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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arch for "嘉祐八年三月甲寅 (1063/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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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資治通鑑後編
Condition : Contains text 「嘉祐八年三月甲寅 (1063/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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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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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八年春正月己酉,翰林學士范鎮知貢舉。 癸丑,詔夏國主諒祚:「所遣進奉人石,方稱宣徽南院使,非陪臣官號。自今宜遵用誓誥,無得僣擬」。 丙寅,以龍圗閣直學士、知審官院韓贄兼判都水監。初,置都水監,欲重其事,以知雜御史判。至是,知雜趙抃辭以不知水事,故命贄焉。 戊辰,宰相韓琦言:「奉州永寧寨舊以鈔市馬,自古修渭寨在永寧之西,而蕃漢多互市其間,因置買馬場,凡嵗用緡錢十餘萬,實耗國用」。詔復置場永寧,罷古渭寨所置場,蕃部馬至,徑鬻於秦州。 己巳,以充儀俞氏為昭儀,媫妤楊氏為修儀,周氏為婉容。 二月癸,帝不豫,甲申,徳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釋之。乙酉,太子少傅致仕田況卒,贈太子太保,諡宣簡,況寛厚眀敏,有文武才,與人若無不可,至其有所守,人亦不能移也。其論天下事甚多,如併樞宻院於中書,以一政,本日輪兩制、館閣一員,於便殿備訪,問以錫慶院、廣太學、興鎮戎軍、原渭等州營田,汰諸路宣毅廣㨗等冗軍䇿,元昊勢屈納欵,必令盡還延州侵地,無過許嵗幣,併入中青鹽,請戮陜西陷沒,主將隨行親兵,其論甚偉,然不盡行也。始,契丹冦澶州,略得數百人,以屬况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縱去,因自脫歸中國,生八子,多知名,況長子也。保州之役,况殺降卒數百人,朝廷壮其决,後大用之,然卒無子,以兄子為後。 丙戍,中書樞宻院奏事於福寧殿之西閣,見上所御幄帟、裀褥,皆質素暗弊,久而不易,上顧韓琦等曰:「朕居宮中,自奉止如此耳,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輕費之哉!」 二月甲申,詔前鄆州觀察推官孫兆、邠州司戸參軍單●診御脈。上初不豫,醫官宋安道等進藥,久未效,而兆與●皆以醫術知名,特召之。丙午,詔中書劾宋安道等罪以聞。 戊申,太子太保致仕龎籍卒。時上不豫,廢朝、臨奠皆不果,第遣使弔賻其家。贈司空、兼侍中,諡荘敏。籍曉律令,長於吏事,持法深峭,軍中有犯者,至或斷斬刳磔,或累笞至死,以故士卒畏服,而治民有惠愛。及為相,議者以為聲望,減於治郡時云。 甲寅,昭徳軍節度使、同平章事李昭亮卒,贈中書令,諡良僖。昭亮為人和易,諳習近事,於吏治頗通敏,善委任僚佐,故數更藩鎮無他過。然妻早亡,嬖三妾內迭擅家政,昭亮莫能制也。 壬戍,孫兆為殿中丞,單●為中都令,仍令校正醫書。封神應侯扁鵲為神應公。皇城使宋安道等皆降官。 癸丑,御內東門幄殿。 甲子,御延和殿,賜進士閩人許將等一百二十七人及第,六十七人同出身,諸科一百四十七人及第、同出身。又賜特奏名進士、諸科一百人及第、同出身、諸州文學、長史。乙丑,以聖體康復,宰臣詣東上閣門拜表稱賀。 晦,上暴崩於福寧殿。是日,上飲食起居尚平寧,甲夜忽起,索藥甚急,且召皇后,皇后至,上指心不能言,召醫官診視,投藥灼艾,已無及,丙夜,遂崩。左右欲開宮門召輔臣,皇后曰:「此際宮門豈可夜開?且宻諭輔臣黎眀入禁中,又取粥於御廚,醫官既出,復召入,使人禁守之。夏四月壬申朔,輔臣入至寢殿,后定議,召皇子入,告以上晏駕使嗣立,皇子驚曰:「某不敢為,某不敢為」。因反走,輔臣共持之,或解其髪,或被以御服,召殿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諭㫖,又召翰林學士王珪草遺制,珪惶懼不知所為,韓琦謂珪曰:「大行在位凡幾年?」珪、悟,乃下筆,至日昳,百官皆集,猶吉服,但解金帶及所佩魚,自垂拱殿門外哭而入,班福寧殿前哭止。韓琦宣遺制,英宗即皇帝位,見百官於東楹,百官再拜復位,哭乃出。