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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arch for "嘉祐八年六月丙戌 (1063/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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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資治通鑑後編
Condition : Contains text 「嘉祐八年六月丙戌 (1063/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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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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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春正月丁亥,帝謂輔臣曰:「嘗聞太宗時,內藏財貨,每千計用一牙錢,記之名物不同,所用錢色亦異,他人莫能曉也,皆匣而置之御閣,以參驗帳籍中定數。晚年嘗出其錢示真宗曰:善保此足矣!近見內藏庫籍,文具而已,財貨出入,畧無關防,前此嘗以龍腦、真珠鬻於𣙜貨務,數年不輸直,亦不鉤考,蓋領之者中官數十人,惟知謹扃鑰,塗窻牖,以為固宻,安能鉤考其出入多少與所蓄之數,乃令戶部、太府寺,於內藏諸庫皆得檢察,置庫百餘年,至是始編閱焉。 丙午,奉安英宗神御於景靈宮英徳殿。 是月,司馬光視河還,入對,請如宋昌言䇿,於二股之西置上約,擗水令東,俟東流漸深,北流淤淺,即塞北流,放出御河胡盧河,下紓恩、冀深瀛以西之患。初,商胡決河,自魏之北至恩、冀、乾寜,入于海,是謂北流。嘉祐八年,河流𣲖于魏之第六埽遂為二股,自魏恩東至徳、滄入于海,是謂東流,時議者多不同,李立之力主生堤,帝不聴,卒用昌言䇿,置上約。 二月,詔今後謀殺人自首,並奏聴勅裁。帝初從王安石議,凡謀殺已傷而自首減二等科罪,衆論不服。御史中丞滕甫請再選官定議,詔送翰林學士呂公著韓維、知制誥錢公輔重定。公著等議如安石。于是法官齊恢、王師元、蔡冠卿等皆劾奏公著等所議為不當。又詔安石與法官集議,反覆論難,乆之不決,故有是詔。 己亥,以觀文殿大學士、判汝州富弼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 庚子,以翰林學士王安石為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初,帝欲用安石,以問曾公亮,公亮力薦之,唐介言安石不可大任。帝曰:「卿謂安石文學不可任邪?經術不可任邪?吏事不可任邪?」介曰:「非謂此也。安石好學而泥古,議論迂濶,若使為政,恐多所變更」。退謂公亮曰:「安石果用,天下困擾必矣,諸公當自知之」。帝又問侍讀孫固曰:「安石可相否?」固對曰:「安石文行甚髙,處侍從獻納之職可矣。宰相自有度,安石狷狹少容,必欲求賢相,呂公著、司馬光、韓維其人也」。凡四問,皆以此對。帝不以為然,竟用安石,謂之曰:「人皆以為卿,但知經術,不曉世務」。安石對曰:「經術正所經,世務也。但後世所謂儒者,大抵多庸人,故流俗以為經術不可施於世務耳」。帝曰:「然則卿所設施,以何為先?」安石曰:「變風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所急也」。帝深納之。 命翰林學士呂公著修英宗實録。 