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View] [Edit] [History]

1	欧阳公
2	《六一居士传》云：「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尝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
3	《文公语录》云：「文章到欧阳、曾、苏方是畅。」又云：「六一之文，一唱三叹。今人是如何作文？」
4	又云：「欧阳公文字好者，只是靠实而有条理也。」
5	石林云：「欧公矫昆体，专以气格为主。」
6	刘后村云：「欧公诗如昌黎，不当以诗论。」
7	《诗话》云：「欧阳永叔诗，如春服既成，春酒既酾，登山临水，竟日忘归。」
8	庐山高赠同年刘凝之归南康
9	刘涣字凝之，负气节，不屈于时，卜居庐山落星渚。欧公作此赠之。
10	庐山高哉几千仞兮，根盘几百里，巀然屹立乎长江。长江西来走其下，是为扬澜左蠡兮，洪涛巨浪日夕相舂撞。云消风止水镜净，泊舟登岸而远望兮，上摩云霄之晻霭，下压后土之鸿尨。试往造乎其间兮，攀缘石磴窥空谾。千崖万壑响松桧，悬崖巨石飞流淙。水声聒聒乱人语，六月飞雪洒石矼。仙翁释子亦往往而逢兮，吾尝恶其学幻而言哤。但见丹霞翠壁远近映楼阁，晨钟暮鼓杳霭罗幡幢。幽花野草不知其名兮，风吹露湿香涧谷，时有白鹤飞来双。幽寻远去不可极，便欲绝世遗纷尨。羡君买田筑室老其下，插秧盈畴兮酿酒盈缸。欲令浮岚暖翠千万状，坐卧常对乎轩窗。君怀磊砢有至宝，世俗不辨氏与玒。策名为吏二十载，青衫白首困一邦。宠荣声利不可以苟屈兮，自非青云白石有深趣，其气兀硉何由降。丈夫壮节似君少，嗟我欲说安得巨笔如长杠。
11	《王直方诗话》云：「郭功父少时，喜诵文忠公诗。一日，过梅圣俞曰：『近得永叔书，方作《庐山高诗》送刘同年，自以为得意，恨未见此诗。』功父为诵之，圣俞击节叹赏，曰：『使吾更作诗三十年亦不能道其中一句。』功父再诵，不觉心醉。遂置酒，又再诵。酒数行，凡诵十数遍，不交一谈而罢。」
12	梅圣俞《赠郭功父》诗，其略曰：「一诵《庐山高》，万景不得藏。设令古画师，极意未能详。」
13	胡苕溪云：「余阅《宛陵集》，圣俞于此诗自注云：『郭来诵欧阳永叔《庐山高》。』」
14	明妃曲和王介甫作
15	其一
16	匈奴以鞍马为家，射猎为俗。泉甘草美无常处，鸟惊兽骇争驰逐。谁将汉女嫁单于，风沙无情面如玉。身行不遇中国人，马上自作思归曲。推手为琵却手琶，胡人共听亦咨嗟。玉颜流落死天涯，琵琶却传来汉家。汉宫争按新声谱，遗恨已深声更苦。纤纤女手生洞房，学得琵琶不下堂。不识黄云出塞路，岂知此声能断肠。
17	其二
18	汉宫有佳人，天子初未识。一朝随汉使，远嫁单于国。绝色天下无，一失难再得。虽能杀画工，于事竟何益。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明妃去时泪，洒向枝上花。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19	《石林诗话》云：「前辈诗文，各有平日得意处［一］，不过数篇，然他人未必能尽知也。毗陵正素处士张子厚善书，馀尝于其家见欧阳公子棐以乌丝栏绢一轴，求子厚书文忠公《明妃曲》两篇，《庐山高》一篇。略云：『先公生平未尝矜大所为文，一日被酒，语棐曰：「吾诗《庐山高》，今人莫能为，惟李太白能之。《明妃曲》后篇，太白不能为，惟杜子美能之。至于前篇，则子美亦不能为，惟吾能之也。」因欲别录此三篇藏之，以志公意。』馀在汝阴见棐，问之，亦然。今阅公诗者，盖未尝独异此三篇也。」
20	［一］「处」原缺，据《历代诗话》本补。
