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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arch for "嘉祐二年十二月 (1057/12/29 - 1058/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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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資治通鑑後編
Condition : Contains text 「嘉祐二年十二月 (1057/12/29 - 1058/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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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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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元年春正月甲寅朔,帝御大慶殿受朝。前一夕,大雪,帝在,禁跣足禱天,及旦而霽,百官就列。帝暴感風眩,冠冕欹側,左右或以指抉帝口出涎,乃小愈,趣行禮而罷。 戊午,宴契丹使者於紫宸殿,宰相文彥博奉觴詣御榻上夀,帝顧曰:「不樂邪?」彦博知帝有疾,錯愕無以對,然尚能終宴。己未,契丹使者入辭,置酒紫宸殿,使者入至庭中,帝疾呼曰:「趣召使者升殿,朕㡬不相見!語言無次,左右知帝疾作,扶入禁中,彥博以上㫖諭契丹使者,云:「昨夕宮中飲酒稍多,今不能親臨宴,遣大臣就驛賜宴,仍授國書,彥博與兩府,俟於殿閣乆之,召入內副都知史志聰、鄧保吉等問上,至禁中起居狀,志聰等對,以禁中事嚴宻,不敢泄,彦博怒叱之曰:「主上暴得疾,係宗社安危,惟君軰得出入禁闥,乃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欲何為耶?自今疾勢小有増損,必一一白」。仍命引至中書,取軍令狀,志聰等素謹愿,皆聽命,及皇城諸門白當下鎻,志聰曰:「汝自白宰相,我不任受其軍令」。由是禁中事,宰相無不知者。庚申,詣內東門小殿問起居,帝自禁中大呼而出曰:「皇后與張茂則謀大逆!」語極紛錯,宮人扶持者皆隨帝而出,謂彦博等曰:「相公且為天子肆赦消災」。彥博等退,始議降赦,茂則內侍也,帝素不之喜,聞帝語即自縊,左右救解不死,彦博召茂則責之曰:「天子有疾,譫語耳,何遽如是!汝若死,使中宮何所自容耶?」戒令常侍上,左右無得輙離,皇后以是亦不敢趣。至帝前,諸女皆幼,福康公主稍長,時已病心,初不知帝之有疾,侍帝側者,惟十閤宮人而已。帝既不能省事,兩府但相與議定,稱詔行之,兩府謀以帝躬不寧,欲留宿禁中而無名。辛酉,彥博與富弼建議設醮祈福於大慶殿,兩府監之,晝夜焚香,設幄宿於殿之西廡。史志聰等白故事,兩府無留宿殿中者,彥博曰:「今日何論故事也?」近臣禱於在京寺觀,天下長吏禱於岳瀆諸祠。 壬戌,帝疾小間,暫出御崇政殿以安衆心。 癸亥,兩府求詣寢殿見帝,史志聰難之,富弼責之曰:「宰相安可一日不見天子?」志聰等不敢違。是日,兩府始入福寧殿臥內奏事,兩制、近臣日詣內東門問起居,百官五日一入。 甲子,大赦,蠲被災田租及倚閣稅。 戊辰,罷上元張燈。自是帝神思浸清寧,然不能語輔臣奏事,大抵首肯而已。 辛未,命輔臣禱天地、宗廟、社稷。壬申,罷醮,兩府始分番歸第,不歸者,各宿於其府。知開封府王素嘗夜叩宮門求見,執政白事,彦博曰:「此際宮門何可夜開?」詰旦,素入白,有禁卒告都虞候欲為變者,欲收捕治狀,彥博曰:「如此則張皇驚衆」。乃召殿前都指揮使許懷德問曰:「都虞候某甲者何如人?」懷德曰:「在軍職中最為良謹」。彦博曰:「可保乎?」曰:「然」。彥博曰:「此卒必有怨於彼,故誣之耳,當亟誅之以靖衆」。衆以為然。時富弼以疾謁告,彥博請劉沆判状尾,斬於軍門。彥博初欲自判,王堯臣揑其膝,彥博因請沆判之。及帝疾愈,沆譛彥博曰:「陛下違豫時,彥博斬告反者」。彥博以沆判呈帝,帝意乃解。考異:蘇頌作孫抃行狀云:「禁門不開㡬旬日,雖執政大臣不得進見,但通名於內東門候起居。抃率同列,謂宰相不宜坐待,宰相因抃言,乃扣閽入禁中」。按上以元日不安,初七日宰相即入禁中,此云禁門㡬旬日不開,誤也,今不取。富弼責史志聰,此據范純仁行狀。弼以疾在告,王堯臣揑文彥博膝,皆從司馬光記聞。弼責志聰記聞亦有之。記聞又載樞宻使王德用開便門入中書,彥博執守門親事官送開封府撻之。明日,謂同列曰:悔不斬守門者,天子違豫,禁中門戶,豈得妄開乎!恐此事亦未必然,若然,則兩府安得無隙?今不取。 是月,大雨雪。 氷 二月甲午,詔兩制以上日問候於內東門,餘皆罷之。 甲辰,帝疾愈,御延和殿。丙午,宰臣率百官拜表稱賀。 三月丁巳,詔禮部貢舉。 辛未,司天監言自至和元年五月,客星晨出東方守天關,至是沒。 閏月癸未朔,以樞宻副使王堯臣為戶部侍郎、參知政事,參知政事程戡為戶部侍郎、樞宻副使,以戡與文彦博姻家故也。 詔閤門,自今前後殿間日視事。 卒卯,以翰林學士王洙為翰林侍讀學士兼侍講學士,出知制誥劉敞知揚州。敞,王堯臣姑子。洙,堯臣從父,堯臣執政,兩人皆避親也。知諫院范鎮言洙在太常,壞陛下禮樂,為學士時,進不由道,資性姦回,恐終累堯臣」。章六上,卒不報。 鎮安節度使、同平章事程琳既歸本鎮,上書言臣雖老,尚能為國守邊,未報,得疾遽卒,丁酉,贈中書令,諡文簡。琳為人敏厲嚴深,長於政事,章獻時,嘗上武后臨朝圗,外人莫知,帝後於邇英講讀,謂近臣曰:「琳心行不佳」。蓋指此也。然琳卒蒙大用,議者謂帝性寛厚無宿怒云。 夏四月壬子朔,六㙮河復决。 召知鄭州曾公亮為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公亮治郡有能名,盜賊悉竄他境,至外戶不閉,民呼為「曾開門」。 己夘,以右司諫、知制誥賈黯知陳州,以父疾自請也。尋改許州。 五月甲申,詔以九月於大慶殿行躬謝之禮,就支南郊賞給。 初,左千牛衛大将軍宗實幼養於宮中,帝及皇后鞠視如子,既出還第,問勞賞賜不絕,諸宗室莫得比。及帝得疾,不視朝,中外憂恐,宰相文彥博、劉沆、富弼勸早立嗣,帝可之。參知政事王堯臣之弟純臣為王府官,數與堯臣言宗實之賢,堯臣以告彥博等,彦博等亦知宗實帝意所屬,乃定議乞立宗實為嗣。既具藁,未及進,而帝疾有瘳,其事中輟。考異:李燾曰:至和議立嗣,諸家各有記述,要當以龍川別志為得實,葢彥博等私議英宗當立,已曾具奏,但未及上耳。其詔草亦非偽也。葢當日羣臣預為此奏,可即降詔,事不容緩,其理勢亦當耳。今國史及文氏私記皆云已奏詔草,則恐未然。今從別志,止稱奏議,不載詔草,更俟考詳。别志乃云事在嘉祐二年,且謂韓琦與彥博、弼同為宰相則誤,今不取。 知諫院范鎮上疏曰:「方陛下不豫時,海內皇皇莫知所為,陛下獨以祖宗後裔為念,是為宗廟之慮至深且明也。昔太祖捨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養宗子於宮中,天下之大慮也。願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㧞近屬之尤賢者,優其禮秩,置之左右,與圗天下事,以繫億兆人心」。疏奏,文彥博使提㸃開封府界諸縣公事蔡挺問鎮何所言,鎮以實對,明日,挺謂鎮曰:「言如是,事何不與執政謀?」鎮曰:「鎮自分必死,乃敢言,若謀之執政,或以為不可,豈得中輟乎? 以龍圗閣直學士夏安期知延州。州東北阻山,無城,敵騎嘗乘之。安期至,即命大築城。方暑,諸將白士卒有怨言,安期益廣計數百步,令其下曰:「敢有一言動衆者斬」。躬自督役,不踰月而就,延袤六里。 六月辛亥朔,詔雙日不御殿,伏終如舊。 殿中侍御史趙抃上疏曰:「今上有謫見之文,下有妖言之俗,天其或者以陛下皇嗣未立,人心未有所係,垂厥祥異,明白丁寧,警誡陛下,意欲陛下深思遠圗,亟有所為而然也。願陛下思所以答謫,見妖星之警誡,思所以固三聖百載之基業,思所以安中外臣庻之憂惑,思所以破姦雄,隂賊之窺覦,斷宸衷,發天意,擇用宗室賢子弟,或教育宫闈,或封建任使,左右以良士,輔𨗳以正人,盤石維城,根本深固,惟陛下以至公而裁擇焉。 癸亥,中丞張昪等言:「臣等累次奏乞許臺諫官依例上殿,聞已降付中書,至今逾月,未䝉施行,乃是執政大臣不欲臣等進對,故為沮遏。伏望陛下指揮中書,許令臺諫官上殿,臣等必不敢以𤨏細事務,上煩聖聽」。尋有詔:「許中丞上殿」。 庚午,集賢校理、通判并州司馬光上疏曰:「儲貳者,天下之根本,根本未定,則衆心未安。陛下好學多聞,且以前古之事迹之,治亂安危之機,何嘗不由繼嗣哉?葢得其人則治,不得其人則亂,分先定則安,不先定則危,得失之機,間不容髪,朝廷至大至急之務,孰先於此,而陛下晏然不以為憂,羣臣愛身,莫以為言,此臣所以日夜痛心疾首,㤀其身之疎賤,而不顧鼎鑊之罪也。夫細民之家,有百金之寳,猶擇親戚可信任者,使謹守之,況天下之大乎?今陛下未有皇嗣,人心憂危,伏望斷自聖志,遴選宗室之中,聰明剛正、孝友仁慈者,使攝居儲貳之位,以俟皇嗣之生,退居藩服,儻未欲然,且使之輔政,或典宿衞,或尹京邑,亦足以鎮安天下之心。