乙巳,帝以災變避正殿,減膳,徹樂。 丙午,司馬光入對乞郡,帝不許,曰:「呂公著使契丹,問有司馬光者,其人甚方正,今為何官?名聞遠邇,奈何出外?」先是,公著使契丹時,光初解臺職,契丹因問光何不為中丞,公著歸告,帝故知之。甲子,設制置三司條例司,掌經畫邦計,議變舊法,以通天下之利,命陳升之、王安石領其事,安石素與呂惠卿善,乃言於帝曰:「恵卿之賢,雖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惠卿而已」。遂以惠卿為條例司檢詳文字,事無大小,安石必與恵卿謀之,凡所建請章奏,皆恵卿筆也,時人號安石為「孔子,恵卿為「顔子」。 富弼以足疾未能入見,有為帝言災異皆天數,非人事得失所致者。弼聞而歎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此必姦人欲進邪說,以揺上心,使輔弼諫爭之臣無所施其力,是治亂之機,不可以不速救」。即上書數千言,力論之。 王安石既用事,嘗因争變法,怒目謂同列曰:「公輩坐不讀書耳」趙抃折之曰「君言失矣,臯、夔、稷、契之時,有何書可讀」安石黙然。 是月,遣劉航等冊李秉常為夏國王。 三月,富弼始入見,曰「臣聞中外之事,漸有更張,此必由小人獻說於陛下也。大抵小人惟喜,動作生事,則其間有所希冀,若朝廷守靜,則事有常法,小人何望哉?願深燭其然,毋令後悔」帝改容聴納曰「今日得卿至論,乃沃朕心,可謂金石之言,朕不忘也」 癸未,以蘇轍為制置三司條例司檢詳文字。轍,軾之弟也。先是,轍上疏曰「所謂豐財者,非求財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財者而已。事之害財者三:一曰冗官,二曰冗兵,三曰冗費。疏奏,帝批付中書,因召對,而有是命。 兩府同奏事,富弼言:「大臣須和,乃能成務」。又言:「今所進用,或是刻薄小才,小才雖似可喜,然害事壞風俗為甚須進用醇厚篤實之人」。帝曰:「大臣固當與朝廷分邪正、邪正分,則天下自治」。 乙酉,詔令三司判官、諸路監司及內外官各具財用利害聞奏。 戊子,夏國主秉常上誓表,納塞門、安逺二砦乞綏州,許之。 壬辰,帝問王安石制置條例如何,安石曰:「已檢討文字,畧見倫緒,然今欲理財,則必使能天下。但見朝廷以使能為先,而不以任賢為急,但見朝廷以理財為務,而於禮義敎化之際未有所及,恐風俗由此而壞,將不勝其敝。陛下當深念國體,有先後緩急」帝頷之。 乙未,以旱慮囚。 夏四月戊戌,省內外土木工。 初,羣臣請上尊號,及作樂,帝以乆旱不許,富弼言:「故事,有災變皆徹樂,恐陛下以同天節,虜使當上夀,故未斷其請。臣以為此盛徳事,正當以示夷狄,乞并罷上夀」。從之。 帝委任政府,責以太平。一日,政府召臺諫官至都堂,富弼謂曰:「上求治如饑渴,正頼君輩同心以濟」。知諫院錢公輔對曰:「朝廷所為是,天下誰敢不同所為非。公輔雖欲同之,不可得己」。 丙午,同天節罷上夀,是日雨。富弼言:「願陛下不以今日雨澤為喜,常以累年災變為懼,蓋修徳致雨,其應如此,萬一於徳有損其災應豈復緩邪?帝親書答詔曰:「義忠言親,理正文直,茍非意在愛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敢不置之几席,銘諸肺腑,終老是戒,更願公不替今日之志,則天災不難弭,太平可立俟也」。 丁未,參知政事唐介卒。介為人簡伉,以敢言見憚,帝謂其先朝遺直,故大用之,然扼於王安石少所建明,聲名減於諫官、御史時。初,中書嘗進除目,數日不決,帝曰:「當問王安石」。介曰:「陛下以安石可大用,即用之,豈可使中書政事決於翰林學士?近每聞宣諭,某事問安石,可即行之不可不行?如此則執政何所用?恐非信任大臣之體也,必以臣為不才,願先罷免」。安石既執政,奏言:「中書處分劄子,皆稱聖㫖,不中理者十常八九,宜止令中書出牒」。帝愕然,介曰:「昔冦凖用劄子遷馮拯官不當,拯訴之太宗,謂前代中書用堂牒,乃權臣假此為威福,太祖時,以堂牒重於勅命,遂削去之,今復用劄子,何異堂牒?