸三月。
7
按:祖制:既立太子,凡朔望及大节,东西两宫同诸贵妃俱诣太子,圣母宫前行朝贺礼。时郑贵妃方有盛宠,上意颇难之,因托言,欲候中宫生子以为太子。外廷不察,建储之疏朝夕继请,圣怒所繇来也。十九年,时已奉册立东宫明春举行之旨矣。工部主事张有德欲掠之以为功,因以大礼届期,仪物未备为请。上大怒,有德降处,并停明春册立之典。阁臣公疏争之,谓:「有德诚所应罪,但册立之旨既已颁行,皇言如纶,不可逾改,乞照前旨行。」时首辅申时行在告,属疏者次辅许国也疏入,上愈怒,并有旨切责阁臣。首辅素得君,见谕旨严切,虑有意外,特进揭调停,谓:「前揭臣方在告,实不预闻。册立大典,圣衷既有主裁,即徐徐亦自不妨。」上怒前揭之拂其意也,特将此揭发出,以塞诸辅臣之口。盖往例此揭竟留御前,无发出之理。许国等席槁待罪,而于首辅不无心嗛焉。竟将此揭发科抄,传与天下共见之,于是辇下喧传其事,谓首辅实有二心,密效拥戴于福藩;此「密揭」所由称也。首辅执阁揭无发抄例,遣人至科中索取原揭以归。众论沸然,争罪值日给事中罗大竑。大竑疏辨,并参首辅。中书黄正宾抗疏,劾首辅,谓:「国家事无大小,悉谘政府。事孰有大于建储者?此而不知,安用彼相?」于时弹章蠭起,正宾廷杖,大竑削籍,次辅予告,馀处分有差。首辅亦不能安其位矣。
8
二十年正月,礼部给事中李献可等公疏储教宜预,亟赐举行。上怒,俱行谴逐。大学士王家屏揭言,献可所请止及预教,而猥被重谴,恐猜议横生,辄封还御札,而复具奏辅理无状,愿赐罢斥。语甚切直,上以失礼弗言也。凡五疏,乃允其每疏于册立之典犹三致意焉。时以申救削籍者,给事中钟羽正、舒弘绪、张楝、陈尚象、丁懋逊、叶初春、吴之佳、杨其休、李周策,御史邹德泳、钱一本;而杖一百为民则科孟养浩,降边方杂职则道贾名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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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年正月,圣谕礼部:「皇长子、皇次子、皇二子,并封为王。」大学士王锡爵乞寝,成命允之。娄东之再召也,有某者进三王并封之议,既可以结主知,复无碍于大典。娄东深纳其说,还朝之日,遂发其端。先一日,御札下询内阁,娄东邀大宗伯罗万化语之;故罗唯唯,绝无不可意。次日而并封之旨下矣,谕曰:「朕读祖训,内有立嫡之条。今皇后年尚稚少,朕欲将三皇子并封,以待后日无嫡再行册立。」即命辅臣拟谕。而锡爵拟传帖两通以进,上即将前拟批发。礼部谕下,举朝大哗。光禄寺卿凃杰,寺丞朱维京、王学会,给事中王如坚等,相继疏言并封之旨与历年成命不合,并责锡爵:「纵不能如李沆之引烛焚诏,宁不能如李泌之委曲叩请乎?」有旨:「朱维京、王如坚俱发边远充军。凃杰、王学会,俱革职为民。」时钱允元、王就学急过娄东寓规之,且云:「外廷皆欲甘心于老师?恐有灭族之祸。」娄东犹争辨毋过虑。就学云:「师心虽如此,外廷谁能亮者?迨其发而图之,蔑有济矣!」娄东怃然良久曰:「当有处。」遂力请于上,得寝前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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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时争并封者:给事中史孟麟,礼部郎中于孔兼,主事张纳陛、顾允成、陈泰来、贾岩、薛敷,教乐元声若而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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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阁臣四上公疏,请蚤建储以示天下,信俱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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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正月,皇长子出御讲筵。皇长子诞生后恩礼甚薄,年十三矣,与圣母居景阳宫,犹同卧起。郑贵妃每与上言,皇长子好与宫人嬉,且言非复童体。上遣使验之,圣母大恸曰:「吾十三年与同卧起,不敢顷刻离者,正为今日,今果然矣!」使还,以实告。上自此有疑于贵妃,以后所言皆不入矣。至是出阁讲读,告于奉先殿,朝谒两宫。先是,上谕礼部,详拟预教出阁仪来奏,又谕未行冠礼,以常服出阁。礼部题侍班讲读各官,命辅臣王锡爵、赵志皋、张位提调各官,讲读自三日后,每日以逢三日轮侍。给事中张贞观疏言:「皇长子出阁,届期讲读官已有成命,乃兵部以护卫请,不报;工部以仪仗请,不报;礼部以仪制请,不报;止允其预告奉先殿与朝谒两宫之仪,馀俱停免,似非所以加意于元嗣也。伏乞急下该部之请。」有旨:「责其邀功阻渎,夺俸一年。继而黎道照、许弘纲论救,上怒,革贞观职为民。」故事以巳刻出御讲筵,寒署传免。至是定以寅刻,寒暑亦不传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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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年十一月,大风寒甚,诸讲官立殿门外,时尚未赐谕戴暖耳。皇长子方出,讲官郭正域即宣言:「天寒如此,皇长子系宗庙神人之主,玉体固当万分珍重,即讲官忝列禁近,若中寒得病,岂成体统!宜速取火御寒。」时内奄各围炉蜜室,闻郭言,尽行抬出,始克竣讲。上闻亦不罪也。郭以此受知东宫。妖书事起,传语「东厂饶得我,饶郭先生罢!」,其真切如此。而诸讲官进讲时窃视,皇长子袍内正一寻常狐裘。讲案高仅二尺余,盖初出时所御,历七八年不敢奏易。
14
时皇长子仅十三岁,岐嶷不凡。每讲,阁臣一人入直看讲。故事:御案前有双铜鹤,叩头毕,从铜鹤下转而东西面立。一阁臣误出其上,皇长子瞩内奄移铜鹤可近些,虽不明言,意已默寓,众皆叹服。一日,讲官刘曰宁讲「巧言乱德」章,解曰:「以是为非,以非为是。」讲毕,曰宁从容进曰:「请问殿下,何以谓之乱德?」遂朗然答曰:「颠倒是非。」众讲官既退,相语:「此真天纵,不可及也。」又一日,讲官进拜,皇太子偶不为起,讲官冯有经奏曰:「臣等承乏春宫,辅导无状,致殿下失起立之礼,敢请其罪。」即改容谢之。
15
二十六年三月,锦衣卫都指挥郑国泰、伯郑承恩奏进妖书,标名曰《忧危竑议》。内书云:
16
东吉得《闺鉴图说》,读之叹曰:吕先生为此书也,虽无易储之谋,不幸有其迹矣。一念之差,情或可原。
17
或曰:吕素讲正学,称曲谨,胡忍辄兴逆谋?
18
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昔吕欲得铨部以行其道,诚恐秀水捷足势迫,无奈,遂诺鲰生之计,邀内禁之援,出门有功,诗书发冢,未尝不出于正也。
19
或曰:吕意广风化,胡不将此书明进朝廷,颁行内外?乃奴颜戚畹,岂不失体?
20
曰:孔子圣人也,佛肸应召,南子请见。志在行道,岂得为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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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吕叙中直拟继述先朝圣母,置太后、中宫于何地?且称脱簪劝讲,毋乃巧为媚乎?
22
曰:公言误矣!曾见从古以来有宫闱与现任大臣刻书者乎?破格之恩良厚矣,恩厚则报恩隆。身为大臣,胡忍自处以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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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叙中又引先朝女训、女诫,彼乃母后临子,儒臣纂编,兹相比拟,得毋不伦?
24
曰:尊称不极,则取信不笃。但求内教弘宣,又何计校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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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古之贤后妃多矣,胡《图说》独取汉明德一后?明德贤行多矣,胡《图说》首载其繇贵人正位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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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吕先生自辨精矣。明德无子,故以取之。若进中宫,偶然相类,彼诚何心哉!且时大内被灾,中宫减膳,以妃进后,事机将成。吕乘时进此,亦值其会耳。
27
或曰:五十宝镪,四匹䌽币,十目所视,胡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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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此贤妃敬贤之礼,却之不恭,是当亮其心矣。
29
或曰:人谓吕因败露难容,乃上《忧危》一疏,人称忠肝义胆。况此一副急泪何可遽得?是安得而少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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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国本安危,宁逾太子?窃见忧危疏中,列天下事备矣,胡独阙此?嗟乎!公何见之晚耶!夫人意有所专,则语有所忌。倘明举册立将属之谁,若归此则前功尽弃,归彼则后患自招,何若不言之愈也。
31
或曰:固矣。闻吕所进《金龙命书》,称在长之命,不过清淡藩王;称在三之命,异日太平天子。令内廷咸睹缩舌。是亦不可以已乎?
32
曰:管仲、魏征,天下才也;子纠、建成,均号国裔。人各有见,子何责备太苛!
33
或曰:吕之为此,本谋铨部行道。今铨部不可得,司寇不能安,不终付浩叹乎?
34
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夫有非常人,斯有非常事。自古成则王,败则盗者何限,岂宜以成败论英雄哉?流芳遗臭,断非凡庸卑鄙者所能为。况事尚未定,策国元勋终有召起之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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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吕之为此,人皆薄之。子独与之,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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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子真井蛙见矣!当世名人,若张公养蒙、刘公道亨、白公所知、魏公允贞、邓公光祚、洪公其道、程公绍、薛公亨、郑公承恩,皆称吕所见极高,所居举极当,咸据春秋大义。子以母贵之说,共建社稷奇勋。夫唐奄执命,天子门生;宋奸弄权,神器宵易。今盟约既定,羽翼已成,子常布之士,岂知国家大计!宜从此三缄,无自取祸可也。余故曰,吕先生为此书,特其一念之差,情固可原也。
37
或人不能难,唯唯而退。
38
因援笔记之。燕山朱东吉谨跋。
39
先是,少司寇吕坤按察山西日,著有《闺鉴图说》一书,传入大内,上以赐郑贵妃,贵妃捐赀重刻。给事中戴士衡疏参吕坤假托《闺鉴图说》包藏祸心,全椒知县樊士衡疏亦及此,直斥上为不慈,皇长子为不孝,郑贵妃为不智,俱膺严谴。至是郑承恩疏进此书谓出二衡手,乞行逮问。上审系捏名,遂不深究。承恩向年以生员疏进建储,革去衣巾。
40
十一月,给事中王德完疏请笃厚中宫,意在保护皇长子,内有「抱病独居,视药无人」等语,下镇抚司打问招成。上罪以激阻大典,离间天伦,廷杖一百为民。又太监成敬口传圣旨:「大小臣工,为皇长子重,为王德完?如为皇长子重,不必又来渎激;为王德完重,再来上本!」时上怒甚,必欲毙王于杖下。太监陈矩监视,杖毕覆命。上问:「已死未?」矩对曰:「将死矣。」上乃不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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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年,十月己卯,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封皇三子为福王,皇五子为瑞王,皇六子为惠王,皇七子为桂王;上「圣母」徽号。时上专宠郑贵妃而疏中宫。是春,圣躬抱病甚笃,瞑眩逾时而醒,则所枕者,中宫也;面有戚容,泪痕犹湿。及侦郑贵妃,窃密有所指挥。宫中事秘,外廷勿详也。上繇此蕴怒于贵妃。又,前是与诸皇子宴,各有小赐。皇长子赐一玉碗,随命贵妃代为收藏。至是突索所赐玉碗,年月稍远,司帑者偶尔遗忘,屡索不应。既而索皇三子所赐,随手而进。上遂震怒,升殿命抓宫人首来。祖制:升殿则宫后妃俱不敢进参。上盖以此难贵妃也。贵妃毁冠服,脱簪珥,蓬首跣足,率诸宫人匍匐殿门外待罪,良久始解。明日,遂传旨礼部:「议册立仪注来看。」乃择吉立皇长子为太子,移居迎禧宫,始与圣母相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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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名常浩;福王名常洵;惠王名常润;桂王名常瀛,系李敬妃所生。敬妃亦有宠,后抱病,御药房奄张明疗治不如法,遂薨。上极悲悼,丧礼俱从厚,将两王托中宫抚养,居咸福宫。敬妃既逝,郑妃专房无复有分宠爱者矣。郑乞恩于上,特升张明司礼监掌内府供用库,印以酬之。十一三十年二月,皇太子大婚,册妃郭氏。礼成,受贺于文华门,群臣行四拜礼。以册立礼成,增选侍班讲读等官,有旨:「照隆庆六年例行,从阁臣沈一贯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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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提督东厂太监陈矩奏进妖书,签题曰《国本攸关》,内题曰「续忧危竑议」。内书云:
44
或有问于郑福成曰:今天下太平,国本已固,无复可忧,无复可虞矣。而先生尝不豫,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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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福成曰:是何言哉!今之事势,正所谓厝火积薪之下也!
46
或曰: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得无谓储位有未妥乎?
47
曰:然!夫东宫有东宫之官,一官未备,何以称乎?皇上迫于沈相公之请,不得已立之,而从官不备,正所以寓他日改立之意也。
48
曰:改立其谁当之?
49
曰:福王矣。大率母爱者子,抱以郑贵妃之专擅,回天转日,何难哉!
50
曰:何以知之?
51
曰:以用朱相公知之。夫在朝在野,固不乏人,而必相朱者,盖朱名赓。赓者,更也,所以寓他日更易之意也。
52
曰:是固然矣。朱公一人,安能尽得众心而必无变乱乎?
53
曰:陋哉子之言矣!夫蚁附膻,蝇逐臭,今之仕宦者皆是,岂有相公倡之而众不附者乎?且均是子也,长可立,而次未必不可立也。侯之门,仁义存。谁肯舍富贵而趋死亡乎?
54
或曰:众附姓名,可得数否?
55
曰:馀数之熟矣。文则有王公世扬、孙公十二玮、李公汶、张公养志;武则有王公之祯、陈公汝忠、王公名世、公承恩、郑公国泰;而又有郑贵妃主之于内。此之谓「十乱」,鲁论所谓「有妇人焉,九人而已」,正合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之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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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然则何以知此数人之所为乎?
57
曰:数公皆人杰,无不望分茅胙土,如姚广孝,岂止富贵终其身而已乎?故有王世扬、陈汝忠,则靖难之兵取诸京营而自足矣;有李汶,则三边险要有人控之矣;有孙玮,于保定则扼天下之咽喉,四方勤王之兵无由人矣;有王之桢,则宿卫禁城有人谁能斩关而入乎?
58
曰:是固然矣。若张养蒙、王承恩、王名世者,何欤?
59
曰:养蒙,朱公私人也。二王者,朱公乡人也。私人、乡人,无不愿借相公之余光者,况有以招徕之乎?
60
曰:然则事可济乎?
61
曰:必济。庸人倡议,人尚景从,而此数公皆人杰也,且复有郑妃与陈矩朝夕比周于帝前,以为之主,同举大事,何谓无成?
62
或曰:蛟门公独无言乎?
63
曰:蛟门为人阴贼,尝用人而不用于人,故有福己自成之,有祸则规避而不染。何以见其然也?夫锦衣卫西司房类奏有名,自祖宗来无有不升者,而皇亲王道化有名竟不升,岂其才力出诸菜佣下哉?盖蛟门公欲右郑而左王,故核实之时,令亲家史起钦,抑其功而不录,亦王之祯有以默授之也。然则子何以处此?
64
曰:天之所兴,不可废也。天之所废,十三不可兴也。余止听天耳,安能反天乎!
