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2 | 十六國春秋卷七十一 |
3 | 前涼録二 |
4 | 張實 |
5 | 張實,字安遜,軌之世子也。學尚明察,敬賢愛士。晉舉秀才,除尚書郎。永嘉元年,固辭驍騎將軍,請還涼州,帝許之,改授議郎。及至姑臧,以討曹袪功封建武亭侯,遷西中郎將,進爵福祿縣侯。 |
6 | 建興二年夏五月,軌卒,長史張璽等表實嗣攝父位。冬十月,愍帝因下策書曰:「維乃父武公,著勳西夏。頃逆賊狡猾,侵逼近畿,義兵鋭卒,萬里相尋,奉貢逺珍,府無虛歲。方委專征,蕩清九域,昊天不吊,凋余藩后,朕用悼厥心。惟爾雋劭英毅,宜世表西海。今授使持節、都督涼州諸軍事、西中郎將、涼州刺史、領護羌校尉、西平公。徃欽哉!其闡弘先緒,俾屏王室。」 |
7 | 建興三年冬十月,蘭池長趙嬰上言軍士張冰於青澗水中得一玉璽鉗鈕,光照水外,文曰「皇帝行璽」。群僚上慶稱德,實曰:「是非人臣所得留,孤常忿袁本初擬肘,諸君何忽有此言?」遣使送於京師。 |
8 | 建興四年春二月,實下令國中曰:「忝紹前蹤,庶幾刑政不為百姓之患,而比年以來飢旱頻仍,殆由庶事有闕。竊慕箴誦之言,以補不逮。自今有面刺孤罪者,酬以束帛;翰墨陳孤過者,答以筐篚;謗言於市者,報以羊米。」賊曹佐髙昌隗瑾進言曰:「聖王將舉大事,必崇三訊之法,朝置諌官以匡佐大理,疑承輔弼以補缺拾遺。今事無巨細,盡決獨慮,興軍布令,朝中不知,若有謬缺,則下無分謗,群僚畏威面從而已。如此惡專歸於上,雖賞之千金,終不敢言也。謂宜少損聦明,開納群言,凡百政事,皆延訪群下,使各盡所懐,然後采而行之,則嘉言自至,何必賞也?」實悅從之,増瑾位三等,賜帛四十疋。冬十一月,劉曜攻逼長安,實遂遣督護王該等,率歩騎五千人入援京師,並送諸郡貢計,獻名馬方珍、經史圖籍。帝嘉之,拜都督陝西諸軍事。以實弟茂為秦州刺史。是年,分金城之令居、楊枝二縣,又立永登縣,合三縣立廣武郡。 |
9 | 建武元年春正月,實猶稱建興五年。黃門郎史淑、侍御史王沖自長安奔涼州,稱愍帝將降於劉曜,前一日使淑等齎詔於實曰:「天歩危運,禍降晉室,京師傾陷,先帝晏駕賊庭。朕流漂宛、許,爰暨舊京。群臣以宗廟無主,歸之於朕,遂以沖眇之身託於王公之上。自踐寳位,四載於茲,不能剪除巨寇以救危難,元元兆庶仍遭塗炭,皆朕不明所致。羯賊劉聰僭稱大號,禍加先帝,肆殺藩王,深惟仇恥,枕戈待旦。劉曜自去年九月率其蟻眾,乘虛深寇,劫質羌胡,攻沒北地。曲允總戎在外,六軍敗績,侵逼京城,矢流宮闕。胡崧等雖赴國難,殿而無效,圍塹十重,外救不至,糧盡人窮,遂為降虜。仰慚乹靈,俯痛宗廟。君世篤忠貞,勳隆西夏,四海具瞻,朕所憑頼。今進君大都督、涼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琅邪王宗室親賢,逺在江表。今朝廷播越,社稷倒懸,朕已詔琅邪王時攝大位。君其恊贊琅邪,共濟艱運。若不忘主,宗廟有頼。明便出降,故夜見公卿,屬以後事,宻遣黃門郎史淑、侍御史王沖齎詔假授。臨出寄命,君其勉之!」淑等至姑臧,實大臨三日,以天子蒙塵,謙讓不拜。實叔父肅時為建威將軍、西海太守,聞京師危逼,請為先鋒入援。實以其年老,弗許。及聞京師陷沒,乃悲憤而卒。實自稱侍中、司空、大都督、涼州牧,承制行事,遣太府司馬韓璞、滅寇將軍田齊、撫戎將軍張閬、前鋒督護陰預率歩騎一萬,東赴國難。命討虜將軍陳安、故太守賈騫隴、西太守呉紹各統郡兵為璞等前驅。戒璞曰:「前遣諸將多違機信,所執不同,致有乖阻。且內不和親,焉能服物!今遣卿督五將兵事,當如一體,不得令乖異之間逹孤耳也。」復遺相國、南陽王司馬保書曰:「王室有事,不忘投驅。孤州逺域,首尾多難,是以前遣賈騰,瞻公舉動。