帝欲亮陰三年,命韓琦攝冡,宰輔臣皆言不可,乃止。考異:李燾曰:蔡氏直筆云:「仁宗暴崩,慈聖光獻皇后秘不發喪,宻召英宗入禁中,降內批宣大臣,明日卻問。候曉開內東門,乃啟埀拱殿後門宣上旨,令大臣由埀拱殿入。宰相韓琦而下至福寧殿下,再拜升階,扣簾欲進。內侍言皇后在此。琦卻立。后發哭曰:天下不幸,夜來官家忽然上仙,大臣發哭。后曰:念奈何相公!官家無子。琦曰:皇后不可出此言,皇子在東宮,何不便宣入!后曰:只是宗室立了,他後莫有人爭。琦曰:更何可擬議?后乃曰:皇子已在此。方命卷簾時,英宗已即位了,琦退謂同列曰:適來散亂發一言耶?于是宣班草遺制,殿帥郝質戒殿前班兵曰:今入殿,候見吾山呼拜,時汝軰方得山呼。乃扣殿階曰:宰相欲上殿看官家。琦稟后,后許之。時英宗散髪被面,覆以帽子,質徐搢笏拂開髪,審觀之,降殿,山呼拜,殿前班亦山呼拜。時朝論稱有如此宰相、殿帥,天下豈不晏然?按司馬氏日記,則英宗在外,翌旦召入。韓琦家傳亦云遣使扶侍皇子,須臾皇子到,與日記畧同。如直筆所載琦對后語,若果有之,家傳必不肯遺,恐出於傳聞,未可信也。又此時殿帥乃李璋,而郝質實為馬軍帥,直筆盖誤,今並不取。邵氏聞見録亦云:仁宗大漸之夕,光獻即召英宗入。翌日,大臣方入,英宗即位,與蔡氏直筆同。然實録、本紀皆云輔臣至福寧殿,皇后傳遺旨,命皇子即位,不云先召皇子入也。神録曹太后傳獨云先召皇子入,翌日乃召輔臣。更須考詳。 癸酉,大赦,優賞諸軍,如乾興故事。時禁衞或相告,乾興內給食物中有金,旣而宮中果賜食,衆視食中無有,紛紛以為言。殿前副都指揮使李璋呼什長謂曰:「爾曹平居衣食縣官,主上未臨政,已優賞,爾何功復云云,敢諠者斬!」衆乃定。判吏部南曹王端言:「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嘗莅事,而錫服與年勞者等,何以示觀勸請從莅日始」。遂著為令。端,質之弟也。 命引進副使王道恭告哀契丹,左藏庫副使任拱之告哀夏國,拱之仍齎使大行遺詔及遺留物。 三司奏乞內藏庫錢百五十萬貫、紬絹二百五十萬疋、銀五萬兩,助山陵及賞賚,從之。 上初即位,與輔臣言,皆不名,及将責降,醫官有欲為孫兆、單●地者,言於上曰:「先帝初進兆等藥皆有騐,不幸至此,乃天命也,非醫官所能及」。上斂容曰:「聞兆等皆兩府所薦,信乎?」對曰:「然」。上曰:「然則朕不敢與知,唯公等裁之」。皆惶恐。甲戌,兆編管池州,與峽州同知,時責降者十二人,獨兆驤得逺地云。 乙亥,羣臣表請聽政,不從。 詔天下官名、地名、人姓名與御名同者改之,改名部署曰總管。命韓琦為山陵使。 先是,輔臣奏事,帝必詳問本末,然後决裁,莫不當理,中外翕然,皆稱眀主。是日晚,忽得疾,不知人,語言失次,復召已責降醫官宋安道、甄立里、秦宗一、王士倫等入侍疾。 丙子,尊皇后曰皇太后。 丁丑,羣臣三上表請聽政,戊寅,詔許之。旣而以疾不果,有司請改日大斂,司天監言卜近日則不利。上及太后,上令避太后而己巳卯,大斂,上疾増劇,號呼狂走,不能成禮,韓琦亟投杖褰簾,抱持上呼內人,屬令加意擁䕶,又與同列入白太后下詔,候聽政日,請太后權同處分。禮院奏請,其日皇帝同太后御內東門小殿,垂簾,中書、樞宻院合班起居,以次奏事,或非時召學士,亦許至小殿,皇太后處分稱吾,羣臣進名起居於內東門,從之。考異:李燾曰:「韓琦投杖褰簾,擁䕶英宗事,據家傳及王巖叟別録。國史並無此,當考。 庚辰,遣供備庫副使夏倍等二十人告諭諸路官吏軍民以先帝升遐及上嗣位之意,諫官司馬光等言:「竊見大行晏駕,已近旬日,其告哀契丹使者猶未進發,兼聞不曽素戒使者對答繼嗣之辭,臣等竊議,深恐未便。何則?國家既與契丹約為兄弟,遭此大喪,正當訃告,彼中刺探之人,所在有之,今天下縞素,彼中豈得不知?而訃告之人,尚未到彼,彼謂中國有何事故,能不猜疑?自古大宗無子,則取於小宗以為後,著在禮典,豈為國惡?若彼人有問,盡以實對,有何所傷?今問繼嗣於使人,而使人對以不知事體豈得穏便?且陛下初為皇子之時,詔書已布告天下,諒彼中知之甚悉,今若告答以虛辭,不足詐彼,而適足取其笑侮耳。臣等願朝廷早决此議,令使人晝夜兼程進發,如彼中問及繼嗣,皆以實告。 辛丑,命契丹賀乾元節使、保靜軍節度使耶律榖等進書奠梓宫,見上於東階,令閣門以書幣入。始,契丹使者至徳靖,廷臣有欲卻之者,有欲俟其至國門,諭使之還者,議未决,太常丞、集賢校理邵亢,請許其使者奉國書置柩前,俾得見上,以安逺人,詔從其言。時龍圗閣直學士周沆館伴契丹使者,初未許見,先詔取書置柩前,使者固請見,曰:「取書非故事也」。上以方衰絰,辭焉,使者執書不肯授閤門,沆曰:「昔北朝有喪,吾使至栁河而還,今朝廷重隣好,聽北使至京師,達命於几筵,㤙禮厚矣,奈何更以取書為嫌乎?」使者立授書,然上亦卒見榖等。朝廷未知契丹主之年,沆乘間雜他語以問,使者,出不意,遽對以實,既而悔之,相顧𥈭然,曰:「今復應兄事南朝矣!」 壬午,輔臣入對於柔儀殿西閣,皇太后御內東門小殿,垂簾聽政。初議,帝與太后同御東殿垂簾,輔臣合班以次奏事。及是,上方服藥,權居柔儀殿東閣之西室,太后居其東室。輔臣旣入西室,候問聖體,因奏軍國事。太后乃獨御東殿,輔臣以政事復奏於簾前云。 癸未,內出遺留物賜兩府、宗室、近臣、主兵官有差,富弼、文彦、博時居喪,皆遣使就賜之。