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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宋史紀事本末
Condition : References 「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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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王安石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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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曾公亮罷。公亮初嫉韓琦,故薦王安石以間之。及同輔政,知帝方向安石,凡更張庶事,一切陰助之,而外若不與同者。嘗遣其子孝寬參其謀,至帝前,略無所異。由是帝益信任安石,安石深德之。公亮以老求去,遂拜司空侍中集禧觀使蘇軾嘗從容責其不能救正變更,公亮曰「上與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然安石猶以公亮不盡阿附已,於是聽其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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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翰林學士范鎮乞致仕,許之。鎮上疏言「臣言不用,無顏復立于朝,請謝事」復極論青苗之害,且曰「陛下有納諫之資,大臣進拒諫之計。陛下有愛民之性,大臣用殘民之術」疏入,王安石大怒,自草制極詆之,遂戶部侍郎致仕。鎮謝表略曰「願陛下集群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任老成為腹心,以養中和之福」天下聞而壯之。蘇軾往賀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鎮愀然曰「君子言聽計從,使天下陰受其賜,無智名,無勇功,吾獨不得為此。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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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癸酉,以司馬光判西京留臺。先是,光在永興,以言不用,乞判西京留臺,不報。又上疏曰「臣之不才,最出群臣之下,先見不如呂誨,公直不如范純仁、程顥,敢言不如蘇軾孔文仲,勇決不如范鎮。今陛下唯安石是信,附之者謂之忠良,攻之者謂之讒慝。臣今日所言,陛下之所謂讒慝者也。若臣罪與范鎮同,即乞依鎮例致仕。若罪重於鎮,或竄、或誅,所不敢逃」久之,乃從其請。光既歸洛,自是絕口不復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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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史館蘇軾通判杭州。軾自直史館議貢舉與帝合,即日召見,問方今政令得失。軾對曰「陛下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願鎮以安靜,待物之來,然後應之」帝竦然曰「卿三言,朕當熟思之。凡在館閣,皆當為朕深思治亂,無有所隱」軾退言於同列,王安石不悅,命軾權開封府推官,將困之以事。軾決斷精敏,聲聞益遠。嘗以新法不便,上疏極論,且曰「臣之所言者,三言而已,願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眾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今陛下又創制置三司條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內,使者四十餘輩分行營幹於外,以萬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君臣宵旰,幾一年矣,而富國之功茫如捕風,徒聞內帑出數百萬緡,祠部度五千人耳。以此為術,人皆知其難也。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歲一淤,三歲而滿矣。陛下使相視地形,所在鑿空,訪尋水利,堤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自古役人必用鄉戶,今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楊炎為兩稅,租調與庸既兼之矣,奈何復欲取庸。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歲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而數世之後,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漢武以財力匱竭,用桑弘羊之說,買賤賣貴,謂之均輸,於時商賈不行,盜賊滋熾,幾至於亂。臣願陛下結人心者此也。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不在乎強與弱。歷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臣願陛下務崇道德而厚風俗,不願陛下急於有功而貪富強。仁祖持法至寬,用人有序,專務掩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考其成功,則曰未至。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德澤在人,風俗知義,故升遐之日,天下歸仁。議者見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濟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銳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臣願陛下厚風俗者此也。