張洎因言廢劄子,則中書行事別無公式。太宗曰:大事則降勅,其當用劄子,亦須奏裁,此所以稱聖㫖也。如安石言,則是政不自天子出,使輔臣皆忠賢,猶為擅命,茍非其人,豈不害國?」帝以為然,乃止。介自是數與安石争,論安石強辯,而帝主其說,介不勝憤懣,疽發背而卒。疾亟,帝臨問流涕,既卒,復幸其第弔哭,以畫像不類,命取禁中舊藏本賜其家,盖介為諫官時,仁宗密令圖其像置溫成閣中,御題曰「右正言唐介」,外廷不知也,至是,人始知之,時安石鋭意變更,而帝信任益專介,既死,同列無一人敢與之抗者。曾公亮屢請老,富弼稱疾不視事,趙抃力不勝,遇一事變,更稱苦者數十,故當時謂中書有生老病死苦,盖言安石生公亮老,富弼病,唐介死,趙抃苦也。此語據徐自明宰輔編年録。 初,仁宗時,范祥為制置解鹽使,以鹽募商旅,輸芻粟以實邊,公私便之。祥卒,以陜西轉運副使薛向繼之。向請兼以鹽易馬,王安石時領羣牧主,其說請乆任向。治平末,向坐與种諤開邊罷去。至是,淮南轉運使張靖被詔究陜西鹽馬得失,指向欺隱狀,帝召向與靖對,錢公輔、范純仁皆言向罪當黜,安石排羣議,抵靖於法,以向為江、淮等路發運使。向乃請即永興軍置賣鹽場,以邊費錢十萬緡儲永興為鹽鈔本,官自鬻而罷通商,從之。 知開封府滕甫罷。初,甫同修起居注,帝召問治亂之道,對曰:「治亂之道,如黒白東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汨之也」。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黨乎?」曰:「君子無黨,譬之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栢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聖亦殆」。帝以為名言,乃除翰林學士、知開封府。甫在帝前論事,如家人父子,言無文飾,洞見肝鬲。帝知其誠藎,事無巨細,人無親疎,輒以問之,甫隨事解答,不少嫌隱。王安石嘗與甫同考試,語言不相能,深惡甫㑹新法,行天下詾詾恐,甫言而帝信之也,因事排甫,出知鄆州。 戊申,富弼、曾公亮以旱上表待罪,詔不允。 癸丑,命曾公亮為西京奉安仁宗、英宗御容禮儀使。 丁巳,遣劉彞、謝卿材、侯叔獻、程顥、盧秉、王汝翼、曾伉、王廣廉八人行諸路,察農田、水利、賦役,從條例司請也。 甲子,御殿復膳。 免河北歸業流民夏税。 五月辛未,宴紫宸殿,初用樂。 己卯,賜河北役兵特支錢。癸未,翰林學士鄭獬罷知杭州,宣徽北院使王拱辰罷知應天府,知諫院錢公輔罷知江寜府。拱辰自北京還朝,言:「臣欲納忠,未知陛下意所向」。又言「牛、李黨事方作,不可不戒」。帝以語輔臣,王安石曰:「此未足為姦邪,謂未知陛下意所向,乃真姦邪也」。曾公亮因言:「拱辰在仁宗時,已知其不正,不復任用」。安石曰:「拱辰交結溫成皇后家,人皆知之」。獬權發遣開封府民俞興與妻謀殺一婦人,獬不肯用按問新法,為安石所惡。安石雅與公輔善,既得志,排異己者,出滕甫知鄆州。公輔數於帝前言甫不當去,薛向更鹽法,安石主其議,而公輔謂向當黜逐拂安石意,三人由是同日罷。故事,兩制差除必宰相當筆,時富弼在告,曾公亮出使,獨安石在中書,擅出獬等,弼以此不平,多稱疾臥家。御史中丞呂誨上疏言三人無罪被黜,甚非公議。上出誨奏示輔臣,安石曰:「此三人者出,臣愧不能盡暴其罪狀,使小人知有所憚,不意言者乃更如此」。 丙戌,王安石乞辭位,帝封還其奏,令視事如故。 壬辰,太皇太后遷居慶夀宫。 癸巳,樞宻院言:欲檢尋本院諸文書,凡關祖宗以來法制所宜施於邊者,並刪取大㫖,編次成冊,仍於逐門各留空紙,以備書將來處置事」。從之,賜名經武要畧。 台州民延贊等九人年各百嵗以上,並授本州助教。 