帝在位乆,國嗣未立,及不豫,天下寒心而莫敢言,惟諫官范鎮者發其議,光聞而繼之,又與鎮書言此大事,不言則已,言一出,豈可復反顧,願公以死爭之,於是鎮言之益力。 時京師自五月大雨不止,水冒安上門,門關折,壞官私廬舎數萬區。城中繫栰渡人,命輔臣分行諸門,而諸路亦奏江河決溢,河北尤甚,民多流亡,令所在賑救之。水始發,馬軍都指揮使范恪受詔障朱雀門,知開封府王素違詔止之曰:「方上不豫,軍民廬舎多覆壓,奈何障門以惑衆,且使後來者不入耶?」知諫院范鎮言:「臣伏見諸路州郡俱奏水災,京師積雨,社稷壇壝輒壞,平原出水,衝折都門,以至宰臣領徒監總堤役,其為災變,可謂大矣。伏乞陛下問大臣災變所起之因,及所以消伏之術,仍詔兩制、臺閣常參官極言得失,陛下躬親裁擇,以塞天變」。 己卯,詔羣臣實封言時政闕失,范鎮又言:「𫝊曰:簡宗廟,不禱祠,廢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陛下恭事天地神祗,肅祀祖宗山川之祠,㒺不秩舉,至於號令,必順天時,然而上天出此變者,葢曉諭陛下以簡宗廟也。宗廟以承承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貳,以重宗廟也。陛下即位以來,虛副貳之位三十五年矣,臣近奏擇宗子賢者,優其禮數,試之以政,係天下人心,竢有聖嗣,復遣還邸,及今兩月餘而不决,此天變所以發也。伏惟陛下深念宗廟之重,必有副貳,以臣前一章降付執政大臣,速為裁定,以塞天變。 秋七月辛巳朔,詔三司、開封府、臺諫官、審刑院復上殿奏事,仍日引一班。自上不豫,惟二府得奏事,至是,始引對羣臣。 乙酉,詔京東西、荊湖北路轉運使、提㸃刑獄公事分行賑貸水災州軍,若蕩漂廬舎,聽於寺院及官屋寓止,仍遣官體量放今年稅,其已倚閣者,勿復檢覆。 丙戌,賜河北路諸州軍因水災而徙他處者米,人五斗,其壓溺死者,父母妻賜錢三千,餘二千。文彥博、富弼等之共議建儲,未嘗與西府謀也,樞宻使王德用聞之,合掌加額,於是翰林學士歐陽修上疏曰:「陛下臨御三十餘年,而儲副未立,此乆闕之典也。臣聞臣寮多以此事為言,大臣亦嘗進議陛下聖意乆而未决,而庸臣愚士知小忠而不知大體者,因以為異事,遂生嫌疑之論,此不思之甚也!禮曰:一人元良,萬國以正,葢謂定天下之根本,上承宗廟之重,亦所以絕臣下之邪謀,伏望出於聖斷,擇宗室之賢者,依古禮文,且以為子,既可以徐察其賢否,亦可以俟皇子之生。臣又見樞宻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樞宻,始初議者,已謂不可,今三四年間,外雖未見過失,而不幸有得軍情之名,武臣掌國機宻而得軍情,豈是國家之利?欲乞且罷青樞務,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亦為國家消未萌之患」。疏凡再上,皆留中不出。考異:韓琦舊傳云:歐陽修因水災,再上疏,皆留中。修傳亦云水災即嘉祐元年事,而脩傳乃於作樞副使後載之,誤也。修奏議自有月日,王德用事,據江氏雜志云富,范葢誤以文為范也,今改之。知制誥吳奎言:「王者以社稷為本,宗廟為重,社稷必有奉,宗廟必有主。陛下在位三十五年而嗣續未立,今之災沴,乃天地祖宗開發聖意。在禮,大宗無嗣,則擇支子之賢者。以昭穆言之,則太祖、太宗之曽孫,陛下所宜建立,用以繫四海之心者也。況陛下春秋猶盛,俟有皇子,則退所為後者,頗優其禮數,使不與他宗室等,亦何為而不可?臣願陛下勿聽隂邪巧說,以誤大事」。殿中侍御史呂景初亦言:「商、周之盛,並建同姓,兩漢皇子多封大國,有唐宗室,出為刺史,國朝二宗相繼尹京,是欲本支盛彊,有盤石之安,則姦雄不敢內窺,而天下有所係望矣。願擇宗子之賢者,使得問安侍膳於宮中,以消姦萌,或尹京典郡,為夾輔之勢」。景初又數詣中書白執政,請出狄青。文彥博以青忠謹有素,外言不足置意,景初曰:「青雖忠,如衆心何,葢為小人無識,則或以致變,大臣宜為朝廷慮,毋牽閭里㤙也」。 己丑,出內藏庫銀絹三十萬賑貸河北。 辛丑,三司使、戶部侍郎楊察卒,贈禮部尚書,諡宣懿。察勤於吏職,雖多益,喜癰方作,猶入對,商𣙜財利,歸而大頓,人以為用神太竭云。 癸夘,以武康節度使、知相州韓琦為工部尚書、三司使。唐制,節度使納節,不降麻。本朝丁謂自節度使為參知政事,止舎人院命詞。今除琦三司使降麻,非故事也。 乙巳,貸被水災民麥種。 是月,彗出紫微垣,歴七星,其色白,長丈餘。 八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司馬光又上疏:「請早擇宗室之賢,使攝居儲副之位,內以輔衛聖躬,外以鎮安百姓」不報。 癸丑,復知池州包拯為刑部郎中、知江寧府,江南東路轉運使唐介為戶部員外郎。時侍御史裏行吳中復乞召拯、介還朝,宰相文彥博因言:「介頃為御史,言臣事多中臣病,其間雖有風聞之誤,然當時責之太深,請如中復所奏召用之」。故有是命。 詔大臣自今無得乞子弟及親舊賜進士出身。 知諌院范鎮言:「近日彗出東方,孛于七星,其色正白,七星主急兵,色白亦主兵。陛下宜與大臣相勅警,以求消復之術」。且曰:「陛下以臣言為然,乞以臣前所上章,與大臣速定大議,以臣言為不然,乞加臣萬死之罪」。甲寅,鎮復遺執政書,言:「鎮前後六奏宗廟社稷安危大計,而兩奏親納中書,歴月逾時,寂然不見有所猷,為古之人三諫而不從則去,今鎮已六諌矣,古之人仕魯不合則去之齊,仕齊不合,則去之衛之晉,今天下一統鎮,去何之乎?惟有待罪而已,相公又教以不可效干名希進之人,鎮退而竊自惟念,不敢奉教而決然為之者,義當死朝廷之刑,不可以死亂兵之下也!此方是鎮擇死之時,尚暇顧干名希進之嫌,而不為去就之决哉?伏願諸公擕鎮之書,言於上前,速定大計,如其不然,即賜鎮歸田,或觧鎮之職而置之散外,皆諸公之賜也」。鎮又兩上疏,言宗廟社稷之計,不可以不早定。庚申,以鎮為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鎮固辭不受。 癸亥,樞宻使、䕶國節度使狄青,罷樞宻使,加同平章事、判陳州。青在西府四年,京城小民相與推誦其材武,青每出入,輒聚觀之,至壅路不得行,帝自正月不豫,青益為都人所指目。又青家犬生角,數有光怪,知制誥劉敞請出青於外以保全之,未聽。敞出知揚州,又極言:「今外說紛紜,雖不足信,要當使無後憂,寧負青,無使負國家」。并謂宰相曰:「日者天下有大可憂者,又有大可疑者。今上體復平,大憂去矣,而大疑者尚存」。具以青事告之,宰相應對唯唯。敞旣至官,拜表徧遺公卿書曰:「汲黯之忠,不難於淮陽而眷眷於李息」。朝廷皆知為青發也。及京師大水,青避水,徙家於相國寺,行止殿上,都下喧然,執政聞之始懼,以熟狀出青判陳州。自皇祐末有日食之變,敞嘗獻救日論三篇,備言所以防姦禦變之術。青見而惡之,謂所親曰:「劉舍人以此洗滌青耶!」敞初建言,或以為過,至是乃服。 以三司使、工部尚書韓琦為樞宻使,召端眀殿學士、知益州張方平三司使。自西鄙用兵,西蜀多所調發,方平還自益州,奏免橫賦四十萬貫疋,及減興、嘉、卭州鑄錢十餘萬,蜀人便之。始,方平主計京師有三年糧,而馬粟倍之,至是,馬粟僅足一歲,而糧亦減半,因建言:「今之京師,古之陳留,天下四衝八達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形,勝足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國耳。兵恃食食,恃漕運,汴河控引江淮,利盡南海,天聖以前,嵗發民浚之,故河行地中,有張君平者,以疏導京東積水,始輟用汴夫,其後淺妄者争以裁減費役為功,河日以湮塞,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舊也」。遂畫漕運十四䇿,宰相富弼讀方平奏,帝前晝漏盡十刻,侍衛皆跛倚,帝太息稱善,弼曰:「此國計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啟施行,退謂方平曰:「自慶厯以來,公論食貨詳矣,朝廷每有所損益,必以公奏議為本,凡除主計,未嘗敢先公也。其後未期年,京師有五年之蓄。 先是,樞宻直學士、權知開封府王素,數與歐陽修稱譽富弼於帝前,弼入相,素頗有力焉,意弼引已登兩府,既不如志,因加詆毀,且求外官,於是改龍圖閣學士、知定州。詆毀事,據司馬光記聞,當考。 是夕,彗星滅。 甲子,侍御史趙抃言:「臣去年春夏間,以范鎮營救陳執中,與御史范師道抨鎮阿黨之狀,今朝廷除鎮知雜,臣見居臺職,風憲之地,趣向各異,難與同處,望特除臣江浙一州軍差遣,且以避鎮鎮。言臣前後五奏,留中趙抃不知本末,至今毀臣不已,伏乞檢㑹前奏,并令狀降付中書,眀辨施行」。 翰林學士胡宿知審刑院,詳議官闕,判院者當擇人薦於帝,宿與同列,得二人,一人者監稅河北,以水災虧課,同列議曰:「虧課小失,不足白」。上以累才,宿不可,至帝前悉白之,且曰:「此人小累,才足惜」。帝曰:「果得才小累,何恤乎?」遂除詳議官。同列退,誚宿曰:「詳議欲得人,公固欲白上,倘縁是不用,奈何?」宿曰:「彼得與不得,不過一詳議官耳。宿以誠事主,今白首矣!不忍絲髪欺君,以喪平生節,為之開陳,聽主上自擇耳」。同列驚曰:「某從公久,乃不知公所存如此!」初,李照斥王朴樂音髙,乃作新樂,下其聲,太常歌工病其太濁,歌不成聲,私賂鑄工,使減銅齊,而聲稍清,歌乃叶,然照卒莫之辨。