知諫院司馬光言:「蒙㤙賜遺留物,如臣所得已千緡,況名位漸髙,必霑賚愈厚,舉朝之內,所費何啻鉅萬。竊以國家用度素窘,復遭大喪,累世所藏,幾乎掃地,傳聞外州軍官庫無錢之處,或借貸民錢以供賞給,一朝取辦,逼以棰楚,當此之際,羣臣何心以當厚賜?」因固辭,卒不許,光乃以所得珠為諫院公,使錢以金遺其舅氏焉。甲申,宰相韓琦加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進封衞國公。考異。李燾曰:琦本傳稱進封衞國,實録稱魏國。今從本傳。曽公亮加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樞宻使張昇參知政事,歐陽修、趙槩並加戸部侍郎、樞宻副使,胡宿、呉奎並加給事中。 知諫院司馬光上皇太后疏曰:殿下初攝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觀聽,以占盛徳,臣以為凡名物禮數所以自奉者,皆當深自抑損,不可盡依章獻眀肅皇后故事,以成謙順之美,副四海之望,大臣忠厚如王曽,清純如張知白,剛正如魯宗道,質直如薛奎者,殿下當信之用之,與共謀天下之事,鄙猥如馬季良,讒諂如羅崇勲者,殿下當疎之逺之,不可寵以祿位,聽采其言也。臣聞婦人內夫家而外父母家,況后妃與國同體,休戚如一,若趙氏安,則百姓皆安,況於曹氏,必世世長享冨貴眀矣!趙氏不安,則百姓塗地,曹氏雖欲獨安,其可得乎?是故政者正也,為政之道,莫若至公,臣願殿下熟察羣臣之中,有賢才則舉之,有功則賞之,雖賤如廝役,憎如仇讐,逺在千里之外,皆不可棄遺如此則人誰不勸矣!若羣臣之中,職事不修則廢之,有罪則刑之,雖貴為公卿,親為兄弟,近在耳目之前,皆不可寛假如此,則人誰不懼矣!夫為善者勸,為惡者懼,百官稱職,萬民樂業,天下之安,猶倚泰山而坐平原也,尚何憂哉?然後俟皇帝聖體平寧,授以治安之業,自居長樂之宮,坐享天下之養,則殿下聖善之徳,冠絶千古,光映後來,雖周之文母,漢之眀徳,不足比也。乙酉,作受命寳,命歐陽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寳」。 發諸路卒四萬六千餘人修奉山陵。 丙戌,以國子監所印《九經》及《正義》、《孟子》、醫書》賜夏國,從所乞也。丁亥,以皇子右千牛衞將軍仲鍼為安州觀察使、光國公,內右率府副率仲紏為和州防禦使、樂安郡公,仲恪為博州防禦使、大寧郡公。 翰林學士王珪上言:「聖體已安,皇太后乞罷權同聽政」。即命珪草還政書,旣而不行。考異:李燾曰:司馬光日記:「十六日丁亥,王珪乞皇太后還政」。實録無其事,又據王珪集有皇太后第一次還政書注云:嘉祐八年四月十八日辰時,通進司降到御寳劄子,令撰當日未時進入。十八日,己丑也。實録亦無其事,今依日記載此,更須詳考。 熒惑自去年八月庚辰夕伏積二百四十九日,命輔臣祈禳於集英殿。己丑,辰見東方。癸巳,權三司使蔡襄奏大行山陵一用永定制度,于是右司諫王陶上言:「民力方困,山陵不當以永定為凖」。其後京西轉運使呉充、楚建中、知濟州田棐相繼上言,請遵先帝遺詔,山陵務從儉約,皇堂上宫除眀器之外,金玉珍寳一切併去。建中,須城人也。禮院編纂蘓洵亦貽韓琦書切諫,至引華元不臣以責之,琦為變色,乃詔禮院與少府監議,唯省乾興中所増眀器而已,其他猶一用定陵制度。考異據盧士宗傳云:士宗為少府監,與工作造方中諸物,比乾興省費十餘萬緡。按實録云省乾興所増眀器而已,然則一種自費十餘萬緡也。士宗傳似飾說,今不取。 右司諫、直集賢院、同修起居注鄭獬上言:「今國用空乏,財賦不給,近者賞軍,已見橫斂,冨室嗟怨,流聞京師。竊惟先帝節儉愛民,出於天性,無珠玉奇麗之好,無犬馬逰觀之樂,服御至於澣濯器玩,極於朴陋,此天下所共知也。今山陵制度,乃取乾興最盛之時為凖,獨不傷先帝平日節儉之徳乎?臣以為宜勅有司條具名數,再議減節」。獬疏據本傳附見,實録不載也。 上自不豫以來,䘮皆禮官執事,羣臣奉慰則垂簾不坐。乙未,大祥,上始親行禮,又卷簾坐受慰,人心稍安。 丁酉,起復文彥博,固辭。表三上,乃聽終喪。尋有詔,給俸賜比宰臣之半,彥博又辭,許之。 己亥,羣臣上表請臨朝聽政,表三上,乃許之。 立京兆郡髙氏為皇后,北作坊使遵甫之女,遵甫,繼勲子也。母曹氏,皇太后親姊,后四嵗,與上同育於禁中,仁宗嘗謂太后他日必以相配,太后許諾,旣長,出宫,慶厯七年,歸於濮邸,封京兆郡君,於是正位。 戊戌,司馬光上疏曰:「臣愚竊惟大行皇帝春秋未甚,髙以宗廟社稷之重,超然逺覽,確然獨斷,知陛下仁孝可守大業,擢於宗室之中,建為嗣子,授以天下,其㤙徳隆厚,踰於天地,固非微臣所能稱述,今不幸奄棄萬國,陛下哀慕泣血,以夜繼晝,過於禮制,以至成疾,中外聞者,莫不感泣,知大行皇帝能為天下得人,治平之期,企踵可待,羣臣百姓,不勝大幸。今者聖體痊平,初臨大政,四海之人,拭目而視,傾耳而聽,舉措云為,不可不審。易曰:君子以作事謀始。召誥曰:王乃初服。嗚呼!若生子㒺,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夫為政之要,在於用人賞善罰惡而已。