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王世貞 撰 |
2 | ○中官考五 |
3 | 弘治十八年五月,上崩,司設監太監張瑜掌太醫院事,右通政施欽、院判劉文泰、御醫髙廷和下獄。初,上以禱雨齋戒偶感風寒,命瑜與太醫院議方藥。瑜私與文泰,廷和不請診視,輒用藥以進。繼與欽及院判方叔和、醫士徐旻等進藥,皆與症乖,先帝遂彌留,中外痛恨。至是,文武大臣英國公張懋等并科道等官上疏,請正其罪,令旨命錦衣衛執瑜等送都察院會官鞫之。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等會同英國公張懋、吏部尚書馬文升等以張瑜等獄。上謂瑜嘗奉命修理藥料,與劉文泰及右參議丘鈺假市藥侵盜官錢,及纂修本草,又薦文泰及髙廷和同事,並縁為姦。先帝不豫,瑜欲援引文泰等徼幸成功。施欽及院判方叔和等相繼診視,俱醫不對,症擬瑜及文泰、廷和諸司官與內官交結作弊,而扶同奏者,律各斬欽等罪各有差。有旨瑜等論決,欽、叔和革職閒住,鈺追贓五百兩,并旻發為民。史謂大臣有陰厚文泰者,故不用合和御藥大不敬正條,而比依交結內官律其後,瑜等遂得以為解脫之地,識者恨之。 |
4 | 十月,御史髙良弼言:「太監苖逵受命監督戎務,而輒肆欺罔,奏與御史劉淮親冒矢石,斬獲首級,是何異指鹿為馬耶?且邊民被寇,破產蕩業,哭聲震天,僵屍蔽野,不能發一矢以雪其憤,徒閉城自守,自損國威甚矣!乞梟逵首於邊,以快將士之心,以示欺罔之戒」。上以其語言狂悖,宜執問,姑宥之。 |
5 | 十一月,命太監韋興往太和山司香,兼分守湖廣行都司地方。科道官周璽、曹來旬等各疏語:「初,革天下守備內官,非舊額者。今詔墨未幹,弊端復作,何以全大信於天下?」因疏興罪惡,乞賜斥逐,併劾取回。太監齊玄指以煉丹為名,糜費帑藏,乞置於法。興即成化末與梁芳等亂政者也。兵部尚書劉大夏亦言:「興於成化年間,引用憸邪,進用竒巧,大壊朝廷之法。先帝嗣統之初,斥興不用,臣民痛快。今泰陵之土未乾,而姦邪之黨復進,恐於聖孝不為無損。乞如給事、御史言,將興斥退」。俱不聽。 |
6 | 正徳元年,巡撫真定都御史王璟請革皇莊未有俞旨。其在真定等府寧鄉等縣者,太監夏綬請歲加葦場之稅,又欲勿聽小民爭訟。其在永清、隆平等縣者,少監傅琢等請遣官履畆覈實,以便管理。小河之在寧晉莊,前太監張峻等又欲稅往來客貨。皆從之。時又以莊田之故,齎駕帖逮捕民魯堂等二百餘人,璟及科道官極言其不便。戶部會官集議,請悉予小民。再議上,有旨:「卿等意在為國為民,所言良是。但朕奉順慈闈,事非得已,管、莊各留內官一人、校尉十人,餘悉召還子粒。如擬征銀,不許分毫,多取沿途往來廚傳,俱止勿給。敢有仍前生事為民害者,巡按御史具實以聞,當議上」。時大學士劉健等亦言:「管、莊內官假托威勢,逼勒小民,其所科索,必踰常額。況所領官校,如餓豺狼,甚為民害,以致蕩家鬻產兒女怨聲動地,逃移滿路。京畿內外,盜賊縱橫,亦由於此。且使利歸群小,怨歸朝廷,事極勢窮,變生不測。所以群臣合辭奏請,伏乞俯從」。不報。 |