又朴所製編鐘,皆側垂,照及胡瑗皆非之,及照將鑄鐘,給銅於鑄,㵼務得古編鐘,一工不敢毀,乃藏於太常,鐘不知何代所作,其銘云:「粵朕皇考寳龢、鍾,粵斯萬年子子孫孫」。永寳用叩其聲,與朴鍾夷則清聲合,而其形側垂,瑗後改鑄,正其鈕使下垂,叩之,弇鬱而不揚,其鎛鍾又長角而震棹,聲不和,著作佐郎劉羲叟謂人曰:「此與周景王無射鐘無異,上將有眩惑之疾」。已而果然。於是范鎮言:「國家自用新樂以來,日食星變,冬雷秋電,大雨不時,寒暑不節,不和之氣,莫甚此者,使樂無所感動則已,樂而有所感動,則衆異之至,未必不由是也。去年十二月晦,大雨雪,大風宮架輒壊,元日大朝㑹樂作而陛下疾作,臣恐天意以為陛下不應變祖宗舊樂而輕用新樂也。初議樂時,臣屢論新樂非是,其間書一通最為詳悉,今再具進呈,乞下執政大臣叅詳臣書,如有可採,伏乞且用祖宗舊樂,以俟異時別加制作」。 丁丑,詔太常恭謝用舊樂。 戊寅,詔招安彭仕羲。 九月壬午,司馬光又上疏曰:「國家之弊,在於樂因循而多諱忌,不於安治之時,豫為長遠之謀,此患難所由生也。自古帝王,即位則立太子,此不易之道,其或撝謙未敢,則有司為請之,所以尊社稷,重宗廟,未聞人主以為諱也。及唐中葉以來,人主始有惡聞立嗣者,羣臣莫敢發言,言則刑戮隨之,是以禍患相尋,不可復振,不知本強則茂,基壯則安。今上自公卿,下至庻人,茍有忠於國家者,其心皆知當今之務,無此為大,然而各思忤主之誅,莫敢進言,獨臣不愛犬馬之軀,為陛下言之,嚮以水灾親下,眀詔延訪中外,勤求得失,臣安敢捨此大節,隱而不言,其餘瑣碎,豈足道哉?欲望陛下察臣區區之心,斷而行之,使逺近渙然,無復憂疑」。時范鎮亦累奏辭所除官,且乞因恭謝大禮,決定大議。 庚寅,命宰臣富弼攝事於太廟,樞宻副使田況于皇后廟,程戡於奉慈廟。辛夘,恭謝天地於大慶殿,大赦,改元。丁酉,加恩百官。 癸夘,以侍御史范師道知常州,殿中侍御史趙抃知睦州。先是,宰相劉沆進不以道,深疾言事官,因舉行御史遷次之格,滿三嵗者,與知州師道及抃嘗攻沆之短。至是,抃等又乞避范鎮,各請補外,沆遂引格出之。中丞張昪等言沆挾私出御史,請留抃及師道,不報。 自京至泗州置汴河木岸。 甲辰,詔三司置司編祿令,以知制誥吳奎、右司諫馬遵、殿中侍御史呂景初為編定官,從樞宻使韓琦言也。 冬十月丁夘,出內藏庫銀十萬兩、絹二十萬疋、錢一十萬貫,下河北市糴軍儲。 ,以草澤雙流宋堂為國子四門助教。堂性宕蕩,不事生業,擬陳子昻作感遇詩,以諷帝建儲事,著䝉書數十篇、春秋新意七蠧西北民言,頗究時務,數為近臣所薦。至是,翰林學士趙槩又言其所著書,特錄之。 十一月辛巳,王徳用罷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兼侍中,以判大名府賈昌朝為樞宻使。翰林學士歐陽修言:「昌朝稟性囘邪,執心傾憸,頗知經術,能縁飾姦言,善為隂謀,以陷害良士小人朋附者衆,皆樂為其用,臣願速罷昌朝,還其舊任,則天下幸甚!」 是日,范鎮入對垂拱殿,言:「臣前後上章凡十九次,竊慮留中大臣不盡得見,今錄進呈,乞付中書、樞宻大臣同共參詳」。鎮待罪幾百日,鬚髪為白,至是泣以請,帝亦泣曰:「朕知卿言是也,當更俟三二年」。鎮由是卒辭言職,朝廷不能奪也。己丑,鎮復為起居舍人,充集賢殿修撰。 甲子,錄潭州進士楊謂為郊社齋郎。先是,蠻猺數冦邊,史館檢討張芻責監潭州税。及天章閣侍制劉元瑜知潭州,芻遂以說干元瑜,使謂入梅山招諭其酋長四百餘人皆出聽命,因厚犒之,籍以為民,凡二千一百戶,故朝廷特錄為功。通梅山葢自此始。癸夘,以草澤建安王晞為太學助教致仕。晞少通經,聚書數千卷,學者多從之逰。著聲隅書十卷,自號聱隅子。慶厯中,石介在太學,遣諸生以禮聘召,不至。至是,樞宻使韓琦表薦之,受命一夕而卒。 帝之得疾也,賈昌朝隂結右班副都知武繼隆,令司天官二人於大慶殿庭兩府聚處,執狀抗言國家不當穿河於北方,致上體不安,文彥博知其意,顧未有以制,數日,二人又上言請皇后同聽政,亦繼隆所教也。史志聰等以其狀白執政,彥博視而懐之,有喜色,同列問,不以告,既而召二人詰之曰:「汝今日有所言乎?」對曰:「然」。彥博曰:「天之變異,汝職所當言也,何得輒預國家大事,汝罪當族」。二人懼,色變,彥博曰:「觀汝,真狂愚耳,未欲治汝罪,自今無得復爾!」二人退,彥博乃以狀示同列,同列皆憤怒曰:「奴敢爾妄言,何不斬之?」彥博曰:「斬之,則事彰灼,於中宮不安」。衆皆曰:「善」。及議遣司天官定六塔於京師,方位,彥博復遣二人往,繼隆白請留之,彥博曰:「彼何敢輒妄言,有人教之耳」。繼隆不敢對。二人至六塔,恐治前罪,乃更言:「六塔在東北,非正北,無害也。 十二月戊申朔,右司諫呂景初言:「伏覩詔書,今後雖遇辰牌,當留一班,令臺官上殿,欲望諫官同此」。從之。 壬子,兵部侍郎、平章事劉沆罷為工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應天府。范師道、趙抃旣出,御史中丞張昪言:「天子耳目之官,用舍進退,必由陛下,奈何以宰相怒斥之?願眀曲直,以正名分」。又請與其屬俱出吳中,復指沆治溫成喪,天下謂之「劉彎」。俗謂鬻棺者為彎,則沆素行可知,沆亦極詆臺官朋黨。先是,狄青以御史言罷樞宻使,沆因奏御史削陛下爪牙,殆將有不測之憂,而昪等益論辨不已,凡上十七章。沆知不勝,乃自請以本官兼一學士守南京,故有是命。尋詔沆遇大朝㑹綴中書班,出入視其儀物,昪為中丞,彈劾無所避,帝謂昪曰:「卿孤立,乃能如是」。昪曰:「臣樸學愚忠,仰託聖主,是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祿飬交者多,而赤心謀國者少,竊以為陛下乃孤立耳」。帝為之感動。 以翰林院學士權知開封府。曾公亮為給事中、參知政事、龍圖閣直學士、知江寧府包拯為右司郎中、權知開封府。拯立朝剛嚴,聞者皆憚之,至於童稚婦女,亦知其名貴戚,宦官為之斂手。舊制,凡訟訴不得徑造庭下,府吏坐門,先收狀牒,謂之牌司。拯開正門,徑使至庭,自言曲直,吏不敢欺。時京師大水,因言中官勢族築園榭,多跨惠民河,故河塞不通,乃悉毀去,或持地劵自言有偽増步數者,皆審騐劾奏之。 乙夘,以太子中允、天章閣侍講胡瑗管勾太學。始,瑗以保寧節度推官教授湖州,科條纎悉備具,以身先之,雖盛暑,必公服坐堂上,嚴師弟子之禮,視諸生如其子弟,諸生亦親愛如其父兄,從之㳺者常數百人。慶厯中,興太學下湖州取其法,著為令。瑗既為學官,其徒益衆,太學至不能容,取旁官舍處之。禮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隨材髙下,喜自修飾,衣服容止,往往相類,人遇之雖不識,皆知其為瑗弟子也。於是擢與經筵,治太學如故。考異實錄稱「瑗以天章閣侍講管勾太學」。按墓表,嘉祐七年遷太子中允、天章閣侍講,仍居太學,然無除天章閣侍講日月當考。 甲子,夏國主諒祚遣坦裕威多裕則塔特等來告其母宻藏氏卒。初,宻藏氏通於李守貴,又通,且多結,守貴憤怒,於是殺且多結及宻藏氏。諒祚母族鄂特彭乃族殺守貴保飬,諒祚以其女妻焉,時諒祚生九歳矣,乙丑,輟視朝,以諒祚母喪故也。二年春正月癸未,翰林學士歐陽修權知貢舉,時士子尚為險怪竒澀之文,號「太學體」,修痛排抑之,仍嚴禁挾書者試牓,出囂薄之士候修晨朝,羣聚詆斥街司,吏不能止,或為祭歐陽修文投其家,然文體自是遂變。 己亥,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孫甫卒,特贈右諫議大夫。甫善持論,著唐史記七十五卷,每言唐人行事,以推見當時治亂,若身履其間,而聽者曉然如目見之,故時人言終嵗讀史,不如一日聽孫論詔,藏其書秘閣。二月己酉,梓䕫路三里村夷人冦淯井監。 庚戌,遣使錄三京、輔郡繫囚。 壬戌,太子太師致仕杜衍卒。衍退寓南京凡十年,性不殖産,第室卑陋才數十楹,居之裕如也。出入從者十許人,烏帽、皂履、綈袍、革帶。親故或言宜為居士服,衍曰:「老而謝事,尚可竊髙士名耶?」王洙謁告歸應天府,有詔撫問。及被病,帝遣中使賜藥,挟太醫往視,不及,卒,年八十。贈司徒、兼侍中,諡正獻。衍臨終,戒其子努力忠孝,斂以一枕一席,小壙庳塚以葬,自作遺疏,其畧曰:「無以久安而忽邊防,無以旣富而輕財用,宜早建儲副,以安人心」。語不及私。 澧州羅城洞蠻內冦,發兵撃走之,癸酉,山南東道節度使、兼侍中王徳用卒。徳用將家子,習知軍中情偽,善以恩撫下,故多得士心,名聞四裔,雖閭閻婦女小兒,亦呼為黒王相公」云。 是月,雄、霸州地震。 三月丁亥,賜進士建安章衡等及第、出身、同出身。是嵗,進士與殿試者始皆不落。己丑,賜諸科及第,又賜特奏名進士、諸科同出身,及補諸州長吏文學。考異:李復圭紀聞云:「是春以進士羣辱歐陽修之故,殿試並賜及第,不落一人」。當考。 乙未,契丹遣林牙耶律防等來求御容。戊戌,以御史中丞張昪為回謝契丹使,單州防禦使劉永年副之。初,契丹興宗送其畫像及聖宗畫像凡二軸,求易真宗及帝御容,既許之㑹,真宗晏駕遂寢。至是,遣使再求,故命,昪等諭令更持新主畫像來即予之。翰林學士胡宿草國書,奏曰:「陛下先已許之,今文成即世而不與,則傷信。且以尊行求卑屬,萬一不聽命,責以失約而乃與之,則愈屈矣」。不從。昪等至契丹,其主欲先得聖容,昪折之曰:「昔文成弟也,弟先面兄,於禮為順。況今南朝乃伯父之尊,當先致恭」。契丹不能對。 庚子,判陳州、䕶國節度使、同平章事狄青卒。帝發哀苑中,贈中書令,謚武襄。青為人謹宻寡言,計事必審中機㑹而後發師行,先正部伍,眀賞罰,與士卒同飢寒勞苦,雖敵猝犯之,無一人敢先後者,故其出常有功,尤喜,推其功以與將佐。