21	胡苕溪云：「《石林诗话》云：欧公一日被酒，语其子棐曰：『吾诗《庐山高》，今人莫能为，惟太白能之。《明妃曲》后篇，太白不能为，惟杜子美能之。至于前篇，则子美亦不能为，惟吾能之也。』」近观《本朝名臣传》乃云：「欧阳其为诗，谓人曰：『《庐山高》惟韩愈可及。《琵琶前引》韩愈不可及，杜甫可及。《后引》李白可及，杜甫不可及。』其自负如此，则与《石林》所纪全不同。《琵琶引》即《明妃曲》也。」
22	钱晋斋云：「欧阳公《明妃后曲》，其间言近而宫廷闻见，且有所不及，况远而万里之夷狄乎？此语切中膏肓。末言非元帝之不知幸于昭君，乃昭君之命薄，而不见幸于元帝也。信哉！」
23	［附］王介甫明妃曲
24	其一
25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低回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未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著尽汉宫衣。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26	黄山谷云：「往岁尝与王深父语此诗，以为词意深尽。深父曰：『不然，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人生失意无南北」，此语非是。』深父斯言，可谓忠孝之心矣。」
27	其二
28	明妃出嫁与胡儿，毡车百两皆胡姬。含情欲语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黄金杆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29	胡苕溪云：「余观介甫《明妃曲》二首，辞格超逸，诚不下永叔，不可遗也，因附益之。」
30	会老堂会赵公
31	古来交道愧难终，此会今时岂易逢。出处三朝俱白首，凋零万木见青松。公能不远来千里，我病犹堪釂一钟。已胜山阴空兴尽，且留归驾为从容。
32	《蔡宽夫诗话》云：「欧阳文忠公与赵康靖公概同在政府，相得欢甚。康靖先告老归睢阳，文忠相继谢事归汝阴。康靖一日单车特往过之，时年几八十矣。留剧饮逾月，日于汝阴纵游而后返。前辈挂冠后能从容自适，未有若此者。文忠因赋此诗，榜其游从之地为会老堂。明年，文忠欲往睢阳报之，未果行而薨。两公名节固师表天下，而风流襟义又如此，诚可以激薄俗也。」
33	［附］东坡和欧阳少师会老堂次韵
34	一时冠盖尽严终，旧德年来岂易逢。闻道堂中延盖叟，定应床下拜梁松。蠹鱼自晒开箱箧，科斗长收古鼎钟。我欲弃官重问道，寸筳何以得舂容。
35	注云：「严终，汉严助、终军二子，皆少年之贵者耳。」又云：「欧阳公收古鼎钟铭刻甚多，见《集古目录》。」
36	［附］会老堂口号
37	欲知盛席继荀陈，请看当筵主与宾。金马玉堂三学士，清风明月两闲人。红芳已过莺犹啭，青杏初尝酒正醇。好景难逢良会少，乘欢举白莫辞频。
38	《倦游录》云：「赵叔平退居睢阳，欧阳永叔致政居颍。叔平来访永叔，时吕晦叔知颍，开宴召二公。永叔自为致语，真一时之嘉会也。」
39	《许彦周诗话》云：「《会老堂口号》云：『金马玉堂三学士，清风明月两闲人。』初谓『清风明月』古今通用语，后读《南史·谢譓传》云：『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惟当明月。』文忠公文章固优，辞亦精致如此。」
40	西湖
41	《诗文发源》云：「杭有西湖，颍亦有西湖，皆为游赏之胜。此颍州西湖也。」
42	绿芰红莲画舸浮，使君那复忆扬州。都将二十四桥月，换得西湖十顷秋。
43	杜牧之《扬州》诗云：「二十四桥风月夜，玉人何处学吹箫。」
44	《侯鲭录》云：「欧公自扬州移汝阴，作此诗。后东坡复自汝移扬，作诗云：『二十四桥亦何有，换此十顷玻璃风。』用欧公语也。」
45	雪中会客赋诗