7 | 大學士劉健等復言政令十失,內言:內府僉書、守門及各處添設分守、守備等官,奉旨減革者,不無一二,而南海子淨身人又選入千餘,至於蟒龍玉帶,濫賞無算,韋興、齊玄蠱惑先朝,盜空府庫,罪大惡極,一則夤縁分守,累劾不退,一則奏請追究,止令取回遷延,至今未正典刑,內承運庫銀兩,支銷累數百萬,內府支用,不給印票,該庫內官自請查算,竟爾不行司鑰庫銅錢,該部累奏支用,輾轉推延,至今不與,皆闗內臣者報聞。又科道官張文、李鉞等論劾太監髙鳯恃寵弄權,交通李榮,引進商人譚景清,固欲買補革退殘鹽,李興歲興功役,寗瑾虛費錢糧苖達,占恡地土,覬幸邊功,宜究治以彰厥罪」。報聞。 |
8 | 工科給事中陶諧言:「邇者雷電交作,飄殿瓦,拔社木,陛下當夙夜恐懼,增修徳政,以回天意,奈何視為泛常,傾耳於太監丘聚、魏彬、馬永成之流,而正人君子則憚於覿面,恣意於馳射釣獵之樂,而國政聖學則怠於究心,乞查究日,逐侍從遊逸諸人,如聚等,數其誤國之罪,告之於先帝,罪之弗赦。其司禮太監陳寛、李榮等,受先帝之重托,而髙鳯、黃偉,尤青宮舊臣,坐視顛危,宜通加罷斥」。報聞。 |
9 | 吏部主事孫盤應詔言:「庶政之弊,莫甚於內臣典兵。夫臣以內稱閫外之事非其所任,縱使忠勤,且為外夷竊笑,況未必然乎?今各邊鎮守分守監槍,諸內臣托以腹心,而其誅求百計,實為腹心之病,役占健卒,置於標下,縱之生事,以為爪牙,或抑買弓絃纓子,而總收軍餉,或扣轉倉場馬料,而坐支官價,或私獵走役戰馬,或私種奪占耕牛,又有所謂家人頭目,皆無藉惡,少聚斂侵剝,勢若虎狼,武職,藉以夤縁,憲司不敢詰問,一遇有警出戰,惟驅占剩羸卒當之,故不能勇鬬決勝,及戰有微功,虛張捷報,則皆附勢挾貴者攘之,而有甚者跡未離于京師,名已登於奏牘,使沒者銜寃,被創者抱病,欲兵威之震,邊鄙之寧得乎?乞盡取沿邊內臣回京所帶頭目,盡行革去,下兵部覆請,如山東臨清之鎮守、湖廣行都司及宻雲懐來建昌之分,守宣大、甘寧、廣寧之監鎗,山海、龍門、永寧、大同、朔州之守備,皆所當革,其奏帶頭目,通行嚴禁,不許踰數旨,不許南京科道言北敵寇邊,太監苖達等無功冒賞,使夷狄益輕中國,大學士劉健等累疏留中,不報,而太監髙鳯、李榮,納賄招權,顛倒國是,將使老臣不安其位,乞追奪逵等賞裁,抑鳯等報聞。都給事中張文等請裁內臣冗員,謂如劉杲、呉祺、韋儁、段循、趙忠兼督倉場,溫祥、范亨、徐智、王岳驟至司禮餘慶、黃準、黃忠、劉雲同守南京,牛宣督馬房、馬永成調軍營福建鄧榮以安靜取回山西,陳達以貪酷留鎮,乞通查,省以遵明。詔清肅京儲,謂京通倉提督太監蔡用等,欲將已革曬夫囤基各色財物,仍追收備奏,蒙俞允歲計銀七萬四千兩,乞置之法,以為奸貪壊事者之戒,有旨切責,仍奪三月俸。 |
10 | 御用監太監張永奏求已故太監呉忠辭退七里海等處莊田,戶部言其違禁當究治,詔仍令永管業。六科十三道言:「太監崔杲等以織造奏討引鹽,假公售私,貪求無厭,利歸於已,害歸於上,乞賜裁革。有旨切責其奏擾。於是大學士劉健等上言:「皇上首頒明詔,分布大臣,清理天下弊端,奈何清理之使,方行織造之命,隨下生財之源既塞蠧財之孔復生?臣等若坐視不言,依阿順旨,不惟負先帝顧托之重,亦且虧皇上新政之明,前敕決不敢撰寫,況崔杲奏討引鹽,不過變賣銀兩,若戶部支與價銀,尤為省徑,若仍給鹽支賣,必夾帶數多,向來作弊,射利之人因而附益,則鹽法之壊,尤甚于前,清理之官殆為虛設。東南困敝之民,恐生不測,西北兵荒之急,何以應之?