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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資治通鑑後編
Condition : References 「太平興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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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16
太平興國二年春正月壬戌,以大行在殯,不視朝。 丙寅,命禮部員外郎賈黃中、左補闕程能、左賛善大夫馮瓉,分掌左藏三庫。先是,貨錢與金帛同掌,嵗乆,儲蓄盈羡,始命分之,黃中尋出知昇州,嘗按行府廨,見一室扃鐍甚固,命發鑰視之,得金寶數十櫃,計其價直數百萬,乃李氏宮闕中遺物,未著於籍,即表上之,帝曰:「非黃中亷恪,則亡國之寶,將汚法而害人矣」。賜錢二十萬。李燾曰:黄中知昇州,不得其月日,據本傳在二年,今附見於此。徐度國紀載之二月庚子,不知何據。 帝初即位,以疆宇至逺,吏員益衆,思廣振淹滯,以資其間闕,顧謂侍臣曰:「朕欲博求俊乂於科場中,非敢望拔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為致治之具矣」。先是,諸道所發貢士凡五千三百餘人,命太子中允、直舍人院張洎、右補闕石熙載試進士,左賛善大夫侯陶等試諸科,戶部郎中侯陟監之,於是禮部上所試合格人名,戊辰,帝御講武殿,內出詩賦題覆試進士,命翰林學士李昉扈䝉,定其優劣為三等,得河南呂䝉正以下一百九人,庚午,覆試諸科,得二百七人,並賜及第,又詔禮部閲貢籍,得十五舉以上進士及諸科一百八十四人,並賜出身,九經七人不中格,帝憐其老,特賜同三傳出身,凡五百人,皆先賜緑袍鞾笏,錫宴開寶寺,帝自為詩一章賜之,第一、第二等進士,并九經授將作監丞、大理評事、通判諸州,同出身進士及諸科,並送吏部免選,優等注擬,寵章殊異,歴代所未有也。薛居正等言取人太多,用人太驟,帝意方欲興文教、抑武事,弗聼,及䝉正等辭,召令升殿,諭之曰:「到治所,事有不便於民者,疾置以聞」。仍賜裝錢,人二十萬。太祖之幸西京也,洛陽人張齊賢獻十䇿,下并、汾、富民封建敦孝悌,舉賢太學籍田、選良吏,懲姧謹刑。太祖召見,便坐問之,齊賢以手畫地條陳,太祖善其四䇿,齊賢堅執其餘皆善,太祖怒,令衛士曳出,及還,語帝曰:「我幸西京,惟得一張齊賢,我不欲遂官爵之,汝異時可收以自輔也」。於是,齊賢舉進士,帝欲置之髙等,而有司第其名在數十人,後帝不悅,乃詔進士盡第二等及九經,凡一百三十人,悉與超除,考異:按前言凡五百人,此言一百三十人者,自一等至第二等及九經所取者也。其他第三等及諸科三傳出身者,不在其內。意齊賢時在二等,故然言悉與超除,則是前所云第一、第二等進士皆授京官及通判之謂耳。後史不考,皆云為張齊賢一榜盡賜及第,非也。齊賢雖在數十人後,固已及第矣,當云為齊賢二等盡與超除,則是矣。葢為齊賢故也。 乙亥,賜鄉貢進士孔世基同本科出身,褒先聖後也。 庚辰,詔以美名易禁軍舊號,鐵騎曰「日騎」,控鶴曰「天武」,龍騎曰「龍衞」,虎㨗曰「神衛」。 吳越王俶遣其子溫州刺史惟演來修貢,賀登極。 己卯,吳越王妃孫氏薨,詔給事中程羽為弔祭使。 二月壬辰朔,樊若水請置監於昇、鄂、饒等州,大鑄銅錢,凡山之出銅者,悉禁民採,並取以給官鑄,且除銅錢渡江之禁。詔從其請,民甚便之。 癸巳,吳越王俶遣使來修時貢。甲午,遼遣使來賀即位及正旦。 罷江南鐵錢,悉鑄為農器,以給江北流民之歸附者。考異實録作七月丁亥,今從宋史。 右千牛衛上將軍李煜自言其貧,乙未,詔賜錢三百萬。煜雖貧,張洎頗匄索之,煜以白金頮面器與洎,洎意猶不足。 己亥,吳越王俶以山陵有期,遣使來修賻禮。 庚子,帝改名炅,詔除已改州縣職官及人名外,舊名二字不須迴避。 初右監門衛率府副率王繼勲分司西京,殘暴愈甚,強市民家子女以備給使,小不如意,即殺而食之,以槥櫝貯其骨,出棄野外,女儈及鬻棺者出入其門不絶,民甚苦之,不敢告。帝在藩邸,頗聞其事,及即位,㑹有訴者,亟命戶部員外郎、知雜事雷徳驤往鞫之,繼勲具服所殺婢百餘人,乙卯,斬繼勲并女儈八人於洛陽市,長夀寺僧惠廣常與繼勲同食人肉,帝令先折其脛,然後斬之,民皆稱快。 壬寅,大宴崇徳殿,不作樂。三月,香藥庫使高唐張遜建議,請置𣙜場局,大出官庫香藥寶貨,稍増其價,許商人入金帛買之,嵗可得錢三十萬貫,以濟國用,使外國物有所泄,帝從之,一嵗中果得三十萬貫。 戊寅,命翰林學士李昉等編類書為一千卷,小說為五百卷。 初,節度使得補子弟為軍中牙校,豪橫奢縱,民間苦之。上雅知其弊,始即位,即詔諸州府籍其名部送闕下,至者凡百人。癸未,悉補殿前承㫖,以賤職羈縻之。 己丑,置威勝軍,許遼人互市。隆平集云:以李繼昇築潞州北,亂栁九圍中為威勝軍。 庚寅,知江州周述言廬山白鹿洞學徒常數千百人,乞賜九經,使之肄習。詔國子監給本,仍傳送之。 夏四月甲寅,遼遣鴻臚少卿耶律敞等來助𦵏。 乙卯,𦵏太祖英武聖文神徳皇帝於永昌陵。五月癸亥,向拱、張永徳、張美、劉廷讓皆罷節鎮,為諸衛上將軍。 丙寅,詔繼母殺子及婦者,同殺人論。 庚午,命起居舍人幸仲甫使於遼,右賛善大夫穆被副之。將至境,聞朝議興師伐北漢,仲甫知北漢倚遼為援,遲留未敢進,飛奏竢報,有詔遣行,既至,遼主問曰:「聞中朝有党進者,真驍將,如進之比凡幾人?」仲甫對曰:「名將甚多,如進鷹犬之材,何可勝數?」遼主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命,不可留,有死而已」。遼主知其不可奪,厚禮遣還,帝嘗謂左右曰:「仲甫逺使絶域,練達機宜,可謂不辱君命矣」。 甲戌,以十月十七日為乾明節。 己卯,祔太祖神主於太廟,廟樂曰《大定之舞,以孝明皇后王氏配,又以懿徳皇后符氏、淑德皇后尹氏祔別廟。 庚辰,詔修鳯翔府終南山北帝宮宮,即張守真所築以祀神者也。閠七月庚寅朔,以陳洪進將入朝,遣翰林使程徳𤣥往宿州迎勞之。 己酉,遣翰林學士李昉使吳越。 丁巳,有司上諸州所貢閠年圖。故事,每三年一令天下貢地圖與版籍皆上尚書省,國初以閠為限,所以周知山川之險易,戶口之衆寡也。 是月,河決孟州之溫縣,鄭州之滎澤、澶州之頓丘,皆發縁河諸州丁夫塞之。又遣左衛大將軍李崇矩騎置自陜西至滄、棣,案行水勢,視隄岸之缺,亟繕治之。民被水災者,悉蠲其租。 八月丙寅,陳洪進入見於崇徳殿,禮遇優渥,賜錢千萬、白金萬兩、絹萬匹。宋史云:乙丑,平海軍節度使陳洪進來朝。今從長編為丙寅。 帝初即位,以少府監高保寅知懷州。懷州故𨽻河陽,時趙普為節度使,保寅素與普有隙,事多為普所抑,保寅心不能平,手疏乞罷節鎮,領支郡之制,乃詔懷州直𨽻京,長吏得自奏事。於是虢州刺史許昌裔訴保平軍節度使杜審進闕失事,詔右拾遺李瀚往察之,瀚因言:「節鎮領支郡,多俾親吏掌其闗市,頗不便於商賈,滯天下之貨,望不令有所統攝,以分方面之權」。帝納瀚言,戊辰,詔諸州並直屬京,天下節鎮無復有領支郡者矣。考異:李燾曰:按此時已盡罷節鎮所領支郡矣,而實録興國七年五月辛亥又書詔以涇州直屬京,不知何也?今削去不著,更須考之。 九月,吳越王俶將入朝,先遣其子惟濬來貢。壬辰,詔戶部郎中侯陟至泗州迎勞之,及惟濬至,賜賚無算。 