中被符命,敕騰還軍。忽聞北地陷沒,寇逼長安,胡崧不進,曲允持金五百請救於崧,遂決遣騰等進軍度嶺。會聞朝廷傾覆,為忠不逹於主,遣兵不及於難,痛慨之深,死有餘責。今更遣韓璞等,唯公命是從。」璞等卒不能進,而還次南安,諸羌斷路,相持百餘日,糧盡矢竭。璞殺駕車牛以饗士,泣謂眾曰:「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還乎?」曰:「欲。」「從吾令乎?」曰:『諾。』乃鼓噪進戰。會撫戎將軍張閬率金城軍繼至,夾擊,大破之,斬首數千級。時焦崧、陳安舉兵寇隴右,東與劉曜相持,秦雍之人死者十八九,惟涼州獨全。先是永嘉中,長安謡曰:「秦川中,血沒腕,惟有涼州倚柱觀。」至是謡言驗矣。 |
10 | 太興元年春三月,焦崧、陳安舉兵逼上邽,南陽王保遣使告急於實。實遣金城太守竇濤為輕車將軍,督威逺將軍宋毅及和苞、張閬、宋輯、辛韜、張選、董廣歩騎二萬赴之。軍次新陽,會愍帝凶問至,素服舉哀,大臨三日。時保謀稱尊號,破羌都尉張詵言於實曰:「南陽王,國之疏屬,忘莫大之恥,而亟欲自尊,天不授其圖籙,德不足以應運,終非濟時救難者也。晉王明德暱藩,先帝憑屬,宜表稱聖德,勸即尊位,傳檄諸藩,副言相府,則欲競之心息,未合之徒散矣。」實從之。於是馳檄天下,推崇晉王為天子,遣牙門蔡忠奉表江南,勸即尊位。比至元帝已即位於建康,改年太興,然實竟不用江東年號,猶稱建興六年。是歲,實造刀一百口,無故盡生文曰霸。 |
11 | 太興二年夏四月,南陽王保聞愍帝崩,自稱晉王,改元建康,署置百官,遣使拜實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増邑三千戶。陳安叛保自稱秦州刺史,氐羌多應之。保窘迫,遂去上邽,與別將張春還南安祁山,實遣將軍韓璞率歩騎五千赴援。安退保綿諸,保歸上邽。未幾,復為安所敗,遣使詣實乞師。實複遣威逺將軍宋毅赴之,安乃退。 |
12 | 太興三年春正月,晉王保為劉曜所逼,遷於桑城,張春謀奉保將奔於實。實以其宗室之望,若至河右,必動物情,遣將軍陰鑒逆保,聲言翼衛,實禦之也。會鑒未至而保遇害,其眾散奔涼州者萬餘人。實自恃險逺,眾強轉為驕恣。時祁山地震,從中陶原阪三里冐覆下川,忽如見掩阪上草木存焉。實寢見所住屋梁間有人像而無頭,久之乃滅,實甚惡之。先是謡曰:「蛇利炮,蛇利炮,公頭墜地而不覺。」夏六月,京兆人劉弘,挾左道,客居涼州天梯第五山,燃燈懸鏡於山穴中為光明,以惑百姓,從受道者千有餘人,實左右皆事之。帳下閻渉、牙門趙卬等皆弘鄉人,弘謂之曰:「天與我神璽,應王涼州。」渉、卬信之,宻與實左右十餘人謀殺實,奉弘為主。實弟茂潛知其謀,請誅弘等,實令牙門將史初收之。未至,渉等不知,以其夜懐刃而入,斬實於外寢。弘見史初至,謂曰:「使君已死,殺我何為?」初怒,截其舌而囚之,轘於姑臧市,誅其黨與數百人。實時年五十,在位六年,葬寧陵,私謚昭公。晉元帝冊贈大司馬、涼州牧,賜謚曰元公。及祚僭號,追尊曰明王,廟號髙祖。 |
13 | 張茂 |
14 | 張茂,字成遜,實同母弟也。虛靖好學,不以世利營心。建興元年,南陽王保辟從事中郎,又薦為給事黃門侍郎、散騎侍郎、中壘將軍,皆不就。二年,徵為侍中,以父疾固辭。尋拜平西將軍、秦州刺史,加散騎常侍,領雍州牧,皆不受。 |
15 | 太興三年夏六月,實既被殺,左司馬陰元等以實子駿幼沖,宜立長君,乃推茂為大都督、太尉、涼州牧。茂不從,但受使持節、平西將軍、行都督涼州諸軍事、護羌校尉、涼州牧、西平公。乃誅閻渉趙卬及黨與數百人,大赦境內。秋九月,立實子駿為世子、撫軍將軍、武威太守、西平公。 |