三者之得,則逺近翕然嚮風從化,可以不勞而成,無為而治,三者之失,則流聞四方,莫不解體,紀綱不立,萬事隳頽,治亂之原,安危之機,盡在於是,臣願陛下難之重之,精心審慮,如射之有的,必萬全取中,然後可發也。陛下思念先朝欲報之徳,奉事皇太后孝謹,撫諸公主慈愛,此誠仁孝之至,過人逺甚,臣願陛下雖天性得之,復加聖心,夙夜匪懈,謹終如始,以結億兆之心,形四方之化,則福祚流於子孫,令聞垂於無窮矣!古者人君嗣位,必踰年然後改元,臣願陛下一循典禮,勿有變更於中年也。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一也。自漢氏以來,始從權制,以日易月,臣願陛下雖仰遵遺詔,俯徇羣情,二十七日而釋服,至於宮禁之中,音樂㳺燕吉慶之事,皆俟三年,然後復常,以盡送終追逺之義焉。禮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為其父母齊衰期,為所後者之親皆如子,而為己之親,皆降一等,蓋以特重於大宗,則宜降其小宗,所以專志於所奉而不敢顧私親也。漢宣帝自以為昭帝後,終不敢加尊號於衞太子,史皇孫光武起於布衣,親冒矢石,以得天下,自以為元帝後,亦不敢加尊號於鉅鹿都尉、南頓君,此皆循大,義眀至公,當時歸美,後世頌聖,至於哀安桓靈,咸自旁親,入繼大統,皆追尊其祖父,此不足為孝,而適足犯義侵禮,取譏當時,見非後世,臣願陛下深以為鑑,杜絶此議,勿復聽也。凡此數者,臣伏計陛下眀聰,皆素知之,然臣復區區進言者,誠懼不幸有諂䛕之臣,不識大體,妄有開說,自求容媚,陛下萬一誤加聽從,欲捐軀爭之,亦無及已,是以不敢不先事而言,庶幾聖徳純粹完美,不有秋毫之缺,使一夫竊議於草萊者,臣之志也。 五月癸夘,進封公主為長公主,岐國改越國,福安改康國,慶夀改惠國,永夀改榮國,寳夀改順國,以皇子位伴讀、太常少卿李受為左司郎中。皇子位說書、屯田員外郎王獵為刑部員外郎,並充天章閣待制,受兼侍讀,獵兼侍講,管勾皇子位昭宣使、瑞州刺史、右班副都知石全育領原州團練使,充入內副都知。故事,都知四人,至是並全育而五,詔後有闕勿補。任守忠、鄧保吉、甘昭吉、李允恭、石全育並為入內都知,凡五人也。 庚戍,封長女為徳寧公主,第二女為寳安公主,第三女為夀康公主。中書奏用故事,並長公主皆賜告,罷其冊禮。 詔:「山陵所用錢物,並從官給,毋以擾民」。詔雖下,然調役未嘗損也。此據司馬光日記王珪集亦載此詔文。三司計山陵當用錢糧五十萬貫、石而不能備,或請移陜西縁邉入中於永安縣,轉運副使薛向陳五不可,且乞如其數以獻,許之。此據薛向傳附見。 以右司諫王陶為戶部員外郎、直史館,充皇子位伴讀。屯田員外郎周孟揚、秘書丞孫思恭充皇子位說書。孟揚自以王官教授,與上有潛龍之舊,而李受、王獵皆非上故識,顧先得待制,由是觖望,固辭說書,不拜。 乙巳,賜鄭州公使錢五百貫,以靈駕所過故也。 富弼旣除䘮,戊午,授樞宻使、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庚申,翰林學士王珪奏:「謹按曽子問曰:賤不誄貴,㓜不誄長,禮也。惟天子稱天以誄之。春秋公羊說,讀誄制諡於南郊,若云受之於天。然乾興元年夏,旣定真宗皇帝諡,其秋始告天於圜丘,史臣以為天子之諡,當集中書門下御史臺五品以上、尚書省四品以上、諸司三品以上於南郊告天,議定然後連奏以聞。近制唯詞臣撰議,即降詔命,庶僚不得參聞,頗違稱天之義。臣奉命撰上先帝尊諡,欲望眀詔有司,稽詳舊典,先之南郊而後下臣之議,庶先帝之茂徳休烈,有以信萬世之傳」。詔兩制詳議。翰林學士賈黯等議如珪奏,從之。 戊辰,皇子仲鍼、仲紏始就東宫聽讀。是日,初御延和殿。上疾猶未平,命輔臣祈福於天地、宗廟、社稷及景靈宮、寺觀,又遣使二十一人禱嶽、瀆、名山。 六月癸酉,上復以疾不出。是時,唯兩府得入對柔儀,退詣內東門小殿簾帷之外,復奏政事於皇太后如初。 先是,禮院言大行祔廟,而太廟七室皆滿,請増置一室。詔兩制及待制以上與禮官考議。觀文殿學士孫抃等議曰:「謹按禮曰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曰世。與昭穆云者,據父子之正而言也。若兄弟則昭穆同,不得以世數數之矣。商祖丁之子,曰陽甲,曰盤庚,曰小辛,曰小乙。四者皆有天下,而商之廟有始祖、有太祖、有太宗、有中宗,若以一君為一世,則小乙之祭不及其父祖,丁是古之兄弟相及,昭穆同而不以世數數之眀矣。故晉之廟,十一室而六世,唐之廟十一室而九世,中宗、睿宗之於髙宗,恭宗、文宗之於穆宗,同居穆位,國朝太祖為受命之祖,太宗為功徳之宗,此萬世不遷者也。故太祖之室,太宗稱孝弟,真宗稱孝子,大行皇帝稱孝孫,而禘祫圖,太祖、太宗同居昭位南向。真宗居穆位,北向。盖先朝稽用古禮而著之於祀典矣。大行皇帝神主祔廟,請増一室為八室,以備天子事七世之禮」。詔從之。於是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盧士宗、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司馬光議曰:「臣等謹按禮,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太祖之廟,百世不毀,其餘昭穆,親盡則毀,示有終也。