唐天祐中,兵亂窘乏,始令以八十五錢為百。後唐天成中,又減五錢。漢乾祐初,復減三錢。國初因漢制,其輸官亦用八十或八十五,然諸州私用猶各隨俗,至有以四十八錢為百者。丁酉,詔所在悉以七十七錢為百,每千錢必及四觔半以上。禁江南新小錢,民先有藏蓄者,悉令送官,官據銅給其直,私鑄者棄市。 帝屬意戎事,每朝罷,親閲禁卒,命築講武臺於城西之楊村。辛亥大閱,帝與文武大臣從官等登臺而觀,命天武左廂都指揮使崔翰分布士伍,南北綿亙二十里,建五色旗以號令,將卒節其進退,每按旗指縱,則千乗萬騎,周旋如一,甲兵之盛,近代無比。帝恱,即以金帶賜翰曰:「此朕藩邸時所服者也」。 容州舊貢珠,太祖平劉鋹,詔廢媚川都及禁民採珠。至是,復貢珠百斤,賜負擔者銀帶衣服。 丙辰,帝始狩於近郊,作詩賜羣臣,令屬和。 國子監主簿郭忠恕決杖配𨽻登州,禁錮忠恕縱酒,肆言時政,頗有謗讟。帝怒,故有是謫。忠恕行至臨邑,卒。 丁巳,吳越王遣使乞呼名,不允。 冬十月辛酉,命左衛大將軍李崇矩為邕、貴、潯、橫、欽、竇等州都巡檢使,未幾,徙瓊、崖、儋、萬,麾下軍士咸憚於從行,崇矩盡出器皿金帛,凡直數百萬,悉分給之,衆乃感恱。時黎賊擾動,崇矩悉至洞穴撫諭以已財遺,其酋長衆皆懷附。在嶺表及海上四五年,恬然不以炎荒嬰慮。舊涉海者多艤舟俟風或旬餘,或彌月,崇矩往來皆一日而渡,未嘗留滯,從者亦皆無恙,人謂崇矩純徳之報云。 遼遣使來賀乾明節。 己巳,羣臣請舉樂,表三上,從之。 是月,初𣙜酒酤。 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既。遼司天奏日當食不虧。 庚寅,日南至,帝始受朝。 馬軍都指揮使党進出為忠武節度使。進掌禁衛凡十二年。嘗徼巡京師閭巷間,有畜竒禽異獸者,進或見,必命左右取而放之,罵曰:「買肉不供父母,反飼禽獸乎!」嘗為杜重威家奴,重威子孫貧賤,進分月俸錢給之,人亦以此稱焉。 十二月丁巳朔,試諸州所送天文術士,𨽻司天臺,無取者黥配海島。 癸酉,詔定晉州礬法,私煑及私販易者罪有差。 靈州通逺軍界諸蕃族,剽畧官綱,詔知靈州、通遠軍使董遵誨討之,遵誨分將出兵,諸蕃族大懼,盡歸所掠肉袒請罪,遵誨即慰撫之,自是各謹封畧,秋毫不敢犯,帝命遵誨兼領靈州路巡檢,在通逺軍凡十四年。

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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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九、起著雍攝提格正月,盡上章執徐,閏十二月凡三年。、太宗至仁應道神功聖徳睿烈大明廣孝皇帝。太平興國三年春正月丙戍朔,不受朝,羣臣詣閤賀。己酉,命翰林學士李昉等修太祖實録,直學士院湯恱等修江表事迹。 是月,命使十七人分治黃河隄以備水患,滑州靈河縣河塞復决,命西上閤門使郭守文率卒塞之。 建隆初,三館所藏書僅一萬二千餘卷。及平諸國,盡收其圖籍,惟蜀、江南為多。凡得蜀書一萬三千卷,江南書二萬餘卷。又下詔開獻書之路,於是三館篇帙大備。帝臨幸,三館惡其湫隘,顧左右曰:「此豈可蓄天下圖籍,延四方賢俊耶?」即詔有司度左昇龍門東北,別建三館,其制皆親所規畫,輪奂壯麗,甲於內庭。二月丙辰朔,賜名崇文院,盡遷舊館書以實之。正副本凡八萬卷。 甲子,罷昌州七井虛額鹽。考異:「按寳訓言轉運使請均於民作兩税,太宗盡令罷之,與此所載不同。考食貨志亦無此語,意有司與轉運使所言各不同,而帝但從除虛額鹽,不從均兩税耶?抑有司即指轉運使而所記有詳畧耶?但均作兩税於民,則昌井鹽法全異,即更除虛額,食貨志亦必載明,不應但如是而已。又考本紀,亦止書甲子罷昌州七井虛額鹽,則知必無均作兩税之事矣,今從之。富弼曰:「聚歛之吏,惟務取利於民,不思利竭而民窮,特詔除之,仁恩之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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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興國五年春正月庚辰,詔宣慰河東諸州。 帝既平太原,遂觀兵范陽,得汾、晉、燕、薊之馬凡四萬二千餘匹。壬午,置天駟監於景陽門外,左右各二,以左、右飛龍使為左右天廏使,閑廏使為崇儀使。內廏馬既充牣,始分置諸州牧養。 二月丙午,京西轉運使程能上言:「諸道州府民事徭役者多有不均,望下諸路轉運使定為九等,上四等戶量輕重給役,下五等戶並與免除」。詔令轉運使躬親詳定,勿復差官。

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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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十起重光大荒落正月,盡昭陽協洽九月,凡二年有竒太宗至仁應道神功聖徳睿烈大明廣孝皇帝。太平興國六年春正月乙巳,詔諸路轉運使下所屬州,令長吏擇見任判司、簿尉之清亷明幹者,具以名聞,當以次引對,授知縣之任。 辛亥,易州破遼兵數千人,是月,遣八作使郝守濬等分行河道,抵遼境,皆䟽導之,又於清逺界開徐河,鷄距河五十里入白河,由是闗南之漕,悉通濟焉。 三交西北三百里,地名固軍,溪谷險絶,為敵之咽喉,潘美潛師襲之,其守將棄城遁,軍使安慶以其族來降,因積粟屯兵守之,自是敵不敢侵軼,邉民以安。攷異李燾曰:「安慶來降」。實録無之。按潘美行狀乃六年正月事,今附月末。徐度國紀繋之四年八月癸亥,又云三交口即固軍,誤也。 二月癸丑,詔曰:「京朝官釐務於外者,咸給以御前印紙,令書治迹,而主司不能彰明臧否,但以細碎之事混淆其間,非所以副朕詳求之意也。自今尋常之務,非課最者不得書為勞績,其殿犯無有所隠」。 丁酉,令羣臣居喪被詔復者,須卒哭朝謁,其俸料自詔下日給之。 三月己酉,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徳芳薨,年二十三,贈中書令,追封岐王,諡康惠。 癸丑,詔諸路轉運使察部下官吏,有罷軟不勝任、怠惰不親事及黷貨擾民者,條其事狀以聞,當遣使按鞫。其清白自守幹局不苛,亦以名聞,必加殊奬。 交州行營言破賊軍於白藤江口,斬首千餘級,時侯仁寳率前軍先發,孫全興等頓兵花步七十日以竢劉澄,仁寳屢促之不行,及澄至,幷軍自水路抵多羅邨,不遇賊,復擅還花步,賊詐降以誘仁寳,仁寶信之,遂為所害,轉運使許仲宣馳奏仁寳戰殁,且乞班師,不待報,即以兵分屯諸州,開庫賞賜,給其醫藥,謂人曰:「若竢報,則此數萬人皆積屍於廣野矣」。乃上章自劾,詔書嘉納之,就劾澄等,㑹王僎病死,澄與賈湜並戮於邕州市,徵全興下獄,伏誅,贈仁寳工部侍郎,官其二子。 四月,詔:「諸州大獄,長吏不親決胥吏,旁縁為姦,逮捕證左,滋蔓踰年而獄未具。自今長吏每五日一慮囚,情得者即決之」。帝不欲天下有滯獄,乃建三限之制,大事四十日,中事三十日,小事十日,不須追捕而易决者無過三日。又詔:囚當訊掠,則集官屬同問,勿委胥吏搒决。 辛未,幸太平興國寺禱雨。罷湖州織羅放女工。 夏五月癸丑,令內侍省細仗內先衣黃者並衣碧,吏部黃衣選人改為白衣選人。