65
或人唯唯而退。
66
万历三十一年,吏科都给事中项应祥撰。四川道御史乔应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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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妖书出,虽未严究,上蓄恨在心;兹妖书复出,上震怒,著东厂多布旗较,用心密访,并著在京各缉事衙门、在外各抚按通行严捕,务在必获。法司悬募赏格至五千两。内所指朱赓,山阴相公也;蛟门公,四明相公沈一贯也。两辅俱注籍待罪,惟归德相公沈公鲤入直时,讹言烦兴,上下猜疑。四明以楚藩事与少宗伯江夏郭公正域有隙,欲假以此倾之。而归德于阁中供一天启圣聪牌,朝夕致礼,上觇知之,以为暗刺,甚怒。御史康丕扬与文书房奄贾忠贞往来,知圣意,颇不乐归德。四明暗布蜚语,圣心甚为所惑。遂出疏参僧达观、医生沈令誉,俱捕逮下狱。达观在江南以棒喝立教,所至崇奉,与金沙于玉立诸公善;令誉等咸归座下,称方内弟子;江夏为南少宗伯,榜示驱逐。达观乃往京师,繇内奄以闻于慈圣,于是大珰戚畹,宰官居士,共相崇奉,一如江南。丕扬等拟借此以兴大狱,且以江夏榜逐故,意达观藉此纾憾也。达观始终不旁及一语,提牢主事徐祯稷与杖三十,未几遂死。慈圣闻其被逮也,令内传谕法司云:「达观高僧偶被诬累,毋等他囚。」然已十四无及矣。给事中钱梦皋密受四明意指,直疏参江夏及归德,内言:「中城兵马刘文藻捕获游医沈令誉书札本稿,大有踪迹,因辅臣沈鲤转求嘱托,遂寝其事。」又言:「郭正域系鲤衣钵门生,同谋倾陷楚王。正域出京之后,曾坐小轿私至鲤寓三次。」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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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疏甫发,卫帅王之祯与廵城康丕扬即遣旗较兵番,围归德第三昼夜。归德疏辨求罢,奉有存礼之旨,乃解。江夏方乞休,驻舟杨村,并岸重围,击柝之声不绝。又以令誉供出于玉立起官一事,时玉立新补刑部郎中,娄东王士骐在吏部,实道地之,下部院参看,已而俱削籍为民。荆门州举人胡化,老而诞罔,上书言妖书出知州阮明卿手。事下刑部,梦皋等嘱尚书萧大亨谳,胡化始引江夏及归德。化大呼曰:「阮知州杀我一家,我自来呌冤。郭虽与我同举于乡,而第进士后二十年未通音问,何谓同作妖书?我亦不知谁为归德,即见皇上亦如此说!」郎中王述古如其言具谳,上曰:「诬也。」尽释之。又以疑似,波及琴士钟澄、山人俞儒、武弁杨于世、刘柏等,皆下狱。京师人人自危,莫必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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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掌刑指挥周嘉庆素有仇于王之祯,擒其家人袁鲲,逼令供称嘉庆主谋。四明又讽廵捕指挥陈汝忠擒江夏书办毛尚文,逼勒供称探听妖书。俱下诏狱。锦衣直房一日忽得匿名帖云:「妖书已有十五人,协理掾张魁受银三百两,求他主的文告人郑福成。」厂卫诸人见之,咸惭且怒。不数日,遂缉获皦生光。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王之祯题:「缉获男子二名:皦生光、皦其篇。妇人二口:赵氏、陈氏。生光供称原系顺天府学生员,先年专以刊刻打诈为事。二十八年被生员田大有等具告,提学周御史批顺天府问革,发解大同当差,不合逃走,来京潜住双塔寺后。臣委理刑百户崔德多方研审,将先年所撰妖诗粘布各巷口者亲笔供出,伊子皦其篇将今次散布各处书册亲笔供出。」等云。有旨:「尔厂卫会同九卿科道究问了来说。」锦衣卫具题:「缉获得刊字匠徐承惠,招称:二十八年八月,是惠在皦生光家刻过诈谝包继志家揭帖木板一块。本年十月内,又刻过妖诗小木板一块。三十一年六月内,是惠、生光又刻过《岸游稿》十二张。至本年十月半间,在刑部街撞遇生光,说『我有书几张,你与我作速刊刻。』是惠跟到光家,将书三张半、钱五十文、木板二块递与惠手,又说『此书不要在你铺内刊刻,藏掩著些,勿教人见。拏到演象所庙内檐下静处刊刻。』次日,伊子皦其篇来催二次。又次日,日落时刻完,送到光家。光令伊女拏出钱四五十文与惠,收讫,随将妖书出示承惠。承惠伏认无辞。又将皦其篇提十六出面质,言俱相同。后提皦生光面质,只呌『徐承惠』数声。」等。因奉旨:「这刊字匠徐承惠即已招承,还著厂卫会同府部九卿科道严鞫皦生光等,追究他造谋本意。同党之人研审明白,一同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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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厂等衙门具题:「妖书一事,皇上必欲得主使奸党,以正国法。令臣等连日研审,皦生光招称:秀才问徒逃回京师,受尽苦楚,皆由皇亲郑家。无计可以报冤,只有国本二字事关大逆,故初刊妖诗,再刻《岸游稿》。犹以为动不得他,续造《国本攸关》一书,密雇徐承惠刊刻,令伊子皦其篇黑夜抛掷皇郑家,及各部诸大臣门首。盖谓此书流传下去,皇亲郑家定有不测之祸,可报今日大冤也。至于文武官僚,万万无此。」等情。奉旨:「这事情既会官研审,面对明白,这逆犯皦生光著锦衣卫拏送法司,其馀各犯通行解发问,拟应得罪名来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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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年四月,刑部等衙门,少保兼太子太保、尚书等官,萧大亨等谨题为钦奉圣旨事云。云:「臣等会看皦生光巧图诈陷之私,敢为诬讪之语,罔上惑众,逆理悖常,因而震激宸衷。溷淆国是,此神人之所共愤,法纪之所不容者。臣等切齿此囚,恨不穷治以谢天下,忍言轻纵?但本犯之狱,止拟妖书;而妖书之律,止应论斩。今奉明旨,从十七重另拟。臣等窃议:斩与律合,原非轻典。此外若求加等,详查律条,惟有谋叛一欵。轻重参酌,本犯情罪似未相当。臣等为皇上守成宪,欲于法外求入,既所不敢,而为皇上伸天讨,不能于法中加重,尤所不安。总之本犯险恶,原出律文之外。臣等愚昧,拘于三尺,反复思维,参详数四,未敢擅拟。」等。因十八日具题,二十■日奉圣旨:「这逆犯险恶异常,原出律文之外,外以谋危社稷律处他。卿等便覆来。钦此。」本月二十一日,具官萧大亨等题为奉旨覆奏事云,云:「臣等覆看皦生光妖书之情,甚逆,即重拟原不为过。但律文止于论斩,臣等未敢别拟。今奉明旨,处以谋危社稷之律。查得谋危社稷系谋反,律内原注:『若依此律,合淩迟处死。』参详本犯,情似有间。盖臣等所据者法也,明允执于法官,国有成宪,未敢擅为重轻;而威灵出于主上,君有严命,难复容其拟议。」等因。二十七日,奉旨:「皦生光捏造妖书,离间天性,谋危社稷,无上无君,反形显然。妖书律未尽其辜,著加等淩迟处死。便著会官处决,仍枭首于人烟辏集处。所有奏扰的,即主使奸论。其缉捕有功员役,著该卫即查写来,该衙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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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妖书起于癸卯十一月,以至次年四月。中府会审者数次,而京畿道一次者,审沈令誉、毛尚文者也。陈汝忠以金十八吾告身诱尚文,令引令誉以及江夏,而以乳媪龚氏为证。会审之日,东厂陈矩诘龚氏:「汝见妖书板几何?「曰:」板有一房。」矩笑曰:「妖书仅两三叶,而板乃有一房乎?」诘尚文曰:「沈令誉语汝,刊书何日?」尚文曰:「十一月十六。」戎政王公世扬曰:「妖书以初十日获,而十六又刊书,将有两妖书乎?」总宪温公纯、少宗伯李公廷机越席而起曰:「谳狱者苦不承,皦生光既承矣,安有既承而相反抵者乎?」御史牛应元、汤兆京、沈裕皆争之力,矩叹曰:「朝廷有人。」又有卫弁李国祯者,欲攘周嘉庆之缺,与王之祯比而挤之。四明令干仆李某密见陈矩,具言妖书确出嘉庆手,及归德、江夏知情云云。矩曰:「多拜上,你老爷若坚执,要如此问,如此结局,可具揭奏知万岁爷,我好遵旨行事。这干系本厂担不起。」李语塞而退。又奄赵升者,生光妻弟也。生光诈包继志、郑皇亲时,供有内官一名,因疑及升,甫上刑而夹棍齐折,矩知其冤而释之。方生光之既获也,四明意未厌,揭请详鞫。康丕扬特具疏讼言生光之枉,请少缓其狱,贼之父兄弟可授首阙下。所谓兄弟者,指江夏与其兄国子监承郭正位也。上怒,以阿庇反贼罪丕扬,四明力救之,得免。翰林唐公文献、杨公道宾、周公炳谟、陶公望龄正告四明,江夏将不免,人谓公有意杀之。四明局蹐无所容,挥杯茗酹地,以子孙为誓。唐复进曰:「亦知公无意杀之,第台省方希风下石,而公不蚤结此狱,似有意瓜蔓,何以辞于天下后世乎?」四明色阻,狱乃渐解。而萧大亨欲脱生光而坐江夏也,手削爰书授郎中王述古,述古抵其槁于地曰:「此狱若成,刑部诸郎当尽数抵偿,不独明公也。」大亨默然而止。顺天通判孙许面折大司农赵公世卿曰:「奈何附权相以害正人?」赵立命驾往说四明,四明亦为心动,乃止就生光定狱焉。当会审生光时,御史馀懋衡特向众官云:「昨梦观音大士说妖书,果系生光造的。」闻者无不匿笑,传入禁中,上亦为绝倒焉。御史沈裕会审日,厉声向生光曰:「妖书确是你作,如何不招?」生光已不能言,怒目切齿而去。沈后奉差出都,屡见生光为祟,遂卒于途中。又文华殿中书赵士祯,山东人,素慷慨有胆畧;妖书事起,遂杜门不出,后见生光索命,竟不起。人咸谓妖书出赵手,非关生光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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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书初起,上召皇太子至,大声谕曰:「哥儿,你莫恐,不干汝事。汝但去读书写字,蚤些关门,晏些开门。」又遣司礼太监田义口传圣谕到内阁:「我今日亲朝圣母。」回宫就宣太子到启祥宫,面赐谕言,及慰谕皇太子云:「我的慈爱教训,你是知道。你的纯善孝友,我平日尽知。近有逆恶捏造奸书,离间我父子,动摇天下,已有严旨缉拿以二十正国法。我念你必有惊惧动心,我著阁臣写旨,安慰教训你。今日宣你来,面赐与你。还有许多言语,因忿怒动火,难以尽言。我亲笔写的面谕一本,赐你细加看诵,则知我之心也。到宫安心调养。」云云。传时泪下,皇太子亦含泪叩头,亲请去送至殿檐。随赐膳品四盒、手盒四副、酒四瓶,传与先生们知道。夫禁中严密,一启闭间,天语叮咛如此,则张差之梃,上已灼见于十二年之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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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年十一月,皇长孙生,颁告天下。系选侍王氏出。皇长子元妃郭氏无子,妖书事定,上特命多选淑媛以侍太子左右,孝和王后、孝纯刘后预焉。及是诞生皇长孙。时已更深矣,特差年老宫人赴仁德门外报喜。太子独步殿陛间彷徨,候命司礼太监陈矩得报,立奏闻,上即转奏闻慈圣,合宫欢忭。宫人还报,太子乃喜。是时孝和尚未有名封,传谕选侍王氏出者,即孝和也。礼部拟封夫人,上令考皇明典礼,更之曰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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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年月上,圣母、慈圣徽号进封。太子圣母恭妃为皇贵妃,皇长孙圣母选侍王氏为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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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年二月,上不豫。召阁臣叶向高,至宫门而返。时福王犹在京邸,中外疑惧。向高谓刑部郎沈应奎曰:「事不廿一可知,且奈何?」奎曰:「竭肱肱之力,以死卫太子。万一有变,公必死之。请以不肖躯殉公!」叶邀沈同宿朝房,与计事。令大司马列兵围诸王府第,大金吾领缇骑廵徼皇城,戎政分部京营兵屯九门,禁藩府人不得闯出邸第,中外寂然。沈素以勇力闻,裹甲与叶同卧起,示不独生。俟圣躬勿药,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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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皇第五孙生。即烈皇也,选侍刘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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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四月,皇太子圣母皇贵妃王氏薨。先是,太子移居迎禧宫,复移慈宁宫,始与圣母暌违,及是病笃。太子请命于上,日往问安,郑贵妃辄令人尾其后。一日,圣母偶张目欲有所言,见之,曰:「郑家有人在此。」遂止不语,至是薨。郑贵妃令候气绝,始开门引太子入视。殓事详戚畹、王升疏中讣闻。有旨:「合行事宜都照世庙皇贵妃沈氏例。」行礼部署部事左侍郎翁正春题「礼宜加隆」疏,御史穆天颜题「恩有当隆,常格难拘」疏,俱不报。即发引安葬后,至四十三年六月始有旨给皇贵妃坟,户三十名,园地二十五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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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年十二月,皇太子妃郭氏薨。薨后停宫中者两年,尚未发引。至四十三年五月始有旨,著礼部相择皇太子妃郭氏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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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七月,有武弁王曰乾告变。奏称,勋仆水户赵宗舜、孔学与乾俱投充缇帅王之祯门下,学向乾密说有女大姐嫁与郑贵妃宫中内相姜丽山,时常在阜城门外庄上歃血,必报皇贵妃厚恩,要结心腹好汉共图大事,将我皇上并皇太子弑毒,得立福王,必大升大赏,富贵非小。立有妖书一册,会填姓名,令宗舜男赵思圣收掌;二月初一日,宗舜等设席,请妖人王三诏等至家,书写圣母同皇上圣号,皇太子生辰。在后花园内摆设香纸数分,又用黑瓷射魂瓶一个,披发伏剑,念咒烧符。又剪纸人三个,将新铁针四十九个钉在纸人目上,七日方焚化。收坛相聚约定只在圣节前后下手等云。通政司持疏就福清计,计定,具参疏,随王疏以进。上览疏愤怒,左右皆辟易。辅臣向高密揭奏曰:「此奸人所为,当静以处之,勿为所动。动则纷扰,有不可言者。」揭入,上阅之,天颜顿霁。已向高复密奏曰:「乾疏勿发,幸甚,不然疑似影响宫闱,惊怖何可胜言。所有奸徒当于别疏批出,而速定福王之国之期,则天下帖然无事矣。」上深以为然,悉允从焉。中外大安。逾月,廵城御史吴应埼、万崇德参曰:「乾讼事,诏下于狱,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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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礼部署部事右侍郎孙慎行以福王就国之期请,得廿三旨,少俟即下。俄传谕内阁曰:「圣母稀龄,在适之国候庆典告成,次年择吉。」向高具揭奏:「圣母稀龄,委当称贺。目前正届寿节,合于今冬豫行庆贺,仍即择定之国日期,庶庆典有光。」揭入,圣意不怿。是夜,复传旨,言豫庆非是,立待回奏。向高乃封还御札以去,就争语甚剀,直上鉴其忠诚,因命传钦天监择吉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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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年三月,福王之国河南,命兵部左侍郎魏养蒙、锦衣卫指挥梅国林护送。去冬礼部侍郎孙慎行合廷臣叩阙,力争必得请,乃已待命甚力。而兵部尚书王象乾共矢厥猷,遂得如期竣事云。礼部既题福王之国之期,郑贵妃欲止勿遽行,乃以慈圣寿为解,请留至四十三年贺太后七十寿诞,然后之国,且多持金钱为寿。慈圣却之曰:「吾潞王可宣来上寿否?」临行前十日,郑贵妃又请更期。上怒曰:「如此,予何颜复对外廷!」贵妃始噤口不敢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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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年五月,男子张差持梃入慈庆宫。时皇太子移居慈庆宫,内奄往往求去,侍卫不过数人。是日,有妄男子手持枣木棍闯入慈庆宫,第一门寂然无人,第二门止两奄守之:一年七十,一年六十余,方欲拦阻,即被一棍打倒。遂闯至殿檐下,超级而上,惊动韩本用等。廿四大呼,群集不过七八人而已。拏住交东华守门指挥朱雄。皇太子随具本奏闻,奉旨:「着法司提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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廵视皇城御史刘廷元题禁地守卫宜严等事:「当获男子查审供名张差,话不情实,语无伦次,按其迹,若涉风魔;稽其貌,的是黠猾。此不可不详鞫而重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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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提牢主事王之宷题鞫问狱情关系根本等事。言:「张差年壮力强,非风魔人,招称:『蓟州井儿峪居住,小名张五儿。有马三舅、李外父教我跟不知姓名老公说,「事成,与你亩地种,勾你受用。」老公骑了马,小的跟走,歇燕角不知名铺。初四到京,老公与我枣木棍,繇厚载门进,撞著一个要打杀一个,打杀了,老公有力量救得我。撞到宫门上,守门的打我一巴掌,被我一棍打倒。里边老公们多,就被拏住。』等情。臣看此人不癫不风,有心有胆,惧之以刑法,不招;要之以明神,不招;啖之以饮食,始半吞半吐,中多疑似情节。伏乞皇上缚凶犯于文华殿前,朝审一番,或敕九卿科道、三法司会问,则情形立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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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丞王士昌疏:「逆徒执梃入宫,伤及内侍,直逼檐下,何等危疑!何等急迫!」乃奉旨仅仅曰「法司提了问」,似路人赴诉于不相知者。然比王之宷疏入,亦竟高阁,天下事尚忍言哉!廿五时慈圣已上升,王疏进次日,上率皇太子、皇长孙诣慈圣几筵前,行慰奏礼讫,即宣阁部诸臣见于慈宁殿。时临御久旷,仓卒出于不意,未暇肃朝仪也。上凭白石栏,命太子宣谕:「张差身无寸铁,的系风癫,不许妄扳,诬陷无辜。」传语谆谆,寂无对奏者。御史刘光复搢笏出奏:「臣等仰见皇上极慈爱,皇太子极孝敬。」敷奏方始,上不省所谓,传旨诘问所语云何,有奄对:「渠言愿皇上慈爱皇太子。」上大怒,谓内廷慈孝,外廷妄肄猜疑,迹涉离间,遂以光复为震惊几筵,命执送刑部。刑部拟擅入仪仗,律应罚杖赎锾。上怒其轻,比侍郎以下降罚有差,遂宣旨云:「去岁灵舆在途,内臣执绋者以震惊几筵,当大不敬。今光复罪比附论死,第念时方亢旱,姑着监候处决。」群情惶骇。随颁谕下部院。盖特恶琐聒,借一警百,而实无深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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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差变起,人情汹汹,咸归指宫闱太子。差韩本用告变,其解曰:「皇爷可怜,此邸抄所共传也。」旨既下,部拟依违连日不决,而提牢之疏始出。上为心动,犹豫不发者旬馀。乃得圣谕,于「风癫」之下特加「奸徒」二字,又有「奸宄叵测,行径隐微」之语,圣心晓然,有当于提牢之疏矣。给事中何士晋、韩光佑、姚永济、户部主事张廷、行人司正廿六陆大受等相继疏请严鞫,而士晋三疏尤为切直。礼部侍郎何宗彦、刑部侍郎张问达各疏请旨不下。谕德孙承宗语辅臣吴道南曰:「事关东宫,不可不问;事关皇宫,不可深问。庞保、刘成以下,不可不问也;庞保、刘成以上,不可深问也。独皇上能了此,但须中堂密揭启之耳。」吴谢曰:「谨受教。」于是梃击之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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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众议沸腾,郑国泰连夜辇金二十六万,遣致刘廷元邸中,分饷诸权要。于是合喙共持「风魔」之仪,「主使」二字,为世大禁矣。时郑贵妃耸惧无措,上谕曰:「外边口语藉藉,不易解。若须自求长哥。」即宣皇太子至。贵妃号诉哀祷,太子乃上疏恳求宽结。复降谕法司,力禁扳招,止就张差等定狱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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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等衙门署部事左侍郎等官张问达等题钦奉圣谕事云。云:「臣等审得张差供年三十五岁,唤名张五儿,系蓟州井儿峪居住。于本年三月内收割柴草,堆聚货卖。被不在官李自强、李万仓欺,差硬,买不从,将前柴草尽行烧毁,致差气忿,要赴朝内声冤。遂于五月初四日手拏枣木棍一根,从东华门进,一路无人阻挡,直至慈庆宫门首,要行闯进;遇守门内官李鉴吆喝拦住,差即向鉴一棍,鉴伤在地,径跑入前殿檐下,被拏住。」等情。又该提牢主事王之廿七宷题为鞫问狱情等事云。云:「本部批覆:『接所供口词与前不同,似风魔而又非风魔者。该司官会同原问官、提牢官再行细审。』据供:马三舅的名马三道,李外父的名李守才,骑马老公庞保,住蓟州东黄花山。修铁瓦殿,马三舅、李外父尝往送炭。『刘公,我说了刘成罢。庞保与刘成在玉皇殿商量,说打上宫去,撞一个打一个,打了小爷,吃也有你的,穿也有你的。』又说『小爷洪福大了』等语。臣等看得张差闯入禁廷,狂逞之形显著,公持凶器,跋扈之势昭彰。非宗社有灵呵护,左右极力擒拏,则事且有不可知,而变且有不可言者矣!乞敕三法司将前后所供情节并提内官庞保、刘成对明等因。本月二十日具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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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蓟州道呈解马三道、李守才、李自强、李万仓、孔道五名到司,当同对审再。马三道初不承认,但称实名马宗礼,是差妻母舅,黄花山修铁瓦殿送炭。庞公、刘成、张差五月出来,不知做什么。李守才招称:「有高真人插补玉皇殿,庞公修铁瓦殿,是才送炭。」又称:「商量打夥朝审来,俄们不来,张差一个来,想他走里面去再干什么事。」等语。及审李自强、李万仓放火烧柴情繇,俱称:「两年前,我众人柴禾都被烧了。张差上年腊月风起时,常在外边几日。今年三月内,差在家里骂天骂地,口说『我是玉皇儿子,玉皇差我就呌张差』」。张差廿八差又执称马三舅、李外父在三舅家商量就了,说:「你该去撞一遭,不去你也活不成。如今论事,我们三个差了,要砍三个就砍了。」又称:「红封票不知几时,家里是差妻李氏样册了收著,票上说封我神仙。你们东边干的事,我也说了罢:你们打夥商量,叫拏枣木棍进去。却好就有一根在家里,拏进去,没人拦我,不然插飞不进去。」等语。各口词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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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奉圣旨:「风癫奸徒张差,持梃闯入青宫,震■惊皇太子。朕思太子乃国家根本,已传谕■本宫添人守门,关防护卫。既有主使之人,即著三法司会同拟罪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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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奉宣召阁臣、五府、六部、九卿、科道于慈宁宫,钦承面谕众官:「风癫奸徒张差闯入东宫,庞保、刘成,俱系主使。将三犯即时处决,馀犯分别拟罪具奏。」续奉圣谕:「今日朕率皇太子、皇长孙、皇孙女,恭诣慈宁宫圣母几筵前,行慰奏礼讫。张差即便会官决了;内官庞保、刘成审明另处;马三道等的系诬扳,斟酌拟罪来讫。此外不许株连无辜,致伤天和。」遵将张差于二十九日押赴市曹处决讫,随具揭帖请发庞保、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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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日,奉复圣谕:「昨皇太子亲来乾清宫问安,又奏庞保、刘成的系诬扳,若一概治罪,恐伤天和。方今亢旱不雨,拏到内官,名又不同,可着司礼监同九卿、三法司于文华殿门前鞫审具奏。」臣等遵廿九召齐集。又奉东宫传谕:「张差持棍闯入,当时就擒,遍搜除棍外并无别物,其情实系风癫,误入宫闱。后复招出庞保、刘成,本宫反覆参详,料保、成素必淩虐于差,故肆行报复,诬以主使。本宫体念人命至重,造逆何等事情,岂可轻信。连日求父皇速决张差,以安人心。况今拏到内官名姓不同,当从轻拟罪,请父皇定夺,则刑狱平而于本宫阴德亦全。先生等体悉遵行,不可因事积疑,惊骇中外。」臣等随公审庞保,供原名郑进,五月初三日在黄花山修工,初四日蒸点心,初五日犒给。刘成供称原名刘登云,有门面房七间半,在西城麻线衚同。「与饭吃,与棍」等情,辗转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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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日,又该司礼监太监李恩传奉圣谕:「郑进、刘登云原与张差所供名字不同。今司礼回奏二犯招词,明系妄供。且皇太子屡奏,的系诬扳,着与马三道等一并斟酌,速行拟罪来奏,以显皇太子睿明仁孝。」初三日,奉钦依仍于文华殿门会官审问:「郑进、刘登云坚执本不识认张差,五次严刑,二犯已故。该臣等看得先后招词,已处死张差及庞保、刘成等。治世乱民异谋同党,窃窥青殿,假术红封,指修造以生奸,商量有口,饵张差以多地,意欲何为?马三道等法应重科,罪难轻减,但三凶并已身故,覆质无人。各犯姑拟配杖,俱从宽典,用开法网之一面,实三十遵谕旨之屡颁。既以广皇上垂䘏好生之心,又以昭储位恳请祗承之孝、等因。初四日具题。」初七日,奉旨:「是马三道等,俱照原拟发落。其高真人及香头人等,着该地方官禁谕解散,不许潜住近京,惑众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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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马三道系郑国泰母舅,庞保系答应郑贵妃宫人靳太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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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年七月丙申,上崩于乾清宫。先是,上寝疾,皇太子希得召见,日旰尚彷徨寝门外。给事中杨涟走告,阁臣方从哲当直,宿阁中,率百官候,安效宋文潞公呵内侍故事。又传语东宫伴读王安,太子当力请入侍,迟明而入,日暮还宫,以备非常。及是二十一日,蚤传谕内阁:「朕嗣祖宗大统,历今四十八年。久因国事焦劳,以致脾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惟皇太子青宫有年,实赖卿与司礼监协心辅佐,遵守祖宗成法,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是日酉时,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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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令旨命礼部会翰林院议大丧礼仪。皇太子谕内阁:「恭慰父皇万安。言及先生等,进内问安,奏用人、发帑诸事。今特念辽东九边文武将士劳苦,发帑一百万两,与户部作速解,各镇作犒赏,称朕悯恤至意。」令卅一旨通湾等处税监张烨、马堂、胡滨、潘相、丘乘云等,撤回原衙门应役。矿税尽行停止,见征在官税银解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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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矿税之毒遍天下,神宗晚年亦议停、议减半,以助经费矣,而害犹未息,至是遵遗命悉蠲焉。兵部尚书黄嘉善复请,所解进者,应以本年七月以前已征为定,毋更以拖欠扰民。令旨从之,于是,关市山泽一切无艺之征若为尽洗,士庶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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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旨传内阁,大行皇帝遗言:皇贵妃郑氏著进封皇后,命礼部查例来行署部事。侍郎孙如游奏曰:「臣详考典故,按例,其以配而合后者,乃敌体之绖;其一妃而后者,则从子之义。故历朝来,岂其无抱禂之爱,而终引去席之嫌者?例所不载也。皇贵妃事先皇有年,果例可援,岂俟今日?若祖宗典故不载,而一旦创行,播之天下,书之■史册,传之后世,谓典制何?且昭先帝之失言,非所以为孝也。义可行,则以遵命为孝;义不可行,则以遵礼为孝。殿下宜审于义,以宁邦家,以光大孝。」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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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兵部戎政尚书黄克缵仍以太子太保为刑部尚书;户部仓场尚书张问达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三边总督张鹤鸣为兵部左侍郎。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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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白气见于中天,贯牛、女、虚、危诸宿,良久乃散。
102