王安石以為古之取士皆本於學,請興建學校以復古,其詩賦、明經諸科悉罷,專以經義、論䇿試進士,詔兩制、兩省、御史臺、三司、三館議之,時議者多欲變舊法,直史館、判官告院,蘇軾獨以為不必變,議曰:得人之道,在於知人,知人之法,在於責實,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責實之政,則胥史皂𨽻,未嘗無人,而況於學校貢舉乎?雖用今之法,臣以為有餘,使君相無知人之明,朝廷無責實之政,則公卿侍從常患無人,況學校貢舉乎?雖復古之制,臣以為不足矣。夫時有可否,物有興廢,使三代聖人復生於今,其選舉亦必有道,何必由學乎?且慶厯間嘗立學矣,天下以為太平可待,至於今惟空名僅存,今陛下必欲求德行道藝之士,責九年大成之業,則將變今之禮,易今之俗,又當發民力以治宮室,斂民財以養游士百里之內,置官立師,而又時簡不帥敎者,屏之逺方,則無乃徒為紛亂,以患苦天下邪?若無大更革而望有益於時,則與慶厯之事何異?至於貢舉,或曰鄉舉徳行而畧文章,或曰專取䇿論而罷詩賦,或欲舉唐室故事,兼採譽望而罷封彌,或欲罷經生樸學,不用帖墨而考大義,此數者,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夫欲興徳行,在於君人者修身以格物,審好惡以表俗,上之所向而下自趨焉,若欲設科立名以取之,則是敎天下相率而為偽也。上以孝取人,則勇者割股,怯者廬墓,上以廉取人,則敝車羸馬,惡衣菲食,凡可以中上意者,無所不至矣。自文章言之,則䇿論為有用,詩賦為無益,自政事言之,則詩賦䇿論均為無用,然自祖宗以來,莫之廢者,以為設法取士,不過如此也。矧自唐至今,以詩賦為名臣者,不可勝數,何負於天下,而必欲廢之?議奏,帝曰:吾固疑此,今得軾議,釋然矣。即日召見,問方今政令得失安在?雖朕過失,指陳可也。對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急,聴言太廣,進人太鋭,願鎮以安靜,待物之來,然後應之。帝悚然曰:卿三言,朕當熟思之。凡在館閣,皆當為朕深惟治亂,無有所隱!軾退,言於同列,安石滋不恱。帝欲用軾修中書條例,安石曰:軾與臣所學及議論皆異,別試以事可也。乃命軾權開封府推官,將困之以事,軾決斷精敏,聲聞益逺。 六月丁巳,御史中丞呂誨罷。王安石執政,多變更祖宗法,務斂民財,誨屢諍不能得,著作佐郎章辟光上言岐王顥宜遷居外邸。皇太后怒,帝令治其離間之罪,安石謂無罪,誨請下辟光,吏不從,遂上疏劾安石曰「王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詐,驕蹇慢上,隂賊害物,臣畧舉十事,安石向在嘉祐中舉駮,公事不當,御史臺累移文,催促入謝,倨傲不從,迄英廟朝不修臣節,慢上無禮,一也。安石任小官,每一遷轉,遜避不己,自為翰林學士,不聞固辭,先帝臨朝,則有山林獨往之思,陛下即位,乃有金鑾侍從之樂,何慢於前而恭於後?好名欲進,二也。安石侍邇英,乃欲坐而講說,將屈萬乘之重,自取師氏之尊,不識上下之儀,君臣之分,要君取名,三也。安石自居政府,事無大小,與同列異議,或因奏對,留身進說,多乞御批,自中而下,是則掠美於己,非則斂怨於君,用情罔公,四也。昨許遵誤斷謀殺公事,安石力為主張,妻謀殺夫,用按問,首舉減等科罪,挾情壞法,五也。安石入翰林,未聞薦一士,首稱弟安國之才,朝廷比第一人推恩,猶謂之薄,主試者,定文卷不優,遂罹中傷,及居政府纔及半年,賣弄威福,無所不至,背公死黨,六也。宰相不書敕,本朝故事未之或聞,専威害政七也。安石與唐介爭論,謀殺刑名,遂致喧譁,衆非安石,而是介介忠勁之人,務守大體,不能以口舌勝憤懣而死,自是畏憚者衆,雖丞相亦退縮不敢較其是非,陵轢同列,八也。小臣章辟光獻言,俾岐王遷居外邸,離間之罪,固不容誅,而安石數進危言,以惑聖聴,朋奸附下,九也。今邦國經費,要㑹在於三司,安石與樞宻大臣同制置三司條例,雖名商𣙜財,利其實動搖天下,有害無利十也,臣誠恐陛下恱其才辯,久而倚毗,大姦得路,羣隂彚進,則賢者盡去,亂由是生。且安石初無逺畧,惟務改作立異文言以飾非罔上,而欺下誤天下,蒼生必斯人也!