己未,降雨死罪囚,流以下釋之。 遼宋王喜隠稍見進用,復誘羣小謀反,事覺,遼主命械其手足,築圜土,囚於祖州,是月遼上京漢軍亂,欲刼立,喜隠以城堅,不得入,立其子留禮夀,上京留守徐室擒之,留禮夀伏誅,賜喜隠死。 六月甲戍,司空、平章事薛居正卒,贈太尉、中書令,諡文惠。居正風度瓌偉,操行方正。性寛簡,不好苛察。自參政至為相,凡十八年,恩遇始終不替。因服丹砂遇毒,方奏事,疾作,輿歸,遂卒。居正無子,養子惟吉素無行,於是帝臨其喪出涕,其妻出拜喪側,帝存撫數四,因問:「不肖子安在?頗改節否?」惟吉伏喪側,驚懼不敢起。自是盡革故態,稍涉獵書史、親賢士。帝知其修飾,數委以大藩,所至稱治。累遷左十牛衛大將軍。遭母喪,故事,卒哭當起復,惟吉懇求終制,優詔不許,時論異之。 秋七月丙午,帝將大舉伐遼,遣使賜渤海王詔書,令發兵以應。約滅遼之日,幽、薊土宇復歸中朝,朔漠之外,悉以相與,然渤海竟無至者。 九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壬寅,以左拾遺、直史館田錫為河北南路轉運副使。自盧多遜專政,羣臣章表不先稟多遜,則有司不敢通。又諫官上章,必令閤門吏依式書狀,云不敢妄陳利便,希望恩榮。錫貽書多遜,請免書狀,多遜不悅,乃出之。呂中曰:國朝敢言之風,自田錫始大臣,遏絶人言,自盧多遜始。錫因入辭,且進封事,言軍國要機者一,朝廷大體者四,略曰:賞不踰時,國之令典,頃嵗王師薄伐,克平太原,未賞軍功,逮兹二載,請因郊禋耕籍之禮,議平晉之功而賞之,則駕馭戎臣,莫兹為重,此要機也。按四年十月乙亥己行太原之賞錫,今猶以為言,或者賞未徧及故也。交州瘴海之地,得之如獲石田,願陛下無屯兵以費財,此大體之一也。邇來諫官廢職,給事中不敢封駁,遺補,亦不貢直言,起居郎、舍人不得升陛紀言動,御史不能彈奏,中書舍人未嘗訪以政事,集賢院雖有書籍而無職官,秘書省雖有職官而無圖籍,願陛下擇才而任之,使各司其局,此大體之二也。朝廷闢西苑廣御池,而尚書無㕔事,郎曹無本局,九寺、三監寓天街之兩廊,禮部試士或就武成王廟,是豈太平之制度耶?望別修省寺,用列職官,此大體之三也。每於衢路見囚,荷鐵枷,不覺自駭,隆平之時,將措刑不用,於法所無,去之可矣,此大體之四也」。帝嘉其言,降詔褒諭,仍賜錢五十萬。或謂錫今宜少晦,以逺讒忌,錫曰:「事君之誠,惟恐不竭,且天植其性,豈一賞可奪耶?」至河北,復驛書言邊事,略曰:「今北鄙驛騷,葢以居邊任者,規羊馬細利為㨗,矜捕斬小勝為功,起釁召戎,實由此始。伏願申飭將帥,謹固封守,還所俘掠,許通互市,使河朔之民得務農業,不出五載,可積十年之儲」。又曰:「漢武帝躬秉武節,遂登單于之臺,唐太宗手結雨衣,徃伐遼東之國,是舍近謀逺也。國家圖燕以來,兵連未解,財用不得不耗,人臣不得不憂,願陛下精思慮,決取舍,無使曠日持久」。 丙午,置京朝官差遣院。舊制,京朝官屬吏部,國初以來皆出中書。至是,詔京朝官除兩省、御史臺,自少卿監以下,奉使從政於外受代而歸者,並令中書舍人郭贄等考校勞績,品量材器,以中書所下闕員類能儗定引對而授之,謂之差遣院。 太子太保趙普奉朝請累年,虜多遜益毀之,鬱鬱不得志。考異,普遷太子太保,正史、實録及百官表並不記。太宗所撰神道碑云,既靜妖氛,爰覃爵賞,葢普從征晉陽,以功遷秩也,當在太平興國四年冬十月。行狀則云三年郊祀後,遷太子太保。今從行狀。普子承宗娶燕國長公主女,承宗適知澤州,受詔歸闕成婚禮,未踰月,多遜白遣歸任,普由是憤怒。㑹如京使柴禹錫及趙鎔、楊守一告秦王廷美驕恣,將有陰謀,竊發帝詔問普,普言願備樞軸以察姦變。退,復宻奏臣開國舊臣,為權倖所沮,因備言昭憲顧命及先朝自愬之事。帝於宮中訪得普前所上章并發金匱,得誓書,遂大感悟,即留承宗京師,召普謂曰:人誰無過,朕不待五十,已盡知四十九年非矣」。辛亥,以普為司徒兼侍中。秦王廷美乞班普下,從之。考異:李燾曰:「不待五十,已知四十九年,非」此太宗盛徳,要語也。今正史乃削去,可不惜哉!今依實録具載聖語。實録又云即日復相,則恐未然。正史稱未幾復相,當得其實也。丁謂談録則云上元夜召普觀燈,即命為相。亦與正史不同,今不取。或曰:始昭憲及太祖本意,葢欲帝傳廷美,廷美復傳徳昭,故帝即位,亟命廷美尹開封。徳恭授貴州防禦使,實稱皇子。及徳昭既不得其死,徳、芳相繼夭絶,廷美始不自安,浸有邪謀。他日,帝嘗以傳國意訪之趙普,普曰:太祖已誤,陛下豈容再誤耶?於是普復入相,廷美遂得罪。凡廷美所以得罪,普之為也。考異王禹偁遺事云:「太祖孝於太后,友愛兄弟,曠古未有萬幾之暇召晉王。秦王,秦王,上弟也,宣祖第三子,名廷美,亦杜后所生。今本傳言王是太宗乳母王氏所生,非也。其有㫖哉,又皇子南陽王徳昭、東平王徳芳,皆上子也。及皇姪、公主等共宴太后閤中,酒酣,上白太后曰:臣百年後傳位於晉王,令晉王百年後傳位於秦王。后大喜曰:吾久有此意而不欲言之,吾欲萬世之下,聞一婦人生三天子,不謂天生孝子成吾之志,令晉王、秦王起謝之。既而后謂二王曰:陛下自布衣事周室,常以力戰圖功,萬死而遇一生,方致身為節度使。及受天命,將逾一紀,無日不征,無月不戰,厯盡艱危,方成帝業。汝等無勞,安坐而承丕緒,豈不知幸乎?久後各不得負陛下,吾不知秦王百年後將付何人?秦王曰:願立南陽王徳,昭后又喜曰:是矣是矣。然則陛下有此意,吾料此亦天意也。他日各不得渝渝者,罪同大逆,天必殛之。上又令皇子徳昭謝太后,太后又謂上曰:可與吾呼趙普來,令以今日之約作誓書,與汝兄弟傳而収之,仍令擇日告天地宗廟,陛下可以行之否?上即時如太后㫖,召趙普入宮令制文,普辭以素不能為文,遂召陶糓為文,別日,令普告天地宗廟,而以誓書宣付晉王収之。上崩,興國初,今上以書付秦王收之。後秦王謀不軌,王幽死書收入禁中,不知所在,上子南陽王尋亦坐事,逼令自殺,傳襲之約絶矣」。按禹偁遺事既與國史不同,要不可信。然廷美尹開封,徳恭授貴州防禦使,頗與太宗傳位之迹畧相似,恐昭憲及太祖意或如此,故司馬光紀聞亦云太后欲傳位二弟,葢當時多有是說也。今兩存之。所云趙普請使陶糓草誓書轉以相付,則不必然,今不取。又云秦王既幽死,誓書収入禁中,南陽王尋亦坐事,逼令自殺,此尤誤。不知徳昭自殺,乃太平興國四年八月,徳芳死乃六年三月,而廷美七年三月始罷開封尹也。大抵遺事言多鄙近,不似禹偁所為,或出於怨家仇人,肆口謗訕,託名禹偁,故不可據信,然亦不可全棄也。兩存其說,則祖宗盛徳自著,後世必知其誣矣。又云廷美乃祖宗母弟,則於昭憲顧命時已辨之。江休復嘉祐雜志云祖宗涪陵各相去十數嵗生,與遺事畧同,足明當時多有是說也。 是日,以樞宻副使、刑部侍郎石熙載為戶部尚書、充樞宻使,用文資正官充樞宻使,自熙載始也。詔中外文武官並得上書直言。 冬十月癸酉,羣臣奉表加上尊號曰應運統天睿文英武大聖至明廣孝,凡三上,乃許之。 庚辰,詔自今下元節宜如上元,並賜休假三日,著於令。 甲午,蘇州太乙宮成。先是,方士言:「五福、太乙,天之貴神也,行度所至之國,民受其福,以數推之,當在吳、越分。故令築宮以祀之。 十一月丁酉,監察御史張白坐知蔡州日假官錢糴糶,棄市。 甲辰,改武徳司為皇城司。帝嘗遣武徳卒潛察逺方事,有至汀州者,知州王嗣宗執而杖之,縛送闕下,因奏曰「陛下不委任天下賢俊,而猥信此輩為耳目,竊為陛下不取」帝大怒,遣使械嗣宗下吏,削秩,㑹赦復官。 庚戍,親饗太廟。辛亥,郊,大赦。御乾元殿受册尊號,內外文武加恩。