始,與孫沔破賊,謀一出,青賊已平,經制餘事悉以委沔,退如不用意者,沔始服其勇,既又服其為人,自以為莫及也。尹洙以貶死,青悉力賙其家事,嘗有持狄梁公畫像及告身詣青獻之,以為青之逺祖,青謝之曰:「一時遭際,安敢自附?」梁公厚贈其人而遣之。 夏四月丁巳,徙知常州、侍御史范師道為廣南東路轉運使。舊補攝官皆委吏胥,無先後逺近之差,師道始置籍次第之。 丙寅,契丹、幽州地大震,大壊城郭,覆壓死者萬人,詔河北宻為備禦之計。 己巳,以殿中侍御史裏行吳中復為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從中丞張昪言也。 辛未,通判黃州趙至忠上契丹地圖及雜記十卷。 司天監言:「據崇天厯己亥年日當食正月朔,乞定戊戌十二月為閏以避之」。詔不許。 己巳,火峒蠻儂宗旦聚衆入冦。宗旦者,智髙之族也。知邕州蕭注欲大發峒丁擊之,知桂州蕭固獨請以勅招降,轉運使王罕以為宗旦保山溪篁竹間,茍設伏要我軍未必可勝,徒滋邊患,乃獨領兵次境上,使人詔宗旦子日新謂曰:「汝父內為交趾所仇,外為邊臣希賞之餌,歸報汝父,可擇利而行」。於是宗旦父子皆降,南事遂定。以宗旦為忠武將軍,日新為三班奉職。 癸酉,以彭仕羲未降,遣官安撫湖北。 五月庚辰,并代鈐轄、管勾麟府軍馬開封郭恩與夏人戰於斷道塢,死之。走馬承受黃道元、府州寧府寨監押劉慶被執,死傷數百人,亡失器甲馬匹甚衆。詔贈恩同州觀察使,封其妻,官其子弟有差,給舊俸三年。 癸未,賜國子博士冦諲銀絹五十疋、兩,諲上其祖凖所著文集也。 甲申,改築禖壇於圜丘東南。六月壬子,以汝州龍山孔旼為校書郎、致仕,絳州稷山韓退為安逸處士。翰林學士承㫖孫抃等薦旼退有行義故也。 自趙彥若制䇿不入等,閲四年,遂無應科者,帝曰:「豈朕待之不至耶?」丁巳,詔:「朝廷設制科以取天下美異之士,嘗以推恩過厚而難其選,故所取不過三二人,甚非所以廣詳延之路也。其令兩制以上同議之」。既而抃等言:「太常博士以下至選人、草澤人應制科者,並聽待制以上奏舉,無得自陳。內草澤人亦許本路轉運使奏舉。其試文淺陋及履行不如所學並坐舉者。其進用差次,不得引舊例超擢従之」。 戊午,夏國主諒祚遣人來謝弔祭。 丙寅,進封兖國公主為福康公主,仍令所司擇日備禮册命。戊辰,以淑妃苖氏為賢妃,兖國公主之母也,公主將出降,故有是命。國朝公主受封降制,有冊命之文,多不行禮,只以綸告進內。於是翰林學士胡宿言:「陛下昔封楚國、魏國,二大長主,未嘗冊命。今施於兖國公主,殆非漢眀帝,我子豈得與先帝子等之義也!」不從。 秋七月辛巳,詔河北諸道總管分遣兵官教閲所部軍。 辛夘,令翰林院承㫖孫抃、御史中丞張昪磨勘轉運使及提㸃刑獄課績。初,知諫院陳旭言朝廷有意天下之治,宜自轉運使始,因上選用、責任、考課三法,故以命昪等,然卒亦無所進退焉。 壬寅,知麟州、武勘除名、江州編管,坐與西人戰㫁道塢,而棄軍先入城也。八月,詔編集樞宻院機要文字、樞宻副使程戡提舉,從樞宻使韓琦言也。丁未,琦又言天下見行編𠡠,自慶厯四年以後,距今十五年續降四千三百餘件,前後多牴牾,請加刪定。乃詔宰臣富弼等及參知政事曽公亮同提㸃詳定編勅。 戊申,兖國公主出降。己酉,駙馬都尉李瑋入謝,讌於禁中。 丁夘,建廣惠倉。初,韓琦請罷鬻諸路戶絶田,募人承佃,以夏秋所輸之課,給在城老㓜貧乏不能自存者,既建倉,乃詔逐路提㸃刑獄司專領之,嵗終,具所支納上三司。 戊辰,知諫院陳旭言:「比日內降營求恩賞者甚多,雖許執奏,而有司時有奉行。自今請令中書、樞宻院推劾,以正干請之罪」。從之,仍牓御史臺、閤門。 是月,翰林學士歐陽修奏疏言:「陛下嚮雖未有皇嗣,而尚有公主之愛,上慰聖顔,今既出降,漸踈左右,則陛下萬幾之暇,處深宮之中,誰可與語言,誰可承顔色?臣愚以為宜因此時,出自聖意,於宗室之中,選材賢可喜者,錄以為皇子,使其出入左右,問安侍膳,亦足以慰悅聖情。臣言狂計愚,伏俟斧鉞。 翰林侍讀學士、兼侍講學士、吏部郎中王洙被病踰月,帝遣使問九月甲戌朔,洙卒,賜諡曰文。御史吳中復言洙官不應得諡,乃止。 庚辰,詔內臣為鈐轄、都監者,逐路止置一員。考異。李復圭紀聞云:嘉祐以前,毎路兵,官內臣或至三四員,循法者少。復圭奏謂每路止限一員,詔如所請,遂為定制。復圭自紀如此。朱、墨附𫝊及墓誌並不及之。按此時復圭實知涇州,不知此詔果自從復圭所請否,當考。 乙酉,樞宻院言:「自今舉使臣,須本路安撫、轉運使、提㸃刑獄、知州、通判方理為舉主。其在京文臣非知雜御史、武臣非觀察使以上,所舉毋得施行」。從之。 庚子,契丹遣樞宻使蕭扈等来求御容。 冬十月甲辰朔,三司使張方平等上新編祿令十卷,名曰《嘉祐祿令,遂頒行之。 己酉,以翰林院學士胡宿為囘謝契丹使,禮賔使李緩副之,且許以御容約賀正使置衣篋中交致焉。考異:張唐英云:「遣張昪送御容,契丹具儀仗,拜謁驚歎」。按昪非送御容者,今不取。 辛未,贈太尉、兼侍中劉平諡曰壯武。 初,三司言商旅於𣙜貨務入見錢,算東南鹽嵗課四百萬緡,諸路搬運不足而課益虧,請選官置司以主之。十一月癸酉朔,置江淮南、荊湖制置司勾當運鹽公事一員。 乙丑,以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馬遵為吏部員外郎、直龍圖閣,以疾自請也。遵尋卒,錄其子姪二人。遵性樂易,善議論,其言時政得失,不為激訐,故多見推行。杜衍、范仲淹皆稱道之。己夘,以河北提舉便糴糧草薛向提㸃河北刑獄,仍兼提舉,便糴糧草。當河北大水,民乏食,詔輟太倉米六十萬斛以振之。向以為北人不便食秔,且漕路回逺不時至,請出本司米四十萬石以代之,向任便糴凡四年,糧草石束以千計者凡六百。 詔三司使副體量在省判官才否以聞。從知諫院陳旭言也。 戊戌,以昭徳軍節度使、知并州龎籍為觀文殿大學士、戶部侍郎、知青州。初,司馬光建議築堡,籍檄麟州如光議。及郭㤙等敗沒,詔侍御史張伯玉按鞫。籍匿光初所陳事,故光得以去官免責,而籍為御史劾奏,由是罷節度使。光不自安,守闕三上書,乞獨坐其罪,不報。 殿中丞、國子監直講孫復治春秋,不惑傳注,其言簡易,眀於諸侯大夫功罪,以考時之盛衰,而推見王道之治亂,得經之本義為多。旣被疾,樞宻使韓琦言於上,選書吏,給紙札,命其門人祖無檡即家録之,得書十五卷,藏秘閣,特官其一子。復卒,又賜錢十萬。復惡胡瑗之為人,在太學常相避,瑗治經不如復,而教養諸生過之。 先是,王洙侍邇英閣講《周禮》,至「三年大比,大考州里,以贊卿大夫廢興,帝曰:「古者選士如此,今率四五嵗一下詔,故士有抑而不得進者,為今之計,孰若裁其數而屢舉也?」下有司議,咸請易以間嵗之法,則無滯才之歎,薦舉數既減半,主司易以詳較,得士必精。十二月戊申,詔:「自今間嵗貢舉,進士、諸科悉解舊額之半,又別置明經科,舊置說書舉,今罷之,其不還鄉里而寓戶他州以應選者,嚴其法。每秋賦,自縣令佐察行義保任之,上於州,州長貳復審察得實,然後上本道使者類試,已保任而後有缺行,則州縣皆坐罪。若省試而文紕謬,坐元考官又用孫抃奏,諸州解試額多而中程少者不必足額。 癸丑,詔大臣所舉館職,自今令中書籍記姓名,候在官員數稍少,即選文行為衆所推者與試,其考校無得假借等第。從知諫院陳旭言也。 辛亥,立內降、闗白二府法。 己巳,契丹太皇太后蕭氏殂。

卷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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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八年春正月己酉,翰林學士范鎮知貢舉。 癸丑,詔夏國主諒祚:「所遣進奉人石,方稱宣徽南院使,非陪臣官號。自今宜遵用誓誥,無得僣擬」。 丙寅,以龍圗閣直學士、知審官院韓贄兼判都水監。初,置都水監,欲重其事,以知雜御史判。至是,知雜趙抃辭以不知水事,故命贄焉。 戊辰,宰相韓琦言:「奉州永寧寨舊以鈔市馬,自古修渭寨在永寧之西,而蕃漢多互市其間,因置買馬場,凡嵗用緡錢十餘萬,實耗國用」。詔復置場永寧,罷古渭寨所置場,蕃部馬至,徑鬻於秦州。 己巳,以充儀俞氏為昭儀,媫妤楊氏為修儀,周氏為婉容。 二月癸,帝不豫,甲申,徳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釋之。乙酉,太子少傅致仕田況卒,贈太子太保,諡宣簡,況寛厚眀敏,有文武才,與人若無不可,至其有所守,人亦不能移也。其論天下事甚多,如併樞宻院於中書,以一政,本日輪兩制、館閣一員,於便殿備訪,問以錫慶院、廣太學、興鎮戎軍、原渭等州營田,汰諸路宣毅廣㨗等冗軍䇿,元昊勢屈納欵,必令盡還延州侵地,無過許嵗幣,併入中青鹽,請戮陜西陷沒,主將隨行親兵,其論甚偉,然不盡行也。始,契丹冦澶州,略得數百人,以屬况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縱去,因自脫歸中國,生八子,多知名,況長子也。保州之役,况殺降卒數百人,朝廷壮其决,後大用之,然卒無子,以兄子為後。 丙戍,中書樞宻院奏事於福寧殿之西閣,見上所御幄帟、裀褥,皆質素暗弊,久而不易,上顧韓琦等曰:「朕居宮中,自奉止如此耳,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輕費之哉!」 二月甲申,詔前鄆州觀察推官孫兆、邠州司戸參軍單●診御脈。上初不豫,醫官宋安道等進藥,久未效,而兆與●皆以醫術知名,特召之。