伏望收回成命,止照該部原擬,給與價銀織造,則供應不乏,鹽法可行」。於是五府、九卿及科道皆言之,上猶持全予意,於日講罷,召健等至煖閣,問曰:「昨差承運庫太監王瓚往南京、浙江織造,瓚等乞長蘆鹽一萬二千引,戶部止與六千引,半與價銀,今可全與」。健等對曰:「如是已足用矣」。上曰:「既與半價,何不全與引鹽?」健等曰:「戶部亦為朝廷節用耳」。上曰:「該部既欲節用,何不留此半價以引鹽與之?不亦兩便」。健等曰:「價銀不若鹽引之費大」。上曰:「何故?」大學士李東陽對曰:「鹽自變量有夾帶,如引一紙便夾帶數十引,以此私鹽壅滯,皇鹽不行」。上曰:「若夾帶事覺,朝廷自有法度處之東陽。對曰:「此輩一得明旨,即於船首掲黃旗書欽賜皇鹽字様,勢焰烜赫,州縣驛遞官酬應少誤,即加笞辱。至於鹽商灶戶,雖凌虐萬狀,誰敢訴寃?所以不若禁之」。於是健等亦共言之。上正色曰:「天下事豈專是內官壊了?文官十人中僅有三四好人耳壊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輩亦自知之」。已而曰:「此事務要全行」。健等對曰:「容至閣再議」。退而上疏,復力爭,且求罷,上始曰:「昨聞卿等面奏,今復覽奏,朕心已悟,引鹽支十之五,餘議與價銀。南京十三道,言知府獻諛而薦尚書,御史,進諂而保太監。甚者都御史栁應辰為太監,劉琅保留江西參政,王綸為太監,董讓旌舉,士習大壊,有傷國體。 |
11 | 少師華蓋、殿大學士劉健、少傅武英殿大學士謝遷乞休,許之。先是,健遷與少傅謹身、殿大學士李東陽,以內侍劉瑾、馬永成、髙鳯、羅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張永等蠱惑上心,連章請誅之,皆留中不出,會九卿衙門,戶部尚書韓文等亦上章請誅瑾等,司禮監太監陳寛、李榮、王岳同至內閣議,且有發瑾等南京新房閒住之意,健等以為處之未盡,皆厲聲曰:「先帝臨崩,執老臣手,付以大事,今陵土未乾,而使嬖幸若此,他日何面目見先帝于地下!」寛等乃辭去,其意尚未決,而王岳者素忠直,且提督東廠,與太監范亨、徐智皆恨瑾等姦將,請於上有所處,健等方約文與九卿伏闕面諍,而岳從中應之,會吏部尚書焦芳泄其謀於八人者,以瑾尤巧佞,狼戾敢為惡,環上而泣,上心動,而瑾遂入司禮矣,是夜遂入傳旨,榜笞岳亨、智於南門,遣之南行。質明,東陽遷及文等方伏闕,聞之,健、東陽遷,即日疏辭,皆報可,而東陽獨留,史謂請誅瑾等疏,實出東陽筆,苐太監陳寛等至閣,議時東陽,辭頗緩,中人皆以為事不由之,故獨留,而人亦幸其留也。瑾既入司禮丘,聚遂領東廠,張永把總神機營,兼提十二營,魏彬總三千營,遣人追王岳、范亨,至臨清殺之,惟徐智幸免,焦芳兼文淵閣大學士,與左侍郎王鏊俱入內閣。其月,南京十三道御史陸昆等,論劾太監馬永成、魏彬、傅興、羅祥、谷大用,蒙蔽左右,游宴無度,以致上干天和,災異迭見內閣部院大臣受顧命之托者,所以弘濟艱難,隨事匡救,言之不聽,尤須伏闕死諍,以悟聖心,顧乃怠緩恱從,間有論諫,亦多巽順退託,其如先帝付托,天下屬望,何哉?乞敕內閣、部院,會司禮監通查嬖倖馬永成等,盡行屏斥,以絕禍端,蓋未知事之變也。 |