先是,有秦再思者,上書乞當郊勿赦,且引諸葛亮佐蜀數十年不赦事,帝頗疑之,以問趙普,普曰:「國家開創以來,具存彛制,三嵗一赦,所謂其仁如天,堯、舜之道。劉備區區一方,用心無足師法」。帝然其對,赦宥之文遂定。自後郊赦不書。壬戌,詔封太平宮神為翊聖將軍,從道士張守真請也。 先是,諸州罪人皆錮送闕下,道路非理死者十常六七。十二月,張齊賢上言:「罪人至京,請擇清強官慮問,若顯負沈屈,則量罰本州官吏,且令只遣正身家屬,別竢朝㫖。齊賢又言:「刑獄繁簡,乃治道弛張之本,于公,陰徳子孫,則有興者,況六合之廣,能使獄無寃人,豈不福流萬世?州縣胥吏,皆欲多禁繋人,或以根窮為名,恣行追擾租税,逋欠至少,而禁繋累日,遂至破家。請自今外縣罪人,令五日一具禁放數白州州獄,別置厯,長吏檢察,三五日一引,問䟽理,月具奏上,刑部閲視,其禁人多命朝官馳徃决遣,若事涉寃誣,故為淹滯,則降黜其本州官吏,或終嵗獄,無寃滯,則刑部給牒,得替日,較其課旌賞之齊賢勤究民弊,務存寛大,行部遇投訴者,或召至傳舍榻前與語,多得其情偽,江南人久益思之。七年春正月甲午朔,不受朝,而羣臣詣閤稱賀。 壬寅,詔翰林學士承㫖李昉等詳定士庶車服、喪塟制度,付有司頒行,違者論其罪。 二月丙寅,以給事中侯陟、右正諌大夫王明同判三司。同判三司,自陟明始。 甲申,改闗南為髙陽闗。 三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金明池水心殿成,帝將泛舟徃游,或告秦王廷美與左右謀作亂,帝不忍暴其事。癸夘,罷廷美開封尹,授西京留守。壬子,賜秦王廷美襲衣通犀𢃄、錢千萬緡,絹、綵各萬疋,銀萬兩,西京甲第一區。 是月,比陽縣蝗,飛鳥數萬食之盡。 夏四月甲子,以左正諫大夫、樞宻直學士竇偁,中書舍人郭贄並守本官,參知政事。帝謂偁曰:「汝自揣何以至此?」偁曰:「陛下念藩邸舊臣出於際會」。帝曰:「非也,乃汝嘗面折賈琰,賞卿之直爾」。 以宣徽北院使柴禹錫兼樞宻副使。 丙寅,以兵部員外郎宋琪通判開封府。京府通判自琪始。 趙普既復相,盧多遜益不自安,普屢諷多遜引退,多遜貪固權位,不能决,㑹普亷,得多遜與秦王廷美交通事,遂以聞,帝怒,戊辰,責授多遜兵部尚書,下御史獄,捕繋中書堂吏趙白、秦府孔目官閻宻、小吏王繼勲、樊徳明、趙懷祿、閻懷忠等,命翰林學士承㫖李昉、學士扈䝉、衛尉卿崔仁冀、膳部郎中兼御史知雜事滕中正雜治之,多遜及趙白等皆伏罪。丙子,詔文武常參官集議朝堂,太子太師王溥等七十四人奏多遜及廷美顧望咒詛,大逆不道,宜行誅滅,以正刑章,趙白等請處斬。丁丑,詔削奪多遜官爵,流崖州,并徙其家,朞周以上親悉配逺裔,廷美勒歸私第,復其子徳恭、徳隆名,皇姪女韓氏,婦落皇女、雲陽公主之號,斬趙白、閻宻等於都門之外,籍其家。多遜累世墳墓在河南,未敗前,一夕,震雷焚其林木皆盡,聞者異之,及赴貶所,食於道旁逆旅,有嫗頗能言京邑舊事,多遜因與語,嫗固不知為多遜,多遜曰:嫗何自來?乃居此?嫗頻蹙曰:我本中原士大夫家,有子任某官盧某作相,令枉道為某事,吾子不能從其意,盧銜之,中以危法盡,室竄南荒,未周嵗骨肉相繼淪沒,惟老身流落山谷,今僑寄道旁,彼盧相者蠧賢怙勢,恣行不法,終當竄南幸,未死間,或可見之耳!」多遜黙然趣駕去。

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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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十一起昭陽協洽十月,盡旃蒙作噩,十二月凡一年有竒。太宗至仁應道神功聖徳睿烈大明廣孝皇帝。太平興國八年冬十月,帝以新譯經五卷示宰相,因謂曰:凡為君臣者,治人利物即是修行。梁武捨身為寺家奴,此真大惑方外之說,亦有可觀。卿等試讀之,蓋存其教,非溺於釋氏也。 戊戌,改諸王名俱進封有差。 司徒、兼侍中趙普罷為武勝節度使、兼侍中。 十一月壬子朔,以參知政事宋琪、李昉並同平章事。帝謂曰「世之治亂,在賞罰當否賞罰,當其功罪即無不治。茍以為飾,喜怒之具,即無不亂,與卿等戒之」琪曰「賞罰二柄,乃御世之銜勒,若馬無銜勒,何以控御治天下者,茍賞罰至公,未有不致太平者也」昉初與盧多遜善,待之不疑,多遜屢讃昉,人或告之,昉不信。於是帝語及多遜事,昉力為解釋。帝因言多遜居常毀卿,不直一錢,昉始悟,帝由此益重之。 甲寅,詔自今宰相班親王上,李昉、宋琪等固辭,帝不許,曰:「宰相之任,實總百揆,與羣官禮絶藩邸之設,止奉朝請而己。元佐等尚幼,欲其知㢘損之道,卿勿多辭也」。 髙陽闗捕得契丹生口,送至闕下,戊午,帝召見,言契丹種族擕貳,慮王師致討,頗於近寨築城為備,帝謂宰相曰:「契丹以剽掠為務,乃修築城壘,為自全之計耳」。又曰:「昔晉漢㣲弱,邊陲無盡節之臣,率張皇事勢,以要恩寵,今之邊將,皆朕所推擇,咸能盡心,無復襲舊態。幽州四面平川,無險固可恃,難於控扼,異時收復燕薊,當於古北口以東,據其要害,不過三五處,屯兵設堡寨,自絶南牧矣!」宋琪對曰:「范陽,前代屯兵之地,古北口及松亭闗、野狐門三路並立堡障,至今石壘基堞尚存,將來止於此數處置戍可也,況奚族是契丹世仇,倘以恩信招懐之,俾為外禦,自可不煩朝廷出師矣!」 己未,太乙宮成。張齊賢等請用祀天之禮,殺其半,又小損之。 丁夘,宴餞趙普於長春殿,帝賜普詩,普捧而泣曰:「陛下賜臣詩,當刻於石,與臣朽骨同葬泉下」。帝為之動容。明日,謂近臣曰:「趙普於國家有大勲勞,朕布素時與之逰從,今齒髮衰矣,不欲煩以機務,擇善地俾之臥治,因詩什以導意,普感激且泣,朕亦為之墮淚」。宋琪對曰:「普昨至中書,執御詩涕泣,謂臣曰:此生餘年,無階上答,庶希來世,得效犬馬之力。臣既聞普此言,今復聞宣諭,君臣始終之分,可謂兩全矣」。 長春之宴,樞宻使王顯等侍側,見帝衣敝袴,數視之,帝笑謂曰:「朕未嘗御新衣,蓋念機杼之勞苦,欲示敦朴,為天下先也」。 壬申,以翰林學士李穆、呂蒙正、李至並參知政事,樞宻直學士張齊賢、王沔並同僉署樞宻院事。穆等入對,帝謂曰:「朕為官擇人,惟恐不當,今兩制之臣十餘,皆文學適用,操履方潔,穆居京府,尤號嚴肅,故加奬擢」。穆等再拜謝,帝又曰:「朕歴覽前史,大抵君臣之際,情通則道合,故事皆無隱,言必可用,朕厲精求治,卿等為朕股肱耳目,設有闕政,宜悉心言之,朕毎行一事,未當久之尋繹,惟自咎責耳,固不以居尊自恃,使人不敢言也」。 庚辰,置侍讀官。帝性喜讀書,詔史館所修《太平總類》,日進三卷,朕當親覽宋琪等,言日閲三卷,恐聖躬疲倦帝曰「開卷有益,不為勞也。此書千卷,朕欲一年讀遍」。尋改名《太平御覽》。十二月丁亥,淮海國王錢俶三上表乞解兵馬大元帥、國王、尚書令、太師等官,詔罷元帥名,餘不許。 帝謂宰相曰:「邇来場屋混淆,頗聞有僧道還俗赴舉者,此輩不能専一科教,可驗操履。他日任官,必非㢘潔之士。進士先須通經,遵周、孔之教,或止習浮淺文章,殊非務本之道,當下詔切戒之」。 癸夘,滑州言河決已塞,羣臣稱賀。未㡬,河復,決房村,帝曰:「近以河決韓村,發民治隄不成,安可重困吾民,當以諸軍代之」。乃發卒五萬,以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田重進領其役。 甲辰,令諸州禁還俗僧道赴舉。進士免貼經,只試墨義二十道,皆以經中正文大義為問題,又増進士及諸科各試法書墨義十道,進士増試律義。 丙午,右補闕、直史館胡旦獻河平頌,內有「逆遜投荒,姦普屏外」等語,帝覽之震怒,召宰相謂曰:「旦詞意悖戾,朕自擢置甲科,歴試外任,所至悉無善狀。知海州日,為部下所訟,獄已具,適㑹大赦,朕録其才而舍其過,乃敢恣胸臆狂躁如此。今朝多君子,旦豈宜尚列侍従耶?」亟逐之去,且下其頌史館。中書舍人王祐等奏:「旦指斥大臣,謗讟聖代,宜加竄斥」。丁未,責旦為殿中丞、商州團練副使。 戊申,帝讀書禁中,自巳至申始罷。有蒼鶴飛上殿鴟吻,逮掩卷而去。帝怪之,以語近臣,對曰「上好學之感也。昔有鸛雀銜三鱣,魚墜楊震講堂下,抑亦類此」。