升湖广廵抚徐兆魁为左副都御史;太仆寺少卿苏茂相廵抚浙江;太常寺少卿徐可求廵抚四川;胡来朝廵抚大同,俱右佥都御史。升御史房壮䴡、唐世济为大理寺左右寺丞。时该寺堂上官缺久,狱滞甚,至是谳决一清焉。升吏部郎中陆卿荣为太常寺少卿。卿荣升任,即荐吴门周顺昌为江南司官。顺昌廉绝,一介苞苴,不敢及门,力谢攀援,片字不通津要。人谓卿荣此举,直不让子皮之举子产云。升御史王象恒、冯嘉会俱太仆寺少卿;俞诲湖广左参政;杨州鹤山西右参政;起升原任吏部郎中王三善为太常寺少卿;调礼部主事夏嘉遇于南京祠祭司;起升原任都给事中李瑾太常寺少卿;给事中黄运泰光禄寺少卿;毛一公尚宝司丞。先是,吏部尚书周嘉谟有「圣主原无成心乞恩录用山林诸臣」疏,奉旨下部酌量推用;迨遗诏下,以次推擢拔茅。彚征耆旧,多在厥服,则自此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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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令旨再拨内帑一百万两,与辽东充饷充赏,别部卅三不得分用。并前一百万两共给脚价五千两,毋骚乱驿递,其银毋留滞太仓,差官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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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礼部仪制司郎中须之彦光禄寺丞;起升原任山西副史吕如纯光禄寺少卿;原任山东右参议王绍徽通政司右参议,绍徽,辛亥大计例转者;补下考选散馆科道,授庶起士暴谦贞、韩继思、惠士扬,俱给事中;原拟主事王继会、给事中姜习礼、陶宗道、欧阳调律南京给事中;原拟主事王安舜、御史乔特敏南京御史;升事中官应震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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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以热审届期请,至是再请,得旨允行开释者,众鼓舞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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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旨谕经畧熊廷弼:「尔奉命征剿,边疆劳苦,兹霈恩施,用彰抚慰,赐银一百两,三表里。总督文球、廵抚周永春、廵按陈王庭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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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丙午朔,皇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泰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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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谕内阁传示各衙门,起建皇极门殿,择日上紧盖造。升总河侍郎王佐为工部尚书;江西廵抚包见捷吏部左卅四侍郎;南京大理寺卿王永光工部左侍郎;郧阳抚治陈禹谟刑部右侍郎;左通政林学会太常寺卿;尚宝司卿熊尚文太常寺少卿;给事中姚宗文太常寺少卿;御史陈于廷太仆寺少卿;刘蔚顺天府丞;太常寺少柳李腾芳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印;起升原任侍郎汪应蚊南京户部尚书;廵抚董汉儒工部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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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事中魏应嘉疏法祖四事:一曰修身,二曰勤政,三曰亲贤,四曰纳谏。工部署部事尚书黄克缵题择日鼎建等事,有旨:「帑银准发二百万,即令钦天监择日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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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凤翔去命。吏部右侍郎史继偕、南京礼部右侍郎沈㴶,俱升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差官行取来京,同从哲入阁办事。起升原任吏部右侍郎朱国祚为南京礼部尚书。礼部署部事右侍郎孙如游、给事中杨涟俱疏请册立太子。报闻给事中惠世扬疏论御史刘廷元:「往日用事,群小附和,开欵造单,日事驱除。一旦有顺天廵抚之命,臣工错愕,并纠徐兆魁抚楚不职状,当赐罢斥。」有旨:「徐兆魁以新简留用,刘廷元下部院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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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南京刑部郎中邹元标为大理寺卿。元标甫释,褐即疏论江陵夺情,视赵、艾四公杖毕而后投疏迄,不稍卅五屈,几毙;杖下再起,再黜,与世凿枘,伏林间者二十年;命下,士论快之。起升原任御史冯从吾为尚宝司卿;李宗延光禄寺少卿;刘光复光禄寺丞;湖广右参议朱一桂太仆寺少卿。从吾、宗延以失纠张诚寄赃,特旨降调;光复以震惊几筵系狱,一桂同徐兆魁首参顾宪成,例转给事中;薛凤翔奏献刍荛,以广圣治事,内言内旨当慎,留中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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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原任户部主事鹿善继复职。先是,善继以辽饷告急,借发金花银五万两济用,以忤圣意,降调。给事中周朝瑞疏献慎初三要事,内云:「辽左索赋亚急,宜留金花不尽之馀,省内库无益之积。」有旨:「金花银两原系旧制,进内以备典礼等项。周朝瑞要誉妄言,本当拏问,姑降一级,调外任用。」阁臣随具揭申救,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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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庚戌夜,漏下一鼓,东方有流星大如盏,青白色,起螣蛇东,入奎宿二,小星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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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张师孟疏参延绥廵抚董国光封疆失事,湖广廵抚徐兆魁保奸养乱,兵部尚书黄嘉善调募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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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都给事中钟羽正为太仆寺少卿;王佐尚宝司丞;御史区大伦、刑部主事秦聚奎俱光禄寺丞;郎中饶伸卅六南京光禄守少卿;主事万建昆南京礼部郎中;知县满朝荐南京刑部郎中。羽正以申救李献可为民,大伦以失纠宋世恩降,饶伸以参王锡爵、黄洪宪下诏狱。满朝荐为税奄,梁永参劾下诏狱,十馀年始释。聚魁,特疏参王者。升经历翟凤翀南京户部郎中;都事刘文炳尚宝司丞。凤翀参织监吕贵文,炳参吴道南,俱被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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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钦定新陵名曰定陵,阁拟四名以进,上所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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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推保定廵抚韩浚、甘肃廵抚杜承式,疏病,俱准回籍。御史张坡则成言路和衷疏,畧曰:「自臣入仕籍以来,所见台省诸臣,无事不争,无时不争;始之以争,继之以逐,株连祸结,概从禁锢,何操心至此!臣有慨于中谬意,刻核之后,不妨暂还和平:平得一分意气,省得一番辩驳,去得一个匪人,免得一番扰乱。圣主励精图治,诸臣宜涤荡肺肠,加与更始。老成者平气自处,勿开清流之祸;新进者平气处人,勿操同室之戈。盖是非不明则争,畧明则止。此日直穷到底,恐后来收拾颇难。如前此攻王图,攻李三才,初何尝不是?但乘胜之过,至于不能容人;主张之过,复至于不能自容,则亦何益之有?人材消长之际,国家安危攸关。伏卅七惟圣明采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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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有俞旨,御史舒荣都疏内云:「辽事初兴,起杨镐于田间,而以李如柏佐之,非为战也,就中之微意不可以告人。非独此也,郑之范一计察县令耳,夤缘入辽,闻其以虐佟鹤年故,致养性以情,输敌开原,立陷逋诛至今。刘国缙在西台时,不知其功能,若何起之赞书?糜饷十余万,一朝脱逃,迄无定议,不乘此时一加大创,一洗年来积玩之人心,何以冀雪耻除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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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给事中王德完、孟养浩、杨东明,俱太常寺少卿。德完向请笃厚中宫,意在保护东宫也,被杖,甚楚,里居者二十馀年;于国本推为在廷第一人云。养浩以申救李献可,亦廷杖一百。东明以主使论劾沈思孝、新建激上怒,特旨降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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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郎中刘元珍、何乔远,御史胡克俭,俱光禄寺少卿。元珍首参沈一贯、钱梦皋为民;克俭按辽,参李成梁,又参总宪李世达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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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御史李本固、史弼,俱太仆寺少卿;柳佐光禄寺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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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御史吕图南通政司右参议;原任副使饶位尚宝司卿。卅八图南差应天提学,赵奂欲改用私人,韩浚勒令告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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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典史林材尚宝司丞;运判史孟麟南京吏部主事。简校郭尚宾南京兵部主事;典史郝名宦南京刑部主事。林材论旧辅申时行降。史梦麟以论张差事降,郝名宦与何出图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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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任兵部职方司主事桑学虁复原职。升漕运侍郎王纪为户部尚书,总督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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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陕西右布政李维祯南京太常寺卿;知县韦国贤工部主事。维祯以词林忤江陵,外转;国贤为矿监陈增所参,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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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两广总督许弘纲兵部尚书,协理戎政。升山东按察使袁应泰右佥都御史;廵抚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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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宗室充𩶀于高墙,充𩶀前以越关疏言张差事被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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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主事王惟俭光禄寺少卿;改尚宝司丞汪元极南京司业。起升原任知府钱策光禄寺少卿;主事黄龙光尚宝司少卿。升四川左布政陈大道顺天府尹;山西副使柯㫤尚宝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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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南京鸿胪寺卿馀启元为鸿胪寺卿。冢宰周嘉谟言,卅九鸿胪向用科甲,后失其制,改用别途,止以礼度之素娴耳。今宜选清望甲科以充之,于是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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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元阁臣方从哲,再疏救周朝瑞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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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给事中程绍太常寺少卿;工部主事糜有象、吴殿邦通政司左右参议。夏县知县袁薰为矿监所参,削职,绍特疏救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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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文华门,视事毕,有顷传谕内阁:「朕御门见班。」行后有随徒执洒金大扇睥睨门外者。回至省愆,居听有散班官前诃高声达内廷:「朕御极之初,深思治理朝仪,严肃岂容亵慢。卿可传示各官,务加敬慎。」是日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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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未,上不豫。大小九卿具疏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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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申,兰州黄河清凡三日。陕西廵抚李起元奏闻:「是日,临洮、巩昌间上下几数十里,其清见底。」礼部司务孙学诗奏《河清赋》,诏付史馆。锦衣卫题本卫监候犯人,奉遗诏悉送法司查审释放,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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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给事中姜应麟太仆寺少卿;通判夏熏工部主事。应麟于丁亥以争先封贵妃郑氏降杂职,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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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酉,礼部恭进大行皇帝諡曰:显皇帝,庙号神宗。先是,阁臣拟諡「显宗恭四十皇帝」,廷论未惬。科臣魏应嘉疏请再议,乃改今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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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不豫,前者戊午,上强出御门,圣容已减,至是日免朝。阁臣九卿科道俱于宫门外候安。俄传旨:「朕以头目眩晕,四肢软弱,不能动履。待宣御医,召卿等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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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郑宗周疏:「昨蒙宣召阁府部院诸臣入宫,外廷喧传圣躬违和,不胜惊惧。臣闻医与治通,圣人慎疾,故实者泻之,虚者补之。臣虽未谙方,然此理晓然易明。陛下近日所用何医,所饮何药,中外皇皇忧惧,愿珍重保护,严择御医,制方合剂亦加谨慎,勿以圣躬轻试药饵。」仍敕谕阁部大臣二员,科道官各一员,每日恭诣便殿候安药。将圣心日清,圣躬日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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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新集女乐十人,将以进。神宗因患病调摄,未及进;上既即位,即以进贺。上素禀羸弱,圣正位东宫,供奉淡薄;登极之后日亲万机,精神劳瘁。郑贵妃既进女乐,是日退朝,升座内宴,即令承应演《西厢传奇》,上阅之甚喜。是夕,二生二旦俱蒙御幸。次日,御体不豫,御药房内奄崔文升用大黄泄之,逐洞下不止,御体繇是大剧。宗周窥见其征,故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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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方从哲请藏进封皇贵妃之旨于阁中,不报。先是,有进封皇贵妃郑为皇后之旨,礼臣孙如游疏谏,四一不报。至是礼部催请册立疏。奉旨:「册立东宫,择吉朕行,稍迟元辅及卿面请即为允行。前因朕母皇贵妃郑进封皇后,朕遵皇考遗言,又是朕笃孝之心,该部如何抗违?执奏著作速具仪来行,慎勿复滋渎扰。」从哲具奏曰:「皇后二字,与皇帝并称,自非正位中宫、母仪天下者,必无此号。先朝有繇贵妃进封,如慈圣皇太后,诞育圣躬,故母以子贵;若但因奉侍勤劳而轻议尊称,则事出剏闻,例无可据,伏望蚤为停寝。所奉明旨谨藏阁中,不必传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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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六月大选。先是,冢宰之命久不下,候选者穷愁载路,至是始补选。革成国公朱纯臣,西宁侯宋光夏任北镇抚司理刑,千户陆远回卫闲住。纯臣等四十三年军政挂议,屡疏未报,时兵部摧请,命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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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编修刘鸿训、给事中杨道寅赍登极诏,往期鲜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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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御史凃乔迁、袁可立光禄寺丞,尚宝司丞;原任同知王邦才南京户部员外可立同毛一公等降调;邦才系矿监高淮参劾,逮问。命礼部左侍郎何宗彦、刘一燝,右侍郎韩爌各升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俱入内阁,同首辅从哲办事。宗彦便差官行取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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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方从哲疏请分封,有旨:「朕弟三王封建,事不容四二缓。礼部将所拟地方开列来奏,俟点定,作速建第分封。」该部拟进:钦点东昌、平阳、汉中三府,继而惠王乞改荆州,桂王乞改衡州,上从之。都督佥事郑养性疏请收皇贵妃封后成命,久之,命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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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礼部尚书朱国祚以原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上谕:「旧辅叶向高,匡时伟器,经济宏才,今国家多事,正赖老成协赞,著与国祚同差官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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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礼部署部事右侍孙如游为本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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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吏部郎中张凤翔为南京太常寺少卿,原任知府冯若愚南京光禄寺少卿,若愚为太和山道士所殴,太监黄勲参奏回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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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召太医院官诊视方脉,赐院官银六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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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部院将顺永、山西州县未完四十八年春夏额税银两已征者解进,应用节欠者,遵诏豁免其四十七年解过者。户、工两部查对明白,未完者催解,以充兵饷。先是,有七月以前已奉一概蠲免之旨,至是因税监张烨所奏,复有是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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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辰,上召见勋爵内阁部院大臣,及吏科河南道于乾清宫暖阁,御榻前诸臣亲聆天语,问安论药,以阁臣从哲请命,皇太子出见诸臣,面奏东宫天资英伟,四三社稷之福,上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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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御史邹德泳尚宝司少卿;耿廷柏南京太常寺少卿;张泮光禄寺少卿;广西右参议何士晋、光禄寺丞邵辅忠,俱尚宝司少卿。德泳亦以申救李献可削籍;廷柏、张泮俱以吏部特旨调降;士晋疏争张差,直攻郑国泰,以犯时忌例转;辅忠,首参李三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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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恭上皇后諡曰:孝端显皇后。圣母皇贵妃諡曰:孝靖皇太后。给事中杨涟疏,畧云:「皇上缵承大统,锐意勤民,兼以礼节劳烦哀思,过节用是,小致违和。十六日,臣恭随大臣宫门候安,旋奉『头目晕眩,身体软弱,不能动履』之谕,诸臣惊骇,不知何遽至此。十七日大选,有邹内官出,同吏部尚书监打选官卯子,诸臣敬问圣安,并问所以,大不安之,自知为用药差误,所致顷蒙。召见大臣,亲问天语,两夜未睡,粥米日食不多,谁实误皇上困顿至此?传闻为内官崔文升也。皇上日日万机,茕茕哀痛,精神耗费,于法止宜清补,文升何故投以相反相伐之剂?其罪真虀粉不足赎矣!应下司礼监究问处分,并请皇上暂辍机务,四四沉心静养。」时召皇长子同众皇子,承颜导喜于前,以发天性之真和;又请收回太后成命,无轻发诏令以滋中外臣民之惑。有旨:「收回封后成命,今已辍止不行,外廷不得再行渎扰。崔文升已有旨,皇长子择用端人,已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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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谕礼部:「选侍李氏,侍朕谨慎勤劳。皇长子生母薨逝,后奉先帝旨委托抚育,慈爱视如亲子,厥功懋哉。着封为皇贵妃,尔部具仪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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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未,上召见阁部大臣于御榻前,谕以前此致疾,及近日违和之状甚悉,诸臣叩头退。翌日,阁部等衙门具疏问安。是日也,上特命锦衣并召杨涟,人意涟且得罪,及进,上从容言病状。新参刘一燝、韩爌,各谢恩。上谕:「以国家事,卿等尽心目注久之,因言朕在东宫,饮食不调,至今四五月始愈。登极后劳著些,又未得静一静。今大病,服药无效。」阁臣方从哲曰:「臣等请皇长子移宫,不知何日。」上曰:「朕便令他,别处去不得。科臣说他该常在朕前。」语间视数归乎杨,因手指皇长子曰:「也疼他不是,朕也不封一燝。」同礼臣孙如游言及封选侍仪注,上曰:「他事朕有年,生育多,服侍久。」又指皇长子曰:「他的事都停当了,伏侍人都有了。」诸臣请慎医药,上曰:「有十馀日不四五进了。」冢臣周嘉谟曰:「医药犹第二义,皇上清心寡欲,自然不药而愈。」上停视久之,曰:「宫中无甚么事。」因目皇长子曰:「哥儿,你说一说。」皇长子曰:「宫中无他事,先生们传一传,莫听外边闲说。」诸臣叩首而退。故事:宣召群臣,止及吏科、掌科,他垣不得预。今杨以兵垣特召,真异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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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升原任都给事中丁懋逊太仆寺卿;原任副使吕邦耀通政司右参议。懋逊亦以申救李献可削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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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谕,九月初九日册立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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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酉加大学士方从哲少保,改户部尚书,进武英殿,赐银一百两,坐蟒一袭以登极恩。从哲翊赞效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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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方从哲揭钦奉圣谕,事查开东宫侍班讲官职名。有旨:「各官见任在籍者,优擢起用;已故者,优䘏录荫,以示朕念讲幄旧臣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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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乙亥朔,上崩于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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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日,上御乾清宫西暖阁,被衮倚坐。御榻上,皇长子侍坐。英国公张惟贤、大学上方从哲、刘一燝、韩爌及九卿科道诸臣,奉命入问疾,跪御榻下,诸臣问安毕。上语多咳逆,谕册立皇贵妃等事,诸臣以册立东宫对。上曰:「朕难了,国家事卿等为朕尽心分忧。」因顾皇长子,属辅臣等曰:「辅他要紧,辅他为尧舜之君。卿等用心。」又语四六及寿宫,诸臣以定陵对,上自指曰:「是朕寿宫。」诸臣曰:「圣寿无疆,何念及此。」因相对哽咽不能语。适内帷幔中一小奄从上耳语,上摇首不应,忽一穿红妇人张手从上前挟皇太子入,嘈嘈者久之,若推之出,皇长子失色,向上曰:「皇爹爹要封皇后?」礼臣孙如游即应曰:「皇上要封李选侍为皇贵妃,臣等不敢不遵命,即著仪制来。」上亦漫应曰:「着仪制来…」因问有鸿胪寺官,进药何在,诸臣未对。上命中使传宣,从哲等退,移时寺丞李可灼至,同进诊视,具言病源及治法,甚合上喜,命进药。从哲复出,令与御医各官商议,良久未决。辅臣一燝语爌,其乡两人同用此药,损益各半。礼臣如游云:「大有关系,未可轻易须史呼?」乳妪至,上趋和药,诸臣复同入。可灼调药捧进,上服毕,喜曰:「忠臣、忠臣!」诸臣出宫门外,少顷,中使传,圣体服药后暖润舒肠,思进饮膳,诸臣踊跃而退。可灼及御医各官留宫门外,顷之,可灼出,从哲等询圣体消息。可灼言:「上恐药力稍歇,欲再进一丸,诸医言不宜骤。乃传趋益急,因再进药讫。」诸臣亟询再服药后云何,中使云:「圣躬传安如前。」自午及申,诸臣始出。传赏烧割各一桌,银币各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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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早,辅臣从哲等于文华殿视写篆「大行皇帝册宝」。时内珰在列,因言李可灼日在思善门进药,云是四七仙丹,辅臣等应曰:「既云仙丹,便不可信。」俄蒙召见,逐有进药一事。漏下四鼓,内宣召甚急。诸臣急趋至宫门外,则上崩矣。盖九月乙亥朔也。寿三十有九。
162
召对时帷幔中挟皇长子入,复推之出者,即李选侍也。李为上所专宠,郑贵妃阴结好于李,求封皇后。冢宰周嘉谟同杨涟呼其侄郑养性至,以利害说之,令自上疏请收回封后成命。上既崩,郑与李密谋拥留皇子于宫,欲邀封太后及太皇太后,同处分政事。东宫伴读王安者,保定人,以从龙恩升司礼掌印太监。登极两月,一切圣政,安左右之力为多,至是知选侍等谋,深不以为然,逐具揭遍投外廷,称选侍欲拥立东朝,仿前代垂帘故事。时诸臣以宣召至,知其事,杨涟即向三辅臣曰:「先帝宾天矣。新主无圣母可托,担子全在三位相公身上。事急矣,宜急入急请,见皇子即呼万岁,我朝先达有行之者。」力促阁部大老趋乾清宫,阍者持梃固阻,不容入。杨大骂:「奴才!皇帝召我等,至今已晏驾,皇长子小,你们据住宫门,不容宰相入,意欲何为?」阍者却,乃入哭临。即请见,皇子久不出,再四请,乃出,共呼万岁,皇子连称「不敢当」者三。诸臣因请皇子出御文华殿,皇子曰从容,杨涟即拥皇子,令辅臣刘一燝捧左手,英国公张惟贤四八捧右手,诸大臣簇捧以行。有奄数人从寝阁出,共唱:「你们拉小爷那里走!」急请回宫。爷小害怕,因欲来夺,杨涟亦喝之曰:「胡说,殿下是我等新主,我等是殿下臣子,怕甚么!」因手格之,奄退,共拥皇子行。过乾清宫门,西向坐,诸大臣叩头慰安讫。因请登辇,拥至文华殿,皇子仍西向坐。诸臣即殿内行五拜三叩头礼,呼嵩毕,拥入慈庆宫。辅臣刘一燝奏曰:「请皇上暂居此宫。」令李选侍移宫讫,乃归乾清宫。冢臣周嘉谟奏曰:「陛下今日之身,是社稷神人所托,重出入,不宜轻易即往乾清宫,行大小殓与朝暮哭临,须臣等到方可发驾。」皇子首肯,诸臣既退。杨涟复语诸大臣,当力请选侍移宫。冢臣周嘉谟乃草请移宫疏,御史左光斗有单疏。而选侍听李进忠策,必欲挟皇子母子同宫垂帘称制,且摘问左疏中武氏等语。杨涟复抗言:「天子无久居慈宁之理,选侍无僭居乾清之理!」叱小奄于麟趾门者,一叱阁臣方从哲及大奄于朝者。再初五日,涟同诸臣入朝立候移宫之旨,奋髯呌呼选侍:「能于九庙前杀我则已,今日不移宫,我死不出矣!」声彻御座,殿陛皆惊。皇子遣中官传谕百官,且出「选侍即令移宫于是」公疏。旨下,李选侍著即日移仁寿宫。闻王安等从中恐喝选侍,遂不及待侍,从手抱八公主徒步以行;凡簪珥四九衾裯之属,俱为群奄所掠夺云。
163
初六日庚辰,皇长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天启。以明年为天启元年,自八月至十二月称泰昌元年。时廷臣议年号者不一,礼部尚书请集众议,议定,题疏畧曰:「先帝升遐之日,犹是万历庚申之年。而明岁改元之期即为天启辛酉之始,泰昌之号虚而无寄。」科臣李若圭暴谦贞言:「今年七月以前宜仍万历之号,八月初一日先帝登极以后,应称泰昌之年,正如唐顺宗永贞之号附于德宗贞元之后。」御史左光斗引证,足为今日定例云。有旨:「依拟行。」于是准以庚申八月以后称泰昌元年。
164
礼部恭上大行皇帝諡曰:贞皇帝,庙号光宗。葬庆陵。五十

先拨志始卷之二·天启初政》

1
神庙末年,门户角立,丙丁之交,正人日受摧残。
2
常熟顾大章慨然以贾彪自居,欲西行以解其祸。及官国子博士,颇为世道效力。又徽人汪文言者,少有才,同邑黄正宾甚器之,为之延誉,俾游都门。正宾者,即前以中书疏参吴门密揭,被杖者也。东宫伴读王安,颇皈依正人文言,因纳交于安,为安指说当世人品,某某为正,某某为邪,安听之,叠叠忘倦。丙丁之际,正人尽退,而局中诸大力者亦渐相携,二特持局者。浙为刘廷元、姚宗文等;齐则亓诗教、赵兴邦、韩卷二天启初政一浚等;楚则官应震、吴亮嗣等;故有浙党、齐党、楚党之目。
3
武进邹之麟与同榜韩敬、王象春等皆负才名,急富贵,互相倾轧。敬与象春既以闱中事处分之麟,初附亓、赵,后求吏部不遂,乃反攻之,因而被斥;并其友夏嘉遇等,俱不得考选。时冢宰赵焕、选郎张凤翔与亓、赵皆齐人也;亓为德清门人,黜陟皆关其说,故齐势尤强。之麟阴构刘、姚于选郎,而齐、浙之党始离。文言策之曰:「浙人主兵也,齐楚客兵也。成功之后,主欲逐客矣,然柄素在客,未易逐。此可构也,逐多方用,间以构之。」
4
己未,辽东四路出师。赵兴邦等掌兵科,实发红旗催战,四路失律。报至,兴邦仍入礼闱,夏嘉遇纠之,并及亓诗教。于是台省合疏攻嘉遇,而兴邦遽升京卿,其势欲张。乌程唐世济助夏攻赵,齐人皆怒。是冬,枚卜会推随州何宗彦、邹平、张延登,持不可,不肯尽题,楚人皆不悦。于是浙与齐楚互相矛盾矣。次年神宗宾天,光宗嗣位,首召福清、南昌,以次辅当国,与冢宰周嘉谟俱以召用名贤为务;王安又以从龙升司礼太监,倾心外廷,凡事无不竭力照应,故一时之政,彬彬可观。无何光宗上升,应山杨涟首赞大计,力主移宫,侧目者逐,倡异议以相煽动,竟为后日罪案;又诸君子从田间起者,复追论梃击、红丸二案,虽公论繇此,大明而白马之祸即从此酿矣,悲夫!