自漢以來,天子或起於布衣,以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穆之數,故或祀四世,或祀六世,其太祖以上之主,雖屬尊於太祖,親盡則遷。故漢元帝之世,太上廟主瘞於寢園,魏眀帝之世,處士廟主遷於園邑。晉武帝祔廟,遷征西府君,惠帝祔廟,遷豫州府君,自是以下,大抵過六世,則遷其神主。蓋以太祖未正東向之位,故止祀一昭一穆,若太祖已正東向之位,則并三昭三穆為七世矣。唐髙祖初祀四世,太宗増祀六世,及太宗祔廟,則遷洪農府君,髙宗祔廟,又遷宣帝,皆祀六世,此前世之成法也。惟明皇立九室,祀八世,事不經見,難可依據。今若以太祖、太宗為一世,則大行皇帝祔廟之日,僖祖親盡,當遷於西夾室,祀三昭三穆,於先王典禮及近世之制,無不符合,太廟更不須添展一室」。詔抃等再議,於是復上議曰:「自唐至周,廟制不同,而皆七世。自周以上,所謂太祖,非始受命之主,特始封之君而已。今僖祖雖非始封之君,要為立廟之始祖,方廟數未過七世之時,遂毀其廟,遷其主,考三代之禮,未嘗有此漢、魏及唐一時之議,恐未合先王制禮之意。臣等竊以為存僖祖之室以備七世之數,合於經傳事七世之眀文,而亦不失先王之禮意」。詔恭依。 戊寅,以翰林學士、權三司使蔡襄為修奉太廟使。襄乃以八室圖奏御,又請廣廟室并夾室為十八間,從之。 帝自感疾,即厭服餌。韓琦嘗親執藥杯以進,帝不盡飲而卻之,藥汚琦衣。太后亟出服賜琦,琦不敢當。太后曰:「相公殊不易」。皇子仲鍼侍側,太后曰:「汝盍自勸之」。帝亦弗顧也。 丁亥,詔今嵗制科舉人著作佐郎趙卨等十七人權罷,將來到場,便赴秘閣就試」。 以兵部郎中、權判大理寺陳太素知眀州。太素嘗為大理評斷官,入審刑,為詳議官、權大理少卿,又判大理寺,任刑法二十餘年,朝廷有大獄疑,則必召與議,太素推原人情,以傳法意,衆皆釋然,自以為不及,然所論建,亦或有不中,毎臨案牘,至忘寢食,大寒暑不變,子弟或止之,曰:「囹圄之苦,其不堪甚於我也」。在大理,以身疾數求罷,執政以為任職弗許,乆之,乃出守。 癸巳,司馬光上太后及帝疏曰:皇帝聖體平寧之時,奉事皇太后,承順顔色,冝無不如禮,若藥石未效,而定省溫凊,有不能周備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誠信純至,表裏著眀,而他人不能間也。孟子曰:父子責善,賊㤙之大者,盖言骨肉至親,正當以㤙意相厚,不當較錙銖之是非也。臣愚伏望皇帝思孔子之言,皇太后無忘孟子之戒,萬一姦人欲有開說涉於離間者,當立行誅戮,以眀示天下,使咸知讒佞之徒,不能欺惑聖眀也」。癸巳二十三日,據本集附此。帝初以憂疑得疾,舉措或改常度,其遇宦官尤少㤙,左右多不悅者,乃共為讒間,兩宫遂成隙,太后對輔臣嘗及之,韓琦因出危言感動太后曰:「臣等只在外見得官家,內中保䕶,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穏」。太后驚曰:「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琦曰:「太后照管,則衆人自然照管矣」。同列為縮頸流汗。或謂琦曰:「不太過否?」琦曰:「不如此不得」。間有傳帝在禁中過失事,衆頗惑之,琦曰:「豈有殿上不曽錯一語而入宮門,即得許多錯?」琦固不信也,傳者亦稍息。李燾曰:此據琦家傳及別録,但畧加刪潤,大意與十一月末所載畧同,蓋此時琦未赴昭陵,彼時歸自陵下,不妨兩存之。 戊戍,山陵使韓琦奏山陵諸頓所調物過多,乞選朝臣一員付之計度」。乃命鹽鐡判官楚建中往裁其數。時三司使蔡襄總應奉山陵事,凡調度供億皆數倍,勞費旣廣,已而多不用,議者非之。此據蔡襄傳,附見。 上疾既平,猶未御正殿,御史中丞王疇上疏曰:「今四方之人,翹足引首,傾耳注目,願觀新政者,累月於兹,而未御正殿,以見羣臣,議者皆謂聖躬旣已平復,但以未經先帝卒哭,不忍視朝,此實天子之孝踰於髙宗矣!今易月之期,已在卒哭之外,惟引禮割情,顧思大義,早御前殿,南面聽政,赫然日昇,萬物咸覩,臣民之望也! 秋七月乙巳,以侍御史呂誨為起居舍人、同知諫院。 知諫院司馬光言:「竊見諸路轉運使、提㸃刑獄、知州軍事,各遣親屬進賀豋極,表至京師,朝廷不問官職髙下,親屬逺近,一例推㤙,此盖國初承五代姑息藩鎮之弊,故有此例。後來人主嗣位之初,大臣因循故事,不能革正,國家爵祿,本待天下賢才及有功效之人,今使此等無故受官,誠為太濫,況近年官吏繁冗,十倍於國初,朝廷深知其弊,所以數年前別定制條,減省諸色奏䕃之數,若進表之人皆得一官,則又并増數百入仕之人,自鄉來減省,悉為虛設,今縱不能盡罷此等㤙澤,其進表人若五服內親者,或乞等第受一官,其無服非親屬者,並量賜金帛罷去,庶幾少救濫官之失」。同修起居注鄭獬亦以為言,且曰:「昔真宗初即位,有事於南郊,舊例羣臣皆得遷秩,而真宗以為僥倖太甚,遂命止加勲階,真宗已嘗革濫賞於南郊之初,則陛下亦宜絶繆㤙於豋極之後也。