卷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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熈寧七年春正月辛亥,賞復岷、洮等州功,西京左藏庫使桑湜等遷官有差。 壬子,幸中太一宫宴從臣,又幸大相國寺,御宣德門觀燈。 乙夘,封皇子俊為永國公。甲子,熊本奏平瀘夷得地二百四十里。本甞通判戎州,習其俗,謂彼能擾邊者,介十二村豪為嚮導耳」。乃以計致百餘人,梟之瀘川,其徒股栗,願矢死自贖,獨柯陰一酋不至。本合晏州十九姓之衆,發黔南義軍強弩,遣大將王宣等率以進討。賊悉力旅拒,敗之黃葛下,追奔深入。柯陰窘,乞降。本受之,盡籍丁口、土田及其重寶、善馬,歸之官。於是烏蠻、羅氏鬼主諸夷皆求內附。本還,帝勞之曰「卿不傷財,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至于檄奏詳明,近時鮮儷」擢集賢殿修撰、同判司農寺,賜三品服。西南用兵自此始。 二月辛未,發常平米賑河陽饑民。癸未,詔三司嵗會天下財用出入之數以聞。 庚寅,詔國子監許賣九經、子史諸書與高麗國使人。又詔以鄆州左司理參軍葉濤等二十三人為諸路教授。國子監言濤等所業堪充教授故也。 乙未,知河州景思立與青伊結果莊戰于踏白城,敗死,賊遂圍河州。 廢遼州 三月壬寅,木征㓂岷州。時王韶入朝,景思立既敗死,木征勢復熾,遂圍岷州,總管高遵裕遣包順等擊走之。 癸夘,以旱,避殿減膳。 乙巳,白虹貫日。 詔:「役錢每千納頭子五文,凡脩官舍、作什器、夫力、輦載之類,並用此錢。不足,即用情輕贖銅錢,輒圓融者,以違制論,不以去官赦原」。先是,公家之費有敷於民間者,謂之「圓融」,汙吏乘之以為奸,至是始悉禁焉。 丙午,遣使分行諸路,募武士赴熈河。 庚戌,詔熈河死事者,家給錢有差,令諸路監司察留獄。 兩浙察訪沈括言:「兩浙上供帛年額九十八萬,民間賠累甚多,後來發運司以移用財貨為名,增兩浙預買紬絹十二萬,乞罷之以寛民力」。從之。 詔:「聞定州民有折賣屋木以納免役錢者,令安撫、轉運、提舉司體量,具實以聞」。 帝問王安石納免行錢如何,或云:「提湯缾人亦令出錢,有之乎?」安石曰:「若有之,必經中書指揮中書,實無此文字。陛下治身無愧於堯、舜,至於難壬人疾讒說,即與堯、舜實異」。帝曰:「士大夫言不便者甚衆」。安石曰:「士大夫或不快朝廷政事,或與近習相為表裏,自古未有令近習如此而能興治功者」。帝又患置官多費,安石曰:「創置官司所以省費也」。帝曰:「即如此,何故財用不足?若言兵多,則今日兵比慶厯中為極少」。安石曰:「陛下欲足用,必先理財理財,即須㫁而不惑,不為左右小人異論所移,乃可以有為」。帝曰:「古者什一而稅足矣,今取財百端,不可謂少」。安石曰:「古非特什一之稅而已。市有泉府之官,山林川澤有虞衡之官,有次布、總布、質布、廛布之類甚衆,闗市有征而貨有不由闗者,舉其貨,罰其人,古之取財,亦豈但什一而已」。丙辰,遼主以河東路沿邊增脩戍壘,起鋪舍,侵入蔚、應、朔三州界內,使林牙蕭禧來言,乞行毀撤,別立界至。禧歸,帝面諭以三州地界,俟遣官與北朝官即境上議之。其雄州外羅城修已十三年,並非創築,且非近事,北朝既不欲更不令續修白溝館驛,亦須遣官檢視,如有創置樓櫓、箭牕等,並令毀拆,屯戍兵亦令撤回。國書云:「倘事由夙昔,固難徇情,誠界有侵踰,何恡改正?」遂遣太常少卿劉忱、秘書丞呂大忠如遼。 癸亥,詔司農寺以常平米三十二萬斛、三司米百九十萬斛置官場,減直出糶。 翰林學士韓維對延和殿,帝曰:「天久不雨,朕夙夜焦勞,奈何?」維曰:「陛下憂閔旱災,損膳避殿,此乃舉行故事,恐不足以應天變。願陛下痛自責已,下詔廣求直言,以開壅蔽」帝感悟,即命維草詔行之。乙丑,詔曰:「朕涉道日淺,闇於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陰陽之和。乃自冬迄春,旱暵為虐,四海之內,被災者廣。間詔有司,損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責消變,歴日滋久,未蒙休應,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興,震悸靡寧,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聴納不得於理,與獄訟非其情與,賦歛失其節與忠謀讜言鬱於上聞,而阿諛壅蔽以成其私者衆與?何嘉氣之久不效也。應中外文武臣僚,並許實封,直言朝政闕失,朕將親覽,考求其當,以輔政理。三事大夫,其務悉心交儆,成朕志焉」。詔出,人情大恱。 自去嵗秋七月不雨,以至于是月,帝憂形於色,嗟歎懇惻,欲盡罷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曰:「水旱常數,堯、湯所不免,陛下即位以來,累年豐稔,今旱暵雖久,但當脩人事以應之」。帝曰:「朕所以恐懼者,正為人事之未脩耳!今取免行錢太重,人情咨怨,自近臣以至后族,無不言其害者」。馮京曰:「臣亦聞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為歸,故京獨聞此言,臣未之聞也」。初,光州司法參軍福清、鄭俠為安石所奬拔,感其知已,思欲盡忠,秩滿入都,時初行試法之令,選人中式者超京官,安石欲使以是進,俠以未甞習法辭,三往見之,問以所聞,俠曰:「青苖、免役、保甲、市易數事,與邊鄙用兵,在俠心不能無區區也。安石不答,俠退不復見,但數以書言法之為民害者。久之,監安上門,安石雖不恱,猶使其子雱來,語以試法,方置修經局,又欲辟為檢討,命其客黎東美諭意俠曰:讀書無幾,不足以辱檢討,所以來求執經相君門下耳,而相君發言持論,無非以官爵為先,所以待士者亦淺矣,果欲援俠而成就之,取其所獻利民便物之事,行其一二,使進而無愧,不亦善乎?」是時,免役法出,人或以為苦,雖負水拾髪、擔粥、提茶之屬,非納錢者不得販鬻,稅務索市利錢,其末或重於本,商人至以死爭,如是者不一,俠因東美列其事,未幾,詔小夫禆販者免征商之重者,日損其七,他皆無所行,至是大旱,人不聊生,東北流民,每風沙霾曀,扶攜塞道,羸瘠愁苦,身無完衣,並城民買麻籸麥麩合米為糜,或茹木實草根至身被鎻械,而負瓦掲木,賣以償官,纍纍不絶,俠知安石不可諫,乃繪所見為圖,具疏詣閤門,不納,遂稱密急,發馬遞上之銀臺司,其畧曰:「去年大蝗,秋冬亢旱,麥苖焦枯,五種不入,羣情懼死,方春斬伐,竭澤而漁,草木魚鼈,亦莫生遂,災患之來,莫之或禦,願陛下開倉廩,賑貧乏,取有司掊克不道之政,一切罷去,冀下召和氣,上應天心,延萬姓垂死之命。