12 | 李夢陽秘録》云:初,上即位,青宮舊閹等日導上犬馬鷹兔,舞唱角抵,漸棄故舊,罔親萬幾,時號「八虎」。而段敏、王偉雖舊閹,以端懿斥不信用。會段坐病免死,於是戶部尚書韓文每朝退,與屬吏言,輒淚數行下,以閹故而郎中李夢陽間說之曰:公,大臣也,義共國休戚,徒泣何益?韓公曰:奈何?曰:比諫臣有章入交,論諸閹下之閣矣。夫三老者,顧命臣也。聞持諫官章甚力。公誠及此,時率大臣殊死爭,閣老以諸大臣爭也,持必更力易為辭,事或可濟也。韓公於是捋鬚昻首,毅然改容曰:善!即事弗濟,吾年足死矣,不死不足以報國。韓公宻叩三老,三老許之,而倡諸大臣,諸大臣又無不踊躍喜者。韓公乃喜。退而召夢陽,令具草草具韓公讀而芟之曰:是不可文文。上弗省也,不可多多。覽弗竟也。而王岳者,亦青宮閹也,剛厲而無阿,頗亦惡其閹儕。初,閣議持諫官,章不肯下諸閹者,業窘,相對涕泣。會諸大臣疏入,上於是遣司禮者八人齊詣閣議,一日而遣者三,而閣議持卒不肯下。而岳者八人中人也,顧獨曰:閣議是!明日,忽有旨召諸大臣,諸大臣蓋人人惴也。既入左掖門,吏部尚書許進首咎韓公曰:公疏言何?韓公於是故曵履徐行,而使吏部侍郎王鏊趨詣探動靜。閣老劉健語鏊曰:事已七八,分濟矣。諸公苐持莫輕下,至左順門,閹首李榮手諸公疏曰:有旨問諸先生言:良是,無非愛君憂國。苐奴儕事上久,不忍即置之法耳,幸少寛之,上自處耳。眾震懼,莫敢出一語。答李榮面詰韓公曰:此舉本出自公公,云何?韓公曰:今海內民窮盜起,水旱頻仍,天變日增,文等備員,卿佐靡所匡救,而上始踐阼,輒棄萬幾,游宴無度,狎暱群小,文等何得無言?韓公言雖端而氣不勁,又鮮中肯綮。於是李榮哂而言曰:疏備矣,上非不知今意苐欲寛之耳。諸公遂瞢然而退。蓋是時諸閹者窘業,求安置南京,而閣議猶持不從,諸公乃竟爾。退,惟王鏊仍前謂榮曰:設上不處,如何?李榮曰:榮頭有鐵裹之耶,而敢壊國事?榮入而事變矣。是夜,立召瑾入司禮監,而收王岳、范亨詔竄南京,尋殺二人於途矣。又連斥劉、謝二老,顧獨懇留李,而韓公輩洶洶,咸拔茅散矣。變之起,大抵莫可詳。而李榮則曰:諸大臣退而瑾儕繞上前跪伏哭,搶首觸地曰:微上恩,奴儕磔喂狗矣!上為之動。而瑾輩輒進曰:害奴儕者,岳也。上曰:何也?曰:岳前掌東廠也。謂諫官,諸先生有言苐言,而閣議時,岳又獨是閣議,此其情何也?夫上狗馬鷹兔,岳嘗買獻之否?今獨咎奴儕。既而益伏地痛哭。上於是怒而收王岳。瑾又曰:夫狗馬鷹兔,何損於萬幾?今左班官敢嘩而無忌者,司禮監無人也,有則惟上所欲而人不敢言矣。上於是召瑾入司禮監。此說亦近,苐難盡信耳。又聞閣議時,劉嘗推案哭謝,亦亹亹訾訾罔休,獨李未開,口得懇留云。 |
13 | 二年,巡撫甘肅都御史曹元言分守涼州。太監張昭自謂奉旨於境內取土豹并諸野味,以時入獻」。近又謂:「內侍傳旨催促,令守備官領兵出境採辦山、永等處寇盜不時出沒,萬一遇警所係不細,乞即停止」。上不聽,仍責鎮巡等官依時採取野味造辦,如先年例。土豹捕二三十隻,以漸遣人進獻。 |
14 | 奪故永平大長公主第為酒醋麵局外廠時署局事,太監請之也,魁等訪得其第,匿以為指揮。李慶故賜宅,今已廢矣,公主孫梅具其事,且言公主遺像及鳯床、班劍等物皆在,詔給價銀一千二百兩。 |