執政謂已行之詔,難於復改,遂寢其議。 壬子,初御紫宸殿,中書、樞宻奏事,帝自六月癸酉不御殿,至是始見,百官,感慟者乆之。其後隻日御前殿,雙日御後殿,惟朔望則前後殿皆不御,至祔廟始如故。 丙辰,夏國王諒祚遣使蕭延等來祭弔,見於皇儀殿門外,其使者固求入對,弗許。諒祚所上表輒改姓李,賜詔詰之,令守舊約。司馬光言:「伏聞夏國所遣使人,前日不肯門見,固求入對,朝廷不許,勒歸館舍。臣愚竊以陛下繼統之初,四方皆欲瞻望天表,窺覘聖徳,又聞向曽不安,意謂未能視朝,所以外人之心,敢爾桀黠。今若深閉固拒,不聽入見,則必疑有所隠避,益足使之驕慢。況即日陛下已御正殿,臣謂何惜紫庭數步之地,使之稽首拜伏,瞻仰清光,庶幾得識陛下神武之姿,知必能鎮服四海,歸至其國,轉相告語,使其聨屬之衆,心服氣沮,不敢窺邉,此所謂上兵伐謀,不待戰而屈敵者也。 丁巳,契丹使祭大行皇帝於皇儀殿,遂見上於東廂,上慟哭乆之,使人言及大行,輒出涕。癸亥,契丹使辭於紫宸殿,命坐賜茶。故事,當賜酒五行,自是終諒闇,皆賜茶而已。 丁夘,詔羣臣當上殿者令如故。 戊辰,百官請大行皇帝諡於南郊。 初,契丹興宗母蕭氏,愛少子宗元,欲以為嗣。興宗之重,熈二十三年,王拱辰報聘,興宗嘗為拱辰言之,其眀年,興宗殂,長子洪基嗣立,改元清寧,尊蕭氏曰太皇太后,以宗元為皇太叔。清寧三年,蕭氏殂,宗元怙寵,益驕恣,與其相某謀作亂,及相以貪暴黜,宗元懼,謀愈急,洪基知其謀,陰為之備。是月戊午,宗元從契丹主獵於涼淀,契丹主讓宗元先行,宗元不可,洪基先行依山,而左宗元子楚王洪孝性陰狠,興宗嘗言其目有反相,前二嵗,說其父詐稱疾,俟車駕臨問,乃行弑逆,計卒不遂,至是乃以其黨四百餘人誘脅弩手軍,直犯行宮,射契丹主傷臂,又傷馬,馬仆,太師某下馬掖其主,使乘已馬,御前都㸃檢蕭福美引兵與洪孝戰,射殺之。契丹主兵與宗元戰,宗元不勝而遁,南趣幽州,一日行五百里,明日自殺,燕京留守耶律明與宗元通謀,聞其敗,領奚兵入城授甲,欲應之,副留守某将漢兵距焉,㑹使者以金牌至,遂禽斬明陳王、蕭孝友等皆坐誅,先遣來使者數人,悉宗元之黨也,過白溝,並以檻車載去誅之,獨蕭福延以兄福美有功,得免,時清寜九年也。考異:李燾曰:此據司馬光日記,其稱相某及太師某、副留守某,皆不得其名故也,當考。今按遼史宗元作重元,洪克孝作尼嚕古,而道宗紀書此事重。元黨有陳六、蕭呼圖等凡九人,其誅逆有功,則南院樞宻使許王仁先、知北院樞宻院事趙王耶律乙辛、南府宰相蕭唐古、北院宣徽使蕭韓嘉努、北院樞宻副使蕭惟信、敦睦宮使耶律良等也。長編所謂某某者,終不得其名,姑仍舊。餘文則參用遼史》。 八月庚辰,王珪議上大行皇帝諡曰神文聖武眀孝,廟號仁宗。 辛巳,詔軍頭司引見公事如故,司馬光言:「人君之職,有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賞,二也。審罪而刑罰,三也。材有短長,故官有能否,功有髙下,故賞有厚薄,罪有小大,故罰有輕重。此三者,人君所當用心也。臣伏見國家舊制,百司細事,如三司鞭一胥吏,開封府補一廂鎮之類,往往皆須奏聞。崇政殿所引公事,有軍人武藝、國馬芻秣之類,皆躬親閲視,此蓋國初權時之制,施於今日,頗傷煩碎。陛下龍興撫運,聖政維新,臣愚以為冝令中書、樞宻院檢詳中外百司自來公事,須申奏取旨及後殿所引公事,其間不繫大體,非人君所冝躬親者,悉從簡省,委之有司。陛下養性安身,專念人君之三職,足以法天地之易簡,致虞舜之無為,天下幸甚! 九月庚戍,詔以皇子位為興慶宫。旣而知諫院呂誨言唐有此宮名,改曰慶寧。辛亥,以皇子光國公仲鍼為忠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淮陽郡王,改賜名頊。樂安郡公仲紏為眀州觀察使、祁國公,賜名顥。大寧郡公仲恪為耀州觀察使、鄠國公,賜名頵。 戊午,上仁宗諡冊於福寧殿。 己未,永昌郡夫人翁氏削一資。翁氏位有私身韓蟲兒者,自言嘗汲水,仁宗見小龍纒其汲而出,左右皆莫見,因召幸焉,留其金釧以為驗,仍遺之物,蟲兒遂有娠。於是踰十月,不産按問,皆蟲兒之詐,得金釧於佛閣土中,乃蟲兒自埋之也。太后以諭輔臣,命杖蟲兒配尼寺為長髪,而翁氏坐貶,輔臣皆請誅蟲兒,太后曰:「置蟲兒於尼寺,所以釋中外之疑也。若誅蟲兒,則不知者必謂蟲兒實生子矣」。考異:李燾曰:歐陽修私記載此事尤詳,獨以蟲兒乃宫正仰摇真之私身,與司馬光記不同,今從日記。 壬戍,以皇子位伴讀王陶為淮陽郡王府翊善,皇子位說書孫思恭為侍講,太子中允、集賢校理兼史館檢討韓維為太常丞,充記室參軍。陶等請王受拜,不許。呂誨言:「王今未出閣,當且設師友,不冝遂置僚屬。臣欲朝廷先正陶等名位,名位旣正,則禮分自安。況王年已長,當早令出閣,開府建官,翊善、侍講自為僚屬,於事體即無不順」。此據呂誨奏議。 帝旣視朝前後殿,而於聽事猶持謙抑,御史中丞王疇上疏曰:「廟社擁佑,陛下起居平安,臨朝以時,僅踰半載,而未聞開發聽斷,徳音遏塞,人情缺然。臣屢嘗論奏,願陛下撥去疑貳,日與二府講評國論,眀示可否,而迄今言動寂寥,中外未有所傳,此葢議論之臣,辭情淺狭,不能仰寤君聽,伏望思太祖、太宗艱難取天下之勞,真宗、仁宗憂勤守太平之力,勉於聽决大政,以慰母后之慈,勿為疑貳謙抑,自使盛徳闇然不光也。 