丙午,詔中書劾宋安道等罪以聞。 戊申,太子太保致仕龎籍卒。時上不豫,廢朝、臨奠皆不果,第遣使弔賻其家。贈司空、兼侍中,諡荘敏。籍曉律令,長於吏事,持法深峭,軍中有犯者,至或斷斬刳磔,或累笞至死,以故士卒畏服,而治民有惠愛。及為相,議者以為聲望,減於治郡時云。 甲寅,昭徳軍節度使、同平章事李昭亮卒,贈中書令,諡良僖。昭亮為人和易,諳習近事,於吏治頗通敏,善委任僚佐,故數更藩鎮無他過。然妻早亡,嬖三妾內迭擅家政,昭亮莫能制也。 壬戍,孫兆為殿中丞,單●為中都令,仍令校正醫書。封神應侯扁鵲為神應公。皇城使宋安道等皆降官。 癸丑,御內東門幄殿。 甲子,御延和殿,賜進士閩人許將等一百二十七人及第,六十七人同出身,諸科一百四十七人及第、同出身。又賜特奏名進士、諸科一百人及第、同出身、諸州文學、長史。乙丑,以聖體康復,宰臣詣東上閣門拜表稱賀。 晦,上暴崩於福寧殿。是日,上飲食起居尚平寧,甲夜忽起,索藥甚急,且召皇后,皇后至,上指心不能言,召醫官診視,投藥灼艾,已無及,丙夜,遂崩。左右欲開宮門召輔臣,皇后曰:「此際宮門豈可夜開?且宻諭輔臣黎眀入禁中,又取粥於御廚,醫官既出,復召入,使人禁守之。夏四月壬申朔,輔臣入至寢殿,后定議,召皇子入,告以上晏駕使嗣立,皇子驚曰:「某不敢為,某不敢為」。因反走,輔臣共持之,或解其髪,或被以御服,召殿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諭㫖,又召翰林學士王珪草遺制,珪惶懼不知所為,韓琦謂珪曰:「大行在位凡幾年?」珪、悟,乃下筆,至日昳,百官皆集,猶吉服,但解金帶及所佩魚,自垂拱殿門外哭而入,班福寧殿前哭止。韓琦宣遺制,英宗即皇帝位,見百官於東楹,百官再拜復位,哭乃出。帝欲亮陰三年,命韓琦攝冡,宰輔臣皆言不可,乃止。考異:李燾曰:蔡氏直筆云:「仁宗暴崩,慈聖光獻皇后秘不發喪,宻召英宗入禁中,降內批宣大臣,明日卻問。候曉開內東門,乃啟埀拱殿後門宣上旨,令大臣由埀拱殿入。宰相韓琦而下至福寧殿下,再拜升階,扣簾欲進。內侍言皇后在此。琦卻立。后發哭曰:天下不幸,夜來官家忽然上仙,大臣發哭。后曰:念奈何相公!官家無子。琦曰:皇后不可出此言,皇子在東宮,何不便宣入!后曰:只是宗室立了,他後莫有人爭。琦曰:更何可擬議?后乃曰:皇子已在此。方命卷簾時,英宗已即位了,琦退謂同列曰:適來散亂發一言耶?于是宣班草遺制,殿帥郝質戒殿前班兵曰:今入殿,候見吾山呼拜,時汝軰方得山呼。乃扣殿階曰:宰相欲上殿看官家。琦稟后,后許之。時英宗散髪被面,覆以帽子,質徐搢笏拂開髪,審觀之,降殿,山呼拜,殿前班亦山呼拜。時朝論稱有如此宰相、殿帥,天下豈不晏然?按司馬氏日記,則英宗在外,翌旦召入。韓琦家傳亦云遣使扶侍皇子,須臾皇子到,與日記畧同。如直筆所載琦對后語,若果有之,家傳必不肯遺,恐出於傳聞,未可信也。又此時殿帥乃李璋,而郝質實為馬軍帥,直筆盖誤,今並不取。邵氏聞見録亦云:仁宗大漸之夕,光獻即召英宗入。翌日,大臣方入,英宗即位,與蔡氏直筆同。然實録、本紀皆云輔臣至福寧殿,皇后傳遺旨,命皇子即位,不云先召皇子入也。神録曹太后傳獨云先召皇子入,翌日乃召輔臣。更須考詳。 癸酉,大赦,優賞諸軍,如乾興故事。時禁衞或相告,乾興內給食物中有金,旣而宮中果賜食,衆視食中無有,紛紛以為言。殿前副都指揮使李璋呼什長謂曰:「爾曹平居衣食縣官,主上未臨政,已優賞,爾何功復云云,敢諠者斬!」衆乃定。判吏部南曹王端言:「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嘗莅事,而錫服與年勞者等,何以示觀勸請從莅日始」。遂著為令。端,質之弟也。 命引進副使王道恭告哀契丹,左藏庫副使任拱之告哀夏國,拱之仍齎使大行遺詔及遺留物。 三司奏乞內藏庫錢百五十萬貫、紬絹二百五十萬疋、銀五萬兩,助山陵及賞賚,從之。 上初即位,與輔臣言,皆不名,及将責降,醫官有欲為孫兆、單●地者,言於上曰:「先帝初進兆等藥皆有騐,不幸至此,乃天命也,非醫官所能及」。上斂容曰:「聞兆等皆兩府所薦,信乎?」對曰:「然」。上曰:「然則朕不敢與知,唯公等裁之」。皆惶恐。甲戌,兆編管池州,與峽州同知,時責降者十二人,獨兆驤得逺地云。 乙亥,羣臣表請聽政,不從。 詔天下官名、地名、人姓名與御名同者改之,改名部署曰總管。命韓琦為山陵使。 先是,輔臣奏事,帝必詳問本末,然後决裁,莫不當理,中外翕然,皆稱眀主。是日晚,忽得疾,不知人,語言失次,復召已責降醫官宋安道、甄立里、秦宗一、王士倫等入侍疾。 丙子,尊皇后曰皇太后。 丁丑,羣臣三上表請聽政,戊寅,詔許之。旣而以疾不果,有司請改日大斂,司天監言卜近日則不利。上及太后,上令避太后而己巳卯,大斂,上疾増劇,號呼狂走,不能成禮,韓琦亟投杖褰簾,抱持上呼內人,屬令加意擁䕶,又與同列入白太后下詔,候聽政日,請太后權同處分。禮院奏請,其日皇帝同太后御內東門小殿,垂簾,中書、樞宻院合班起居,以次奏事,或非時召學士,亦許至小殿,皇太后處分稱吾,羣臣進名起居於內東門,從之。考異:李燾曰:「韓琦投杖褰簾,擁䕶英宗事,據家傳及王巖叟別録。國史並無此,當考。 庚辰,遣供備庫副使夏倍等二十人告諭諸路官吏軍民以先帝升遐及上嗣位之意,諫官司馬光等言:「竊見大行晏駕,已近旬日,其告哀契丹使者猶未進發,兼聞不曽素戒使者對答繼嗣之辭,臣等竊議,深恐未便。何則?國家既與契丹約為兄弟,遭此大喪,正當訃告,彼中刺探之人,所在有之,今天下縞素,彼中豈得不知?而訃告之人,尚未到彼,彼謂中國有何事故,能不猜疑?自古大宗無子,則取於小宗以為後,著在禮典,豈為國惡?若彼人有問,盡以實對,有何所傷?今問繼嗣於使人,而使人對以不知事體豈得穏便?且陛下初為皇子之時,詔書已布告天下,諒彼中知之甚悉,今若告答以虛辭,不足詐彼,而適足取其笑侮耳。臣等願朝廷早决此議,令使人晝夜兼程進發,如彼中問及繼嗣,皆以實告。 辛丑,命契丹賀乾元節使、保靜軍節度使耶律榖等進書奠梓宫,見上於東階,令閣門以書幣入。始,契丹使者至徳靖,廷臣有欲卻之者,有欲俟其至國門,諭使之還者,議未决,太常丞、集賢校理邵亢,請許其使者奉國書置柩前,俾得見上,以安逺人,詔從其言。時龍圗閣直學士周沆館伴契丹使者,初未許見,先詔取書置柩前,使者固請見,曰:「取書非故事也」。上以方衰絰,辭焉,使者執書不肯授閤門,沆曰:「昔北朝有喪,吾使至栁河而還,今朝廷重隣好,聽北使至京師,達命於几筵,㤙禮厚矣,奈何更以取書為嫌乎?」使者立授書,然上亦卒見榖等。朝廷未知契丹主之年,沆乘間雜他語以問,使者,出不意,遽對以實,既而悔之,相顧𥈭然,曰:「今復應兄事南朝矣!」 壬午,輔臣入對於柔儀殿西閣,皇太后御內東門小殿,垂簾聽政。初議,帝與太后同御東殿垂簾,輔臣合班以次奏事。及是,上方服藥,權居柔儀殿東閣之西室,太后居其東室。輔臣旣入西室,候問聖體,因奏軍國事。太后乃獨御東殿,輔臣以政事復奏於簾前云。 癸未,內出遺留物賜兩府、宗室、近臣、主兵官有差,富弼、文彦、博時居喪,皆遣使就賜之。知諫院司馬光言:「蒙㤙賜遺留物,如臣所得已千緡,況名位漸髙,必霑賚愈厚,舉朝之內,所費何啻鉅萬。竊以國家用度素窘,復遭大喪,累世所藏,幾乎掃地,傳聞外州軍官庫無錢之處,或借貸民錢以供賞給,一朝取辦,逼以棰楚,當此之際,羣臣何心以當厚賜?」因固辭,卒不許,光乃以所得珠為諫院公,使錢以金遺其舅氏焉。甲申,宰相韓琦加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進封衞國公。考異。李燾曰:琦本傳稱進封衞國,實録稱魏國。今從本傳。曽公亮加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樞宻使張昇參知政事,歐陽修、趙槩並加戸部侍郎、樞宻副使,胡宿、呉奎並加給事中。 知諫院司馬光上皇太后疏曰:殿下初攝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觀聽,以占盛徳,臣以為凡名物禮數所以自奉者,皆當深自抑損,不可盡依章獻眀肅皇后故事,以成謙順之美,副四海之望,大臣忠厚如王曽,清純如張知白,剛正如魯宗道,質直如薛奎者,殿下當信之用之,與共謀天下之事,鄙猥如馬季良,讒諂如羅崇勲者,殿下當疎之逺之,不可寵以祿位,聽采其言也。臣聞婦人內夫家而外父母家,況后妃與國同體,休戚如一,若趙氏安,則百姓皆安,況於曹氏,必世世長享冨貴眀矣!趙氏不安,則百姓塗地,曹氏雖欲獨安,其可得乎?是故政者正也,為政之道,莫若至公,臣願殿下熟察羣臣之中,有賢才則舉之,有功則賞之,雖賤如廝役,憎如仇讐,逺在千里之外,皆不可棄遺如此則人誰不勸矣!若羣臣之中,職事不修則廢之,有罪則刑之,雖貴為公卿,親為兄弟,近在耳目之前,皆不可寛假如此,則人誰不懼矣!夫為善者勸,為惡者懼,百官稱職,萬民樂業,天下之安,猶倚泰山而坐平原也,尚何憂哉?然後俟皇帝聖體平寧,授以治安之業,自居長樂之宮,坐享天下之養,則殿下聖善之徳,冠絶千古,光映後來,雖周之文母,漢之眀徳,不足比也。乙酉,作受命寳,命歐陽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寳」。 發諸路卒四萬六千餘人修奉山陵。 丙戌,以國子監所印《九經》及《正義》、《孟子》、醫書》賜夏國,從所乞也。丁亥,以皇子右千牛衞將軍仲鍼為安州觀察使、光國公,內右率府副率仲紏為和州防禦使、樂安郡公,仲恪為博州防禦使、大寧郡公。 