祖宗委任臺諫,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臺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銳氣,而借之重權者,將以折姦臣之萌也。臣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茲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綱紀一廢,何事不生。臣願陛下存紀綱者此也」時王安石贊帝以獨斷專任,軾因試進士發策,以「晉武平吳,獨斷而克,苻堅伐晉,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霸,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功異」為問。安石滋不悅,使侍御史謝景溫論奏軾向丁憂歸蜀,乘舟商販。詔下六路捕逮篙工水師,窮治,無所得。軾遂請外,通判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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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以鮮于侁為利州轉運副使。初,詔監司各定所部助役錢數,利州路轉運使李瑜欲定四十萬,侁時為判官,爭之曰「利州民貧地瘠,半此可矣」瑜不從,遂各為奏。時諸路役書皆未就,帝是侁議,諭司農曾布,使頌以為式,因黜瑜而擢侁副使兼提舉常平。初,王安石居金陵,有重名,士大夫期以為相,侁惡其沽激要君,嘗語人曰「是人若用,必壞亂天下」及安石用事,侁乃上書論時政曰「可為憂患者一,可為太息者二,其他逆治體而召民怨者,不可概舉」其意專指安石安石怒,毀短之。帝稱其有文學可用,安石曰「何以知之」帝曰「有章奏在」安石乃不敢言。既為副使,部民不請青苗錢,安石遣吏詰之,侁曰「青苗之法,願取則與,民自不願,豈能強之哉」蘇軾稱侁,上不害法,中不廢親,下不傷民,以為三難。

卷四十六紹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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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宗元祐八年冬十月,帝始親政。時太后既崩,中外洶洶,人懷顧望,在位者畏懼,莫敢發言。翰林學士范祖禹慮小人乘間害政,上疏曰「陛下方攬庶政,延見群臣,今日乃國家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端,君子小人進退消長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可不畏哉。先后有大功於宗社,有大德於生靈,九年之間,始終如一。然群小怨恨,亦不為少,必將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為言,以事離間,不可不察也。先后因天下人心變而更化,既改其法,則作法之人有罪當退,亦順眾言而逐之。是皆上負先帝,下負萬民,天下之所仇疾而欲去之者也,豈有憎惡於其間哉。唯辨析是非,深拒邪說,有以奸言惑聽者,付之典刑,痛懲一人以警群慝,則帖然無事矣。此等既誤先帝,又欲誤陛下,天下之事,豈堪小人再破壞耶」時蘇軾方具疏將諫,及見祖禹奏,曰「經世之文也」遂附名同進而毀已草。疏入,不報。會有旨召內侍劉瑗、樂士宣等十人復職,祖禹又諫曰「陛下親政以來,未聞訪一賢臣,而所召乃先內侍。四海必謂陛下私於近習,不可」弗聽。侍講豐稷亦以為言,出知潁州。范祖禹復請對,曰「熙寧之初,王安石呂惠卿造立新法,悉變祖宗之政,多引小人以誤國,勳舊之臣屏棄不用,忠正之士相繼遠引。又用兵開邊,結怨外夷,天下愁苦,百姓流徙。賴先帝覺悟,罷逐兩人,而所引群小已布滿天下,不可復去。蔡確連起大獄,王韶創取熙河,章惇開五溪,沈起擾交管,沈括、徐禧、俞允、種諤興造西事,兵民死傷者不下二十萬。先帝臨朝悼悔,謂朝廷不得不任其咎。以至吳居厚行鐵冶之法于京東,王子京行茶法於福建,蹇周輔行鹽法于江西,李稷、陸師閔行茶法、市易于西川,劉定教保甲于河北,民皆愁痛嗟怨,比屋思亂。賴陛下與先后起而救之,天下之民,如解倒懸。惟向來所斥逐之人,窺伺事變,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為是,如得至左右,必進奸言。萬一過聽而復用之,臣恐國家自此陵遲不復振矣」又言「漢有天下四百年,唐有天下三百年,及其亡也,皆由宦官,同一軌轍,蓋與亂同事,未有不亡者也。漢自元帝任用石顯,委以政事,殺蕭望之、周堪,廢劉向等,漢之基業壞于元帝。唐自明皇使高力士省決章奏,宦官遂盛,李林甫、楊國忠皆自力士以進,唐亡之禍基于開元。熙寧元豐間,李憲、王中正、宋用臣輩用事總兵,權勢震灼。中正兼乾四路,口敕募兵,州郡不敢違,師徒凍餒,死亡最多。憲陳再舉之策,致永樂摧陷。用臣興土木之工,無時休息,罔市井之微利,為國斂怨。此三人者,雖加誅戮,未足以謝百姓。憲雖已亡,而中正、用臣尚在,今召內臣十人,而憲、中正之子皆在其中。二人既入,則中正、用臣必將復用,臣所以敢極言之」上曰「所召內臣,朕豈有意任用,止欲各與差遣爾」祖禹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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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端明殿侍讀學士蘇軾乞外補,出知定州。時國事將變,不得入辭。既行,上書言「天下治亂,出於下情之通塞。至治之極,小民皆能自通,迨於大亂,雖近臣不能自達。陛下臨御九年,除執政、臺諫外,未嘗與群臣接。今聽政之初,當以通下情,除壅蔽為急務。臣日侍帷幄,方當戍邊,顧不得一見而行。況疏遠小臣,欲求自通,難矣。然臣不敢以不得對之故不效愚忠。古之聖人將有為也,必先處晦而觀明,處靜而觀動,則萬物之情畢陳于前。陛下聖智絕人,春秋鼎盛。臣願虛心循理,一切未有所為,默觀庶事之利害與群臣之邪正,以三年為期,俟得其實,然後應物而作。使既作之後,天下無恨,陛下亦無悔。由此觀之,陛下之有為,惟憂太早,不患稍遲,亦已明矣。臣恐急進好利之臣,輒勸陛下輕有改變,故進此說。