冬十月,𦵏仁宗於昭陵。 乙未,以左司郎中、知制誥張瓌為左諫議大夫,以瓌在先朝嘗建言密定儲副,特録其功也。 十一月乙亥,虞主至自山陵,皇太后迎奠於瓊林苑,太后乘大安輿輦,如肩輿而差大,無扇筤,不鳴鞭,侍衞皆減章獻之半,所過起居者,或呼萬嵗。庚子,虞於集英殿。先是,五虞皆在途,及是六虞,猶用在途之禮,上不親祭,知制誥祖無擇、知諫院司馬光奏請親虞,御史中丞王疇亦以為言,下禮院詳議,謂冝如無擇等奏,乃詔翌日親虞,旣而上不豫,卒令宗正卿攝事,光即奏:「臣昨言虞祭者孝子之事,非臣下所得攝,陛下幸聽臣言,命有司設親祭之禮,而今復不出,在列之臣無不愕然自失,且昨有司不為陛下設親祭之禮,猶可謂有司之失,若今日之事,則咎将誰歸?此皆由臣惷愚以彰陛下之過也。臣聞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伏望陛下來日雖聖體小有不康,亦當勉強親祭,以解中外之惑」。然上竟以疾故,訖九虞不能出也。 甲辰,上親祭虞主而不哭,名曰卒哭。舊無卒哭之禮,於是用呂夏卿議,始行之。 丙午,祔仁宗主於太廟,廟樂曰《大仁之樂,以王曽、呂夷簡、曹瑋配享廟庭。己酉,減東、西二京罪囚一等,免山陵役戶及靈駕所過民租。 庚戌,詔州軍長吏舉精於醫術者,令赴闕。 辛亥,契丹遣蕭素等來賀即位。 甲寅,賜太常少卿孔叔瞻金紫。叔瞻監裁造務,以勞當遷,上不欲以卿監賞管庫之勞,故有是賜。自是以為例。 是月,司馬光上皇太后疏曰:「昔漢眀徳馬皇后無子,眀帝使養賈貴人之子炟以為太子,且謂之曰:人不必生子,但患愛養不至耳。后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及眀帝崩,太子即位,是為章帝,章帝亦孝性淳篤,母子慈愛,終始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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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之間,前史載之,以為美談。恭惟仁宗皇帝憂繼嗣之不立,念宗廟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聰眀,選擢宗室之中,使承大統,不幸踐阼,數日遽嬰疾疹,雖殿下撫視之慈,無所不至,然醫工不精,藥石未效,竊聞曏日疾勢稍増,舉措語言,不能自擇,左右之人一一上聞,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兩宮之間,微相責望,羣心憂駭,不寒而栗。方今仁宗新棄四海,皇帝乆疾未平,天下之勢危於累卵,惟恃兩宮和睦以自安,如天覆而地載也,豈可效常人之家事,語言細故,有絲毫之隙,以為宗廟社禝之憂哉?臣用是日夜焦心隕涕,側足累息,寧前死而盡言,不敢幸生而塞黙也。伏以皇帝內則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則殿下之外甥壻,自童㓜之嵗,殿下鞠育於宮中,天下至親,何以過此?又仁宗立以為皇子,殿下豈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愛念,包容其過失邪?況皇帝在藩邸之時,以至踐阼之初,孝謹溫仁,動由禮法,此殿下所親見而眀知也,茍非疾疹,亂其本性,安得有此過失哉?今殿下雖日夕憂勞,徒自困苦,終何所益?以臣愚見,莫若精擇醫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間,察其進退,有效則加之以重賞,無效則威之以嚴刑未愈之間,但冝深戒左右,謹於侍衞,其舉措語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聞,庶幾不増殿下之憂憤,殿下惟寛釋聖慮,和神養氣,以安靖國家,紀綱海內,俟天地垂佑,聖躬痊復,然後舉治平之業以授之,不亦美乎?光又以疏諫帝曰:詩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徳,昊天㒺極。然則父母之恩,不獨以其生己也,撫畜長育,居其大半,陛下自齠齓之年,為太后所鞠育,恩亦至矣,又況今日為仁宗皇帝之嗣,承海內之大業乎?臣謂陛下宜夙興夜寐,昬定晨省,親奉甘旨,承順顔色,無異於事濮王與夫人之時也。近者道路之言,頗異於是,紛紛籍籍,深可駭愕。臣竊惟陛下孝恭之性,著於平昔,豈一旦遽肯變更?葢曏者聖體未安之時,舉動言語,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訛傳,妄為増飾,必無事實,然此等議論,豈可使天下聞之也?周書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欽徳。古人有言曰:「禦寒莫如重裘,止謗莫如自修」。