5
李选侍既移居仁寿,其位下内奄李进忠、刘朝、田诏等乘机盗窃内帑,王安发其事,下所司追究,因连及选侍之父。御史贾继春上书政府,谓「先帝大行,肉尚未寒,宜挽回调护,使选侍得终天年,皇女无虞意外。」给事中周朝瑞新复原官,出疏驳之,斥为「喜树旌旗,妄生题目」。继春辩谓:「保全选侍益亦人情至理,非诧眼旌旗,惊心题目。且皇上父子相继,宗社何尝不安,必待倾选侍以安之乎?即移宫原自正理,何必立刻驱逐乎?革其已进仪注之贵妃,困其无端罗织之老父,伶仃之皇八妹入井,谁怜孀寡之未亡人雉经莫诉?」云云。逐奉严旨:「『雉颈入井』等语有何凭据?」著令回话。继春回奏,以风闻对。有旨:「着革职为民。」
6
御史左光斗疏畧曰:「选侍移宫之后,当存其大体,捐其小过。伏乞皇上宣召九卿科道,面谕以当日避宫何故,今日调御何方。李进忠、刘朝,既经正法,其馀概从宽宥,庶几烧梁狱之词者,正以寝淮南之谋。」疏入,上传谕内阁:「朕幼冲时,选侍气淩圣母,成疾崩逝,使朕抱终天之恨。皇考病笃,选侍威挟朕躬,欲封皇后。朕心不自安,暂居慈庆宫。选侍复差李进忠、刘朝等,每日章奏、文书先呈选侍,方与朕览。朕思祖宗家法甚严,从来有此规制否?朕今奉养选侍于哕鸾宫,仰遵皇考遗爱,无不体悉。其李进忠等,盗库首犯,事干宪典,原非株连。卿等可即传示遵行。」哕鸾宫、喈凤宫总属仁寿宫,凡先朝妃嫔退老者居此。
7
给事中杨涟疏叙移宫事情,末云:「臣当日即语诸大臣,移宫自移宫,隆礼自隆礼,必两者相济而后二祖列宗之大宝始安,先帝在天之灵始妥。即本日缉获罪珰,只宜歼厥渠魁,无滋蔓引。大抵宸居未定,先帝之社稷付托为重,平日之宠爱为轻。及其宸居既定,既尽臣子防危之忠,即当体皇上如天之度,今诸大臣犹在耳也,臣之所以议移宫者,始终如此。乃移宫之后,忽来蜚语,有传选侍徒跣踉跄,欲自裁处;皇妹失所,至于投井者。或传治罪珰过甚者,或称内外交通者。使闻风叹息之言,作此日不白之案。九庙神灵,鉴此热血。伏乞皇上于皇弟、皇妹时勤召见谕安,不妨曲及李选侍者,酌加恩数,仰体先帝遗意。」云云。疏入,次日,上特谕晓示群臣,谕曰:「朕幼冲登极,开诚布公,不意外廷乃有谤语,轻听盗犯之讹传,酿成他日之实录。诚有如杨涟所奏者,朕不得不再申谕,以释群疑:九月初一日,皇考宾天,诸臣入临毕,请朝见朕。李选侍阻朕于暖阁,司礼官固请,选侍许而复悔,又使李进忠邀回者,至再至三。朕至乾清宫丹陛上,大臣扈从前导,选侍又使李进忠牵朕衣。卿等亲见当日景象,安乎?危乎?当避宫乎?不当避宫乎?是日,朕自慈庆宫至乾清宫,躬视皇考入敛,选侍又阻朕于暖阁,司礼官王体乾固请,得出。初二日,朕至乾清宫朝见选侍毕,恭送梓宫于仁智殿。选侍差人传朕,必欲再朝见方回。各官皆所亲见,明是威挟朕躬,垂帘听政之意。朕蒙皇考命依选侍,朕不住彼宫,饮食、衣服皆皇祖、皇考所赐,每日仅往彼一见,因之怀恨,淩虐不堪。若避宫不蚤,则彼爪牙成列,盈虚在手,朕今不知如何矣。既殴崩圣母,每使宫眷王寿花等时来探听,不许朕与圣母旧人通一语,朕苦衷外廷不能尽知。今停封以慰圣母之灵,奉养以遵皇考之意,该部亦可以仰体朕心矣。臣工私于李党,不顾大义。谕卿等知之,今后毋得植党背公,自生枝节。」
8
上既即吉,礼部奏请选后,而三宫俱即。世以穆庙荣妃传谕,比大婚择吉,传谕当用宝,郑贵妃固争曰:「我有宝,何故请刘?我遂夷于后宫,大家采女乎?」因厚贻客氏及近侍,皆为郑言。司礼王安心弗与也而难之,谋之内阁,阁中要讲官共议,谕德孙承宗进曰:「郑所执以难刘者,何也?」安曰:「以无宝故。」孙曰:「传谕立后,慈宁之事也。慈宁之宝故在,假荣妃之名而用慈宁之宝,则郑无辞以难我矣。」安跃然称善。盖刘、郑皆先朝妃嫔,初奉刘,后奉郑,则郑将倚主婚之名,实封后之末命。孙一言而定嘉礼之宜,释宫掖之嫌,亦王安有以成之也。
9
上大婚,册封张氏为中宫皇后,王氏为东宫皇贵妃,段氏为西宫皇贵妃。时张后先从外册封,而后入宫大婚,百官俱朝冠朝服,班立承天门迎请;而宫人有名封执事者,皆出至午门前迎接,每一宫人两奄两手搭臂以乘之。童谚有云「搭搭公公凉轿」,盖有所本。
10
孝和素与李选侍有隙。选侍方有专宠,光宗辄右选侍而左孝和。孝和繇是郁郁成疾,临崩有遗言云:「与西李有仇,负恨难伸」等语。时宫中有两李,一为东李,即庄妃,抚育烈皇者;一为西李,即选侍也。上时年幼,置不省。既即位,封乳媪客氏为奉圣夫人,移居咸安宫,饮食供奉几与三宫埒。时魏忠贤已入宫中,名魏进忠,后改今名。客氏初与内奄王国臣有私,既有私于魏忠贤。王安方掌司礼监印,客与贤协力拥戴。时李进忠等以盗内帑系狱,应山曾疏参忠贤,贤乞怜于安,安乃尽诿罪于进忠,以饰外廷,忠贤得无恙。
11
光宗初服药时,传旨赐李可灼银币;已宾天矣,方从哲犹奉前旨,票赐银币如故。御史王安舜首疏劾之,畧曰:「当先帝疾笃,正中外危疑之时,李可灼敢以无方无制之药驾言『金丹』,夕进御而朝宾天矣,即不敢深文以伸公讨,亦当治以庸医杀人之罪。」疏入,有旨:「罚俸一年。」既而可灼具疏待罪,有旨:「着驰驿回籍。」又,御史郑宗周疏请寸斩崔文升,以谢九庙之灵。有旨:「着司礼监议处。」繇是众心咸愤恨不平,从哲遂为射的矣。给事中惠世扬疏劾首辅方从哲,畧曰:「郑贵妃封后之举,满朝倡义执争,从哲两可其间,无君当诛者一;李选侍原为郑氏私人欺抗圣母,从哲独非人臣乎?无君当诛者二;崔文升轻用剥伐之药,廷臣交章劾之,从哲何心,必欲曲庇?无君当诛者三。」时御史郭如楚,主事吕维褀交章劾崔文升、李可灼;御史焦源溥、傅宗龙、马逢皋、李希孔交章请诛崔文升;南京太常寺少卿曹珍疏请严究医药奸党。惠首参刘廷元、徐兆魁及方从哲,而移宫一事佐杨甚力,彼党恨入刺骨。遂诬惠青衣小帽夜入王安直房,潜谋定策。光庙哭临,惠内裹白帽,旁观者讶之,巴县王应熊大声曰:「此惠世扬也,如今皇帝是他做,要戴红梅帽也。凭他何况白帽?」闻者缩舌。光禄寺少卿高攀龙疏畧曰:「崔文升故用泄药,致先帝元气不可复收,是明以药弑也,在律故违,本方杀平人者斩,况至尊乎?陛下不即诛戮,仅止斥逐,今文升尚潜住京师,意欲何为?昔者张差谋逆,实系郑国泰主谋,刘保谋逆,实系卢受主谋。卢受郑氏人,不可掩也,文升素为郑氏腹心,其罪岂在张差、刘保之下乎?」
12
天启元年,御史魏光绪疏畧曰:「张差梃击之谋,幸九庙有灵,旋即扑灭。而招称黄花山团聚之逆谋,三十六都头、内外多人之布列,枣木柏木棍之凶器,『打死小爷』之逆词,洞心駴目,此时稍有人心,谓宜请剑杀贼。乃诸臣精神不用之以护青宫,而偏用之以护奸党;不用之以申国法,而偏用之以难问官。首捏风癫,以为张本司官,望风承旨,曲意偏护,改党内为教内。都头为香头,许地三十六亩,已载入招,复又割去,致张差以首抢地,谓『同谋做事,事败独死』而竟付之不问也。主事王之寀惧为赤族之诛,明言入告而诸奸恨不附己。巧借察典追夺敕命,主事李俸声言处分,勒令致仕;郎中陆大受、张廷上疏告变,张廷遂以忧死,大受又以大计斥去。嗟呼!拏贼奏闻者,先帝;请下法司者,先帝。皇祖曾不以先帝之请为非,而为之决张差歼奸,监十年不御之朝堂,一旦召见群臣,面行慰抚。然则皇祖于此事不晓然明白,特诸臣以『风癫』二字无所归著,故宁宽贼徒而罪之寀耳,圣明在御,恩及林薮建言,受杖之臣先后赐环,而三臣去国,孤踪不蒙昭雪,此忠臣义士所为感愤而不平也。」后之寀等俱起补原官
13
刑部主事王之寀疏,畧曰:「郎中胡士相等,主『风癫』者也;堂官张问达,调停『风癫』者也;寺丞王士昌,疏忠而心佞,评无双字,颂多溢词;堂官张问达,语转而意圆,先允『风癫』,后宽奸宄;劳永嘉、岳骏声等,同恶相济。张差招有『三十六头儿』,则胡士相阁笔;招有『东边一起干事』,则岳骏声明言波及无辜;招有『红封票、高真人』,则劳永嘉力主不究。红封敢以堂官对众手,单而擅改之;以十八人会审,公单而增减之。大逆无道,非止大不敬也。」既而给事中张鹏云、御史马逢皋等交章追论刘廷元,俱下部院看议。吏部尚书张问达会同左都御史邹元标等看议,覆奏畧曰:「当先帝青宫危疑,谁不熟闻?突有张差之变,刘廷元职司廵视,宜何如愤激?乃云迹若风癫,貌同黠猾,若休戚不相关者然。幸伏皇祖神明,立斩以决。此案设真信为风癫,俾元凶漏网,廷元将何辞以谢天下?王之宷明其不风不癫,有心有胆,首摘邪谋,力护国本,廷元不知自咎,反哓哓于忠义。乱贼之辩,将卫前星。持正议者,为乱贼则阿,后宫工邪媚者,反为忠义乎?」有旨:「刘廷元着降三级,调外任用。」
14
礼部尚书孙慎行疏,追论旧辅方从哲轻进红丸致皇考速逝,纵无弑之心,却有弑之事;欲辞弑之名,益难掩弑之实。且引许世子止不尝药以责从哲,刑部尚书黄克缵驳之曰:「春秋以许世子止不尝药加以弑君之罪,而不及当国大臣。诚如慎行言,欲律以春秋之法,则不尝药之罪当坐皇上矣,从哲何预焉?」而詹事孙承宗亦昌言于阁曰:「进药不止一人,实出圣意,当之曰弑,非律令也。庸医杀伤平人有罪,而况万乘?李可灼当论如律。平人父母疾革,误药而伤,家人归怨,长子之失主张,宜也。从哲宜削去先朝所予恩荫,当长子失主张之罚。」慎行恚以为反己,而从哲亦憾高阳,故武进所取士也。给事中魏大中疏参方从哲及张差、崔文升、李可灼等,末云:「可灼之药,不合之文升不备;文升之逆,不遡之张差不明;郑国泰、郑养性、方从哲之罪,不参之三案,不定不悉。文升之情罪不下张差,而可灼次之。」时先后纠弹者,侍郎邹元标,给事中周希令、彭汝楠、傅櫆,御史吴牲、薛宗周、沈应时、方有度、江日彩、张慎言、温皋谟、安伸,主事刘宗周等。有旨:「下廷臣看议。」吏部尚书张问达会同户部尚书汪应蛟等,大小九卿科道等官,公议覆奏,畧曰:「进药始末,臣等所共见闻,『弑逆』二字何忍轻言。但进药之时从哲不能力止,票处李可灼,不加重究。今从哲自请削夺,臣等公议应如所请,为法受过。李可灼、崔文升应下法司从重究拟。」云云。时持异议者,除黄克缵外,詹事公鼐、给事中汪庆伯、御史王志道、徐景濂等若而人。疏入,有旨:「方从哲免议,李可灼著法司究问,崔文升仍发遣南京去。」时文升已充南京净军也。后法司拟上李可灼遣戍,依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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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高忠宪与王志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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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读大疏,人各有见,岂能尽同。然人臣为国,当杜渐防微,惩前毙后,不宜为乱贼脱罪,为君父种祸。如台下所论两朝之事者,不肖真是痛心,义难缄口,请毕其说。夫张差持梃,美女代剑,先进热药,后进泄药。以紫禁青宫之中,忽有荆轲、聂政之入,以行其斧斤鸩毒之谋,皆意想所不及。天下万世之公,致讨于乱贼者重,而责备于君上者轻。若谓隐讳,则恐其事彰明较著,中外共知,虽欲讳之,谁得而讳之?『讳』之一字,是为乱贼设护身之符;又加以『诬谤』二字,是为乱贼立箝口之法。台下即不顾清议,独不虑将来乎?皇祖威福在手,妙于调停,是皇祖身上事;皇考仁孝根心,妙于隐忍,是皇考身上事;皇上祖考在念,妙于处分,是皇上身上事。若夫臣子于君父大义,严万古之纲常,守三尺之法纪,君仇必报,君贼必讨,是臣子身上事。上下相维,并行不悖,安得以讨贼者为谤君,为诬君?遂为伤皇祖之明,遂为伤先帝之义,使天下更不敢开口说乱贼一字也。王大成以优人悮入禁地,而以比张差。张敖未尝知贯高之谋,而以比张差之主谋者。烛影斧声,本无其事,而以比进美女、进热药、进泄药者。一切实而虚之,所以为乱贼,则善矣;所以为君父,则吾不知也。垂帘之说出自圣谕,手授方相国,乃云臣子设为不必然之虑。且皇上何尝薄待选侍,臣下亦何尝欲皇上薄待选侍?贾侍御之揭,当时自有悮之者,侍御所以自悔为人所悮也。大抵台下言《孝经》之尊亲,不言《春秋》之讨贼;言书主上父子之亲,不言臣下君父之义;言皇上一时之权,不言宇宙万世之经;乱臣贼子闻之而喜,忠臣义士闻之而惧。一喜一惧之间,所系世道人心,岂其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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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崇祯七年八月,先文肃进「先朝实录未正」一疏,言皇史宬所藏光宗实录,如册立、梃击、红丸大事,皆祖《三朝要典》邪说而应和之,亟当改正,以信千秋。疏入,留中四十馀日。至九月二十七日,烈皇御平台,召阁臣,手出此疏,面谕曰:「皇考毓德青宫,几四十年,忧勤惕虑,糜有宁晷。虽长幼固有定序,皇祖意无偏向。然储贰为国家大事,诸臣上疏催请是其职掌,如何说他浮议,说他好事?」温体仁奏:「无嫡立长,皇祖屡旨申明,因诸臣不行静听,屡疏渎扰,以致大典久稽,实是诸臣之罪。」上曰:「虽如此说,然诸臣催请之疏自不可少,还是有功国本。又如张差持梃闯入东宫,此何等大变?王之寀揭称其强壮,不类风癫,请集多官会审,正是他敬慎处,如何反说他捏谋?」王应熊奏:「王之寀原系官箴有玷,知不能免,故捏出此段,以图自全。」上曰:「张差直到殿苍、韩木用聚众擒拏,可是王之寀捏造的?后多官会审,张差口供厯厯,是风癫不是风癫?」温体仁奏:「王之寀此揭原不差,但其本意欲借此以自免。」上又曰:「皇考病亟时,李可灼轻进红丸,以致宾天。尔时廷臣还是付之不闻不见的是?还是据法执奏的是?」王应熊奏:「李可灼本意,原祈皇考速愈,因皇考久病之后,一时挽回不转。」上曰:「君父有疾,岂是臣子可以尝试以希望富贵之地?当时诸臣不行执奏,已是错了,反说执奏的不是,有此理否?」温体仁奏:「此皆是逆珰时群小附和,造为此说。今《要典》已经焚毁,是非已明,又屡奉皇上圣谕申饬,便可垂示万古。」合烈皇面谕,及高忠宪所致书,观之三案,邪正不辨而自明矣。神神庙末年,有彗星见于东北方,其长亘天,未几而辽难作。起旧督杨镐为经畧,起旧帅杜松、刘铤、马林、李如柏于家,省直兵以十万计,征粮饷以百万计,尅期进剿。方其出师也,京师大风霾,昼晦雨土,中夜天色如赬,下照若庭燎,玉河流血,识者咸为危之。既而四路之师,杜帅以恃勇轻敌败;刘帅坚整不可犯,以堕狡计败,全师殱焉;马帅亦败,惟李如柏望风先逃,得不败。神宗为逮杨镐、李如柏下之狱,而起擢御史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经畧辽东。熊在辽嗜杀过甚,然守御甚严,整顿渐有次第,但性刚愎自用,岁时绝无一介赂贻,当路以此失权贵心。给事中姚宗文阅辽,廷弼无加礼,宗文衔之。时赞画兵部主事刘国缙即昔年御史,奉迎太苍意指,以主计不公劾去赵南星者也,以降调历升今官。宗文与国缙臭味相合,国缙主用辽人,熊谓辽人不可用,咸负气相诟詈,而宗文反助国缙,归朝遂讼言廷弼不可大任。时神宗、光宗相继宾天,上新即位,给事中魏应嘉,御史冯三元、张修德与宗文连章攻熊,熊亦诋侮四人,疏即请应嘉三人出勘辽事。上从之,而台省俱以为不可,熊遂有「原告脱逃」之诮。上更命给事中朱童蒙往勘,童蒙疏称廷弼亦无大过,苐不宜悻悻求去。南昌当国,以廷弼为是,票旨每右之,台省群起而攻南昌,廷弼亦罢去,代之者辽抚袁应泰也。应泰至,尽反熊所为,所纳降夷听其占辱房屋妇女,士民来诉者皆置不理,士民怨恨无伸,潜招北兵攻城,遂开门延师,辽阳陷,廵按御史张铨死之,应泰自刎。报至,举朝震恐。上即家拜廷弼为兵部尚书,复视师于辽,赐上方剑,得便宜行事。廷弼坚辞,上降优诏,勉以君臣大义,廷弼虽受诏而意气益矜厉。陛见后,上特令大小九卿科道祖饯于都门外,以宠其行。时宁前兵备王化贞升辽东廵抚,拒守广宁,意主恢剿,议用兵六万,结西虏为助,密招叛将李永芳为内应。廷弼敌谓势方张,战危事不可轻议,惟当谨守,各列其事于朝。上敕廷臣会议,廷臣多右化贞而绌廷弼,逐有欲削廷弼经畧衔,仍责,以与化贞相照应者,乃议未定而广宁弃矣。时天启二年正月也。化贞虽锐意恢剿,而不䘏士卒。北兵廵行至三岔河,广宁军民声言北兵欲渡河,纷纷南窜。坐营参将孙得功欲缚化贞以献,化贞大惧,弃城而逃。廷弼在前屯,见而唾之惶遽嘄呼。奉守关前旨,与监军道高出、张应吾、邢慎言蹑化贞后,相将入关,高出至是再逃矣。言者并以私逃论劾化贞等,逮廷弼解任候勘。时兵部尚书张鹤鸣素负气自矜,当廷弼嫚骂,中朝莫敢与抗,惟鹤鸣与之互诋不少逊。至是力排廷弼,谓化贞功罪相等,廷弼有罪无功。朝贵亦多恨廷弼者,廷弼自请入都与化贞廷勘。既至,并下狱。刑部员外顾大章谓诛心则廷弼难末减,论事则化贞实罪魁,两人不当同科。时应山诸公皆持此议。御史杨维垣等遂谓大章受廷弼贿四万,代为营脱,基后日封疆之狱云。
18
上初御讲筵,内阁戒讲官讲章宜简要,讲毕匆多献替,恐上倦,弗能省也。讲官孙承宗告同官曰:「皇上幼冲,在我辈五六措大,开导圣聪,讲章须详明切直,博引曲譬。若讲官听中堂为芟改,中堂又视中人为忌讳,则讲筵为无人矣。中堂当择讲官,不当择讲章。」而讲官李光元亦以内阁不宜芟改讲章,上书争之,于是讲章乃得不改。客氏虽居咸安宫,而时往乾清宫,侍上左右,内奄王国臣、魏忠贤争私之。国臣时任乾清宫管事,掌兵伏局印,忠贤邀王安提携,已列衔司礼,掌惜薪司印。国臣系王安名下,每日侍安,及承值御前,苦不得暇;忠贤乃得一意以奉客氏。一夕于暖阁内,两奄争风而閧,上询客氏意所向,为逐臣而留贤;安心颇不平,深加诮责,客与贤反大恨安。安循例请告,拟邀温旨即出。有奄陆荩臣者,给事中霍维华戚也,通信维华,谓安与贤适当水火,有隙可乘。维华遂出疏参安,贤犹怀前恩,思为援手。王体乾心图掌印,欲攘其缺,怂恿客氏激怒贤,遂矫旨予告,随降谪南海子净军,缢杀之。安名下曹化淳、王裕民、马应辰等,俱责降有差。
19
王安死,魏忠贤用事,乌程沈㴶首通其名下刘荣,以转通于贤。贤以霍维华之疏攻王安也,深德华,华因引孙杰与贤通,线索渐密。冢宰周嘉谟恶之,以年例斥维华于陕西。孙杰遂疏攻嘉谟,嘉谟引病,贤矫旨勒令回籍。次年,员外王洽署选,孙杰亦以例外转。时孙杰疏并参阁臣刘一燝,忠贤矫传谕阁中,准令回籍。先是,福清叶向高奉召未至,南昌当国,蒲州肩随之,两辅甚相得也。然南昌持事过执,见事稍迟,颇有不惬人意者。福清疑南昌之拒其来也,愠甚。内传放南昌也,福清不置可否。简讨缪昌期进言,谓南昌、汉阳不应逐,内传不可奉。福清曰:「上传何敢不奉?」缪曰:「吾师三朝老臣,始至之日,以去就争之,必能遏其渐。若一传而放二大臣,后不复可止矣。」福清默然。缪乃白南昌:「用拙而体直,于师实无他肠。」福清始而拂然,继而徐申其说,色稍解。于是南昌三疏始放,得旨从温云。
20
魏忠贤因客氏进女,冀以离间三宫,遂兴保和店之狱,录三皇亲家奴各三四十人,下镇抚司究问。掌司刘侨谒阁下,请问若何处分。高阳曰:「事有易而难,有难而易。直明外家究诬,尽发娆、节阴谋,此可奏成手中,而祸与手俱,此易而难也。录三家各一奴,无连染,无坐多赃。谳曰『彼私为奸利,主人无预也』,招成付法司,予为从中理解,此所谓难而易也。」侨如言以谳,高阳又托旧司礼宋晋正告忠贤曰:「此可以蔽斯狱矣。」忠贤乃止。
21
壬戊,天启二年五月,山东白莲贼起攻滕县。知县姬文胤视事仅三日。是时滕民十九从贼,姬徵兵登陴,不满三百人;比贼至,才数十人耳。问民何以从贼,则曰:「祸繇董二。」董二者,延绥廵抚国光子也。姬登城呼贼而告之曰:「若等皆吾民,以董二故挺而走险。吾执董二,穷治其罪,以伸若冤,而赦若等,复为良民,其可乎?」贼欢呼罗拜。俄而箭发于西隅,二贼毙焉;视之,则延绥沙柳簳也。贼愤极,纠众竭力攻城,城遂陷。姬以县印遗状付门子魏显照,家僮守务,北向再拜,自缢而死。廵抚赵彦上其事,诏赠太仆寺少卿,荫一子,立祠致祭。而董二者,城陷遁去,竟以贿免。