46	《庐陵集》载《雪诗》，注云：「时在颍州作。其序云：『玉、月、梨、梅、练、絮、白、舞、鹅、鹤、银等事，皆请勿用。』」
47	新阳力微初破萼，客阴用壮犹相薄。朝寒棱棱风莫犯，暮雪緌绥止还作。驱驰风云初惨淡，炫晃山川渐开廓。光芒可爱初日照，润泽终为和气烁。美人高堂晨起惊，幽士虚窗静闻落。酒炉成径集瓶罂，猎骑寻踪得狐貉。龙蛇扫起断复续，猊虎团成呀且攫。共贪终岁饱麰麦，岂恤空林饥鸟雀。沙墀朝贺迷象笏，桑野行歌没芒屩。乃知一雪万人喜，顾我不饮胡为乐。坐看天地绝氛埃，使我胸襟如洗瀹。脱遗前言笑尘杂，搜索万象窥冥漠。颍虽陋邦文士众，巨笔人人把矛槊。自非我为发其端，冻口何由开一噱。
48	《石林诗话》云：「诗禁体物语，此学者一作学诗者。类能言之。欧公守汝阴，与客赋《雪诗》，于聚星堂，举此令，往往坐客皆阁笔，但非能者耳。若能者则出入纵横，何可拘碍。」
49	［附］东坡聚星堂雪
50	序云：「元佑六年十一月一日，祷雨张龙公，得小雪，与客会饮聚星堂。忽忆欧阳文忠公作守时，雪中约客赋诗，禁体物语，于艰难中特出奇丽。迩来四十馀年，莫有继者。仆以老门生继公后，虽不足以追配先生，而宾客之美殆不减当时。公之二子又适在郡，故辄举前令，各赋一篇。」
51	窗前暗响鸣枯叶，龙公试手行初雪。映空先集疑有无，作态斜飞正愁绝。众宾起舞风竹乱，老守先醉霜松折。恨无翠袖点横斜，只有微灯照明灭。归来尚喜更鼓暗，晨起不待铃索掣。未嫌长夜作衣棱，却怕初阳生眼缬。欲浮大白追馀赏，幸有回飙惊落屑。模糊桧顶独多时，历乱瓦沟才一瞥。汝南先贤有故事，醉翁诗话谁续说。当时号令君听取，白战不许持寸铁。
52	胡苕溪云：「六一居士守汝阴日，因雪会客赋诗，诗中玉、月、梨、梅、练、絮、白、舞、鹅、鹤、银等事，皆请勿用。其后东坡出守汝阴，祷雨得雪，举前令赋诗。自二公之后，未有继之者，岂非难于措笔乎？」
53	《蔡载集》云：「本朝欧阳公《雪诗》多大篇，然已屏去白事，故东坡效之。东坡少时之作，亦多有犯此者。如『也知不作坚牢玉，无奈能开顷刻花』。又云：『但觉衾裯如泼水，不知庭户已堆盐。』后亦不作犯白事。如『白战不许持寸铁』一篇，虽无白事，亦坦然老健，直有少陵气象。」
54	《石林诗话》云：「诗禁体物，学诗者类能言之。如郑谷『乱飘僧舍茶烟湿，密洒歌楼酒力微』，非不去体物语，而气格如此之卑。如东坡『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则超然飞动，何害其言玉楼、银海哉？」
55	［附］东坡雪后书北台壁
56	其一
57	黄昏犹作雨纤纤，夜静无风势转严。但觉衾裯如泼水，不知庭户已堆盐。五更晓色来书幌，半夜寒声落画檐。试扫北台看马耳，未随埋没有双尖。
58	其二
59	城头初日始翻鸦，陌上晴泥已没车。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遗蝗入地应千尺，宿麦连云有几家。老病自嗟诗力退，空吟冰柱忆刘叉。
60	《侯鲭录》云：「东坡作《雪诗》云：『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后见王荆公云：『道经以两肩为玉楼，以目为银海，是使此事否？』坡退曰：『惟荆公知此出处。』」
61	次公坡诗注云：「世传王荆公尝诵先生此诗，叹云：『苏子瞻乃能使事至此。』时其婿蔡卞在旁曰：『此句不过咏雪之状，装楼台如玉楼，弥漫万象若银海耳。』荆公哂焉，谓曰：『此出道书也。』而卞曾不理会，于『玉楼』，何以谓之『冻合』，而下三字又云『寒起粟』？于银海，何以谓之『光摇』，而下三字则云『眩生花』乎？『起粟』字，盖用赵飞燕『虽寒，体无疹粟也。』」
62	［附］东坡次子由韵效欧阳体
63	题云江上值雪，效欧阳体，限不以盐、玉、鹤、鹭、絮、蝶、飞、舞之类为比仍不使皓、白、洁、素等字次子由韵。