15 | 太監李榮傳旨,邊闗隘口等處切近京師舊設守備內臣仍添補凡十二處。又傳旨以舍人魏英、張容、張寰、谷大玘、馬山為錦衣衛世襲百戶。太監。彬、永大用,永成弟也。先是,大學士劉健等之致仕也,給事中呂翀、劉■、〈水茝〉上疏,乞留之南京,恊同守備武靖伯趙承慶,傳其奏稿。應天府尹陸珩復傳示諸司,兵部尚書林瀚聞而歎息。於是南京給事中戴銑等、御史薄彥徽等具奏,言健、遷先朝元老,不宜輕去。又言上晏朝廢學,與六七內臣新進佞幸、遊宴、驅馳、射獵等事。上大怒,逮銑杖之闕下,勒為民。事連承慶,停半祿閒住。瀚、珩俱降三級致仕,兵部主事王守仁、江西清軍御史王良臣各救之。瑾矯旨下鎮撫司訊具獄。良臣杖三十闕下為民。守仁杖三十,謫貴州龍場驛丞。 |
16 | 瑾矯旨枷尚寳司卿顧璇、湖廣副使姚祥於長安左右門外,工部郎中張瑋於張家灣俱以違例乘轎為東廠所發也。枷巡按隆慶御史王時中於都察院門外,以酷刻亦為東廠發也。璇等以大學士李東陽等疏時中,以左都御史劉宇疏濵死,而後釋之,各坐謫戍。復矯旨以南京御史潘鏜阿附王岳,斥為民。史謂瑾每構雜藝上前,俟其玩弄,乃多取各司章奏,請省決。上每曰:「吾用爾何為,而乃一一煩朕耶?宜亟去」。自是數次後,瑾不復奏,事無大小,惟意裁決,上多不知之矣。 |
17 | 敕諭文武群臣:朕以幼沖嗣位,惟頼廷臣輔弼,匡其不逮,豈意去歲奸臣王岳、范亨、徐智竊弄威福,顛倒是非,私與大學士劉健、謝遷,尚書韓文、楊守隨、張敷華、林瀚,郎中李夢陽,主事王守仁、王綸、孫盤、黃昭,檢討劉瑞,給事中湯禮敬、陳霆、徐昻、陶諧、劉■、〈水茝〉、艾洪、呂翀、任惠、李光瀚、戴銑、徐蕃、牧相、徐暹、張良弼、葛嵩、趙士賢,御史陳琳、貢安甫、史良佐、曹閔、王弘、任訥、李熈、王蕃、葛浩、陸昆、張鳴鳯、蕭乾元、姚學禮、黃昭道、蔣欽、薄彥徽、潘鏜、王良臣、趙佑、何天衢、徐玨、楊璋、熊卓、朱廷聲、劉玉遞相交通,彼此穿鑿,曲意阿附,遂成黨比。或傷殘善類以變上心,或變亂黑白,以駭眾聽,煽動浮言,行用頗僻。朕雖察審尚務優容後跡漸彰露,彼各反側不安,因自陳俯,遂其休致之情。若自僨,則公譴謫之典。其敕內未罪者,吏部查令致仕,毋使惡稔追悔難及。夫人臣以忠敬為本,不聞以阿附為榮。朕不明言暴白,群臣何以知悉?邇來朕一遵祖宗成憲,申明舊章,除宿弊,汰冗官,欲臻治理。爾文武群臣尚惟清白一心,恪恭乃職,必以光明正大為期,必以黨比阿附為戒。且如張懋等凡遇會奏論列,並無片言隨人符同,輒聴詭計,列衘而行。朕皆爾釋,以後毋蹈覆轍,自貽累辱,國有昭典,朕不輕貸。故諭史謂是日早朝罷,傳宣群臣跪于金水橋南,劉瑾以敕授鴻臚宣讀之,其文乃瑾私人屬筆,或曰焦芳為之。 |
18 | 太監李榮傳旨,以錦衣衛百戶姚景祥、小旗張錦皆王岳黨於朝堂,杖之四十,戍邊。兵部擬肅州衛持批改遼東鐵嶺衛,錦遂死于獄。榮復傳旨王岳黨官校王縉、郭仁、張欽、羅錦、薛鎰、沈鋭、劉雄、朱綬、董安俱戍邊。 |
19 | 監察御史馬允中刷卷南京讒究指揮張瀚等,瀚伺其枉道,回家發之。守備太監鄭強奏聞,逮下錦衣獄,拷訊。獄具,命司禮監官監杖三十,發為民。 |