22
刑部尚书王纪疏邪辅植党等事,畧曰:「顷见御史杨维垣『奸邪古今同愤』一疏,大抵为臣纠徐大化疏中插入蔡京一段而发也。大化初参熊廷弼之疏,臣甚是之。但九阅月足迹不入公署,既废职业,又伤善类。臣以大义相责,无容置喙。惟是中点缀蔡京,原是识讽辅臣沈㴶,不列姓名,聊存厚道耳。维垣既发愤欲清君侧,臣敢不直陈之?沈㴶以宵人拥戴而玷揆席,内结奥援,外连憸壬,排清议而仇善类,非一日矣。台省交单论劾,指之为奸,骂之为贼,少知亷耻,当乞骸归山,以全晚节,而㴶不然也。臣忠愤所激,聊效一言:维垣以㴶不肯认京、虑京,无所归著,故欲直穷到底;则试取惠世扬、周朝瑞、魏大中、董羽宸等前后诸疏,一一玩味,则京之为京宛然矣。再试细案其事,其友结魏忠贤,与京之契合童贯同也;乞哀董羽宸,与京之恳欵陈瓘同也;要盟死友邵辅忠、孙杰,与京之固结吴居厚、王汉之同也。顾命元臣刘一燝、周嘉谟之罢逐,视安置吕大防、苏辙何异?持正言官江秉谦、熊德阳、侯震旸等,之摈斥,视贬谪常安民、任伯雨何异?尤可讶者,贿交妇寺,窃弄威福,中旨频传而上不悟,朝柄阴握而下不知,此又京述国罔上、怙宠擅权之要诀,旷百世若合符节者也。新旧科道弹章几满公车,有显纠,有隐刺,即维垣亦无吞吐之疑,胡为独于臣疏『蔡京』二字反覆推敲不已也?快心已言,开端未言,似讽似嘲,维垣可谓操心苦而用意微矣。邪辅一身去留,正阴阳消长、宗社安危之会也。考之宋史,昌言斩蔡京者,大中丞石公弼、大司徒陈显。臣叨为司寇,耿耿孤忠,知有君父,不知有朋友。敢窃附于二臣,披肝沥胆,昧死以闻。」疏入,沈㴶大怒,遂借佟招违限革王纪职为民。㴶亦自知公论不容,三疏乞休,赐蟒,赐荫,备极宠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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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辽东陷没,京师日以搜捕奸细为事。及送至刑部,其稍有影响者,大率论辟矣;其绝无影响者,可二百人。司官灼知其无辜,高阁置不问,恐得罪原参科道及厂卫也,已阅数印君矣。及是,顾大章署山东司印,查前之二百人,率皆以饥寒瘦死,尚存五十余人,顾请于堂官王愿,以一官易五十人之命,王嗟叹许之,即会同各司官审鞠,罪三人,馀俱从开释。于是原参台省皆怒。又辽东失事二案,杨镐、王化贞皆辇重贿投诸要津,祈求末减,而熊廷弼一文不出,于是朝议咸欲辟熊而轻杨、王。应山诸公谓熊辟诚无可逃,但与杨、王自当稍分差等。徐大化等大愠,遂令杨维垣出疏,参大章受廷弼贿四万,代为营脱。大章辩:「尔时会审者二十八人,人各有单始而各出己见,终而画一成招。盖三法司共议而定此辟,臣曷尝释廷弼哉?廷弼行贿,应行于议释之人,不应行于定辟之人。」争辩未息,而适又有佟卜年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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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行边张鹤鸣奏杜茂、佟卜年谋叛事,谓卜年为河间知县,杜茂匿其衙中三月,相与谋叛,乃遣其管家二人同杜茂往李永芳处,相约为逆,词证甚具。事下刑部,尚书王以询十三司,司官皆唯唯。顾大章独进曰:「谋叛,大事也。两人同谋三月,其相与亲密非寻常可比,岂有管家姓名尚不知者?闻杜茂审过五六次,夹十馀棍矣。问其管家姓名,终不能供出。况同往李永芳处,往返数千里,三人朝夕相聚,而不一问两管家姓名,尤不可解也。」王大笑。杜茂者,实登抚陶朗先标下听用,给以千金,使之募兵。茂浪费,不敢覆命,匿于蓟州一寺中,为番役所获,诳以奸细,其及卜年者。杜茂得入陶幕,卜年荐之也。刑部审杜茂事毕,王尚书问佟卜年当坐何罪,山东司郎中宋大典不能对,顾大章曰:「卜年虽非奸细,然实与佟养贞同族。坐以叛族,流二千里可也。」王深以为允。王尚书既奉严谴,右侍郎杨东明署部事,一日堂揖毕,问诸司官曰:「闻护能廷弼者,即护佟卜年者也,其间机彀何以相通?请问之诸公。」司官三十馀人同声言:「两案各不相蒙,无以仰对尊问。」杨固问不已,顾大章揖而前曰:「老先生所问,非属官所知。但老先生欲知事此机彀,张凤皋老先生在城外,折柬询之,当自知矣。」盖此语张教之以难司官者也。杨默然。值司官汪某词气过激,杨乃语侵汪以自解而散。凤皋即张鹤鸣号杨欲定佟卜年招语,诸司官曰:「佟养贞既以谋反论,则卜年非叛族,乃反叛也。反族当论斩。」顾直前曰:「按律,反族不同谋、不同居者,止期亲论斩,馀不坐。」杨作色曰:「谋反夷三族,何论期亲?」顾对曰:「员外所执乃大明律,老先生所述乃汉律也。」杨语塞而退。顾时已调礼部,王尚书以其才留定王、熊诸案,遂酿封疆之狱云。
25
太仆寺少卿满朝荐疏天人交穷等事,畧曰:「臣起家秦令,为民剪珰七载,北狱始得解脱,极不乐于激聒。然颠危日逼,括囊自全,不令先臣杨继盛、韩文辈九原揶揄,笑当世无忠臣哉?臣矢血忱为皇上陈之:日者四月雨雹,震𧈅异常;连昼杨霾,白日为晦。月星昼见,太白经天;东省地震,夏秋滛雨,天地之变不已极乎?蔺酋之乱,募兵使者实激之,无耻乡绅情输之,无赖穷民回应之。贵州邦彦之叛也,乱民亦应之如响;山东莲妖之叛也,乱民又应之如响。民萌之变不已极乎?陛下尚不为寒心,内外大小臣工不为陛下寒心,天鉴赫焉而犹不悔其颠倒也,一乞骸耳。周嘉谟、刘一燝,顾命倚重之大老,以构谗去;孙慎行,守礼介石之宗伯,以封典诎;王纪,执法如山之司寇,以平反革职;皆漠不致惜焉,独惓惓于三十疏劾之沈㴶即去,而犹加异数焉?摈贤轻于锄兰,屏奸眩于逐臭,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建言耳。倪思辉、朱钦相等之削籍,已重为瑱耳;箝口之嗟,周朝瑞、惠世杨等之拂衣,又中一网打尽之计。孔融没而汉祚促,李尝逐而宋不竞,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边算耳。欵夷索百万之赀,边吏犹虞其未饱;士卒乞锱铢之饷,度支犹谓其或奢。昵鴞终至毁室,呼庚难于荷戈,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弃城耳。多年议确之犯,或以庇多而缓求;旬月矜处之辈,反以妬口而苛求。张释之不再日,徐有功且置咽也,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缉奸耳。正刑自有常律,平反原无溢条,至以辽、广为奸细献送,使其果献送也,即万段何足惜?臣细访辽东失事之繇,辽之陷,起于袁应泰之纳降。彼降夷尽占居民妇女,置不理,以故辽民发愤,招北兵攻城,遂缚袁抚以献。事起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广宁之孽,起于王化贞饷馈以㗖西虏而不惜士卒。偶有声息,驱之城外捍御,连宵雨雪,不获半菽之饱。化贞知其不足恃,谬闻北兵渡河;西虏失约,不觉手忙脚乱,抱头先逃,亦事起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一谋深一谋,一局巧一局,深求于奸细,不过巧为罪抚脱卸地耳。王纪想亦访知确实,不欲害人,及遭严谴,祖宗朝有是颠倒乎?阁臣职在调爕票拟,主持清议,况今剥复关头,正宜谋断矣。共矢从前,救正不为不多,何至今日见忌才坏法之疏不公斥之,轻则两可其说,重则径行其言矣。见有殛奸报国之疏不公持之,轻则姑不究,重则逓加罚矣。平章谓何?祖宗朝有是颠倒乎?尤可恨者,沈㴶家居,先托致千金于卢受,借路以起平章入都,而卢受败;又遣干仆日伺内府,交欢跋扈之奄以还灵宠。振瑾决裂之衅,皆奸辅作之俑焉,此则祖宗朝放流所必加者也。至若戚畹,岂不当绳?何至以奄人销骨之私谗,毙皇亲之三仆?三宫分有独尊,何至以美妹倾国之私昵,逼母仪之芳规?藐姻曹于舆台,亵壶范于履扁,此则祖宗朝防微所倍凛者也。臣之所陈种种颠倒,无一非实。望陛下将臣疏焚于太庙,告于二祖列宗之灵。若臣言不实,遣五行吏摄其魂,六甲神断其体,臣且甘之矣。」奉有严旨,革职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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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总宪邹元标、副院冯从吾诸公,咸以名节相尚,于京师特剏书院,政事之暇,与同志讲学其中。时御史黄尊素初入台班,进规于邹曰:「京师非讲学地也,徐文贞已丛议于盛世矣。」邹善其言而不能止。给事中朱童蒙以讲学为非是,首疏参邹,而郭允厚、郭兴治相继攻之。福清疏内谓童蒙疏止论元标之讲学,允厚并訾其人品,兴治遂拟之为贼。三臣之意同,而其说则三变,具攻元标,可谓不遗馀力矣。然三臣之意似不在于讲学,而在明岁之大计也。邹连疏乞归,有旨准与回籍,阁票加太子太保。内攻太子少保,盖少保则仍二品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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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臣疏国步綦艰等事,畧曰:「常人之情,激于振发,则富贵之士皆可引于功名;安于颓縻,即道德之士未免流于迂腐。皇上昧爽临朝,寒暑靡辍,于政非不勤矣,而勤政之实未见也。鸿胪引奏,跪拜起立,苐如傀儡之登场,了无生意,则皇上之聪明何由开畅?臣意祖宗之制,唱六科则六科必当以次白事,唱奏事则西台必当以次白事;奉旨某部知道,则某部之正卿亚卿又必当以次白事;职纠弹者纠弹,职条奏者条奏,剖析机宜,献替可否,皇上凭而听焉,与辅弼之大臣面商而裁决焉。雷厉风行,断不逾顷,不惟圣智日以明习练达,即在廷诸臣亦可以见其才,可以征其气,可以试其仓卒。若仅仅揭帖一纸,长跪一诺,北面一揖,周旋进反,祗毕朝仪,安取鸳行豸绣、横玉腰金者为也?经筵日讲,临御有期,于学非不讲矣,而讲学之实未见也。史臣进读,铺叙文辞,苐如蒙师之诵说,无少开悟,则皇上之睿智何自周通?臣闻祖宗之朝,君臣相对如家人父子,军国重事,闾阎隐微,无不谘询,无不洞达。故虽深居九重,而情形毕照。怀奸挟诈,既无窦可以自蔵,左右近习,亦无缘可以蒙蔽。若仅仅尊严若神,上下拱手,精神不振,提醒不灵,经传典谟只成故事,安敢此正笏垂绅、展书簪笔者为也?皇上之神情,既与群臣不相浃洽,则皇上之灵爽,必与天下不相昭融。退入内廷,而耳目所触发,德性所薰蒸,自不越于中涓常侍之口颊,夫大君照临之体叚,帝王宏远之规模,则岂若辈之所能解?于是无名滥予,而藩封之逾额,屡烦中旨之传宣。且以一藩之越礼,而吁咈盈廷,乃致诸藩之停封,恩膏久壅,国彝家范,尽蔑之为弁髦,此何礼也?有罪不诛,而失机之成案,更来众喙之纷纭;恣罗织者,既引绳而披根;护善类者,复因枝而惜叶。国宪刑章,悉付之于葛藤,此何法也?危如山海,而阁臣一出,共偷安于无事,全虚庙算,何以张挞伐之威?惨如黔围,而抚臣坐视,竟严谴之莫施,每事优柔,何以成臂指之势?乃近日中朝举动则更有可异者,总宪邹元标行矣佥院,冯从吾杜门矣,首揆冢宰相率而请去矣。此皆三朝憗遗,而一旦以讲学之故,使俱不得安于其位,空人国以营私窟,几似浊流之投,詈道学以逐名贤,有甚伪学之禁,唐宋末季可为永鉴,亦未有以明告我皇上者耳。去者为荣,则仕者不贵。顷尚书王纪削籍归农,弥增品望,策蹇出都,人谓快于驰驿;破帽蒙头,人谓华于蟒玉。今诸臣被道学之名以去,其贵且甚于三公九卿也。夫天子之所以励世作人者,惟此爵禄名号而至使角巾尊于冠冕,此岂清平之世所宜有哉?臣史官也,本无言责,不必深言是非以挑争辩,但合世受国恩,更蒙宠拔,故敢不避谴诃,胪陈时弊。倘蒙省览,稍见施行,臣虽坐妄言生事之罪,所甘心矣。」奉旨:「朝仪大典,累朝成规,如何比拟傀儡,藐视朕躬无忌?郑鄤这厮党护同乡,窥觇上旨,本当重处,姑念新进书生不知大体,姑从轻,著与文某俱降三级,调外任用。」是岁三月,先臣以廷试第一授翰林院修撰。见要人交结中涓,外内呼应有如桴鼓,辄发愤扼腕,至是逐名。贤兴党议势将燎原。先臣拟昌言以遏邪谋,又念身非言官,抨击非体,乃借朝讲发端,俟其相复而后畅言之。于十月十八日奏进,适上有皇女之庆,未入御览,而群小侧目切齿,郭兴治已具疏相纠矣。更有善谋者,谓先臣立朝未久,无可弹射,且味其语气,非绪朒避祸者,不如仍以内旨处之。二十五日,宫中喜宴,为偶人之戏。宴毕,魏珰进曰:「前新状元文某,以偶人比万岁,殆不可赦。」上言曰:「渠言云何?」奄对:「文书中所称『傀儡』,即偶人也。」上又谓:「何故比我若是丑也?」奄又对:「渠见万岁身材短小,奴婢辈朝夕扶持上下金台,遂以相比。不杀之,无以示天下。」二十八日,讲筵说书毕,奄传上语:「新进文某,出位妄言,藐视联躬。与杖八十。」时首辅福清在告,次辅蒲州应曰:「今年新取文某首多士,海内方庆得人。且皇上首取士,岂宜遽加摧折?」奄云:「既皇上首取士,便当尽忠,何得放肆如此?」蒲州云:「渠新进书生,不谙事体,直以兴为尽忠耳。」「比至尊于偶人,可谓忠乎?」蒲州云:「疏中语意甚明,何敢指拟皇上?」奄奄辩论不已,声色愈厉。蒲州云:「此大事,诸讲官俱来一言。」上饶郑以伟进曰:「文某家世忠孝,即宋文丞相之裔,宁敢指拟皇上?」奄曰:「谁为文丞相,非今三忠祠神道耶?」众曰然。而潼关盛以弘慷慨云:「迩来新政,惟新取士快人意耳。今必欲处之,即朝廷亦非吉祥善事,我辈尚当面奏力请。」奄云:「若更面奏,便著锦衣卫拿了!」比上复出,众遂不敢言而退。阁票罚俸一年,中旨改批云云。一时论救者颇多,而福清尤为痛切。先是,旨未即下,人谓留中矣。先臣云:「再迟三日不下,当更进一疏。」畅言留中之弊。次日,庶吉士郑鄤即拜留中之疏,故同降谪云。
28
三年,吉水既被劾去位,升高邑赵南星为左都御史。癸亥大计,与吏部尚书泾阳张问达同主察典,故给事中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亮嗣即向齐楚中持局者,时目为「四凶」。考功郎中程正己素恶其招权乱政,复廉得贿状,俱当之以不谨。吏科都给事中魏应嘉争之甚力,正己不听。诸有议徐大化等亦俱从裭斥,不稍假借。御史周宗建筮仕仁和知县,与浙人颇密,选入西台,当时拟例转福建副使。时郭巩新从田间起,其氛甚恶,与魏忠贤香火清深,人莫敢撄其锋。周愿击,巩自赎,遂连疏攻之,极论其内外交关乱政状,巩狺狺不相下。周曰:「今刘朝典兵行边,巩能出片纸遏朝,吾请为洗交结之名。」巩噤不敢应,乃留周而推沈珣。四年,泾阳请告回籍,高邑正冢宰之席,锐意澄清,不顾情面,视政府蔑如也。福清以下多不悦,福清故坚卧以持之,而言路之窥间者起矣。于是有傅櫆之事。先是,兵部员外邹维琏廉而才高,邑器之,调入吏部。时江西现有司官吴羽文,而邹以员外调,不繇同卿谘访,皆属破格。章允儒、陈良训等以高邑之渺视台省也,思有以扼之;又时应山繇佥院进副院,佥院虚席,熊明遇、徐良彦皆欲得之。应山与高邑诸公坚持不可共推毂,桐城左光斗、熊、徐大愠,于是共嗾给事中傅櫆疏参赵南星紊乱旧规,援引私人。羽文具疏求去,维琏具疏辞新命;南星疏辩,必欲维琏受事。有旨:「邹维琏著作速到任。」御史张讷又出疏侵之,内有「跃冶之铨郎,屡烦巽命之招呼」等语。御史袁化中出疏代辩,有旨:「各安心供职,不得争辩求胜。」给事中阮大铖,桐城人,与左公同里。时吏科都缺,叙应属周士朴,其次大铖,又次魏大中。大铖讨邀中旨,借上供事,士朴不许升转,朝论沸然,知为大铖地也。高邑拟加例转,大铖惧,疑左发其谋,复嗾傅櫆疏参光斗及张鹏云。魏大中而自请告以归,大中遂升吏科都给事中。傅櫆疏参光斗、大中交通故监王安,俱中书汪文言传逓消息,遂下文言于狱,严讯无所得。中旨廷杖一百为民。光斗疏辩大畧谓,傅櫆之意不利于吏部有维琏,吏垣有大中,故欲一网尽之;且指其与东厂理刑傅经教通谱为兄弟,布置三窟。大中亦疏辩。有旨:「着赴任供职。」既而大中莅任。后复传旨:「魏大中、傅櫆情事未明,何得赴任?」櫆上疏言:「明旨不宜二三,中旨恐开旁窃。」以祈自揜云。曹县知县石三畏,北直人,己未进士,居官贪污。高邑廉得其实,劣转王官,从来进士无升王官者。与邹维琏一者两司官,俱属剏见。虽大快公论,而侧目者益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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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朝审,听谳诸公以辽左失事,诸臣曾奉有姑待不死之旨,是日内单概传候旨。谳毕,刑部吏持簿挨次画题,至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持不可。刑部尚书乔允升离坐叩所以,大中对:「尧曰『宥之三』,皋陶曰『杀之三』,老先生今日之皋陶也。」乔曰:「画题了商量?」魏曰:「商量了画题。」乔曰:「如何商量?」魏曰:「若大疏将杨镐、熊廷弼等列其罪状,原属情真,苐以新奉恩旨,故云候旨,则晚生画题矣。若并其罪状溷从末减,则封疆事急,议赦非时。今日画题,他日复有异同,不便。」左都御史高攀龙颔之。吏部尚书赵南星曰:「不画再商亦可。」遂散。已而六科魏大中等具公疏十三道,御史袁化中等亦具公疏,法司疏上,杨镐、熊廷弼、王化贞等仍拟斩。
30