如乆居廟堂,無安靜之理,辟光邪謀,本安石及呂恵卿所導辟光,揚言朝廷若深罪我,我終不置此二人,故力加營救,願察於隱伏,質之士論,然後知臣言之當否。帝方注倚安石還其章誨,遂求去,帝謂曾公亮曰:若出誨,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許國,陛下處之有義,臣何敢以形迹自嫌,茍為去就?乃出誨知鄧州。蘇頌當制,公亮謂頌曰:辟光治平四年上書時,安石在金陵,恵卿監杭州酒稅,安得而敎之?故制詞云黨小人交譖之言,肆罔上無根之語。制出,帝以咎頌頌,以公亮之言告,乃知辟光治平時自言他事,非此也。誨之將有言司馬光自邇英,趣資善堂,與誨相逢,光密問今日請對,欲言何事?誨曰:袖中彈文,乃新參也。光愕然曰:衆謂得人,奈何論之?誨曰:君實亦為是言邪?安石雖有時名,然好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姦回,喜人佞己,聴其言則美,施於用則疎,若在侍從,猶或可容,置之宰輔,天下必受其禍。光曰:今未有顯迹,盍待他日!誨曰:上新嗣位,富於春秋,所與朝夕謀議者,二三大臣而已,茍非其人,將敗國事。此乃腹心之疾,治之惟恐不逮,顧可緩邪?章上誨被黜,而安石益橫。光于是服誨之先見,自以為不及也。誨三居言職,皆以彈奏大臣而罷,天下推其鯁直。 以知開封府呂公著為御史中丞。王安石以公著兄公弼不附已,乃白用公著為中丞以偪之。公弼果力求去,帝不許。 太白入井。壬戌,晝見。

卷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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熈寜三年春正月癸丑,録唐李氏、周柴氏後。 乙卯,詔:「諸路常平、廣恵倉給散青苗錢,本為恵恤貧乏,今慮官吏不體此意,均配抑勒,翻成騷擾。其令諸路提㸃刑獄官體量覺察,違者立以名聞,敢沮遏者亦如之」。先是,知通進銀䑓司范鎮言:「青苗錢者,唐衰亂之世,所為苗青在田,先估其直,收歛未畢,已趣其償,是盜跖之法也」。右正言李常、孫覺亦言:「王廣淵在河北第一等給十五貫,第二等十貫,第三等五貫,第四等一貫五百,第五等一貫,民間喧然不以為便。而廣淵入奏,稱民間歡呼鼔舞,歌頌聖徳,言者既交攻之,朝廷不得已,乃降是詔。 ,判尚書都省張方平罷。初,方平為㕘知政事,帝欲用王安石,方平以為不可,尋以父憂去,服闋,以觀文殿學士判尚書都省,安石言留之不便,遂出知陳州,及陛辭,極論新法之害,帝為之憮然,未㡬,召為宣徽北院使,留京師,安石深沮之,方平亦力求去,乃復出判應天府。二月壬戌朔,河北安撫使韓𤦺言:「臣準青苖詔書,務在優民,不使兼并者,乗其急以邀倍息,而公家無所利其入。今每借一千,令納一千三百,則是官自放錢取息,與初時抑兼并濟困乏之意,絶相違戾,欲民信服,不可得也。又鄉村每保須有物力,人為甲頭,雖云不得抑勒,而上戶必不願請,下戶雖或願請,必難催納,將来決有行刑督責,同保均陪之患,陛下勵精求治,若但躬行節儉以先天下,自然國用不乏,何必使興利之臣紛紛四出,以致逺邇之疑哉?乞盡罷諸路提舉官,依常平舊法施行」。癸亥,上䄂出琦奏示執政曰:「𤦺真忠臣,雖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謂可以利民,不意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而亦強與之乎?」王安石勃然進曰:「茍從其欲,雖坊郭何害?」因難琦奏曰:「陛下修常平法以助民,至於收息,亦周公遺法也。如桑𢎞羊籠天下貨財,以奉人主私用,乃可謂興利之臣,今抑兼并,振貧弱,置官理財,非以佐私欲,安可謂興利之臣乎?」曽公亮、陳升之皆言坊郭不當俵錢,與安石論難乆之而罷,帝終以琦說為疑,安石遂稱疾不出。 丙寅,以兵部員外郎傅堯俞同判流內銓。