陛下疾疹未平,固無如之何,既愈之後,伏望陛下親詣皇太后閣,克己自責,以謝前失,溫恭朝夕,侍養左右,先意承志,動無違禮,使大孝之美,純粹光顯,過於未豋大位之時,如此則上下感悅,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傳之言,何能為損也?呂誨上皇太后書言:漢馬皇后鞠養章帝,勞瘁過於所生,母子慈愛,始終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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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隙,章帝終為賢主史,冊書美世,逺益光臣,伏願殿下循修以為法度,念先帝之顧託,體聖躬之憂危,宮下間言不可不察,并以書勸帝,盡孝道、親藥物,開陳切至,多人所難言,又乞蚤建儲貳,以固本根,以絶闚覦,慰安人心。方帝疾甚時,云為多乖錯,往往觸忤太后,太后不能堪,左右讒間者,或陰有廢立之議。昭陵旣復土,韓琦歸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書付琦,琦啟之,則帝所冩歌詞并宫中過失事,琦即對使者焚毀,令復奏曰:太后每說官家心神未寧,語言舉動不中節,何足怪也?及進對簾前,太后嗚咽流涕,具道所以,且曰:老身殆無所容,須相公作主。琦曰:此病故耳!病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懌,歐陽修繼言曰:太后事先帝數十年,仁徳著於天下,昔溫成之寵,太后處之裕如,今母子之問,反不能容耶?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先帝在位嵗久,徳澤在人,故一日晏駕,天下奉戴嗣君,無一人敢異同者,今太后深居房闥,臣等五六書生爾,若非先帝遺意,天下誰肯聽從?太后黙然。他日,琦等見帝,帝曰:太后待我無恩。琦對曰:自古聖帝眀王,不為少矣,然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盡不孝耶?父母慈愛而子孝,此常事親之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為可稱,政恐陛下事太后未至耳,父母豈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自是亦不復言太后短矣。考異:李燾曰:按韓琦家傳,謂焚歌詞時琦在陵下,恐不然。別録稱琦在中書,今畧加刪潤,其他則據蘇轍龍川別志。但別志云:大臣有不預立皇子者,陰進廢立之計,旣不出主名深,恐必無之。或當時宦官軰私有此議,非大臣也。如家傳所載太后問昌邑王,亦竟不知何人為太后言此,今輒改為左右讒間者,庶不失事實。别志又云歐陽修獨見帝,按家傳則云韓琦獨見其勸帝盡禮於太后,語意畧同。今改為琦等共云云,或得其事之實也。先是十月,輔臣請如乾興故事,隻日,召侍臣講讀。上曰:當俟祔廟畢,擇日開經筵。尋有詔,直須來春。司馬光以為學者帝王首務,不宜用寒暑廢,上納其言。十二月己巳,始御延英閣,召侍讀、侍講講論語,讀史記。呂公著講學而時習之,曰:說命云: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於古訓乃有獲。然則人君之學,當觀自古聖賢之君,如堯、舜、禹、湯、文、武之所用心,以求治天下國家之要道,非若博士諸生治章句,解訓詁而已。又曰:自天子至於庶人,皆須朋友講習,然士之學者以得朋為難,故有朋自逺方來則以為樂,至於王人之學,則力可以致當世之賢者,使之朝夕燕見,講勸於左右,又以左右之賢者為未足,於是虛心延訪以求諸滯淹,則懷道抱徳之士,皆不逺千里而至,此天子之友朋自逺方來者也,其樂亦大矣。又曰:在下而不見知於上者多矣,然在上者亦有未見知於下者也。故古之人君令有未孚,人心有未服,則反身修徳,而不以慍怒加之,如舜之誕敷文徳,文王之皇自敬徳也。劉敞讀史記至堯授舜以天下,因陳說曰:舜至側微,堯越四岳,禪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徳,光於上下耳。二人辭氣眀暢,上竦體改,容知其以義理諷也。左右屬聽者皆動色,即日傳其語於外。旣退,王珪謂敞曰:公直言至此乎?太后聞之,亦大喜。劉敞事據,行状附見。 乙亥,淮陽王頊出閣,王辭兩宮,悲泣不自勝,太后亦泣,慰諭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以仁宗御書藏寶文閣,命翰林學士王珪撰記立石。 庚辰,命翰林學士王珪、賈黯、范鎮撰仁宗實録,集賢校理宋敏求、直秘閣呂夏卿、秘閣校理韓維兼充檢官,入內廷知任守忠管勾。敏求時知亳州,特召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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