64	缩颈夜眠如冻龟，雪来惟有客先知。江边晓起浩无际，树杪风多寒更吹。青山有似少年子，一夕变尽沧浪髭。方知阳气在流水，沙上盈尺江无澌。随风颠倒纷不择，下满坑谷高陵危。江空野阔落不见，入户但觉轻丝丝。沾裳细看巧刻镂，岂有一一天工为。霍然一麾遍九野，吁此权柄谁执持。世间苦乐知有几，今我幸免沾肤肌。山夫只见压樵担，岂知带酒飘歌儿。天王临轩喜有麦，宰相献寿嘉及时。冻吟书生笔欲折，夜织贫女寒无帷。高人著屐踏冷冽，飘拂巾帽真仙姿。野僧斫路出门去，寒液满鼻清淋漓。洒袍入袖湿靴底，亦有执板趋阶墀。舟中行客何所爱，愿得猎骑当风披。草中咻咻有寒兔，孤隼下击千夫驰。敲冰煮鹿最可乐，我虽不饮强倒卮。楚人自古好弋猎，谁能往者我欲随。纷纷旋转从满面，马上操笔为赋之。
65	送李留后知郓州
66	北州能事蔼佳声，东土还闻政有成。组甲光寒围夜帐，彩旗风暖看春耕。金钗坠鬓分行立，玉麈高谈四座倾。富贵常情谁不爱，羡君潇洒有馀清。
67	《桐江诗话》云：「永叔《送李留后知郓州诗》，乃士君子之处富贵，非庸鄙有力者所可为也。李名愿，李都尉长子［一］，先曾知相州。」
68	《青箱杂记》曰：「晏元献览李庆《富贵曲》云：『轴传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此乃乞儿相，未尝识富贵者。故公常言：『富贵不及金玉锦绣，惟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是也。公自以此句语人曰：『穷人家有此景否？』」
69	［一］「李」原作「孚」，据《桐江诗话》改。
70	六月十四夜飞盖桥玩月
71	天形积轻清，水德本虚静。云收风波止，始见天水性。澄光与粹容，上下相涵映。乃于其两间，皎皎挂寒镜。馀辉所照耀，万物皆鲜莹。矧夫人之灵，岂不醒视听。而我于此时，翛然发孤咏。纷昏忻洗涤，俯仰恣涵泳。人心旷而闲，月色高逾迥。惟恐清夜阑，时时瞻斗柄。
72	胡苕溪云：「欧公自出前人，亦如此诗是也。」
73	谢判官幽谷种花
74	浅深红白宜相间，先后仍须次第栽。我欲四时携酒去，莫教一日不花开。
75	《西清诗话》云：「欧公守滁阳，筑『醒心』、『醉翁』两亭于琅琊幽谷。命幕客谢某者杂植花卉其间，谢以状问名品，公即以一绝书纸尾答之，其清放如此。」
76	戏刘原父
77	平生志业有谁先，落笔文章海内传。明日都城应纸贵，开帘却扇见新篇。仙家千载一何长，浮世空惊日月忙。洞里新花莫相笑，刘郎今是老刘郎。
78	《西清诗话》云：「刘原父敞再昏，永叔以二绝戏之，原父不悦。」不悦。」
79	礼部贡院阅进士试
80	紫案焚香暖吹轻，广庭清晓席群英。无哗战士衔枚勇，下笔春蚕食叶声。乡里献贤先德行，朝廷列爵待公卿。自惭衰病心神耗，赖有群公鉴识精。
81	《石林诗话》云：「至和、嘉佑间，场屋举子为文，尚奇涩，读或不成句。欧公力欲革其弊，既知贡举，凡文涉雕刻者，皆黜之。时范景仁、王禹玉、梅公仪、韩子华同事，而梅圣俞为参详官。未引试前，唱酬诗极多。欧公有『无哗战士衔枚勇，下笔春蚕食叶声』，圣俞有『万蚁战酣春昼永，五星明处夜堂深』，亦为诸公所称。及放榜，平时有声如刘恽辈，皆不预选，士论颇汹汹。未几诗传，遂哄然，以为主司惟酬唱，不暇详考。且言以五星自比，而待我辈为蚕蚁，因造为丑语。自是礼闱不复作诗，终元丰末，几三十年。元佑初，虽稍稍为之，要不如前日之盛。然是榜得苏子瞻为第二人，子由与曾子固皆在选中，亦不可谓不得人矣。」
82	寄秦州田元珍
83	近来边将用儒臣，坐以威名抚汉军。万马不嘶听号令，诸蕃无事乐耕耘。梦回玉帐闻羌笛，诗就高楼对陇云。莫忘镇阳遗爱在，北潭桃李正氤氲。
84	《东坡诗话》云：「『万马不嘶听号令，诸蕃无事乐耕耘。』此七言中之伟丽者也。」
85	馀话详见东坡《次韵穆父尚书侍祠郊丘》诗后。
86	唐崇徽公主手痕
87	故乡飞鸟尚啁啾，何况悲笳出塞愁。青冢埋魂知不返，翠崖遗迹为谁留。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行路至今空叹息，岩花野草自春秋。