六月癸未,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涟题逆珰怙势作威,专权乱政,欺君蔑法,无日无天,大负圣恩,大乾祖制,乞奋乾断,蚤救宗社。疏畧曰:「高皇帝定律令,中官止供扫除,不许干预政事。东厂太监魏忠贤,本一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为小忠小信以幸恩,既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祖宗以票拟责阁臣,自忠贤专擅,旨意多出传奉,真伪莫辨。近乃三五成群,逼勒票拟,甚有迳自内批者,大罪一。旧阁臣刘一燝、冢臣周嘉谟,亲捧御手,首定大计;忠贤急于剪其所忌,示意孙杰论逐,大罪二。先帝宾天,进御进药之间,普天实有隐恨。孙慎行、邹元标等有言,立嗾言官论去,大罪。王纪之执法,钟羽正之清正,忠贤或使人呼辱于部堂,迫之去国;或兴沈㴶交通陷之削籍,乃柔媚善附者则骤加蟒玉,大罪四。枚卜一手握定,力摧首推之孙慎行、盛以宏,更为他辞以锢其出,岂真欲门生宰相乎?大罪五。南太宰、北少宰推皆点陪,一则开点陪之案,一则伏驱逐之谋,大罪六。满朝荐、文某、熊德阳、江秉谦、徐大相等九人,稍忤忠贤,传奉降斥。大罪七。上年皇上南郊,传闻宫中有一贵人,以德性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托言急病,立刻掩杀。大罪八。裕妃以有喜传封,忠贤嫌其不附己,属其私比,矫诏勒令自尽。大罪九。中宫有庆,已经成男,乃虹流电绕之祥,忽化为飞星坠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有谋焉。大罪十。先帝在东宫,王安不无微劳。忠贤以私忿矫杀于南海子,身首异处,肉饱狗彘,其大小内臣无罪而擅杀者,不知几千百。大罪十一。今日讨奖赏,明日讨祠额,毁人居室,建立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不止茔地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今日荫中书,明日荫锦衣:魏良弼、魏良卿、魏良才、魏希孔及傅应星等,口觜乳臭,目不识丁,不知忠贤有何军功,有何相业,亦甚亵朝廷名器矣!大罪十三。因而手滑胆粗,用立枷枷死皇亲家人数命,意欲扳害皇亲,摇动三宫。大罪十四。良乡生员章士魁以煤窑伤其坟脉,托言开矿,立致之死。大罪十五。王思敬、胡遵道侵占牧地果真,自有抚按学院,乃径拏黑狱,拷掠致毙,青磷赤碧结于璧害。大罪十六。科臣周士模执纠织监,停其升迁,俾困顿以去。大罪十七。北镇抚司刘侨不肯杀人媚人,径令削籍。大罪十八。科臣魏大中已奉到任明旨,鸿胪寺传单忽蒙诘责,及科臣回话,再亵王言,几同训解。大罪十九。傅应星等为之招摇引纳,陈居恭为之摇唇鼓舌,傅继教之投匦打网,片语违忤,驾帖立下。造谋告密,不至兴同文之狱,刊党人之碑不止!大罪二十。韩宗功往来忠贤私房之家,事露,姑令避去。倘奸细事成,新朝首功,主人非忠贤而谁?大罪二十。谋同奸辅沈㴶剏立内操,大盗刺客、东夷西虏之人安知不寄名?内奄之家伺隙谋乱。大罪二十二。进香涿州,铁骑拥从,蟒玉追随,警跸传呼,清尘洒道;归驾驷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俨然乘舆。大罪二十三。今春走马御前,大无人臣礼。皇上曾射杀其马,忠贤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提防,介介不释。乱臣贼子,寸脔不足尽其辜!大罪二十四。忠贤负此大罪,惧内廷之发,杀者杀,换者换,左右既畏而不敢言;惧外廷之发,逐者逐,锢者锢,外廷又皆观望而不敢言。更有一种无识无骨、苟图富贵之徒,扳附枝叶,倚托门墙,或认作居停,或投充门客。内有授而外发之,外有呼而内应之。奉圣夫人复为之弥缝其罪状,遮护其回哀。故掖廷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都城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即大小臣工,积重之所移,积势之所趋,亦似不知有皇上,止知有忠贤者。每见中外有紧切当做之事、当用之人,必曰『要与内边说』;或人不得用,事不得行,亦必曰『内边不肯』。是皇上为名,忠贤为实。无怪迩日涿州之役,天颜咫尺,票拟者不请裁决,而驰候其意旨于百里之外也!事势至此,羽翼将成,骑虎难下,太阿倒持,主势益孤,不知皇上之宗社何所托?三宫九嫔之安危何所托?贵妃皇子之安危又何所托!万一少有差池,臣即欲死报皇上,亦何能及!乞集文武大小勋戚,敕法司逐欵严,立刻正法,以快神人。其奉圣夫人,亦并敕令居外,以全恩施。如此而天意不回,人心不悦,海内不立,奏天平立斩臣以谢忠贤,臣死不憾。」奉旨:「朕自嗣位以来,日夕兢兢谨守我祖宗成法,惟恐失坠。凡事申明旧典,未敢过行。从前奉旨,一切政事朕所亲裁,奚从旁落?至于中宫皇贵妃并裕妃事情,宫壶严密,况无指实,外廷何繇透知内,言毒害中宫暨贵妃皇子等语?凭臆结祸,是欲屏逐左右,使朕孤立于上,岂是忠爱?杨涟被论回籍,超擢今官自当尽职酬恩,何乃寻端沽宜?本欲逐欵严究,念时方多事,朝端不宜纷扰,姑置不问。以后大小各官务要尽职,不得随声附和,有不遵的,国法具在,决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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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传櫆疏参高邑,再及桐城,并连魏、张二给谏,应山势危甚。适上偶以小恚怒魏忠贤,忠贤待罪私邸,外廷有传其事者,应山遂草此疏,桐城赞之甚力,而微商之澄江缪昌期。澄江云:「此事非可牲言,夫击内者只争呼吸间耳,一不中,而国家随之。况今日内无永,外无文襄,可几幸乎?」桐城默然,而应山之疏竟上。疏入,忠贤已侍内矣。忠贤初闻疏,惶惧甚至,密遣心腹掌家王朝用哀恳王体乾,求赐保全。体乾感其提携掌印之恩,与客氏救援不遗馀力。应山疏遂奉严旨,忠贤抗疏辩反,优诏答焉,复有修隙者。教猱升木,翼虎食人,而白马之祸始毒被天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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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少卿朱钦相等,给事中魏大中、许誉卿等,御史袁化中、李应升等,部郎邹维琏、万燝等,南京兵部尚书陈道亨等,科道杨朝栋、赵应期等,各上疏列忠贤罪状,请立斥以清肘腋,俱不报。应山疏上,应者响合。福清亦密具一揭,请上准忠贤退归私寓,过加优渥,比于大臣勋臣者,然庶上不失恩意,下明其退让,此两全之道也。揭入,大拂内意。福清惧,思有以自解,乃扬言:「此揭非出吾意,乃门人逼我为之。」门人指澄江也。当应山疏初上,福清大不以为然,谓忠贤于上前时有匡正。一日有飞鸟入宫,上乘梯手撄之,忠贤挽上衣,不得升。有小珰赐绯,叱曰:「此非汝分,虽赐不许穿。」其认真如此。大洪疏行,难再得此小心谨慎者待上左右。澄江在座正色曰:「谁为此言?欺老师者可斩也!」福清色变。应山闻之愤甚。福清贻书致解,应山欲发抄其书,复有止之者,乃已。而「门生逼我」之言一出,忌者附会其说,谓应山之疏繇于澄江,「代草」之毒,实蕴于此。应山言既不用,都中盛传应山欲候朝时面奏。一日早朝,鸿胪卿展自重请于应山,面奏当于何时,以便唱引;应山请姑徐之。时武奄数百人皆持斧瓜等器,咸注目应山,亦闻请面对之说也。应山颇为夺气,繇是奄辈知外廷不足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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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御史高攀龙题为纠劾贪污御史以严考察事。畧曰:「皇上不以为不肖,使长西台,岂非欲其是则是,非则非,无所媕阿隐默。臣初入院,适见两御史回道,一为江西廵按谢文锦,一为淮扬廵按崔呈秀。臣心讶曰:异哉!两御史回道,一至清,一至浊,清浊较然。臣不别白为皇上言之,是不忠之大者也。臣于去年奉差而出,今年覆命而入,往来淮扬间,所见淮扬士民无不谓自来廵方御史,未有如呈秀之贪污者。强盗,地方大害也,每名得贿三千金辄放;访犯,地方大害也,每名得贿千金辄放。有司应劾者,多以贿免;应荐者,俱以贿荐。各御史出廵,每有节省公费助国用者;呈秀到处透支,至一万四千两,累各县赔补。不胜之苦,彰彰于地方耳目,不可得而掩。臣时以非职掌所关,不敢谤其主名何人。至于举劾失其贪酷漏网,则有两淮运同谭天相在,是呈秀所荐也。呈秀甫离地方,而盐臣刘大受且胪列其赃私入告矣,则有霍丘知县郑延祚在,是呈秀所荐也。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且发其馈遗,奉旨提问矣,是贿而荐之实证也。臣尝窃叹,人臣之负国实自负也。御史廵方,宠荣极矣,如呈秀者,辱身辱国,乃至于此。臣闻其知谭天相之贪欲论劾也,天相稔知其易与,奉之以千金求免劾而竟免,天相益稔其易与也;又奉之以千金求正荐而果荐,则是摇山撼岳之威。祗供其御货攫金之用,而墦间垄断之贱,且冒居触奸指佞之官,臣故谓其至辱,所当重处以一洗廵方之辱。伏祈敇下吏部,议覆施行。」奉旨:「御史廵方贪纵,何以察吏安民?卿秉公考核,执法纠弹,具见振饬风纪。崔呈秀着该部看议来说。」

先拨志始卷之三·逆贤擅政上》

1
上性好走马,又好作水戏,种种机关出人意表;又好盖房屋,凡斧斤之类,皆躬自操之,虽巧匠不能过。逆贤每欲有所处分,即令王体乾等伺其经营鄙事时,即从旁奏文书。
2
上听毕,即曰:「你们用心行去,我知道了。」所以太阿下移,逆贤辈得以操纵如意也。逆贤既有客氏以为内主,王体乾以为外护,屏逐东厂,宋晋于外,于天启二年动掌东厂印,羽翼已成。凡在上左右及承值,三宫罔非客、魏私人矣。卷三逆贤擅政上一
3
九庙选侍赵氏,尚未有封号,素与客、魏忤。客、魏矫旨,勒令自尽。赵持光庙所赐金珠等项,罗列桌上,沐浴礼,西向再拜,然后投环。客、魏令以宫人礼殓之。迄烈皇时,无有声其冤者。
4
张裕妃有娠,铺宫册礼已毕,忽得罪客、魏,矫旨将宫人尽行屏逐,绝食而死,革封,如宫人例焚化。烈皇登极,始复其封号云。
5
范慧妃偶失宠,李成妃侍上,上寝,代范乞怜。客、魏侦知之,矫旨革封绝食,一如裕妃。先是,成妃有鉴于张,预为之备,幸得苟延。又值客、魏怒少解,遂出为宫人。烈皇正位,始复其封号,给禄如旧。冯贵人亦为客、魏所忌,一夕抱微疾,竟潜毙之。
6
刘良相曾为上伴读,孝和遗言云「与西李有仇」者,良相执笔也。后逆贤谪凤阳,杀之。
7
涿州冯铨年少而美,同馆颇狎之,澄江为最。铨父冯盛明为辽东兵备,望风南奔,铨求援于诸君甚哀,而曲事澄江甚至。澄江每狎之同人中,铨大不堪,以此怀恨。铨素与逆贤侄魏良卿善。应山疏上,逆贤颇以外廷为虑,铨致书良卿,极言外廷不足虑,导之以行廷杖、兴大狱以劫制之。又时时暗刺外廷事情,密报逆贤,使为之备。于是王体乾力主廷杖之说,逆贤犹踌踟未敢即行,体乾怂恿成之。先杖御史林汝翥,林潜逃未获,遂杖工部郎中万燝。锦衣帅田尔耕承望风旨,唱令重打,遂毙万于杖下。又疑林藏匿福清寓邸,田令缇骑围绕,遍行搜缉。福清待罪,疏谓「阁臣之体荡然」为指此也。当万燝甫奉廷杖之旨,台省诣阁请进揭救止。适有奄数十人咆哮訽詈,阁臣噤不敢发一语。御史黄尊素叱之曰:「内阁丝纶重地,司礼非奉命不得至,若等何为?」乃稍稍引去。
8
内府供用库管事李谦系成妃名下,逆贤以谦为成妃用事人也,降发南海子净军杀之。此条该在前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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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既受杖,黄语应山可以去矣。应山曰:「苟济国,生死以之。」黄曰:「言不用何济?君子不顾生死成败,不可不顾出处。」应山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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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乐魏广微以附逆贤爰立朝右,交关鼓扇。高邑、应山诸公出死力相榰柱,黄尊素进规曰:「乾六龙一,亢姤,豕至矣。姤一,豕蹢躅,玄黄至矣。今群贤之龙战,可谓亢矣。南乐其姤豕也,不务艰贞,用晦敦复,以俟时而出,一决无复之计,其可几乎?」诸公善其言,而亦不能用。南乐父侍郎魏允贞与高邑最相契,称同调焉。南乐执子侄礼甚恭,高邑以其不肖,弗加礼也。每与人曰:「魏见泉可谓无子。」南乐闻之,极以为恨。及大拜后,往谒三及门矣,阍者勿为通,曰:「缪老爷在里边讲话,有事讲请坐,无事讲请回。」南乐艴然曰:「他人可以不见,内阁官不可以不见。」逐索取原刺以归。适孟冬祭太庙,南乐后至,嘉善等交章劾之,南乐乃决意逞宿憾矣。嘉善:魏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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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善将攻南乐,余姚黄尊素止之曰:「助祭后,期小过也。攻之急,势不返顾。二憾交作,弗可为矣。」嘉善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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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山既纠崔呈秀,呈秀百计求援,而日往锡山门长跽祈哀。锡山执法不稍狥,呈秀遂得遣戊。呈秀素与内奄许秉彝善,南乐与内奄王朝用善。许为石元雅掌家,石与王皆逆贤名下用事,于是二人咸偕力于内,以图报复矣。
13
时内外水火之形既成,逆党设阱以待。适有谢应祥之事,谢应祥者,素有廉名,会推为山西廵抚。御史陈九畴以应祥「筮仕嘉善知县,与魏大中有师主谊」特疏纠之。有旨:「部院会看。」大中疏诮九畴为焚琴煑鹤,九畴疏参大中为狥私把持。文选郎中夏嘉遇疏辩会推始末,九畴复出疏争执。奉旨:「魏大中欺朕幼冲,把持会推,以朝廷封疆为师报德,夏嘉遇、陈九畴,奏揭纷纭,成何政体?著各降三级,调外任用。」部院会看,吏部尚书赵南星疏称谢应祥之贤,而明嘉遇、大中无私,且云:「九畴所欲推者,河南左政郭尚友也。臣以其厚贿前科臣,辞而又至,故鄙之不与推。」有旨,责其朋谋结党,淆乱国是。南星乃以耄请老。奉旨:「御史初上疏,当即出一言,何至纷嚣?及有旨会看,卿自不忠不公,为人调弄。况向日经筵,朕亲覩失仪,岂望澄清吏治?既年老引咎,著回籍调理。」大学士韩爌具疏申救,不听。左都御史高攀龙以上责令会看不公,自劾失职,奉旨:「总宪风纪重臣,自当秉公执法。卿既无私,何乃师友偏比,不肯从心公会看?」又旨:「『幼冲』字样,任情那改,非欺而何?既求罢,著回籍调理。」内阁揭称冢宰、总宪俱系大臣,请准驰驿,亦不报。福清才能笼罩人,逆贤颇敬,礼之。应山疏上之后,逆贤气焰甚恶。福清知事不可为,四疏请告以归。福清去,而党祸不可为矣。
14
吏部题尚书都御史缺,会推乔允升、冯从吾、汪应蛟、钟羽正。奉旨:「吏部都察院混淆已久,何乃此次会推仍是赵南星拟用私人?显是陈于廷、杨涟、左光斗箱制众正,抗旨狥私。又会推职名,都察院不全列,杨涟既亲承谕旨,佯为不知,注籍躲闪。又前与高攀龙等会看陈九畴事,党比不公,了不引咎,公然欺朕幼冲,真老奸巨猾,顽顿无耻!袁化中亦不无扶同情弊。陈于廷、杨涟、左光斗俱恣肆欺瞒,大不敬,无人臣礼,都著革了职为民。仍追夺杨涟、左光斗诰命。尚书都御史员缺,不拘在任在籍,著会推六七员来看。」后起崔景荣为吏部尚书,改李宗延为左都御史。
15
杨、左既逐,南乐手写所欲起用之人:黄克缵、王绍徽、王永光、徐大化、霍维华等六十馀人,各加二圈三圈,目为正人。又将缙绅便览韩爌、缪昌期、曹于汴、李邦华、郑三俊等,重者三点,次者二点,约百馀人,目为邪党,托奄王朝用转送逆贤处,以行黜陟。又南乐与逆贤通谱,凡逓消息,亲手书就,外题识「内阁家报」钉封,钤魏广微印,送至王朝用,复加封识,送逆贤直房,以故内外相应如桴鼔。
16
时崔呈秀为造《天鉴录》,咸宁王绍徽为造《东林同志录》,归安韩敬为造《东林点将录》,皆送逆贤处施行。逆贤目不识丁,皆王体乾、李永贞、石元雅、凃文辅代为看详,有应关白者,永贞等三人争先朗诵,体乾助为讲解。逆贤听毕,方公同商确处分。《天鉴录》首列东林渠魁叶向高、刘一燝、韩爌、孙承宗、赵南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曹于汴、乔允升、李邦华、孙居相、钱谦益、缪昌期等;次列东林协从郑三俊、李瑾、刘策、孙鼎相、徐良彦、熊明遇、文某、姚希孟、惠世扬、周朝瑞、魏大中、熊奋渭、侯恪、刘懋、李应升、房可壮、周宗建等百馀人;后又列真心为国,不附东林:顾秉谦、魏广微、冯铨、王永光、霍维华、徐大化、周应秋、徐兆魁、孙杰、郭巩、王绍徽、王在晋、阎鸣泰、李春烨、刘廷元、孙国祯、吴淳夫、朱童蒙、郭允厚、傅櫆、郭兴治、徐绍吉、陈九畴、杨维垣等。
17
《东林同志录》:内阁:叶向高、刘一燝、韩爌、孙承宗;部院:周嘉谟、张问达、赵南星、邹元标、高攀龙、孙慎行、乔允升、冯从吾等;詹翰:王图、盛以弘、李腾芳、成基命、钱谦益、缪昌期、陈子壮、侯恪、文某、姚希孟等;卿贰:郑三俊、李邦华、孙居相、王之寀、周起元、李瑾、刘策、惠世扬、程正己、何士晋等。
18
河南廵抚程绍疏进玉玺,畧曰:「秦玺之不足征久矣。今玺之出,适在臣境内,道路喧传,流传禁闼,既不应还瘗地下,又不敢私秘人间。欲遣官恭进,跋涉贡媚,非臣谊所宜,亦恐皇上之所宝者,在彼不在此。臣虽什袭藏之,皇上且瓦砾之置也。」疏入,南乐夸大其祥,怂恿逆贤播告中外,受贺称庆,以荧惑圣聪,暗肆报复云。
19
应天廵抚周起元疏道臣患病事。苏松兵备朱童蒙奉旨:「朱童蒙不准告病。并前例推郭允厚、李春烨,俱著升京堂用。」童蒙前任兵科,首攻邹元标等,癸亥大计例推者也。在任多不法,又屡杖毙无辜,以陈龙事引疾乞休,南乐遂票此旨。
20
南京御史吕鹏云以例推佥事请告,奉旨:「吕鹏云不准告病。并前例推考察各官徐大化、孙杰,俱升京堂用。霍维华、王志道、郭兴治、徐景溓、贾继春、杨维垣俱起复原官,催来到任。」
21
给事中李垣茂疏为崔呈秀、石三畏讼冤。奉旨:「御史崔呈秀事情,显系诬蔑,不必行勘,着回道管事。知县石三畏既经多荐,暂仍拟部衔,仍候考选,其荐主今听降。御史陈九畴即升京堂用。」
22
给事中李鲁生疏参应天廵抚周起元,奉旨:「周起元庇护杨姜,今又诬论朱童蒙排陷正人,姑著革了职为民。」杨姜任苏州同知,织监李实疏劾为民,起元疏争之甚力,故云。
23
给事中陈良训疏「会推请遵祖制」事,吏部郎中张光前疏「会推不当圣心」事,御史袁化中以明旨责其扶同,房可壮以预闻会推各疏引罪。有旨:「俱著降三级,调外任用。」
24
十一月,督师大学士孙承宗疏:「臣奉违天颜三年,当此普天嵩呼之日,不胜瞻恋。今阅历蓟边,去京数十里,拟于十二日入都门,十三日蚤朝,十四日恭贺万寿,另日面奏机宜,与文武各官商确可否,事毕回镇?」上谕传兵部:「督师辅臣,既膺重任,未奉明旨,亲历蓟边,以朕万寿为名,欲入京随班申贺,擅离信地,非祖宗法度所容。倘中途有意外之变,关门有仓卒之虞,相机调度将谁属乎?」兵部速即马上差人传谕:「枢辅马首即东,真有秘计,何妨便宜封进?朕志以灭虏为期,必不从中牵制。」
25
高阳德望颇为内廷所严惮,为日讲官,有所献替,上多嘉纳。时朝政一新,贤否倒置,高阳拟陛见,痛陈利害,冀悟上听,其实非晋阳比也。嫉者谓高阳带甲五十,欲清君侧;侍郎李邦华召之,内外合谋定矣。逆贤立奏闻上,昆山乘间欲图首揆,遂拟谕以进;高阳得谕,即日东行。邦华引疾回籍,逆贤即分遣诸奄镇守各边,以夺诸大吏之权。
26
大学士朱国祯以御史李蕃参论,三疏引疾。有旨:「驰驿回籍,加少傅,赐银币,荫子一人,差官护送,岁给廪米、舆夫如例。」逆贤语人曰:「此老头儿也是邪人,却不作恶事,故礼独优」云。
27
工部尚书冯从吾准辞,新任刑部尚书乔允升准回籍调理,左通政凃一榛准养病去,三公皆时所侧目也。左谕德缪昌期告病,有旨:「冠帯闲住。」
28