今臺諫充位,左右輔弼又皆貪猥近利,使夫抱道懷識之士,皆不欲與之言,陛下以爵祿名器,駕馭天下忠賢,而使人如此,甚非宗廟社稷之福也。竊聞南征北伐者,皆以其勝捷之勢、山川之形為圖來獻,料無一人以天下之民質妻鬻子,斬桑壞舍,流離逃散,皇皇不給之狀,圖以上聞者。臣謹按安上門逐日所見,繪成一圖,百不及一,但經聖覽,亦可流涕,況於千萬里之外,有甚於此者哉?陛下觀臣之圖,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斬臣宣德門外,以正欺君之罪」。疏奏,帝反覆觀圖,長吁數四,袖以入內,是夕,寢不能寐,翼日癸酉,遂命開封體放免行錢,三司察市易,司農發常平倉,三衛具熈河所用兵,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苖免役權息,追呼方田、保甲並罷,凡十有八事,民間讙呌相賀,是日果雨。甲戌,輔臣入賀,帝出俠圖及疏示輔臣,且責之,皆再拜謝,外間始知所行之由,羣奸切齒,遂以俠付御史獄,治其擅發馬遞罪。呂惠卿、鄧綰言於帝曰:「陛下數年以來,忘寢與食,成此美政,天下方被其賜,一旦用狂夫之言,罷廢殆盡,豈不惜哉!相與環泣於帝前,於是新法一切如故,唯方田暫罷。 河州之被圍也,王韶自京師還,至興平聞之,乃與李憲日夜馳至熈州,熈方城守,韶命撤之,選兵得二萬,諸將欲趣河州,韶曰:「賊所以圍城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設伏待我,且新勝氣銳,未可與爭,當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此所謂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觧也」。乃直趣定羌城。乙亥,破西蕃結河川族,㫁夏國通路,進臨寧河,分命偏將入南山,木征知援絶,拔栅去。初,景思立覆軍,賊勢復振,而京師風霾旱災相仍,議者欲棄河、湟,帝為之旰食,數遣中使戒韶持重勿出,及是捷聞,乃大喜,賜詔嘉之。 丙子,御殿復膳。 求言詔下,判西京御史臺,司馬光讀之感泣,欲黙不忍,乃復上疏曰:「方今朝之闕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廣散青苖錢,使民負債日重,而縣官無所得。二曰免上戸之役,斂下戸之錢,以養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與細民爭利,而實耗散官物。四曰中國未治而侵擾四方,得少失多。五曰團結保甲,教習凶器,以疲擾農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興水利,勞民費財,若其他瑣瑣米鹽之事,皆不足為陛下道也。知青州滕元發言新法之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一下手詔,自熈寧二年以來,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罷之,則民氣和而天意解矣,皆不聴。 己夘,以高遵裕為岷州團練使。甲申,詔邊兵死事無子孫者,廩其親屬終身。 王韶還熈州,以兵循西山,繞出踏白城後,焚賊八千帳,斬首七千餘級,木征窮蹙,乙酉,率酋長八十餘人詣軍門降。是日,雨雹。 丙戍,王安石罷,以觀文殿大學士、知大名府韓絳復同平章事,翰林學士呂惠卿為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安石秉政五年,更法度,開邊疆,老成正士,廢黜殆盡,儇慧巧佞,超進用事,天下怨之,而帝倚任益専。一日,侍太后至太皇太后宮,太皇太后語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吾聞民間甚苦青苖助役,宜罷之」。帝曰:「此以利民,非苦之也」。太皇太后曰:「王安石誠有才學,然怨之者甚衆,欲保全之,不若暫出之於外」。帝曰:「羣臣唯安石為國家當事」。時帝弟岐王顥在側,因進曰:「太皇太后之言至言也,不可不思」。帝怒曰:「是我敗壞天下邪?汝自為之」。顥泣曰:「何至是?」皆不樂而罷。久之,太后流涕謂帝曰:「安石亂天下,柰何?」帝始疑之。及鄭俠疏進,安石不自安,求去位。帝再四慰留,欲處以師傅之官,安石不可,願得便郡,乃以吏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江寧府。呂惠卿使其黨變姓名,投匭留之,安石感其意,因乞韓絳代。已而惠卿佐之,帝從其請。二人守其成規不少失,時號絳為「傅法沙門」,惠卿為「䕶法善神」。 以南江蠻、懿州地置沅州。 己丑,詔曰:「朕度時之宜,造為法令,已行之效,固亦可見。吏有不能奉承,然朕終不以吏或違法之故,輒為之廢法,要當博謀廣聴,案違法而深治之」。時呂惠卿慮中外因王安石罷相,言新法不便,以書徧遺諸路監司、郡守,使陳利害。又白帝降此詔,申明之。 帝與執政論免行錢利害,且曰:「今日之法,但使百姓出錢輕於往日,即是良法。至如減定公使錢,人猶以為言者,此實除去衙前賠費深弊。且天下貢物所以奉一人者,朕已悉罷,羣臣亦當體朕此意,以愛惜百姓為心」馮京曰「朝廷立法本意出於愛民,然措置之間,或有未盡,但當開廣聰明,盡天下之議,便者行之,有不便者不吝改作,則天下受賜矣。 詔中書自熈寧以來,創立改更法度,令具本末,編類以進。 丁酉,詔王韶發木征及其家赴闕,進韶觀文殿學士、禮部侍郎,官其兄弟及兩子,前後賜絹八千匹。初,韶入朝,加資政殿學士,至是,又加觀文二學士,非甞執政而除者,皆自韶始。 遼遣樞密副使蕭素等議疆界於代州境上。初,劉忱、呂大忠既奉使,而大忠遭父喪,有詔起復知代州,忱對便殿奏曰:「臣受命以來,在樞府考核文據,未見本朝有尺寸侵敵地,臣既辱使指,當以死拒之。忱出疆帝手勅曰:敵理屈則忿,卿姑如所欲與之」。忱不奉詔,至是,與素等會于代,素等設次據主席,大忠與之爭,乃移次于長城北,改西上閤門使、知石州。大忠數與素等會,皆以理折之,稍屈遼,指蔚、應、朔三州分水嶺土隴為界,及忱與之行視,無土隴,乃但云以分水嶺為界,凡山皆有分水嶺相持久之不決。考異:契丹國志云:「是年九月,遼使蕭素詣宋議疆事,宋遣劉忱、呂大忠與共議于代州,忱行視分水嶺在此時。按宋史神宗紀,是年三月,蕭禧來言河東疆界,命劉忱議之。四月,遼使蕭素議疆界于代州境上。東都事畧附録及呂大忠傳:是年,遼使再來,皆蕭禧無。蕭素素乃以四月與忱大忠議於代州境上,未甞來聘也。事畧、神宗紀云四月,遼遣蕭素、梁穎來,而不言議疆界於境上。《契丹國志載境上之議又不在夏而在秋,葢以四月蕭素之議與九月蕭禧之聘錯認為一人一事也。宋史於神紀九月不書蕭禧復來,偶失之耳。觀下文十月詔韓𤦺等條代北事宜,而事畧附録載是詔,亦在蕭禧再來之後,則來在九月從可知也。又按宋史呂大忠傳,蕭禧復來,神宗但召執政,與劉忱及大忠議,而無遣往代北之事。《東都事畧》亦同。是知忱行視分水嶺當在四五月間,契丹國志以為九月非也,故附見於此。 五月,左司郎中、天章閣待制李師中言:「旱既太甚,民將失所,今日之事,非有動民之行,應天之實,臣恐不足以塞天變。伏望陛下詔求方正有道之士,召詣公車對策,如司馬光、蘇轍輩,復置左右,以輔聖德,如此而後,庶幾有敢言者。臣愚不肖,亦未忘舊學。陛下欲為富國彊兵之事,則有禁暴豐財之武。