翰林學士王珪上言:「聖體已安,皇太后乞罷權同聽政」。即命珪草還政書,旣而不行。考異:李燾曰:司馬光日記:「十六日丁亥,王珪乞皇太后還政」。實録無其事,又據王珪集有皇太后第一次還政書注云:嘉祐八年四月十八日辰時,通進司降到御寳劄子,令撰當日未時進入。十八日,己丑也。實録亦無其事,今依日記載此,更須詳考。 熒惑自去年八月庚辰夕伏積二百四十九日,命輔臣祈禳於集英殿。己丑,辰見東方。癸巳,權三司使蔡襄奏大行山陵一用永定制度,于是右司諫王陶上言:「民力方困,山陵不當以永定為凖」。其後京西轉運使呉充、楚建中、知濟州田棐相繼上言,請遵先帝遺詔,山陵務從儉約,皇堂上宫除眀器之外,金玉珍寳一切併去。建中,須城人也。禮院編纂蘓洵亦貽韓琦書切諫,至引華元不臣以責之,琦為變色,乃詔禮院與少府監議,唯省乾興中所増眀器而已,其他猶一用定陵制度。考異據盧士宗傳云:士宗為少府監,與工作造方中諸物,比乾興省費十餘萬緡。按實録云省乾興所増眀器而已,然則一種自費十餘萬緡也。士宗傳似飾說,今不取。 右司諫、直集賢院、同修起居注鄭獬上言:「今國用空乏,財賦不給,近者賞軍,已見橫斂,冨室嗟怨,流聞京師。竊惟先帝節儉愛民,出於天性,無珠玉奇麗之好,無犬馬逰觀之樂,服御至於澣濯器玩,極於朴陋,此天下所共知也。今山陵制度,乃取乾興最盛之時為凖,獨不傷先帝平日節儉之徳乎?臣以為宜勅有司條具名數,再議減節」。獬疏據本傳附見,實録不載也。 上自不豫以來,䘮皆禮官執事,羣臣奉慰則垂簾不坐。乙未,大祥,上始親行禮,又卷簾坐受慰,人心稍安。 丁酉,起復文彥博,固辭。表三上,乃聽終喪。尋有詔,給俸賜比宰臣之半,彥博又辭,許之。 己亥,羣臣上表請臨朝聽政,表三上,乃許之。 立京兆郡髙氏為皇后,北作坊使遵甫之女,遵甫,繼勲子也。母曹氏,皇太后親姊,后四嵗,與上同育於禁中,仁宗嘗謂太后他日必以相配,太后許諾,旣長,出宫,慶厯七年,歸於濮邸,封京兆郡君,於是正位。 戊戌,司馬光上疏曰:「臣愚竊惟大行皇帝春秋未甚,髙以宗廟社稷之重,超然逺覽,確然獨斷,知陛下仁孝可守大業,擢於宗室之中,建為嗣子,授以天下,其㤙徳隆厚,踰於天地,固非微臣所能稱述,今不幸奄棄萬國,陛下哀慕泣血,以夜繼晝,過於禮制,以至成疾,中外聞者,莫不感泣,知大行皇帝能為天下得人,治平之期,企踵可待,羣臣百姓,不勝大幸。今者聖體痊平,初臨大政,四海之人,拭目而視,傾耳而聽,舉措云為,不可不審。易曰:君子以作事謀始。召誥曰:王乃初服。嗚呼!若生子㒺,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夫為政之要,在於用人賞善罰惡而已。三者之得,則逺近翕然嚮風從化,可以不勞而成,無為而治,三者之失,則流聞四方,莫不解體,紀綱不立,萬事隳頽,治亂之原,安危之機,盡在於是,臣願陛下難之重之,精心審慮,如射之有的,必萬全取中,然後可發也。陛下思念先朝欲報之徳,奉事皇太后孝謹,撫諸公主慈愛,此誠仁孝之至,過人逺甚,臣願陛下雖天性得之,復加聖心,夙夜匪懈,謹終如始,以結億兆之心,形四方之化,則福祚流於子孫,令聞垂於無窮矣!古者人君嗣位,必踰年然後改元,臣願陛下一循典禮,勿有變更於中年也。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一也。自漢氏以來,始從權制,以日易月,臣願陛下雖仰遵遺詔,俯徇羣情,二十七日而釋服,至於宮禁之中,音樂㳺燕吉慶之事,皆俟三年,然後復常,以盡送終追逺之義焉。禮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為其父母齊衰期,為所後者之親皆如子,而為己之親,皆降一等,蓋以特重於大宗,則宜降其小宗,所以專志於所奉而不敢顧私親也。漢宣帝自以為昭帝後,終不敢加尊號於衞太子,史皇孫光武起於布衣,親冒矢石,以得天下,自以為元帝後,亦不敢加尊號於鉅鹿都尉、南頓君,此皆循大,義眀至公,當時歸美,後世頌聖,至於哀安桓靈,咸自旁親,入繼大統,皆追尊其祖父,此不足為孝,而適足犯義侵禮,取譏當時,見非後世,臣願陛下深以為鑑,杜絶此議,勿復聽也。凡此數者,臣伏計陛下眀聰,皆素知之,然臣復區區進言者,誠懼不幸有諂䛕之臣,不識大體,妄有開說,自求容媚,陛下萬一誤加聽從,欲捐軀爭之,亦無及已,是以不敢不先事而言,庶幾聖徳純粹完美,不有秋毫之缺,使一夫竊議於草萊者,臣之志也。 五月癸夘,進封公主為長公主,岐國改越國,福安改康國,慶夀改惠國,永夀改榮國,寳夀改順國,以皇子位伴讀、太常少卿李受為左司郎中。皇子位說書、屯田員外郎王獵為刑部員外郎,並充天章閣待制,受兼侍讀,獵兼侍講,管勾皇子位昭宣使、瑞州刺史、右班副都知石全育領原州團練使,充入內副都知。故事,都知四人,至是並全育而五,詔後有闕勿補。任守忠、鄧保吉、甘昭吉、李允恭、石全育並為入內都知,凡五人也。 庚戍,封長女為徳寧公主,第二女為寳安公主,第三女為夀康公主。中書奏用故事,並長公主皆賜告,罷其冊禮。 詔:「山陵所用錢物,並從官給,毋以擾民」。詔雖下,然調役未嘗損也。此據司馬光日記王珪集亦載此詔文。三司計山陵當用錢糧五十萬貫、石而不能備,或請移陜西縁邉入中於永安縣,轉運副使薛向陳五不可,且乞如其數以獻,許之。此據薛向傳附見。 以右司諫王陶為戶部員外郎、直史館,充皇子位伴讀。屯田員外郎周孟揚、秘書丞孫思恭充皇子位說書。孟揚自以王官教授,與上有潛龍之舊,而李受、王獵皆非上故識,顧先得待制,由是觖望,固辭說書,不拜。 乙巳,賜鄭州公使錢五百貫,以靈駕所過故也。 富弼旣除䘮,戊午,授樞宻使、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庚申,翰林學士王珪奏:「謹按曽子問曰:賤不誄貴,㓜不誄長,禮也。惟天子稱天以誄之。春秋公羊說,讀誄制諡於南郊,若云受之於天。然乾興元年夏,旣定真宗皇帝諡,其秋始告天於圜丘,史臣以為天子之諡,當集中書門下御史臺五品以上、尚書省四品以上、諸司三品以上於南郊告天,議定然後連奏以聞。近制唯詞臣撰議,即降詔命,庶僚不得參聞,頗違稱天之義。臣奉命撰上先帝尊諡,欲望眀詔有司,稽詳舊典,先之南郊而後下臣之議,庶先帝之茂徳休烈,有以信萬世之傳」。詔兩制詳議。翰林學士賈黯等議如珪奏,從之。 戊辰,皇子仲鍼、仲紏始就東宫聽讀。是日,初御延和殿。上疾猶未平,命輔臣祈福於天地、宗廟、社稷及景靈宮、寺觀,又遣使二十一人禱嶽、瀆、名山。 六月癸酉,上復以疾不出。是時,唯兩府得入對柔儀,退詣內東門小殿簾帷之外,復奏政事於皇太后如初。 先是,禮院言大行祔廟,而太廟七室皆滿,請増置一室。詔兩制及待制以上與禮官考議。觀文殿學士孫抃等議曰:「謹按禮曰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曰世。與昭穆云者,據父子之正而言也。若兄弟則昭穆同,不得以世數數之矣。商祖丁之子,曰陽甲,曰盤庚,曰小辛,曰小乙。四者皆有天下,而商之廟有始祖、有太祖、有太宗、有中宗,若以一君為一世,則小乙之祭不及其父祖,丁是古之兄弟相及,昭穆同而不以世數數之眀矣。故晉之廟,十一室而六世,唐之廟十一室而九世,中宗、睿宗之於髙宗,恭宗、文宗之於穆宗,同居穆位,國朝太祖為受命之祖,太宗為功徳之宗,此萬世不遷者也。故太祖之室,太宗稱孝弟,真宗稱孝子,大行皇帝稱孝孫,而禘祫圖,太祖、太宗同居昭位南向。真宗居穆位,北向。盖先朝稽用古禮而著之於祀典矣。大行皇帝神主祔廟,請増一室為八室,以備天子事七世之禮」。詔從之。於是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盧士宗、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司馬光議曰:「臣等謹按禮,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太祖之廟,百世不毀,其餘昭穆,親盡則毀,示有終也。自漢以來,天子或起於布衣,以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穆之數,故或祀四世,或祀六世,其太祖以上之主,雖屬尊於太祖,親盡則遷。故漢元帝之世,太上廟主瘞於寢園,魏眀帝之世,處士廟主遷於園邑。晉武帝祔廟,遷征西府君,惠帝祔廟,遷豫州府君,自是以下,大抵過六世,則遷其神主。蓋以太祖未正東向之位,故止祀一昭一穆,若太祖已正東向之位,則并三昭三穆為七世矣。唐髙祖初祀四世,太宗増祀六世,及太宗祔廟,則遷洪農府君,髙宗祔廟,又遷宣帝,皆祀六世,此前世之成法也。惟明皇立九室,祀八世,事不經見,難可依據。今若以太祖、太宗為一世,則大行皇帝祔廟之日,僖祖親盡,當遷於西夾室,祀三昭三穆,於先王典禮及近世之制,無不符合,太廟更不須添展一室」。詔抃等再議,於是復上議曰:「自唐至周,廟制不同,而皆七世。自周以上,所謂太祖,非始受命之主,特始封之君而已。今僖祖雖非始封之君,要為立廟之始祖,方廟數未過七世之時,遂毀其廟,遷其主,考三代之禮,未嘗有此漢、魏及唐一時之議,恐未合先王制禮之意。臣等竊以為存僖祖之室以備七世之數,合於經傳事七世之眀文,而亦不失先王之禮意」。詔恭依。 戊寅,以翰林學士、權三司使蔡襄為修奉太廟使。襄乃以八室圖奏御,又請廣廟室并夾室為十八間,從之。 帝自感疾,即厭服餌。韓琦嘗親執藥杯以進,帝不盡飲而卻之,藥汚琦衣。太后亟出服賜琦,琦不敢當。