88	《文公语录》云：「『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以诗言之，第一等诗；以议论言之，第一等议论也。」
89	《石林诗话》云：「欧公诗始矫昆体，专以气格为主。故其诗，多平易疏畅，律诗意所到处，虽语有不伦，亦不复问。而学之者，往往遂失于快直，倾囷倒廪，无复馀地。然公诗好处岂专在此？如《崇徽公主手痕诗》云：『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此是两段大议论，抑扬曲折，发见于七字之中。婉丽雄胜，字字不失相对。虽昆体之工，亦未易比，言所会处如是，乃为至到。」
90	戏答元珍
91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夜闻啼鸟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
92	《西清诗话》云：「欧公语人曰：『某在三峡赋诗云：「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若无下句，则上句不见佳处。并读之，便觉精神顿出。』文意难评如此，要当著意详味之耳。」
93	秋怀
94	节物岂不好，秋怀何黯然？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感事悲双鬓，包羞食万钱。鹿车何日驾，归去颍东田。
95	《雪浪斋日记》云：「或疑六一诗未尽妙，以质子和。子和曰：『六一诗只欲平易，如「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岂不佳。「晚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岂不似少陵耶？』」
96	鹭
97	风格孤高尘外物，性情闲散水边身。尽日独行溪浅处，青苔白石见纤鳞。
98	《庚溪诗话》云：「众禽中惟鹤标致高逸，其次鹭亦闲野不俗。若规规只及羽毛飞鸣，则陋矣。李德裕云：『拂日疑星落，凌风讶雪飞。』雍陶云：『立当青草人先见，行近白莲鱼未知。』皆无远韵。许浑云：『云汉知心远，林塘觉思孤。』僧惠崇云：『曝翎沙日暖，引步岛风清。照水千寻迥，栖烟一点明。』如欧阳此诗，真佳句也。」
99	愚因记有赋振鹭者，其一联云：「翛然其容，立以不倚；皓乎其羽，涅而不缁。」语意精致，亦不规规于赋物者也。
100	温成皇后阁春帖子
101	内助从来上所嘉，新春不忍见新花。君王念旧怜遗族，长使无权保厥家。
102	又端午帖子
103	楚国因谗逐屈原，终身无复入君门。愿因角黍询遗俗，可鉴前王惑巧言。
104	《诗话》云：「凡词人作宫帖者甚多，惟欧阳公所作，词意多寓讽切，当时以为得体。」
105	［附］司马温公太皇太后阁春帖子
106	庆寿风烟接未央，飞楼复道郁相望。春来无以消长日，闲取经书教小王。
107	又皇后阁春帖子
108	春衣不用蕙兰薰，领缘无加刺绣文。曾在蚕宫亲织就，方知缕缕尽辛勤。
109	又夫人阁帖子
110	圣主终朝视万机，燕居专事养希夷。千门永昼春岑寂，不用车前插竹枝。
111	愚谓司马公此帖，亦皆寓讽劝之意。西山真先生亦有《宫帖》，与此意同。
112	［附］真西山宫帖
113	午漏迟迟滴玉壶，清阴幂幂布庭除。直将底事消长日，《大学》《中庸》两卷书。
114	愚谓西山此帖，正是用司马公《太皇太后阁春帖》中语意也。
115	［附］王岐公夫人阁端午帖子
116	后苑寻春趁午前，归来竞斗玉栏边。袖中独有芸香草，留与君王辟蠹编。
117	刘后村云：「此诗出新意于彩丝巧粽之外，真可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