澄江代草之谤,既以喧著。高邑五公之逐也,饯送之都门外,为词者所得。阁中题升南京掌院,有小奄到阁,厉声曰:「此人还留在此,送客!」遂格不下。越数日,请告得此旨,识者曰祸犹未艾也。
29
五年正月大计群吏,南京吏科给事中杨栋朝,循例纠拾廵抚王之臣等冒滥京堂。奉旨:「王之臣颇闻将畧,方需显擢,且台疏不列,岂为公论?仍候边抚员缺用。」前南乐所荐,列正人内,之臣独有四圈,故邀此旨。
30
二月,湖广、江西、福建、山东四省考试官进呈试录。旨:「方逢年等秋闱策问,语涉讥刺,俱著降三级,调外任用。」御史刘廷佐疏救,并降调。
31
吏部推升陕西右布政李养质。奉旨:「李养质瞒年太多,司官孙必显不行简点,著降一级,调外任用。」尚书崔景荣疏辩,不听。
32
南赣廵抚李成名疏引罪事,前考核县官给繇疏内误犯御名,有旨:「著以原官回籍。」御史乔承诏疏微臣患病事,奉旨:「乔承诏已有旨著回道考察,如何不遵?托疾请告,著降三级,调外任用。」
33
内阁题张鼐补纂修实录官,奉旨:「张鼐诈病邀名,先年洗补,字样失填,欺侮朕躬,大不敬,无人臣礼,著革职为民,追夺诰命。」
34
广东廵按胡良机疏进缴敕谕事,奉旨:「胡良机既升参议,如何不候交代,擅离地方,藐国法?著削籍为民,追夺诰命。」
35
直隶廵按宋师襄疏荐举地方人才事,奉旨:「盛以弘进讲不清,钻谋入阁。奉有明旨:宋师襄以乡曲之情,狥私滥举,本当重处,姑降一级,调外任用。」
36
廵漕御史喻思恂疏保留督臣事,奉旨:「吕兆熊推升已久,如何又夤缘保留复任?喻思恂曲狥私情,谬称德政,都着冠带闲住。」
37
户部题司官患病事,关光奉旨:「关光托病推诿,着冠带闲住。」
38
御史张讷疏参赵南星十大罪,并及王允成、邹维琏、程国祥、夏嘉遇。有旨:「王允成等俱削籍为民,南星所引用私人,着指名回话。」
39
御史梁梦环疏论计典「癸亥皆赵南星等狥私把持」,并参汪文言仍宜重处。有旨:「汪文言著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
40
张讷再疏,胪列姓名,指陈贿状。有旨:「许念敬著扭解来京究问。」
41
潘一凤地方官提问,史记事、李炳恭、丁元荐、贺烺、沈应奎俱照察典革职;吴尔成、王元翰、毛士龙为民;李邦华闲住;孙鼎相、施天德回籍听勘,张邦经革任。
42
镇抚司打问许念敬,招出盛世承、傅淑训贿买情节。有旨:「世承、淑削籍,许念敬法司拟罪。其过付赵南星赃,着抚桉严追充饷。」保定抚按郭尚友、马逢皋问明赵南星一案,追赃完日遣戍,南星年老收赎。有旨:「赵南星不准收赎,依律戍遣。」
43
高邑在事,郭尚友营升廵抚,高邑鄙其人,力拒不推。逆党即擢尚友廵抚保定,穷治其狱。尚友所以待高邑者无复人理,严限比赃。公子皆银铛受杖,宅鬻无依,移住家庙,夫人即日愤死。高邑遣戍甘州,次年死戍所。
44
给事中李鲁生疏请改书院以祀辽东死难,御史张铨及文武诸臣谓「假道学不如真节义」,奉俞旨。李鲁生又疏:「帝曰执中,王曰建中,旨不自中出而谁出哉?」报闻。时中旨频出,黄汝良、史记事皆以书劝南乐停止中旨,故鲁生出此疏。时有驳之者曰:「然则南方之强北方之强,即强盗之强耶?」
45
大理寺丞徐大化疏陈时事,谓:「正人皆为杨涟等所摧折,亟宜擢用。」有旨:「杨涟、左光斗俟汪文言逮至,审明追赃。摧折诸臣俱起用。」
46
镇抚司许顕纯打问汪文言,招出甘肃廵抚李若星用银五千两谋得前缺。有旨:「若星削夺一切赃私,责令严行究问,务要指出何人收受,确招具奏。」该司严刑究问,文言具题。奉旨:「杨镐、熊廷弼既失封疆,又用贿买杨涟等,希图幸脱。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著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赵南星等十五人俱削职为民,追夺诰命,仍令抚按提问追赃。」
47
赵南星、李若星、徐良彦、黄龙光、缪昌期、熊明遇、惠世扬、王之寀、邓渼、邹维琏、施天德、毛士龙、钱士晋、卢化鳌、黄正宾。
48
汪文言下镇抚,五毒备极,逼使引杨。汪仰天大呼曰:「天下安有贪赃杨大洪乎!」至死不承。许顕纯手自书稿成招,汪曰:「日后六人下狱,我有活口,不可诬也。」顕纯乃意毙之。
49
汪既拷问无所得,徐大化等聚而谋曰:「先是经抚之狱,刑部顾员外引八议,议熊廷弼。熊楚人也,顾、杨、左之私人,以鬻狱坐顾,以关通坐杨、左,则诸人一网尽矣。」周朝瑞曾保荐熊,而高总宪特纠崔呈秀,系袁化中掌河南道所案呈。魏大中则首攻南乐者,罗织成狱,授许顕纯,使据以入奏曰:「此文言口供也。」
50
六公先后逮至,下北镇抚司,为乙丑六月二十六日。次日严刑拷问,六公各辩对甚正。魏公曰:「若如此,不是明心堂,是昧心堂矣。」盖北司堂名「明心」也。许顕纯袖中已有成案,苐据之直书,具疏以进。是日,六公各责四十棍,一拶敲一百,一夹杠五十,冤号震地。
51
初,左公谓「北司所能难我者,供招不具也」。供招具自应下法司拟罪,庶有见天之日,而徒骈死狱底无益,乃俱承招。招上,仍著北司勒限严刑追比。七月望日为应山诞辰,五公各裹巾揖贺,是日始知无生理。应山每晨起多饮凉水以祈速死,又寄信家人觅,脑子甚苦。六公下狱后,土地祠前有树,忽产一黄芝,烨然有光,视之,适六瓣。狱卒皆贺,以为吉兆。顾公叹曰:「芝,瑞物也,而困于狱,其不祥乎?」
52
五公既先后殒命,移顾公下刑部狱,命法司拟罪,罪定,仍还北司追比。对簿时顾公慷慨曰:「某奉旨送法司,据招定罪,岂容复辩?欲辩是抗圣旨也,欲不辩则欺本心,欺法司,且欺天下后世,是即欺皇上也。非抗即欺,无一而可。况五人者皆前死矣,借某之招以定五人之罪,则某既诬服,又代五人诬服,何以见五人于地下?明公若能昭雪此案,则万代瞻仰;不然,有镇抚司原招在,某复何言?」问官环坐愕眙,无以难也。已而叹曰:「吾不可以再辱矣。」乃呼酒,和药饮之,未绝,复雉经而卒。
53
李若星刑部题覆遣戍,有旨:「着抚按官重责一百板。」时抚按郭增光、鲍奇谟奉行惟谨。
54
御史高弘图疏畧曰:「国是既明,雷霆之威便不屑屡击。过此以往,有废弃已久,斥逐方新,倘所犯未至不宥,其原领诰命,半系两朝覃恩,追夺徒伤国体。至诏狱多人被逮,则同为犯有差,宜送刑部审鞫,生之杀之,一听司寇之法。」有旨:「近来朝政稍清,皆缘邪党渐退。诏狱系逮,尚未审明,何得便送法司?尧舜之世若不殛四凶,皋陶五刑将何所用?高弘图好生愚昧,不达正体。」弘图请告。有旨,责其托病规避,著冠带闲住。
55
大学士魏广微揭:「今日文书官传上旨,镇抚司打过杨涟等赃,着臣票拟,逐日严行追比,五日一回奏,完日送法司提罪。不胜惊愕。臣自办事阁中,并未见有此旨。念涟等在今日为有罪之人,在前日实为圣明之佐,即赃私是真,转发刑部,臣犹议减免之条,逐日严刑就死,直顷臾耳。」揭入,降谕切责。畧曰:「朕自去岁屏逐凶邪,廓清朝宁,励精图治,雅意中兴,秉轴大臣莫有为朕分忧共念者。即如杨涟、左光斗移宫一事,背先帝之深恩,陷朕躬于不孝。又熊廷弼等丧辽辱国一案,寸斩尚有馀辜;而杨涟、左光斗等受其重贿,巧为出脱,此皆天地不容,神人共愤。而在朝文武,持禄养交,狥私避祸,但顾子孙之计,不图社稷之安。朕方率循旧章,而曰『朝政日乱』;朕方祖述尧舜,而曰『大不相侔』。以致言官承望风旨,缄口结舌,无敢直明其罪者。今宜改过自新,共维国是,敢有阴怀观望,暗算机关,或巧借题目,代人报复,或捏写飞言,希图翻案者,朕按祖宗所立红牌之律,俱治以说谎欺君之罪,必不食言!其杨涟等,三生为贪婪之贼臣,死为不忠之逆鬼,今虽在狱身故,而残害忠良,恶类尚存。俟追赃完日,明具爰书暴其罪状,布告远迩,昭著史册,垂示将来,以为万世人臣不忠之戒!」应山等下狱,南乐心不自安,而力不能得之于逆贤。冢宰崔景荣有书劝其申救,因出此揭,随有此谕。内朝政日乱,大不相侔,皆引揭中语。而拟此谕者,涿州也。时涿州已爰立矣。先是,涿州营求入相,南乐力阻之,故涿州借此暗肆排挤。谕出,南乐大惧,以崔书为征,曰:「此景荣教我也。」复求顾秉谦委曲解说。逆贤怒少解,南乐得引疾去。
56
大理寺丞刘思诲疏代知县唐绍尧申辩,奉旨:「刘思诲曲狥贪官,朦胧批解,胡永顺与唐绍尧原系同卿,强辞饰辩,俱该重处,姑从轻,俱著降三级,调外任用。」唐绍尧以太监韩世能参其侵没冉世魁家私,有旨逮问,胡永顺具疏代为申辩。思诲系前任廵按经手者,疏言此项银两原系题充饷,已经批解,并无侵没情弊,遂与永顺同处。
57
廵城御史倪文焕遵旨回话事,有旨:「倪文焕念系新进,姑不究。」文焕以责门军为九门提督太监金良辅所参,有严旨切责,仍著回话,书吏、长班俱逮问。文焕惧,投崔呈秀门下,父事之,为求解于逆贤,遂投入逆贤门下,事得不究。
58
给事中霍维华疏论梃击、红丸、移宫三案,娓娓数千言,上传:「这本条议,一字不差。所参刘一燝党邪害正;韩爌庇护元凶;孙慎行借题红丸,悦党陷正;张问达、周嘉谟改抹旨意,朋比为奸;俱著削夺。」阁臣朱延禧揭救,奉旨:「刘一燝等本当削籍,念系辅弼股肱之臣,姑不深究。孙慎行暨监生杨维休私刻,便行抚按追出立毁,惟休革去衣巾。王之寀诬陷骗官,待杨涟、左光斗逮到追赃后,一体治罪。范济世、王志道、汪庆伯、刘廷元、徐景濂、郭如楚、张捷分别用。唐嗣美、岳骏声、鲁道唯即与推用。李可灼免戍回籍,闲住。」
59
御史杨维垣参疏王之寀盖张差一案,之寀以刑部郎中茫其事,其曰「张差为郑皇亲指使,不利东宫」者,之寀爰书也。有旨,削夺。
60
御史崔呈秀疏荐张鹤鸣及熊江、别如纶,宜亟用,劾徐良彦宜速黜。有旨:「徐良彦降三级调外,张鹤鸣擢用,熊江、别如纶一体考选。」又疏荐孙杰、吴淳夫等十四人,才品宜擢用;参知县刘贲卿,削夺。
61
御史张枢疏论枚卜,内云:「有司马耆英、潞公矍铄,寿考可无遗也。亦有少年学士、黑头相公,则英妙又未可少也。」报闻。
62
涿州冯铨始入南乐幕下,南乐极相推引。铨复结好魏良卿、傅应星等,为之延誉。又逆贤未宫时,有妻冯氏,亦涿州人,疑与铨同宗。铨供事讲筵,贤每加顾盼,颇怀故剑之思,甚注意焉。因令王体乾等侍上时,为举甘罗故事,又令枢出此疏。南乐闻其事,忌之,具揭逆贤,阻其枚卜。而铨竟与莆田周如磐、贵池丁绍轼、元城黄立极同时大拜。后闻其揭阻,遂与崔呈秀等暗毁南乐。适有救杨、左之揭,铨急拟严谕以进,几膺重谴云。
63
御史田景新疏参次辅朱延禧贪秽横逆,借资张凤翔,百计呈身,逮杨涟、左光斗一事,退有后言,情实叵测,延禧遂引疾归。延禧心以逆贤杀人为非,周、袁二公之逮,朱语缇骑云:「好照管之事,终明白耳。」又内传阁票欲称逆贤为元臣,朱不可,景新遂攻去之。
64
御史石三畏疏辛亥京察一案,祸始于李三才结连顾宪成,搅翻世界。王图以假书激孙丕扬,寻支手障天之曹于汴、胡忻,朋比为奸之汤兆京、王宗贤,共倾正人,此一乱也。丁巳京察,南北皆正人,一时霄小鼠窜。癸亥拥戴一赵南星,张问达,群小局外遥制,天日为黑。南察应陈陛掌管王允成计令外转,而用涂一榛、王象春,正人遂一网打尽。奉旨:「邪党李三才、顾宪成等,已故的追夺诰命,见存的削夺,被屈者擢用。」
65
御史门克新疏论熊廷弼宜亟诛。叶灿为元凶魁党入幕之宾,钱春倚傍门户,父作子述。张光绪依附邪党,兄唱弟和,俱宜削夺。奉旨:「熊廷弼欺君误国,罪在不赦,俟秋后正法。叶灿等都削职为民。」疏出,吴裕中曰:「廷弼已死人矣,何必催促使速杀也?」因与克新绝,遂基后祸。
66
御史卓迈疏参熊廷弼宜急斩,周朝瑞宜重处,因荐苏琰等。旨:「熊廷弼已经传旨,周朝瑞、杨涟尚在追赃,杨鹤、江秉谦、夏之令皆荐救有据,即系同恶,姑从轻削夺。苏琰、佘合中、林一柱原官起用。」谕内阁:「我皇祖特起熊廷弼于田间,授以经畧,赐之尚方,锡之蟒玉,宠极人臣,义当尽瘁。乃廷弼欺朕即位,托病卸担,荐袁应泰,而辽东亡。既则刚愎不仁,望风先逃,而河西失。当是之时,不知费国家几百万金钱,丧军民几百万性命。徵兵西蜀则西蜀变,风闻山东则山东乱,至今黔中尚岌岌未宁,斯其罪,难以擢发数。迨三尺莫逃,百计钻求。其最甚者,则有周朝瑞十日四疏申救,有顾大章妄为,罪属可矜。而又托奸徒汪文言内探消息,外入杨涟、左光斗之幕,嘱今遗书求解。诸奸受贿,动以万千,安问祖宗疆土法度哉?朕深切痛恨,已将杨涟等置之于理。顷八月二十一日于文华殿日讲毕,卿等五员面献刻行《有像辽东传》一册,出之袖中,合词奏曰:『此熊廷弼所以掩饰夸功,希图脱罪。』朕亲览之,竖发切齿。况屡经言官郭兴治、门克新、石三畏、周洪谟等形于章奏,宜亟加两观之诛,庶大快万民之愤。卿等可传示刑部等衙门,便著会官决了,以为人臣辱国偷生、罔上不忠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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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阳既陷,涿州父南逃,坊刻有辽阳事传,内列「冯布政父子奔逃」一回,涿州以为大辱,先令卓迈等上催斩之疏,遂与讲筵袖中出此传面奏,请旨正法。阁中拟谕以进,王体乾等回:「此明系小冯欲杀熊家,与皇爷何预?」奏请御笔增入卿等面奏,出之䄂中云云。廷弼奉旨从容更衣以出,胸前小袋具辩冤疏,授提牢主事张时雍,求代题。张曰:「君未读《李斯传》乎?囚安得上书?」熊曰:「君未读《李斯传》耳,此赵高语也。」受刑后传首九边,疏卒不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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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贾继春疏:「王安以修郤之故,倡为移宫之说,杨涟、左光斗希宠助虐,昧心说谎,逼辱康妃,亏损圣德。傅櫆参汪文言,左光斗、魏大中涟在其中矣。于是为先发遮饰之计,而参内之疏出。参内者,其所借之题目也,不过假此为自免之计,在今日不可不明其所以当死之罪,以破其借题之奸。闻若辈从前倡惑之说,久播中外,且撰为传记,淆乱听闻,不可不禁也。圣孝明而国是定,刑章立而借题破。庶是非真伪之根朗然,而主圣臣忠之实烱若,臣血悃无憾矣。」奉旨:「杨涟、左光斗妄希定策,串同王安,倡为移宫之事,又与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深盟固结,招权纳贿,党护熊廷弼,夥坏封疆。铁案既定,犹贪其重贿托汪文言,内探消息,暗弄机关。及文言事发,乃巧借题目以掩其罪,信口装诬,毫无影响,朕深切痛恨。已将熊廷弼处决,传首九边,杨涟等虽追赃身故,顾大章限十日同结。爰书既成,就依这本上说,将诸奸罪状及守正诸臣向日疏拘,并近日屡旨著文臣纂集成书,颁行天下。」
69
李选侍于四年册封康妃。大宗伯林尧俞疏请停止,不听。
70
工部主事曹钦程疏参:「周宗建在仁和赃私狼籍,恐人发之,调其亲吴焕以继其后,其八台也。荐熊廷弼,荐刘时俊,且曲庇沈萃祯、张慎言,荐赵南星,避贵州差归之安伸,伸辩复遭辣手。又盗曹县库银三千两,恨后任石三畏查出追补。乘同乡同年张光前在铨,捏单劣处李应升,排王永光等,援高攀龙等。又攘北直学差黄尊素,以附汪文言入台,力荐其座师邹维琏入铨。此四人者,真罪之尤也。」奉旨:「周宗建、张慎言、黄尊素、李应升都削夺。内周宗建、张慎言行抚按提问,追赃具奏。沈萃祯、吴焕降三级,安伸以原官起用。」
71
御史刘弘光疏:「赐环诸臣遭门户毒手,如科臣陈胤丛、霍维华,台臣王雅量、潘汝祯等,饱历风霜,才堪大任。霍维华与孙杰同奉推升京堂之旨,杰升而维华独后,何以称持平也?」报闻。涿州父筮仕莱芜知县,与亓诗教有旧。涿州入相,即推用诗教。诗教出山,即驱除唐世济,霍维华随即攻诗教。持局者为诗教推毂,以维华言路为碍,令弘光出此疏,维华等遂俱升少卿。后颇斍之,遂成仇隙。弘光后又疏荐浙人邵辅忠、姚宗文、刘廷元、施梁以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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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李应荐疏荐潘汝祯「正气触天,亟宜优擢」;顾大章迎合权势,阻挠熊廷弼之辟,宜重处。潘汝祯即首建逆祠者,原任南京御史,今升知府。
73
游凤翔疏辩:「往日被陷,缘繇参高攀龙及弟高如麟。」有旨:「游凤翔准复原官,高攀龙削夺,高如麟原系贿买举人,已经遣戊,姑不再究。」
74
御史赵胤昌疏参次辅丁绍轼。御史吴裕中疏参绍轼去求不宜,以马世龙为题,纶扉重地,不宜弄舌鼓唇。奉旨:「次辅于皇祖初起熊廷弼时,即首论廷弼,今廷弼伏辜,乃以乡戚儿女之情乘机报复,显与廷弼一样肺肠。本当从重狱鞫,与廷弼同诛,姑从轻,拏午门外著实杖一百棍,削夺为民。」裕中,熊姻家也。熊之死,人疑出贵池意,涿州使私人田景新嗾裕中曰:「内意薄贵池矣,可急参之。」又传意于逆贤曰:「裕中必为熊报仇。」疏入,遂予杖。杖毕,舁至家死。吴之死,亦涿州所为也。胤昌之参贵池,原为拥戴涿州,吴死,胤昌惧,不敢复言。然吴杖而胤昌无恙者,涿州为之斡旋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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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张纳疏请毁书院,畧曰:「都城书院改忠臣祠矣,此外又有四:孙慎行、冯从吾、馀懋衡三大头目为之主盟。东林书院乃李三才科民膏血所建,孙慎竹、高攀龙窟穴其中。关中书院冯从吾占据,徽州书院余懋衡主管,郑三俊、毕懋良拾级而登,皆于此得力。江右书院,邹元标既潦倒,刘一燝复悮国,党亦稍散。诸臣居乡,种种不法,而慎行借题诬蔑先帝,若王之寀、史记事以追赃,而发牌驰驿,俱乞圣断立裁。末及盐臣入省。」奉旨:「都城及一切书院俱拆毁,邹元标、孙慎行、冯从吾、馀懋衡都削夺,郑三俊、毕懋良姑闲住,盐臣著都察院核惩。」讷所指「盐臣」者,乃李日宣也。时刘徽正廵盐河东,大惧,急出疏自明,因倒身以事逆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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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崔呈秀疏颂太监魏忠贤修城之功,颂美之始。内传御史崔呈秀加升工部右侍郎,仍兼御史,督理三殿大工。
77
御史田景新疏陈五欵,内一欵云:「崔呈秀拮据大工,以侍郎兼御史不便,宜兼佥都御史,用资弹压。」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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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传吏、兵二部辽抚奉旨裁革:「喻安性即当谢事,听候改用。如何仍放炮开门?」
79
御史卢承钦疏畧:「东林自顾宪成、李三才、赵南星而外,如王图、高攀龙等,谓之副帅;曹于汴、汤兆京、史记事、魏大忠、袁化中等,谓之前锋;丁元荐、沈正宗、李朴、贺烺,谓之敢死;军人孙丕扬、邹元标,谓之土木魔神。宣将一切党人姓名、罪状榜示海内。」有旨:「一切党人,不论曾否处分,俱将姓名、罪状刊刻成书榜示。」
80