16 | 太興四年春二月,茂築靈鈞台,周輪八十餘堵,基髙九仞。武陵人閻曽夜叩府門呼曰:「武公遣我來言,何故勞百姓而築臺乎?」姑臧令辛巖以曽為妖妄,請殺之。茂曰:「吾信勞民。曽稱先君之命以規諌我,何謂妖乎!」太府主簿馬魴諌曰:「今世難未夷,唯當弘尚道素,不宜勞役崇飾台榭。且比年以來,轉覺眾務日紛於徃,毎所經營,輕違雅度,實非士民所望於明公也。」茂曰:「吾過也,吾過也。」命止作役。 |
17 | 永昌元年冬十二月,茂使將軍韓璞帥眾取隴西、南安之地,以置秦州。又分武興、金城、西平、安固為定州。 |
18 | 太寧元年秋,劉曜自隴上西擊涼州,遣將軍劉咸攻韓璞於冀城,呼延寔攻寧羌護軍陰鑒于桑壁。曜自將戎卒二十八萬軍於河上,列營百餘里,金鼔之聲沸河動地。臨洮人翟楷、石琮等逐令長,以縣應曜,曜揚聲欲百道俱濟,直抵姑臧,河西大震。參軍馬岌勸茂親出拒之,長史汜褘怒曰:「亡國之人復欲干亂大事,宜斬岌以安百姓。」岌曰:「汜公書生糟粕,刺舉近才,不惟國家之急。且明公父子欲為朝廷誅劉曜,旰食有年矣。今大賊自至,不煩逺師,遐邇之情,共觀明公此舉,宜立信勇之驗,以副秦隴之望。力雖不敵,勢不可以不出。」茂曰:「馬生之言得之矣。」乃出次石頭。問於參軍陳珍曰:「劉曜以乘勝之師握三秦之鋭,繕兵積年,士卒習戰,若以精騎奄克南安,席捲河外,長驅而至者,計將何出?」珍曰:「曜雖乘威怙眾,恩德未結於下,又其闗東離貳,內患未除,兵士雖多,精卒寡少,大抵皆氐羌烏合之眾,安能舎腹心之疾,増隴上之戍,曠日持久與我爭衡河西耶。若二旬不退,珍請率敝卒數千為明公擒之。」茂大悅,以珍為平虜將軍,率歩騎一千八百救韓璞。曜陰欲引歸,聲言要先收隴西,然後回滅桑壁。珍募發氐羌之眾,擊曜走之,剋復南安。茂深嘉之,拜折衝將軍。尋遣使稱藩於曜,獻馬牛羊珍寳不可勝計。曜遣大鴻臚田崧拜茂使持節、假黃鉞、侍中、都督涼南北秦梁益巴漢隴右西域雜夷匈奴諸軍事、太師、大司馬、涼州牧、西域大都護、護羌校尉,封涼王,加九錫之禮。茂復大城姑臧,修靈鈞台,別駕呉紹諌曰:「伏惟明公,所以修城築臺者,蓋懲既徃之患耳。愚以為恩德未洽於近侍,雖處層臺,亦無所益,適足以疑群下,徒見不安之意而失士民繫託之心,示怯弱之形,乖匡霸之勢。遐方異境窺我齷齱,必有乗人之規。將何以佐天子霸諸侯乎?願止役省勞,與下休息。而更興工動眾,百姓豈所望於明公哉!」茂曰:「亡兄一旦失身於物。王公設險,武夫重閉,亦逹人之至戒也。且忠臣義士豈不欲全節義於亡兄哉?直以危機宻發,雖有賁、育之勇,無所復施。今國家未靖,不可拘繫常言,以太平之理責人於迍邅之世。」紹無以對。遂卒為之。茂雅有志操,能斷大事。涼州大姓賈摹,寔之妻弟也,勢傾西土,摹兄弟遂謀害茂。先是,謡曰:「手莫頭,圖涼州。」茂以為信,誘而殺之,於是豪右屏跡,威著涼域。茂嘗謂馬岌曰:「劉曜自古可方誰等輩也?」岌曰:「曹孟德之流。」茂默然,岌曰:「孟德公族也。劉曜戎狄,難易不同,曜殆過之。」茂曰:「曜可方呂布、闗羽,而云孟德不及,豈不過哉?」岌曰:「孟德挾天子令諸侯,仗大義討不庭。曜一小人,卒用烏合之眾,而能建威名,成大逆,天下莫之當,其不優歟?」茂曰:「天生曜以滅中國,殆不可以人事論也。」 |
19 | 太寧二年春正月,黃霧四塞。夏五月甲申,茂寢疾,臨終執世子駿手泣曰:「昔吾先人以孝友見稱。自漢初以來,世執忠順。今雖華夏大亂,皇輿播遷,汝當謹守臣節,無或失墜。吾遭擾攘之運,承先人余德,假攝此州,以全性命,上欲不負晉室,下欲保完百姓。因下令曰:『吾官非王命,位由私議,茍以集事,豈敢榮之。』氣絕之日,當以白帢入棺,勿以朝服殮,以彰吾志。」是日薨,時年四十八,在位五年,劉曜遣使贈茂太宰,謚成烈王。及祚僭號,追尊曰成王,廟號太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