太后曰:「相公殊不易」。皇子仲鍼侍側,太后曰:「汝盍自勸之」。帝亦弗顧也。 丁亥,詔今嵗制科舉人著作佐郎趙卨等十七人權罷,將來到場,便赴秘閣就試」。 以兵部郎中、權判大理寺陳太素知眀州。太素嘗為大理評斷官,入審刑,為詳議官、權大理少卿,又判大理寺,任刑法二十餘年,朝廷有大獄疑,則必召與議,太素推原人情,以傳法意,衆皆釋然,自以為不及,然所論建,亦或有不中,毎臨案牘,至忘寢食,大寒暑不變,子弟或止之,曰:「囹圄之苦,其不堪甚於我也」。在大理,以身疾數求罷,執政以為任職弗許,乆之,乃出守。 癸巳,司馬光上太后及帝疏曰:皇帝聖體平寧之時,奉事皇太后,承順顔色,冝無不如禮,若藥石未效,而定省溫凊,有不能周備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誠信純至,表裏著眀,而他人不能間也。孟子曰:父子責善,賊㤙之大者,盖言骨肉至親,正當以㤙意相厚,不當較錙銖之是非也。臣愚伏望皇帝思孔子之言,皇太后無忘孟子之戒,萬一姦人欲有開說涉於離間者,當立行誅戮,以眀示天下,使咸知讒佞之徒,不能欺惑聖眀也」。癸巳二十三日,據本集附此。帝初以憂疑得疾,舉措或改常度,其遇宦官尤少㤙,左右多不悅者,乃共為讒間,兩宫遂成隙,太后對輔臣嘗及之,韓琦因出危言感動太后曰:「臣等只在外見得官家,內中保䕶,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穏」。太后驚曰:「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琦曰:「太后照管,則衆人自然照管矣」。同列為縮頸流汗。或謂琦曰:「不太過否?」琦曰:「不如此不得」。間有傳帝在禁中過失事,衆頗惑之,琦曰:「豈有殿上不曽錯一語而入宮門,即得許多錯?」琦固不信也,傳者亦稍息。李燾曰:此據琦家傳及別録,但畧加刪潤,大意與十一月末所載畧同,蓋此時琦未赴昭陵,彼時歸自陵下,不妨兩存之。 戊戍,山陵使韓琦奏山陵諸頓所調物過多,乞選朝臣一員付之計度」。乃命鹽鐡判官楚建中往裁其數。時三司使蔡襄總應奉山陵事,凡調度供億皆數倍,勞費旣廣,已而多不用,議者非之。此據蔡襄傳,附見。 上疾既平,猶未御正殿,御史中丞王疇上疏曰:「今四方之人,翹足引首,傾耳注目,願觀新政者,累月於兹,而未御正殿,以見羣臣,議者皆謂聖躬旣已平復,但以未經先帝卒哭,不忍視朝,此實天子之孝踰於髙宗矣!今易月之期,已在卒哭之外,惟引禮割情,顧思大義,早御前殿,南面聽政,赫然日昇,萬物咸覩,臣民之望也! 秋七月乙巳,以侍御史呂誨為起居舍人、同知諫院。 知諫院司馬光言:「竊見諸路轉運使、提㸃刑獄、知州軍事,各遣親屬進賀豋極,表至京師,朝廷不問官職髙下,親屬逺近,一例推㤙,此盖國初承五代姑息藩鎮之弊,故有此例。後來人主嗣位之初,大臣因循故事,不能革正,國家爵祿,本待天下賢才及有功效之人,今使此等無故受官,誠為太濫,況近年官吏繁冗,十倍於國初,朝廷深知其弊,所以數年前別定制條,減省諸色奏䕃之數,若進表之人皆得一官,則又并増數百入仕之人,自鄉來減省,悉為虛設,今縱不能盡罷此等㤙澤,其進表人若五服內親者,或乞等第受一官,其無服非親屬者,並量賜金帛罷去,庶幾少救濫官之失」。同修起居注鄭獬亦以為言,且曰:「昔真宗初即位,有事於南郊,舊例羣臣皆得遷秩,而真宗以為僥倖太甚,遂命止加勲階,真宗已嘗革濫賞於南郊之初,則陛下亦宜絶繆㤙於豋極之後也。執政謂已行之詔,難於復改,遂寢其議。 壬子,初御紫宸殿,中書、樞宻奏事,帝自六月癸酉不御殿,至是始見,百官,感慟者乆之。其後隻日御前殿,雙日御後殿,惟朔望則前後殿皆不御,至祔廟始如故。 丙辰,夏國王諒祚遣使蕭延等來祭弔,見於皇儀殿門外,其使者固求入對,弗許。諒祚所上表輒改姓李,賜詔詰之,令守舊約。司馬光言:「伏聞夏國所遣使人,前日不肯門見,固求入對,朝廷不許,勒歸館舍。臣愚竊以陛下繼統之初,四方皆欲瞻望天表,窺覘聖徳,又聞向曽不安,意謂未能視朝,所以外人之心,敢爾桀黠。今若深閉固拒,不聽入見,則必疑有所隠避,益足使之驕慢。況即日陛下已御正殿,臣謂何惜紫庭數步之地,使之稽首拜伏,瞻仰清光,庶幾得識陛下神武之姿,知必能鎮服四海,歸至其國,轉相告語,使其聨屬之衆,心服氣沮,不敢窺邉,此所謂上兵伐謀,不待戰而屈敵者也。 丁巳,契丹使祭大行皇帝於皇儀殿,遂見上於東廂,上慟哭乆之,使人言及大行,輒出涕。癸亥,契丹使辭於紫宸殿,命坐賜茶。故事,當賜酒五行,自是終諒闇,皆賜茶而已。 丁夘,詔羣臣當上殿者令如故。 戊辰,百官請大行皇帝諡於南郊。 初,契丹興宗母蕭氏,愛少子宗元,欲以為嗣。興宗之重,熈二十三年,王拱辰報聘,興宗嘗為拱辰言之,其眀年,興宗殂,長子洪基嗣立,改元清寧,尊蕭氏曰太皇太后,以宗元為皇太叔。清寧三年,蕭氏殂,宗元怙寵,益驕恣,與其相某謀作亂,及相以貪暴黜,宗元懼,謀愈急,洪基知其謀,陰為之備。是月戊午,宗元從契丹主獵於涼淀,契丹主讓宗元先行,宗元不可,洪基先行依山,而左宗元子楚王洪孝性陰狠,興宗嘗言其目有反相,前二嵗,說其父詐稱疾,俟車駕臨問,乃行弑逆,計卒不遂,至是乃以其黨四百餘人誘脅弩手軍,直犯行宮,射契丹主傷臂,又傷馬,馬仆,太師某下馬掖其主,使乘已馬,御前都㸃檢蕭福美引兵與洪孝戰,射殺之。契丹主兵與宗元戰,宗元不勝而遁,南趣幽州,一日行五百里,明日自殺,燕京留守耶律明與宗元通謀,聞其敗,領奚兵入城授甲,欲應之,副留守某将漢兵距焉,㑹使者以金牌至,遂禽斬明陳王、蕭孝友等皆坐誅,先遣來使者數人,悉宗元之黨也,過白溝,並以檻車載去誅之,獨蕭福延以兄福美有功,得免,時清寜九年也。考異:李燾曰:此據司馬光日記,其稱相某及太師某、副留守某,皆不得其名故也,當考。今按遼史宗元作重元,洪克孝作尼嚕古,而道宗紀書此事重。元黨有陳六、蕭呼圖等凡九人,其誅逆有功,則南院樞宻使許王仁先、知北院樞宻院事趙王耶律乙辛、南府宰相蕭唐古、北院宣徽使蕭韓嘉努、北院樞宻副使蕭惟信、敦睦宮使耶律良等也。長編所謂某某者,終不得其名,姑仍舊。餘文則參用遼史》。 八月庚辰,王珪議上大行皇帝諡曰神文聖武眀孝,廟號仁宗。 辛巳,詔軍頭司引見公事如故,司馬光言:「人君之職,有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賞,二也。審罪而刑罰,三也。材有短長,故官有能否,功有髙下,故賞有厚薄,罪有小大,故罰有輕重。此三者,人君所當用心也。臣伏見國家舊制,百司細事,如三司鞭一胥吏,開封府補一廂鎮之類,往往皆須奏聞。崇政殿所引公事,有軍人武藝、國馬芻秣之類,皆躬親閲視,此蓋國初權時之制,施於今日,頗傷煩碎。陛下龍興撫運,聖政維新,臣愚以為冝令中書、樞宻院檢詳中外百司自來公事,須申奏取旨及後殿所引公事,其間不繫大體,非人君所冝躬親者,悉從簡省,委之有司。陛下養性安身,專念人君之三職,足以法天地之易簡,致虞舜之無為,天下幸甚! 九月庚戍,詔以皇子位為興慶宫。旣而知諫院呂誨言唐有此宮名,改曰慶寧。辛亥,以皇子光國公仲鍼為忠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淮陽郡王,改賜名頊。樂安郡公仲紏為眀州觀察使、祁國公,賜名顥。大寧郡公仲恪為耀州觀察使、鄠國公,賜名頵。 戊午,上仁宗諡冊於福寧殿。 己未,永昌郡夫人翁氏削一資。翁氏位有私身韓蟲兒者,自言嘗汲水,仁宗見小龍纒其汲而出,左右皆莫見,因召幸焉,留其金釧以為驗,仍遺之物,蟲兒遂有娠。於是踰十月,不産按問,皆蟲兒之詐,得金釧於佛閣土中,乃蟲兒自埋之也。太后以諭輔臣,命杖蟲兒配尼寺為長髪,而翁氏坐貶,輔臣皆請誅蟲兒,太后曰:「置蟲兒於尼寺,所以釋中外之疑也。若誅蟲兒,則不知者必謂蟲兒實生子矣」。考異:李燾曰:歐陽修私記載此事尤詳,獨以蟲兒乃宫正仰摇真之私身,與司馬光記不同,今從日記。 壬戍,以皇子位伴讀王陶為淮陽郡王府翊善,皇子位說書孫思恭為侍講,太子中允、集賢校理兼史館檢討韓維為太常丞,充記室參軍。陶等請王受拜,不許。呂誨言:「王今未出閣,當且設師友,不冝遂置僚屬。臣欲朝廷先正陶等名位,名位旣正,則禮分自安。況王年已長,當早令出閣,開府建官,翊善、侍講自為僚屬,於事體即無不順」。此據呂誨奏議。 帝旣視朝前後殿,而於聽事猶持謙抑,御史中丞王疇上疏曰:「廟社擁佑,陛下起居平安,臨朝以時,僅踰半載,而未聞開發聽斷,徳音遏塞,人情缺然。臣屢嘗論奏,願陛下撥去疑貳,日與二府講評國論,眀示可否,而迄今言動寂寥,中外未有所傳,此葢議論之臣,辭情淺狭,不能仰寤君聽,伏望思太祖、太宗艱難取天下之勞,真宗、仁宗憂勤守太平之力,勉於聽决大政,以慰母后之慈,勿為疑貳謙抑,自使盛徳闇然不光也。 冬十月,𦵏仁宗於昭陵。 乙未,以左司郎中、知制誥張瓌為左諫議大夫,以瓌在先朝嘗建言密定儲副,特録其功也。 十一月乙亥,虞主至自山陵,皇太后迎奠於瓊林苑,太后乘大安輿輦,如肩輿而差大,無扇筤,不鳴鞭,侍衞皆減章獻之半,所過起居者,或呼萬嵗。庚子,虞於集英殿。先是,五虞皆在途,及是六虞,猶用在途之禮,上不親祭,知制誥祖無擇、知諫院司馬光奏請親虞,御史中丞王疇亦以為言,下禮院詳議,謂冝如無擇等奏,乃詔翌日親虞,旣而上不豫,卒令宗正卿攝事,光即奏:「臣昨言虞祭者孝子之事,非臣下所得攝,陛下幸聽臣言,命有司設親祭之禮,而今復不出,在列之臣無不愕然自失,且昨有司不為陛下設親祭之禮,猶可謂有司之失,若今日之事,則咎将誰歸?此皆由臣惷愚以彰陛下之過也。