堯俞始除喪至京師,王安石數召之,及見,語及新法,安石謂堯俞曰:「方今紛紛,遲君来乆矣,将以待制、諫院還君」。堯俞曰:「新法世不以為便,誠如是,當極論之。平生未嘗欺人,敢以實告」。安石不恱,遂有此命。 王安石稱疾求分司,翰林學士司馬光為批答曰:「今士夫沸騰,黎民騷動,乃欲委還事任,退取便安,卿之私謀,固為無憾,朕之所望,将以委誰?」安石大怒,即抗章自辯,帝封還其章,手札慰安石曰:「詔中二語,失於詳閱,今覧之甚愧」。且命呂惠卿諭㫖,安石固請罷,帝固留之。 壬申,以翰林學士司馬光為樞宻副使。 甲戌,以河州刺史瞎且鼐木征為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刑部尚書。 初,司馬光素與王安石厚,及行新法,移書開陳再三,又與呂惠卿辯論於經筵,安石不恱。帝欲大用光,訪之安石,安石曰:「光外托劘上之名,內懐附下之實,所言盡害政之事,所與盡害政之人,而欲置之左右,使預國政,是為異論者立赤幟也」。及安石在告,帝乃以光為樞宻副使,光上疏力辭曰:「陛下所以用臣,蓋察其狂直,庶有補於國家。若徒以祿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祿位自榮,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盗竊名噐以私其身也。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苖助役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 壬午,王安石出視事,詔以韓琦奏付條例司疏駁安石之在告也,帝諭執政罷青苖法,曾公亮、陳升之欲即奉詔,趙抃獨欲俟安石出,令自罷之,安石既視事,持之益堅,人言不能入矣。乙酉,韓琦以論青苖不見聴上䟽,請觧河北安撫使,止領大名府一路,王安石欲沮琦,即從之。 司馬光力辭樞宻副使之命,章凡九上,帝使謂曰:「樞宻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對曰:「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㑹王安石出視事,遂詔收還敕誥。是月,命張茂則、張鞏相度澶滑州以下至東流河勢隄防利害。時方濬御河,韓琦言事有緩急,工有後先,今御河漕運通駛,未至有害,不宜減大河之役,乃詔輟夫卒三萬三千,専治東流。 三月甲午,司馬光移書王安石,請罷條例司及常平使者,開諭苦切,猶冀安石之悟而改也,且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彼忠信之士,於公當路時,雖齟齬可憎,後必徐得其力諂諛之人,於今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必有賣公以自售者」。光意蓋指呂恵卿對賓客輒言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書凡三徃反,安石大慙,答書但言道不同而已。其後惠卿畔安石,竟如光言。 條例司疏駁韓琦所言,王安石令曽布為之,琦再辯列,不報,文彦博亦以青苖之害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親問民間,皆云甚便」。彦博曰:「韓𤦺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先是,安石嘗與入內副都知張若水、藍元震交結,帝遣使?察府界俵錢事,適命二人,二人使還,極言民情深願,無抑配者,故帝信之不疑。 先是,詔舉選人淹滯者與京官凡三十七人。國子直講奉符姜?在舉中,帝聞其賢,召對延和殿,訪以治道,對曰:「有堯、舜二典在,顧陛下所以致之者如何耳!」知陳留縣至數月,青苖令下?