欲為代工熈載之事,則有利用厚生之道。有臣如是,陛下其舍諸帝,以師中敢肆誕謾,輒求大用,責授和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師中素為王安石所惡,至是,呂惠卿附安石意,請出師,中疏付外,因摘其語激帝怒,遂廢斥之。師中志尚甚高,毎進見,多陳天人之際,君臣大節,請以進賢退不肖為宰相考課法。在官不貴威罰,務以信服人,至明而恕。去之日,民擁道遮泣,馬不得行。杜衍、范仲淹、富弼皆薦其有王佐才,然好為大言,以故不容於時。 壬寅,雨雹。癸夘,大雨雹。 辛亥,罷制科。自孔文仲對策忤王安石意,因言於帝曰「進士已罷詩賦所試事業,即與制科無異,何必復置是邪」帝然之。已而秘閣考試所言應制科陳彥古所試六論,不識題及字數皆不足。至是,吕惠卿執政,復言「制科止於記誦,非義理之學」遂詔罷之。 丙辰,以館閣校勘呂升卿、國子監直講沈季長並為崇政殿說書。升卿,惠卿弟也,素無學術,每進講,多捨經而談財穀利害。帝時問以經義,升卿不能對,輒目季長從旁代對。帝問難甚苦,季長辭屢詘,帝問從誰受此,義曰:「受之王安石」。帝笑曰:「然則且爾季長雖黨附安石,而常非王雱、王安禮及呂惠卿所為,以為必累安石。雱等深惡之,故不甚進用」。 壬戍,國子監言:「太學生員多而齋舍少,先以期集院為律學外,屋尚百餘間,乞盡充學舍」。從之。為屋百楹,學者以千計。乙丑,大雨水,壞陜、平陸二縣。 是月,三司使曾布、提舉市易司呂嘉問並罷。初,嘉問提舉市易,連以羨課受賞,帝聞其擾民,以語王安石,安石力辯,至譏帝為叢脞,不知帝王大畧,且曰:「非嘉問孰敢不避左右近習?非臣,孰為嘉問辯?」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為不便?」安石請言者姓名,令嘉問條析以奏時市易𨽻三司,嘉問恃勢陵使薛向出其上,及布代向,懷不能平。會帝出手劄詢布,布訪於魏繼宗,具上嘉問,多收息干賞,挾官府而為兼并之事,帝將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於是詔布與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脅繼宗使誣布,繼宗不從,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聴之,安石持不可,帝遂詔中書曰:「朝廷設市易,本為平準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顧使中人之家,失業若此,吾民安得泰然也?宜釐定其制」。布見帝言曰:「臣毎聞德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為虐,駸駸乎間架除陌之事矣,如此之政,書於簡牘,不獨唐、虞、三代所無,歴觀秦漢以來,衰亂之世,恐未之有也。嘉問又請販鹽鬻帛,豈不貽笑四方?」帝頷之,事未決,安石去位,惠卿執政,遂治前獄,請令中書悉取案牘異同以奏。後二日,布對延和殿,條析先後所陳,并較治平熈寧出入錢物數以聞,帝方慮嵗費寖廣,令布送中書。至是,詔章惇、曾孝寛鞫布所究市易事,又令戸房會財賦數,與布所陳異,而嘉問亦以雜買務多入,月息不覺,皆從公坐有差。未幾,並落職,布出知饒州,嘉問出知常州。 六月丁亥,廣州鳯凰見。 以木征為榮州團練使,賜姓名趙思忠。 辛夘,詔以司天監新製渾儀、浮漏於翰林天文院安置。初,日官皆市井庸販,法象圖器一無所知,乃以太子中允沈括提舉司天監。括博物洽聞,於天文、方志、律厯、醫藥、卜算無不通曉,皆有所論著,始製渾儀、景表、五壺浮漏,招衛樸造新厯,募天下上太史占書,雜用士人,分方技科為五。至是,渾儀、浮漏成,括與秋官正皇甫愈等各賜銀絹有差。 詔監安上門鄭俠勒停,編管汀州。始,朝廷以俠為狂,置而不問。及呂惠卿執政,命下之日,京師大風雨土,翳席踰寸,俠又上疏論之,仍取唐魏徴姚崇、宋璟、李林甫、盧把傳為兩軸,題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業圖跡。在位之臣,暗合林甫輩而反於崇、璟者,各以其類復為書。獻之疏極陳時政得失,民間疾苦幾五千言,且曰:「安石為惠卿所誤至此,今復相扳援,以遂前非,不復為宗社計。昔唐天寶之亂,國忠已誅,貴妃未戮,人以為賊本尚在,今日之事,何以異此!」惠卿大怒,白帝重責之。 帝謂輔臣曰:「天下財用,朝廷若少留意,則所省不可勝計。昨者撥併軍營,令會計減軍員十將以下三千餘人,除二節特支及傔從外,一嵗省錢四十五萬緡,米四十萬石,紬絹二十萬匹,布三萬端,草二百萬束。若每事如此,及諸路轉運使得人,更令久任,使之經畫財其可勝用哉?」 秋七月癸夘,羣臣五上尊號曰紹天憲古文武仁孝皇帝,不許。 癸亥,以米十五萬石賑河北西路災傷。 是月,行手實法。時免役出錢或未均,司農寺言五等丁産簿多隠漏不實,呂惠卿用其弟曲陽縣尉和卿計創手實法,請行之。其法官為定立物價,使民各以田畝、屋宅、資貨、畜産隨價自占。凡居錢五,當蕃息之錢一,非用器、食粟而輒隠落者,許告,獲實,以三分之一充賞。預具式示民,令依式為狀,縣受而籍之,以其價列定高下,分為五等。既該見一縣之民物産錢數,乃參會通縣役錢本額,而定所當輸錢,詔從其言。於是民家尺椽寸土檢括無遺,至雞豚亦徧抄之,民不聊生。初,惠卿創是法,猶令災傷五分以上不預,荊湖察訪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之良法,使民自供,初無所擾,何待豐嵗?願詔有司,勿以豐凶弛張其法」。從之,民由是益困。 八月丙戌,命知制誥沈括為河北西路察訪使。先是,遣內侍籍民車人,未諭朝廷意,相挻為憂。又市易司患蜀鹽不可禁,欲盡實私井而運解鹽以給之,言者論二事如織,皆不省。括侍帝側,帝顧曰:「卿知籍車乎?」對曰:「知之」。帝曰:「何如?」括曰:「敢問欲何用?」帝曰:「北邊以馬取勝,非車不足以當之」。括曰:「車載之利,見於歴世,巫臣教呉子以車戰,遂霸中國,李靖偏箱鹿角以擒頡利,臣但未知一事。古人所謂兵車者,輕車也,五御折旋,利於便捷。今民間輜車重大椎樸,以牛挽之,日不能三十里少,䝉雨雪則跬步不進,故世謂之太平車,恐兵間不可用耳」。帝喜曰:「人言無及此者,朕當思之」。遂問蜀鹽事,括對曰:「私井既容其撲賣,則不得無私易,一切實之而運解鹽,使一出於官售,此亦省刑罰、籠遺利之一端。然忠、萬、戎、瀘間夷界小井尤多,不知虜鹽又何如止絶?若更須列候加警,則恐得不償費」。帝頷之。明日,二事俱寢,執政喜,謂括曰:「君有何術,立談而罷此二事?」括曰:「聖主可以理奪,不可以言争。若車可用,虜鹽可禁,括不敢以為非也」。括自太子中允擢知制誥纔三月,至是察訪河西路,所陳凡三十一事,詔皆可之。 癸巳,集賢院學士宋敏求上編脩閤門儀注。 九月,有司言:「供億錢穀多在浙西計置,及水利事盡在蘇、秀等州,今分為兩路,必至闕事」於是詔兩浙仍合為一路。 壬子,三司火,自已至戍,止焚屋千八十楹,案牘殆盡。時元絳為三司使,宋迪為判官。迪遣使煮藥失火,火熾,帝御西角樓以觀,知制誥章惇判軍器監,遽部本監役兵往救,經由西角樓,帝顧問左右,以惇為對。明日,迪奪官。絳罷,以章惇代之。詔諸路熈寧五年文帳悉封,上防其因火為奸也。癸丑,置三十七將,京畿七,河北十七,京東十、京西三。從蔡挺請也。 