臣聞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伏望陛下來日雖聖體小有不康,亦當勉強親祭,以解中外之惑」。然上竟以疾故,訖九虞不能出也。 甲辰,上親祭虞主而不哭,名曰卒哭。舊無卒哭之禮,於是用呂夏卿議,始行之。 丙午,祔仁宗主於太廟,廟樂曰《大仁之樂,以王曽、呂夷簡、曹瑋配享廟庭。己酉,減東、西二京罪囚一等,免山陵役戶及靈駕所過民租。 庚戌,詔州軍長吏舉精於醫術者,令赴闕。 辛亥,契丹遣蕭素等來賀即位。 甲寅,賜太常少卿孔叔瞻金紫。叔瞻監裁造務,以勞當遷,上不欲以卿監賞管庫之勞,故有是賜。自是以為例。 是月,司馬光上皇太后疏曰:「昔漢眀徳馬皇后無子,眀帝使養賈貴人之子炟以為太子,且謂之曰:人不必生子,但患愛養不至耳。后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及眀帝崩,太子即位,是為章帝,章帝亦孝性淳篤,母子慈愛,終始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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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之間,前史載之,以為美談。恭惟仁宗皇帝憂繼嗣之不立,念宗廟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聰眀,選擢宗室之中,使承大統,不幸踐阼,數日遽嬰疾疹,雖殿下撫視之慈,無所不至,然醫工不精,藥石未效,竊聞曏日疾勢稍増,舉措語言,不能自擇,左右之人一一上聞,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兩宮之間,微相責望,羣心憂駭,不寒而栗。方今仁宗新棄四海,皇帝乆疾未平,天下之勢危於累卵,惟恃兩宮和睦以自安,如天覆而地載也,豈可效常人之家事,語言細故,有絲毫之隙,以為宗廟社禝之憂哉?臣用是日夜焦心隕涕,側足累息,寧前死而盡言,不敢幸生而塞黙也。伏以皇帝內則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則殿下之外甥壻,自童㓜之嵗,殿下鞠育於宮中,天下至親,何以過此?又仁宗立以為皇子,殿下豈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愛念,包容其過失邪?況皇帝在藩邸之時,以至踐阼之初,孝謹溫仁,動由禮法,此殿下所親見而眀知也,茍非疾疹,亂其本性,安得有此過失哉?今殿下雖日夕憂勞,徒自困苦,終何所益?以臣愚見,莫若精擇醫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間,察其進退,有效則加之以重賞,無效則威之以嚴刑未愈之間,但冝深戒左右,謹於侍衞,其舉措語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聞,庶幾不増殿下之憂憤,殿下惟寛釋聖慮,和神養氣,以安靖國家,紀綱海內,俟天地垂佑,聖躬痊復,然後舉治平之業以授之,不亦美乎?光又以疏諫帝曰:詩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徳,昊天㒺極。然則父母之恩,不獨以其生己也,撫畜長育,居其大半,陛下自齠齓之年,為太后所鞠育,恩亦至矣,又況今日為仁宗皇帝之嗣,承海內之大業乎?臣謂陛下宜夙興夜寐,昬定晨省,親奉甘旨,承順顔色,無異於事濮王與夫人之時也。近者道路之言,頗異於是,紛紛籍籍,深可駭愕。臣竊惟陛下孝恭之性,著於平昔,豈一旦遽肯變更?葢曏者聖體未安之時,舉動言語,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訛傳,妄為増飾,必無事實,然此等議論,豈可使天下聞之也?周書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欽徳。古人有言曰:「禦寒莫如重裘,止謗莫如自修」。陛下疾疹未平,固無如之何,既愈之後,伏望陛下親詣皇太后閣,克己自責,以謝前失,溫恭朝夕,侍養左右,先意承志,動無違禮,使大孝之美,純粹光顯,過於未豋大位之時,如此則上下感悅,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傳之言,何能為損也?呂誨上皇太后書言:漢馬皇后鞠養章帝,勞瘁過於所生,母子慈愛,始終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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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隙,章帝終為賢主史,冊書美世,逺益光臣,伏願殿下循修以為法度,念先帝之顧託,體聖躬之憂危,宮下間言不可不察,并以書勸帝,盡孝道、親藥物,開陳切至,多人所難言,又乞蚤建儲貳,以固本根,以絶闚覦,慰安人心。方帝疾甚時,云為多乖錯,往往觸忤太后,太后不能堪,左右讒間者,或陰有廢立之議。昭陵旣復土,韓琦歸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書付琦,琦啟之,則帝所冩歌詞并宫中過失事,琦即對使者焚毀,令復奏曰:太后每說官家心神未寧,語言舉動不中節,何足怪也?及進對簾前,太后嗚咽流涕,具道所以,且曰:老身殆無所容,須相公作主。琦曰:此病故耳!病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懌,歐陽修繼言曰:太后事先帝數十年,仁徳著於天下,昔溫成之寵,太后處之裕如,今母子之問,反不能容耶?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先帝在位嵗久,徳澤在人,故一日晏駕,天下奉戴嗣君,無一人敢異同者,今太后深居房闥,臣等五六書生爾,若非先帝遺意,天下誰肯聽從?太后黙然。他日,琦等見帝,帝曰:太后待我無恩。琦對曰:自古聖帝眀王,不為少矣,然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盡不孝耶?父母慈愛而子孝,此常事親之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為可稱,政恐陛下事太后未至耳,父母豈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自是亦不復言太后短矣。考異:李燾曰:按韓琦家傳,謂焚歌詞時琦在陵下,恐不然。別録稱琦在中書,今畧加刪潤,其他則據蘇轍龍川別志。但別志云:大臣有不預立皇子者,陰進廢立之計,旣不出主名深,恐必無之。或當時宦官軰私有此議,非大臣也。如家傳所載太后問昌邑王,亦竟不知何人為太后言此,今輒改為左右讒間者,庶不失事實。别志又云歐陽修獨見帝,按家傳則云韓琦獨見其勸帝盡禮於太后,語意畧同。今改為琦等共云云,或得其事之實也。先是十月,輔臣請如乾興故事,隻日,召侍臣講讀。上曰:當俟祔廟畢,擇日開經筵。尋有詔,直須來春。司馬光以為學者帝王首務,不宜用寒暑廢,上納其言。十二月己巳,始御延英閣,召侍讀、侍講講論語,讀史記。呂公著講學而時習之,曰:說命云: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於古訓乃有獲。然則人君之學,當觀自古聖賢之君,如堯、舜、禹、湯、文、武之所用心,以求治天下國家之要道,非若博士諸生治章句,解訓詁而已。又曰:自天子至於庶人,皆須朋友講習,然士之學者以得朋為難,故有朋自逺方來則以為樂,至於王人之學,則力可以致當世之賢者,使之朝夕燕見,講勸於左右,又以左右之賢者為未足,於是虛心延訪以求諸滯淹,則懷道抱徳之士,皆不逺千里而至,此天子之友朋自逺方來者也,其樂亦大矣。又曰:在下而不見知於上者多矣,然在上者亦有未見知於下者也。故古之人君令有未孚,人心有未服,則反身修徳,而不以慍怒加之,如舜之誕敷文徳,文王之皇自敬徳也。劉敞讀史記至堯授舜以天下,因陳說曰:舜至側微,堯越四岳,禪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徳,光於上下耳。二人辭氣眀暢,上竦體改,容知其以義理諷也。左右屬聽者皆動色,即日傳其語於外。旣退,王珪謂敞曰:公直言至此乎?太后聞之,亦大喜。劉敞事據,行状附見。 乙亥,淮陽王頊出閣,王辭兩宮,悲泣不自勝,太后亦泣,慰諭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以仁宗御書藏寶文閣,命翰林學士王珪撰記立石。 庚辰,命翰林學士王珪、賈黯、范鎮撰仁宗實録,集賢校理宋敏求、直秘閣呂夏卿、秘閣校理韓維兼充檢官,入內廷知任守忠管勾。敏求時知亳州,特召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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