御史倪文焕疏参崔景荣,内云:「同一君子也,首攻淮抚之邵辅忠,力诋东林之刘廷元,疏参张凤翔之卢谦,何以久未登启事也?同一小人也,党护淮抚之孙居相,卖身东林之史记事,计陷毛文龙之夏之令,何以久不闻削夺也?又东林之人辇金数十万,托李孔度为奸细,阴谋翻局,岂可不问?」有旨:「崔景崇削夺,李孔度为民,之令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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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门克新疏参魏广微「悮听崔景荣,不觉识见潜移,脚根不稳」,并参景荣倡调停之说,以媚奸邪而邀福。有旨:「大臣去留,言官不必窥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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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御史李时馨疏言:「魏广微有勿欺之训,若熊廷弼仇毛文龙,昵刘一巘,非疆场之欺乎?陶朗先、游士任、何栋如,民脂国帑以供穿窬,非官守之欺乎?击移宫,是自欺其议论也。傅櫆、汪文言之奸,左光斗曲行庇护,是自欺其心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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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徐复阳疏陈六欵,要在党根宜拔,谓移讲院滥赠宜夺,谓鲍应鳌等勘案宜结,谓赵南星等。又云持局宜坚,「纶扉统均之地,如斗杓立极,而后以堂长持各曹之局,以职守持议论之局,以今日持将来之局。闻诸奸暗伏机弩,日谋卷土,须满盘打算,遍体提呼,是在当事者蚤加之意耳。」奉旨:「讲院不必移,鲍应鳌、陈大绶赠官俱削夺,一切罪案速结。其『持局宜坚』,著申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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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倪文焕疏参:「李邦华门户高足,与侄李日宣及赵南星、魏大中毒肠辣手,扫空善类;周顺昌又与大中结党,倾朱童蒙。汪文言廷杖南还,扁舟与顺昌会于姑苏北门之外。近日顺昌又邀大中于姑苏,为十日饮。大中以孙托孤,顺昌以女许焉。至于给假南回,坐三大船,赀货充盈,压沉一舟,狼籍河干,白镪暴露,通人至今掩口。林之桥以奸党奥援署选,惟贿是闻,并当究处。邹元标讲院碑宜并行碎毁,以清党祸。」旨:「李邦华、李日宣、周顺昌、林之桥俱削夺。内有赃私狼籍者,抚按提问,追充边饷。书院碑即时碎毁。」奏:「周公廉介,从来吏部所无。生平不蓄姬妾,孑身入都,止家僮三人。其南归也,从陆取路涿州,行李止三扛,观者叹服。白镪三船,何啻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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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事中虞廷陛疏参孙居相力荐李三才为主盟,遥结史记事为死友,立宜褫斥。有旨:「孙居相、史记事都著削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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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智铤疏论叶向高票阎鸣泰回籍听勘之非,有旨:「阎鸣泰擢用。」
87
给事中杨所修疏请将梃击、红丸、移宫三案前后章奏录其大者,编次成书,布告天下。此应移虞廷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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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事中叶有声疏称:科臣阮大铖、职方馀大成,一为异己者所挤,发愤长往;一为刘一燝关说,解组言旋。奉旨:「阮大铖推京堂用;余大成起原官;刘一燝关说行私,著削籍为民,追夺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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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周维持疏赵彦纵子昌胤开门受贿,又张问达宜与赵南星同削籍,周嘉谟宜与刘一燝同削籍,毕秽凶险之刘惟忠,昏耄耳背之白所知,俱宜立刻摈斥。奉旨:「赵彦平妖,功难尽掩,其子昌胤并刘惟忠,俱革职为民。张问达闲住,周嘉谟削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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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事中李鲁生疏参韩爌「三年莫展一筹,万事惟闻一贿」,有旨:「姑且削职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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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事中薛国观疏参游士任,扭解究问,熊明遇革职听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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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户部员外胡芳桂疏辩被陷缘由,困参胡永顺等。奉旨:「胡永顺、陆师贽、易应昌、房可壮并通判欧腾霄,都着削夺。胡芳桂居官自有公评。」
93
给事中陈序疏参甄淑、王图、胡世赏。有旨:「甄淑已处,王图着以原官闲住,胡世赏悮听,不必深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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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安伸疏参:「徐缙芳、袁世振赃未追完,李朴作奸人鹰犬,于玉立窃道学门户,而朴死滥赠冏卿,谓名器何若?汪文言者,邵辅忠首发其奸,田生金且比之匪,乃一淹长林,一尘显秩,亦清朝不平事也。」奉旨:「徐缙芳、袁世振赃着严追。李朴玉立滥赠,即与追夺。邵辅忠、田生金应作何升,斥吏部送议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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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刘引光疏参王图以急营大拜遂至旗鼓大张。时有「先入关为王」之语,程正己以比邪躐。推顺天廵抚赵昌运、彭遵古,既非正人,徒玷清班。奉旨:「王图、程正己、赵昌运、彭遵古潦倒门户,邪党著闻,都着削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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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题病故囚犯事,奉旨:「沈有瑞欠赃银一万七千两,着行原籍查追,伊子解部监比。朕览斯奏,因忆张慎言、周宗建提问追赃,奉旨已久,如何不见遵行?地方官好生违玩,并著追完速解,限三个月回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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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任御史田一甲疏陈外转始末:皆因参李三才、孙玮、凃一榛、李朴及胡忻,转嘱选郎朱光祚例推。有旨:「朱光祚夙与胡忻朋比纳贿,著削夺为民。田一甲素称直亮,淹抑已久,即升京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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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事中郭兴治疏参方震儒广宁之败望风逃窜,且历指其廵方秽状。有旨:「逮问,逮到法司论绞。」又疏荐吴淳夫,有旨:「吴淳夫劲骨孤忠,这本荐得是。着升京卿管事。」
99
御史赵胤昌疏参李瑾、刘懋系门户渠魁,有旨俱削夺。
100
御史陈以瑞疏参刘懋「门户之骁将,驱除之先锋,居乡曾殴人至毙,受有司檟楚亡命,贱行宜重加褫斥」。
101
御史潘汝祯疏参朱世守、朱光祚、杨一鹏、刘策、陆完学,又称绍兴知府齐琦名被赵南星径处降级,为侵廵方之权。抚臣察处不谨,为媚南星。奉旨:「朱世守、杨一鹏、刘策、陆完学皆东林遗奸,岂得溷迹仕路?都着削夺。」琦名为汝祯儿女姻,廵抚王洽为时所恶,欲倾洽以救琦名也。
102
御史陈以瑞疏参刘兰、吕维祺、吕克孝,童述先荐齐琦名。琦名在任狼狈贪肆,御史张素养疏荐,高邑驳之。乙丑大察,抚按廉其状,以不谨题参。潘汝祯先参抚臣献媚,以瑞遂荐之兰等,处琦名亦未用。
103
给事中黄承吴疏参南居益一筹莫展,复蹿总河,柯㫤不堪建牙。魏光绪论蔡奕琛为属王之寀不遂也。奉旨:「南居益依门傍户,升总河迁延不至,著削籍为民。」
104
御史王时英疏参程注播弄赵南星、樊王家,罗织吴殿邦,均属邪党。有旨:「程注削夺。」
105
都给事中赵兴邦疏参练国事、李玄、王祚昌、霍瑛、杨新期皆依附权党,失足邪径。奉旨:「五臣虽各有本末,然议论既差,即系邪党,不必分别,都着削夺。」
106
御史汪裕疏参甄淑乃党护熊廷弼之盟主;张光房原任主客司,逼索东夷方物,几成激变,今冒京卿投身门户,并宜斥逐。奉旨:「甄淑附势,反复骤列清卿,着革职为民。张光房投身门户,冒滥京秋,著冠带闲住。」
107
御史李应公疏参王洽,例转孙杰、李嵩。未几,酬之乙太常;未几,酬之以廵抚。袁化中曰:「不推王洽,我不画题。」魏大中曰:「若推他人,我则皆参。」及洽抚浙,参王继曾,护方应明,更为颠倒。因及陕抚宋盘,宜并立铁案锢之,恐其以内为题,反资之以后名。奉旨:「王洽掌选抚浙,既丛物议,著冠帯闲住。宋盘著策励供职。」
108
御史陈以瑞疏参钱谦益与汪文言、缪昌期相表里。典试浙江,有举子钱千秋,以「一朝平步上青天」巧买关节,得售。沈正宗察处,复钻八职方。有旨:「俱着削夺。」钱千秋事详《小识》
109
给事中杨所修疏参姚希孟「险心毒手,结党害人,以缪昌期为死友,每入刘一燝之幕,经宿不出,句引钻谋。今邪党既败,人皆手额,彼独攒肩并游汉龙之依草附木,皆应重处。」有旨:「俱着削夺。」
110
御史石三畏疏参周炳谟、沈儆炌、张廷拱,并论李宗延庇护庄钦邻。有旨:「周炳谟讲筵日久,谬为王之寀所荐,准令致仕。沈儆炌摉括助建,亦有微劳,着闲住。张廷拱钻谋考选,躐跻京堂,全凭奥援,着削夺。」给事中李恒茂疏参庄钦邻、扶克俭、孙之益,有旨:「钦邻、之益削夺,克俭闲住。」
111
御史王时英疏参刘可法、唐晖、胡世赏,有旨:「刘可法原结赵南星,躐升浙抚,唐晖倚伏门户取铨,俱著削夺。胡世益钻谋亚卿,着闲住。」刘可法以浙江布政推廵抚,岸然自大。闻报之日,同僚进谒,即传免。康新民、田仰俱恨之入骨,飞揭入长安,立挂白简。可法之升,系崔景荣所推,南星时已提问矣。
112
御史倪文焕疏参米世守「东林渠魁,何以亚卿?」;朱万钟、王继谟均为李三才、王之寀私党,宜并处。有旨:「米世守已有旨了,朱万钟、王继谟俱著削夺。」
113
御史杨维垣疏参枢辅孙承宗柳河之失。
114
御史曾应瑞疏论马世龙柳河之败,宜处孙承宗,宜自审裁。
115
给事中苏兆先疏讽孙承宗宜审处,后承宗请告归。
116
御史卢承钦疏参曹珍、董应举、李遇知、徐梦麟。有旨:「曹珍、李遇知、董应举俱著削夺,徐梦麟闲住。」
117
给事中霍维华疏参刘璞、凃世叶、黄公辅、万言扬「专听党人发纵,为之驱邪,名节扫地,罪恶滔天」,有旨:「俱着削夺。」
118
御史田景新疏参王惟俭、王孟震、李守俊、蒋谨,有旨:「王惟俭闲住,王孟震、李守俊俱着削夺。」
119
御史陈朝辅疏参张凤翔「司礼毫无善状,入铨全属夤缘;久为门户传头,自是东林帮手。且也攘平妖之功,滥金吾之荫,至与赵南星为石交,恃袁化中为荐主,又见于章奏者也。」有旨:「削夺,并削子荫。」
120
御史张枢疏参陈伯友、萧毅中,有旨:「俱着削夺。」
121
御史袁鲸疏参韩策、汪先岸,有旨:「俱着削夺。」
122
御史汪若极疏参李标,「文义肤俗,制行奸险,恃赵南星门墙之素,其线索能引接,其辣手能屏逐,真附势鄙夫,得罪名教者。翟凤翀大察瓦全,遽秉节钺,非暮夜哀鸣,何能速化至此?」有旨:「李标不得轻议,翟凤翀革职回籍听勘。」后标再疏,引疾归
123
给事中陶崇道疏:「迩来诸臣各执己见,不无异同,诚望皇上画入陶熔,化其畛域。或进或退者,一时之人才;争胜争负者,异日之隐祸。夫虞廷黜陟,不过贤奸,唐宋末流,可为殷鉴。惟使诸臣功罪皆以职业为程,不致毁誉是非,得借旁蹊作径,则人心国是有攸赖矣。」有旨切责,降三级调外任。
124
给事中吴国华疏参曹钦程,「司牧则如狼如虎,立朝则如鬼如蜮。以曹郎侵缙绅之权,既罪在跃治;以冠裳工狙狯之行,又罪在阴贼。官虽郎署,而藏械独深;人号痴颠,而流祸甚烈。今日改头换面,既遂漏网之谋;异日望气占风,必弄翻云之手。宜速罢斥,为贪险反覆者之戒。所排周诗雅、熊江宜擢用。」奉旨:「曹钦程力攻群党,况见在陵工督理,不必苛求。周诗雅、熊江作令,大干物议,今登荐判,非缘行贿,定是狥情。吴国华颠倒任意,狥私报德。周诗雅、熊江、吴国华都著革职为民,追夺诰命。」
125
给事中霍维华疏参亓诗教深刻刻猜忌,荐汤宾尹、韩敬。有旨切责。给事中杨所修疏规辅臣,内云:「党孽虽清,作何防伏莽之戎也?谳狱虽清,作何定不刋之案也?」时涿州方用事,故云逮惠世扬下狱。惠之狱,徐大化、孙杰为之也。逮至三法司,城隍庙对鞫,周应秋问曰:「尔道徐熙寰、孙万我是好人否?」惠曰:「好人也。」「好人尔何故参之?」惠曰:「此正犯官愚处。犯官罪该死,情愿死耳。」周喝责三十板。爰书称为「捍网之顽冥」,正指此语。遂以交内,拟大辟。逆贤欲俟《要典》修成,布告天下,然后枭惠首以立定案,适上宾天,得免。烈皇御极,已奉即与释放之旨矣。犹有奋笔此牍,改斩为戍者。成云问者徐扬先
126
吏部题陈子壮管诰敕撰文,奉旨:「陈子壮并父陈熙昌,依傍门户,岂可并列要津?且试录内有『庸主失权,英主榄权』等语,显属谤讪,都著削职为民,当差仍追夺诰命。」时涿州用事,欲以都垣与亓诗教故逐熙昌,并及其子。
127
御史梁梦环疏参蔡思充「公疏保熊廷弼,被人迫哄」,有旨:「思充闲住。」
128
给事中霍维华疏:「张我续宜处而久不处,赵彦不当留而留,方震儒不宜逮而逮,内臣姜升宜释,高出、李维翰情亦可原。」有旨:「霍维华偏护示恩,姑不究。」
129
御史陈朝辅疏参翁正春「年逾七旬,母近百岁,夜行不休。陈以闻依附邪人,躐至尚玺,削逐尚属宽政」,报闻,时二臣已处矣。
130
御史张枢疏论馆选宜慎,因参吴宗达「起家艺苑,托足权门,东林之党已除,独此吞舟漏网,所宜亟剪」。
131
御史智铤疏参徐光启、冯时来,有旨:「光启闲住,时来削职为民。」
132
给事中潘士闻疏参吴之皞、舒荣都、郑宗周、何颠宗,有旨:「俱削夺。」
133
给事中叶有声疏参欧阳调律「公鼐、翟学程皆门户遗奸,均当重处」,奉旨:「欧阳调律锄斥正人,倒乱察典;翟学程荐举匪类,拥载要津,都著削夺。公鼐与李三才为亲𠂢,李不避心迹招尤,姑着闲住。」
134
御史袁鲸疏参翁正春、宋盘、刘宪龙,有旨:「宋盘致仕,刘宪龙闲住。」
135
御史王业浩疏参马孟祯、韩万象、方有度,奉旨:「马孟祯要结权党,韩万象卖身门户,方有度巧营三塞,都着削夺。」
136
御史何早疏参区大伦、魏说「漏网邪党」,有旨:「都著削夺。」此行应王业浩之前
137
给事中苏兆先疏参周希圣等,畧曰:「年来门户奸雄横据要津,排陷善良,昏霾宇宙。如希圣等占风候息,颠倒魁柄,流毒士大夫,祸不可言,亟宜处分。」奉旨:「周希圣投身邪党,蒋允仪门户渠魁,赵延庆奥援通神,都着削夺。」
138
给事中张惟一疏参武之望。
139
御史陈埈疏参公鼐,「呼卢浮白,猥红倚翠,听贪横之子,鱼肉乡党;麻僖权门幕宾,寒灰复燃;周希圣风烛暮景,纵欲溪壑。俱宜削斥。」有旨:「麻僖革任听勘,公鼐、周希圣免议。」
140
御史何可及疏参董元儒、倪应春、毕懋康,有旨:「俱着削夺。」
141
御史何廷枢疏参魏时应「倚伏刘一燝,骤列亚卿;戴澳不齿乡闾,惯行排挤」,有旨:「该部酌议,具覆。」
142
给事中薛国视疏参刘永基,有旨:「削夺。」
143
御史徐扬先疏参谢上选,有旨:「上选降三级,调外任用。」又疏参董应举、文球,有旨:「俱着削夺。」
144
御史顾宗孟疏参岳元声,有旨:「削夺。」又疏参赵彦与子昌胤,并及方孔昭,有旨:「孔昭削夺。」
145
给事中杨文岳疏参萧云举、段然,有旨:「云举免议,段然为民。」
146
上传吏、工二部:李养德照旧供职;鳞长、吕奇策、徐申懋俱着降三级,调外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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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题考选军政事,有旨:「万邦孚、李不矜、王受善、周显祚俱依附权势,着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URN: ctp:ws8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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