敢望陛下留神社稷、宗廟之福,天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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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以張商英右正言。帝初即位,稍更新法之不便于民者,商英時為開封推官,上書言「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今先帝陵土未幹,即議變更,得為孝乎」復屢詣執政求進,且為諛詞貽蘇軾,求入台。呂公著聞之不悅,出為河東提刑。至是,召為右正言。商英在外久,積憾元祐大臣不用已,因極力攻之,上疏言「神宗盛德大業,跨絕今古,而司馬光呂公著劉摯呂大防援引朋儔,敢行譏議。凡詳定局之建明,中書之勘會,戶部之行遣,言官之論列,詞臣之誥命,無非指摘抉揚,鄙薄嗤笑,剪除陛下羽翼於內,擊逐股肱於外,天下之勢岌岌殆矣。今天日清明,誅賞未正。乞下禁省,檢索前後章牘,付臣等看詳簽揭以上。望陛下與大臣斟酌可否」商英又論司馬光文彥博奸邪負國,至比宣仁為呂、武。全臺御史趙挺之等復會劾蘇軾草麻有「民亦勞止」之語,以為誹謗先帝,黜知英州范純仁諫曰「熙寧法度皆惠卿附會王安石建議,不副先帝愛民求治之意。至垂簾之際,始用言者,特行貶竄,今已八年矣。言者多當時御史,何故畏避不即納忠,今乃有是奏,豈非觀望耶」帝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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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林希為中書舍人章惇嘗言「元祐初,司馬光作相,用蘇軾掌制,所以能鼓動四方,安得斯人而用之」或曰「林希可」會希赴成都,過闕,敦欲使典書誥,逞毒於元祐諸臣,且許以為執政。希久不得志,請甘心焉。凡元祐名臣貶黜之制,皆希為之,極其醜詆,至以「老姦擅國」之語陰斥宣仁,讀者無不憤歎。一日,草制罷,擲筆於地曰「壞名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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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冬十月,貶監察御史常安民。時,蔡京深結中官裴彥臣,安民因論之,謂「京姦足以惑眾,辨足以飾非,巧足以移奪人主之視聽,力足以顛倒天下之是非,內結中官,外連朝士,一不附己,則誣以黨於元祐非先帝法,必擠之而後已。今在朝之臣,京黨過半,陛下不可不早覺悟而逐之,他日羽翼成就,悔無及矣」是時京之姦尚隱,人多未測,獨安民首發之。又言「今大臣為紹述之說,皆借此名以報復私怨。朋附之流遂從而和之。張商英在元祐時,上呂公著詩求進,諛佞無恥,近乃乞毀司馬光呂公著神道碑。周秩為博士,親定光謚為文正,近乃乞斫棺鞭尸。陛下察此輩之言,果出於公論乎」章疏前後至數十百上,度終不能回,遂乞外,帝慰勉而已。至是,復論章惇顓國植黨,乞收主柄而抑其權,反複曲折,言之不置。敦遣所親信語之曰「君本以文學聞于時,奈何以言語自任,與人為怨。少安靜,當以左右相處」安民正色斥之曰「爾乃為時相游說耶」敦益怒。安民又言曾布之姦,於是敦、布比而排之,取所貽呂公著書白帝,以為比帝于漢靈。帝怒,安民不辨,賴安燾救,得免。至是,御史董敦逸論安民黨於蘇軾兄弟,遂出為滁州監酒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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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月甲辰蘇軾謫授瓊州別駕,移昌化軍安置,范祖禹移賓州安置,劉安世移高州安置。

卷五十五群奸之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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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宣和七年十二月,上以金兵迫,禪位於太子桓。時天下皆知蔡京等誤國,而用事者多受其薦引,莫肯為帝明言之,於是太學生陳東率諸生上書曰「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梁師成陰賊於內,李彥結怨於西北,朱勔聚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從而構釁於二虜,創開邊隙,使天下之勢危如絲髮。此六賊者,異姓同罪,願陛下肆諸市朝,傳首四方,以謝天下」先是,太上皇起崔鶠通判寧化軍,召為殿中侍御史,既至而帝即位,授右正言。鶠上疏曰「數十年來,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門生死則一門生用,一故吏逐則一故吏來,更持政柄,無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謀也,安得實是之言聞於陛下哉。諫議大夫馮澥近上章曰:士無異論,太學之盛也。澥尚敢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異己之人,著《三經》之說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於大亂,此無異論之效也。京又以學校之法馭士人,如軍法之馭卒伍,一有異論,累及學官。若蘇軾黃庭堅之文章,范鎮沈括之雜說,悉以嚴刑重賞禁其收藏,其苛錮多士亦已密矣,而澥猶以為太學之盛,欺罔不已甚乎。原京與澥之罪,乃天地否泰所係,國家治亂由之以分,不可忽也。仁宗英宗敦朴敢言之士以遺子孫,安石目為流俗,一切逐去,司馬光復起而用之,元祐之治,天下安於泰山。及章惇、蔡京倡為紹述之論以欺人主,紹述一道德而天下一於諂佞,紹述同風俗而天下同於欺罔,紹述理財而公私竭,紹述造士而人才衰,紹述開邊而塞塵犯闕矣。元符應詔上書者數千人,京遣心腹考定之,同己為正,異己為邪。澥與京同者也,故列于正。京之術破壞天下,於茲極矣,尚忍使其餘蠹再破壞耶。京奸邪之計大類王莽,而朋黨之眾則又過之。願斬之以謝天下」累章極論,時議歸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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