20 | 命致仕禮部司務孫聰聴改注,贊畫鎮守大同太監侯能軍務。聰,瑾之妹夫也,能及巡撫崔岩會薦之,得起用,瑾傳旨升文華殿書辦等官。張駿等。駿由光祿寺卿,升禮部尚書。周惠疇由尚寳司丞,陞光祿寺卿。楊立由大理寺評事,升太僕寺卿。髙岱、全泰由評事,升鴻臚寺左少卿。華英由鴻臚寺丞陞光祿寺少卿,朱天麟由中書舍人升太常寺丞。髙榮由舍人陞尚寳司丞,王杲等十一人由序班,升中書舍人黃璽等三人由書辦官陞序班。先是,《通鑑纂要》成,劉瑾欲裁抑纂修官,以謄寫不謹得譴,命右少監陶錦提調,駿等改謄。至是謄畢進呈,乃皆超進官秩,裝潢匠役竇■、〈王胃〉等七人,亦陞文思院副使,若張暉之陞光祿少卿,儒士姚瓏之授序班,又不與謄寫者也。 |
21 | 三年,吏部考察天下朝覲官員,浙江右參政梁澤等致仕,江西右布政使李韶等閒住,都勻知府黎臣為民得允矣。劉瑾忽附批翰林院學士呉儼帷幕不修,令致仕養病。御史楊南金無疾欺詐,著為民後,有托病請假及丁憂違限不起復者,通奏懲治。儼以瑾索賂不應故也。瑾命知府及內外官五品皆推二員聴點用。又奏:「各邊闗中商人必驗殷實之家,方許報納粃爛者,照數追償,仍枷號治罪及經收之人。州縣解納者如之。其兠攬者,謫戍極邊,至今馬匹不許濫收不堪,以致羸損。鎮巡官常加巡視諸鎮,年終扣算,造冊,解部照刷。每年春夏,復著科道官查盤點視,若互相容隱,一體重治,仍差人緝訪,及先行榜諭禁約」。事下兵部議覆,報可。 |
22 | 工科給事中許天錫自縊死,兵科給亊中周鑰自刎死於淮安舟中,借貸於淮安知府趙俊,賂劉瑾不得故也。俊逮繫論罷。給事中卻夔奉覈榆林功,自經於公署。 |
23 | 給事中安奎、潘希曾,御史張彧、劉子厲,以查盤錢糧,後先忤瑾意,下獄。奎、彧枷項,警眾且死。大學士李東陽等疏救之,始釋為民。希曾子厲杖三十,亦為民。 |
24 | 西廠太監谷大用遣邏卒四出,刺訪江西南康縣民呉登顯等三家,於端午競渡,以擅造龍舟捕之,籍其家。自是偏州下邑見有華衣怒馬,作京師語音,輒相警告,官司宻賂之,冀免其禍,自是人不帖席矣。大用又請訪求西畨兒騸馬實其監,兵部覆請差官至其地諭之。 |
25 | 鎮守河南太監廖堂奏:保司府州縣官員賢能具擬陞調某職,吏部多所覆從。吏科給事中何紹正等駁論,上是之,切責堂,令自陳所奏保官員,令巡按官察實以聞。按是時惟有此一舉,尚近法耳。 |
26 | 六月壬辰,午下朝後御道遺匿名文籍者,侍班、御史奏之,司禮監隨傳旨面加詰問,諸司官皆跪於丹墀,午後執後班官三百餘員,通送鎮撫司究問。次日,大學士李東陽等救解,始釋之。 |
27 | 《韓苑洛雜識》云:正徳三年六月中,早朝拜伏,既起御史階上,有無名掲帖一本,皆言劉瑾事,上命錦衣衛查,既而劉瑾傳旨,令百官奉天門下跪,候發落辰刻,命堂上官起出,已刻,劉瑾立門東翰林院官就東跪訴內監事,待翰林官素厚,豈肯如此?瑾令起出,御史寗杲訴於瑾曰:「御史等官素知法度,豈敢如此?此乃新進士所為」。瑾曰:「新進士與他有何相干爾?每把朝廷事件件壊了,略加處置,就都怨恨太祖法度,爾每不曾見,豈不聞知?瑾令百官皆起照舊站立看,有掲帖處是何官?太監黃公偉曰:「凡朝四品以上,各照班次以下,皆雜立丟帖之人,豈肯復立於此處虧了人?」瑾令復跪,又點武士,令各官家捜稿,黃公又曰:「他乾此事,雖妻子亦不得知,豈肯留稿?瑾已知此事,若非黃公,不惟擾害,不知捜出何等無端事件,為禍不淺」。時天暑日烈,通無片雲微風,僵者數人,命拽出,黃公忿曰:「你帖子說的都為國為民事,挺身出來,死了也!是好男子,枉累別人」。瑾怒曰:「在外匿名帖子,尚該死罪。