知大名府文彥博言:「河溢壞民田,多者六十村,戸至萬七千,少者九村,戸至四千六百,願蠲租稅」。從之。又命都水詰官吏不以水灾聞者。外都水監丞程昉以憂死。 都水監丞劉璯言:「自開直河,閉魚肋,水勢增漲,行流湍急,漸塌河岸,而許家港、清水鎮河極淺漫,幾於不流,雖二股深快,而蒲泊已東,下至四界首退出之田,畧無固䕶,設遇漫水出岸,牽回河頭,將復成水患,宜候霜降水落,閉清水鎮河,築縷河堤一道,以遏漲水,使大河復循故道,又退出良田數萬頃,俾民耕種,而博州界堂邑等退背七埽,嵗減修䕶之費,公私兩濟」。從之。 代北疆議,踰時不決。遼復遣蕭禧來言,甲寅,詔樞密院議邊防。 冬十月壬申,遣中使賜韓琦、富弼、文彥博、曾公亮詔曰:「通好北國幾八十年,近嵗以來,生事彌甚,代北之地,素無定封,故造釁端,妄來理辯。比勅官吏,同加案行,雖圖籍甚明,而詭辭不服,今橫使復至,意在必得,彼情無厭,勢恐未已,萬一不測,何以待之?古之大政,必咨故老卿其具奏」𤦺奏言:「臣觀近年朝廷舉事,似不以大敵為恤,彼見形生疑,必謂我有圖復燕南之意,故引先發制人之說,造為釁端,所以致疑,其事有七:高麗臣屬北方,久絶朝貢,乃因商舶誘之使來,來與不來,於國無所損益,而契丹知之,必謂將以圖我,一也。強取吐蕃之地以建熈河,所費不貲,契丹聞之,必謂行將及我,二也。徧植榆栁於西山,冀其成長,以制蕃騎,三也。創團保甲,四也。河北諸州築城鑿池,五也。置都作院,頒弓刀新式,大作戰車,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將,七也。契丹素為敵國,因事起疑,不得不然,臣甞竊計,始為陛下謀者,必曰:自祖宗以來,因循茍且,治國之本,必先聚財積穀,募兵於農,則可以鞭笞四方,復唐故疆,故散青苗錢為免役法,置市易務,次第取錢,新制日下,更改無常,而監司督責,以刻為明,今農怨於畎畝,商歎於道路,長吏不安其職,陛下不盡知也。夫欲安靖四方,以興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搖,衆心離怨,此則為陛下始謀者大誤也。臣今為陛下計,宜遣報使,且言向來興作,乃修備之常,豈有它意?疆土素定,悉如舊境,不可持此造端,以隳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將官之類,因而罷去,益養民愛力,選賢任能,疎逺奸諛,進用忠鯁,使天下恱服,邊備日充,若其果自敗盟,則可一振威武,恢復故疆,攄累朝之宿憤矣!」弼言:「朝廷諸邊用兵,敵所以先期求釁,不若委邊臣詰而嚴備之,來則禦,去則備,親征之謀,未可輕舉,且選人報聘,敵藉吾嵗賜,方能立國,豈無欲安靜之理?」彥博言:「蕭禧之來,欲以北亭為界,縁慶厯西事未平之時,來求黃嵬之地,容易與之中國禦戎守信為上,必以誓書為證,若萌犯順之心,當豫備邊使,戰勝守固,而已遽襲幽燕,恐將噬臍。公亮言:「敵人侮強畏弱,故須控制得術。嘉祐間,夏國妄認同家堡為界,延州牒問,遂圍大順,冦邊不已,絶其嵗賜,始求帖服,今待敵極包容矣,不使知懼,恐未易馴擾控制之術,毋令倒持,彼且知中國之不可窺,則姦謀自息矣」。帝召劉忱、呂大忠與執政議之,將從其請,大忠曰:「彼遣一使來,即與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來,盡索闗南地,亦與之乎?」帝黙然,忱與大忠堅執不與,執政知不可奪,乃罷忱還三司,許大忠終制。 戊寅,詔浙西路提舉司出米賑常、潤州饑。 韓絳請選官置司,以天下戸口、人丁、稅賦、場務、坑冶、河渡、房園之類租額年課及一路錢穀出入之數,去其重複,嵗比較增虧、廢置及羨餘、橫費計贏闕之處,使有無相通,而以任職能否為黜陟,則國計大綱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惇亦以為言。庚辰,詔置三司會計司,以絳提舉。 范純仁自和州徙知邢州,未至,詔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慶州。純仁過闕入對,帝曰「卿父在慶著威名,卿今繼之,可謂世職。卿隨侍既久,兵法必精,邊事必熟」。純仁度必有以開邊之說誤帝者,對曰「臣儒家未甞學兵法,先臣守邊時,臣尚幼,不復記憶,且今日事勢宜有不同。陛下使臣繕治城壘,愛養百姓,臣策疲駑不敢辭。若使開拓封疆,侵攘之事非臣所長,願別擇才帥」帝曰「卿才何所不能,顧不肯為朕悉心耳」遂行。 十一月己未,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呂惠卿得君,怙權,慮王安石復進,乃援郊祀赦例,薦安石為節度使,方進劄,帝察知其情,遽問曰:「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復官?」惠卿無以對。 十二月丙寅,省熈河、岷三州官百四十一員。 丁邜文武官加恩 以知慶州王韶為樞密副使。 辛巳,遼詔改明年元曰大康。往時高麗入貢,皆自登州,是嵗,遣其臣金良鑑來言,欲逺契丹,乞改塗由明州詣闕,從之。 淯井、長寧夷十郡八姓及武都夷皆內附。 遼生女直部節度使烏古鼐死,女直本女真,其先出於勿吉,居古肅慎,地肅慎,即漢挹婁也。後魏謂之勿吉,有七部:曰粟末,曰伯咄,曰安車骨,曰拂湼,曰號室,曰黑水,曰白山。至隋改號靺鞨,五代時始稱女真。唐初有黑水、靺鞨二部,皆附於高麗,其五部則無聞焉。李勣之破高麗也,粟末部去保東牟,姓大氏,是為渤海國。黑水部仍居肅慎地,南鄰高麗,北接室韋,西界渤海鐡甸,東瀕海,姓挐氏,又號完顔氏。開元中來朝,遂置黑水府,以其部長為都督,賜姓名李獻誠,為置長史監之。訖唐世,朝貢不絶。及渤海盛強,因役屬之朝貢遂絶於中國。渤海既滅,黑水部民在南者繫籍於遼,號熟女真,在北者不籍於遼,號生女真。其地有混同江、長白山、混同江,亦名黑龍江,所謂白山黑水也。已而避遼興宗諱,改曰女直。又有黃頭女真,其人戅樸勇鷙,謂之輝發非熟女真,亦非生女真也。自粟沫江之北,寧江之東,地方千餘里,自推豪俠為雄長,僻處契丹東北隅。至宋建隆二年,以馬入貢,終太祖世不絶。太平興國六年來朝。淳化二年,首領額爾吉等上言,契丹怒其朝貢中國,置三栅於海岸,每栅置兵三千,絶其貢獻之路,乞發兵共平三栅。太宗但降詔撫諭,而不為發兵。大中祥符三年,契丹征高麗,道由女真,女真復與高麗合兵拒之。天禧三年,復遣使至,自天聖後沒屬契丹,不復入貢。其始祖曰堪布堪布,生烏嚕烏嚕,生巴哈巴哈,生綏赫綏赫生實魯實魯,生烏古鼐、烏古鼐能役屬諸部。會遼五國佛寧部節度使巴延穆爾叛,遼將致討,烏古鼐恐遼兵深入,得其山川險易,或將圖之,乃告遼曰:「彼可計取也,若用兵,必將走險,非嵗月可平」。從之,烏古鼐因襲而擒之以獻。遼主召見,燕賜加等,授生女直部節度使,始有官屬,紀綱漸立矣,然不肯受印,繫遼籍。其部內舊無鐡鄰國,有以甲胄往鬻者,必厚價售之,得鐡既多,因以修弓矢,備器械,兵勢稍振,前後願附者衆。至是,五國穆延部舍音貝勒復叛遼,烏古鼐伐之,舍音敗走。烏古鼐將見遼邊將自陳敗舍音之功,行次來流水,疾作而死。子合里博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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