御前如此,是何為國為民?好男子如何不明?白具奏,皆入,留太監李公榮監之,李曰:「你!」毎倒一倒,眾內使擲下,氷瓜甚多,李曰:「你們取食之」。瑾出,李曰:「你們卻,跪著來了來了」。瑾見,甚怒,復入,既而傳出李公私宅閒住黃公南京閒住,申刻旨出都拿送錦衣衛,追究進士陸伸昏迷,抬至錦衣衛監中,不能容丟放院內,是夜不知何時身死,都人洶洶,皆罷市。初,各官拿送錦衣時,途中賣飯者皆爭以飯遞送各官,不索價。明日,瑾微聞帖子,乃內人所為,命軍官丟下,乃命各堂上官,將各官領出辦事。 |
28 | 廣東按察僉事方良永服闋赴部,違限僅三月,吏部請補信陽兵,備缺是缺,弘治間所添設者也。劉瑾矯旨責吏部夤縁作弊,且謂新添官職,既議革矣,而良永何乃營幹選補?」遂勒令致仕。 |
29 | 上諭鐘鼓司太監康能等以慶成大宴,音樂缺廢,非所以重朝廷,命禮部移文各省,選精通藝業者送京供應。自是禁廷之百戲悉集矣。 |
30 | 太監劉瑾奏:兩淮運司商人杜成等各名下革支鹽引百六十萬引,堆放在庫,乞差科道官各一員,查盤見數變賣銀兩,解京送庫」。戶部議覆,有旨許之,仍限三日起程。太監劉瑾傳旨改惜薪司外廠為辦事廠,榮府舊倉地為內辦事廠。時既立西廠,以谷大用領之,瑾又立內廠自領之,京師謂之內行廠」,比東西二廠,尤為酷烈。中人以微法往往無得全者。市井遊食無業之人,如酒保磨工、鬻水者,皆逐之四出。千餘人集於城外東郊,持白挺劫人,聲言自分必死,欲甘心刺瑾。瑾懼,乃復之。瑾又令寡婦盡嫁及停喪未塟者,盡焚棄之,京師哄。然瑾恐有變,乃罪其首倡言者一人以安眾心,皆立內廠後事也。 |
31 | 戶部議覆大學士李東陽等疏查盤錢糧,巡撫等官止是督理不嚴,請寛追賠,或罷斥不用。瑾矯旨謂:「糧草國家重務,巡撫、總理等官委托非輕,既治邊無方,以致浥爛糠粃百有餘萬。及事發坐罪,倉官小民監追,至何以賠償?且巡撫加以參贊、總督等名,尤難辭責。如錢鉞之擅改祿米,張縉、馬中錫等之不職,王時中之酷暴,許進之越制選官,劉健、謝遷、韓文之無知叩閽,尤有不能盡舉者,不治何為。史謂東陽等所奏祗糧餉,而乃槩責健等以洩其怒,可駭也。尋追嵇任遺失文冊,罰原任尚書韓文米千石輸大同倉,侍郎張縉五百石輸宣府倉。再矯旨南京戶部尚書致仕雍泰、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致仕馬文升太子少保,吏部尚書許進、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致仕劉大夏、禮科右給事中趙士賢、貴州道監察御史張津俱為民。吏科都給事中任良弼等、廣西道御史陳順等五十六人,俱輸米三百石於邊,先至者減三之一,死戍者免之,以嘗薦及用雍泰故也。以土官岑猛叛事,逮故原任尚書劉大夏、潘蕃,伏羌伯毛鋭等至京。大夏蕃永戍肅州,衛鋭革太子太傅,並祿米五百石。四年勒大學士劉健、謝遷俱為民。禮科給事中曾大顯降浙江布政司照磨,御史劉金降桃源縣丞,仍各杖二十,以查盤忤瑾意也。 |
32 | 四年,太監劉瑾請於陜西興平縣馬嵬鎮建義勇武安王廟,賜額忠義,令有司歲供祀事,仍乞頒敕防護立碑,鐫祭器、房屋之數,以禁侵盜。制可。瑾擅權得志,納賂既多,於京師朝陽門外斥地數百頃,創建玄明宮土木之費,至以數十巨萬計。而馬嵬鎮則其家所在,又立此廟,蓋欲侈大鄉閭,誇詡榮寵也。 |
33 | 命給事中張禬、段豸、胡玥、王翊,監察御史房瀛、沙鵬復改戶部郎中胡文璧、張諾、馮顒,刑部郎中朱𡏬、張禴、劉祥、陸棟,兵部員外郎屠奎為御史,查盤兩直,隸各省錢糧。先是,諸司官朝覲至京,畏瑾虐焰,恐罹禍,各斂銀賂之,每省至二萬餘兩,往往貸於京師富豪,復任之日,取官庫所貯賠償之。其名曰京債」,上下交征,恬不為異。時張彩聞而言之,瑾不自安,謀差官查盤,蓋欲掩其蹟也。監察御史歐陽雲、工科給事中貝儀以出差多斂金帛賂瑾,瑾發之,照貪例為民。 |
34 | 以朝陽闗外貓竹廠地給付玄明宮。初,瑾奏請作宮,奉玄帝祝延聖壽,上既賜之額,而瑾復請貓竹廠空地,供奉香火,上復許之,仍命工部履畆定價以聞,即請咨戶部,蠲其常稅,民間墳墓,責令遷改。蓋所謂貓竹廠者,止據傳聞,工部亦無冊籍可考,軍民廬於內,久已為業從便,營塟者亦無慮千家,自是民皆他徙。其所塟骸骨,力能徙塟者亡幾餘,皆發毀暴露,寃號之聲沸於郭外。 |
35 | 暹羅國船有風漂至廣東,市舶太監熊宣奏請徵其稅旨,以宣妄攬事權,令回南京管事,以內官監太監畢真代之。 |
36 | 陜西鎮守太監廖堂及參隨副千戶廖鵬擒斬回賊百三十四人。議功堂加歲祿十二石。鵬升指揮僉事,蓋妄殺也。 |
37 | 鎮守浙江太監劉璟奏巡按御史史鑑期滿當代,願更留一年,不許。史謂鑑出入由璟後門故也。及鑑歸,璟厚有所贈,士論鄙之。 |
38 | 《實録》成,以擴充政務,擬陞調翰林院侍講呉一鵬于南京刑部侍讀徐穆于南京,禮部編修顧清于南京兵部,汪俊于南京工部俱員外郎,編修賈詠、李廷相于兵部,溫仁和于戶部,劉龍、于禮部,翟鑾于刑部,崔銑于南京吏部、陸深于南京、禮部檢討,王九思于吏部,汪偉穆、孔暉于南京禮部,易舒于南京戶部俱主事,編修董玘為安成知縣。次日,復改玘刑部主事。始,瑾惡翰林之慢,已毎與張綵謀,欲調之外任,彩不可。至是,瑾復持之,彩為講解,意已平,而焦芳父子及段炅輩謂可乘此擠其素有讎嫌者,乃以名投瑾,後更成之。 |
39 | 內官監太監楊鎮齎官銀萬兩、長蘆鹽八千引,往南京易銀買絲織造,乃以其銀私自買鹽,混同裝載,用舟六百艘,沿途脅賂得銀一萬六千二百兩,家人韋慶等所得銀亦幾千兩。為瑾內行廠所發,下南京三法司會鞫。獄上,降鎮奉御南京閒住,慶等發遼東、廣寧衛充軍。 |
40 | 太監瑾奏訪金華知府萬福老疾廢事,蘇州知府鮑■、〈王輦〉、同知王巹贓貪無厭,命福致仕■、〈王輦〉巹俱為民巹,仍令查盤御史提問。又訪江西左布政馬龍、貪濫僉事阮賓輕浮龍為民。賓閒住江西勘事印綬。監少監李宣、錦衣衛指揮同知趙良還朝,賂瑾、宣萬兩,良二千兩。瑾方信綵言,乃降宣為奉御,良為百戶,俱南京閒住。仍勒同勘刑部左侍郎張鸞致仕巡撫林俊等三十一員各罰米三百石,而罷鎮守太監姚舉還京銀輸內承運庫。 |
41 | 戶部侍郎韓福往遼東查屯田過刻,奏「帶同知劉玉等至錦、義諸州屯卒亂,守臣大出白金撫諭,始定追奪為民。充軍大學士劉健、謝遷,尚書馬文升、劉大夏、韓文、許進等六百七十五人誥敕,其健遷所被賜玉帶、服色,悉入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