出錢,榜其令於縣門,已而徙之鄉落,各三日,無應者,遂撤榜付吏曰:「民不願矣!」錢以是獨得不散」,司農、開封疑?沮格,各使其屬來驗,皆如令。㑹條例司劾祥符不散青苖,錢?知且不免,移疾去,縣人詣府請留之,不得。 己亥,御集英殿䇿試進士,罷詩、賦、論三題,帝遣劉有方諭司馬光依舊供職。是日,光入對曰:「臣自知無力於朝廷,朝廷所行,皆與臣言相反」。帝曰:「相反者何事也?」光曰:「臣言條例司不當置,又言不宜多遣使者外撓監司又言散青苗錢害民,豈非相反?」帝曰:「言者皆云法非不善,但所遣非其人耳」。光曰:「以臣觀之,法亦不善」。帝曰:「元敕不令抑勒」。光曰:「敕雖不令抑勒,而所遣使者皆諷令俵配。如開封府界十七縣,唯陳留姜?張敕,榜縣門聴民,自来請則給之,卒無一人来請。以此觀之,十六縣恐皆不免抑勒也」。帝敦諭再三,光再拜固辭。戊申,知通進銀䑓司范鎮罷故事,門下封駁制㫖省審章奏,糾擿違滯,皆著所授敕,後乃刋去,鎮始請復之,使知所守韓琦極論新法之害,送條例司疏駁李常乞罷青苖錢,詔令分析,鎮皆封還。詔五下,鎮執如初。司馬光辭樞宻副使,帝許之,鎮封還,詔書曰:「臣所陳大扺與光相類,而光追還新命,則臣亦合加罪責」。帝令再送鎮行下,鎮又封還,曰:「陛下自除光為樞宻副使,士大夫交口相慶,稱為得人,至於坊市細民,莫不歡慶。今一旦追還誥敕,非惟詔命反汗,實恐沮光讜論忠計」。帝不聴,以詔書直付光,不復由銀䑓司。鎮言臣不才,使陛下廢法,有司失職,遂乞觧銀䑓司,許之。 壬子,御集英殿,賜進士、明經諸科葉祖洽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總八百二十九人。祖洽䇿言祖宗多因循茍簡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其意在投合也。考官呂惠卿列阿時者在高等,訐直者乃居下。劉攽覆考,悉反之。李大臨、蘇軾編排上官均第一,葉祖洽第二,陸佃第五。帝令陳升之面讀均等䇿,擢祖洽為第一。祖洽,邵武人也。蘇軾謂祖洽詆祖宗以媚時君,而魁多士,何以正風化,乃擬進士䇿一篇獻之。帝以示王安石,安石言軾才亦髙,但所學不正,又以不得逞之故,其言遂跌。蕩至此數,請絀之。 己未,帝謂王安石曰:「陳薦言外人云:今朝廷以為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昨學士院進試館職䇿,其問意専指此三事」。安石曰:「陛下躬親庶政,唯恐傷民,懼天變也。陛下採納人言,事無大小,唯是之從,豈不恤乎?然人言固有不足恤者,茍當於義理,何恤乎人言?至於祖宗之法不足守,則固當如此。且仁宗在位四十年,凡數次修敕,若法一定,子孫當世世守之,祖宗何故屢變也?今議者以為法皆可守,然祖宗用人皆不以次。陛下試如此,則彼異論者必更紛紛矣。 乙卯,詔諸路毋有留獄。 丙辰,立試刑法及詳刑官。帝因王安石議謀殺刑名,疑學者多不通律意,遂立刑法,枓許有官無贓罪者,試律令、刑統、大義、㫁案,取其通曉者補刑法官。 右正言、知審官院孫覺貶知廣徳軍。帝初即位,覺以言事忤帝意,罷去。王安石早與覺善,將援以為助,自通州召還,知諫院,改知審官院,時呂恵卿用事,帝以問覺,覺曰:「惠卿辨而有才,過於人數等,特以為利之故,屈身王安石,安石不悟,臣竊以為憂」。帝曰:「朕亦疑之。青苖法行,議者謂《周官》泉府,民之貸者至輸二十而五,國事之財用取具焉。覺條奏其妄曰:「成周賒貸,特以備民之緩急,不可徒與也,故以國服為之息。說者不明鄭康成釋經,乃引王莽計贏受息,無過嵗什一為據,不應周公取息重於莽時,況載師任地,漆林之征特重,所以抑末作也。今以農民乏絶,將補耕助歛顧,比末作而征之,可乎?國事取其蓋謂泉府所領,若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有買有予,并賒貸之法而舉之,儻専取具於泉府,則冢宰九賦將安用邪?聖世宜講求先王之法,不當取疑文虛說以圖治」。安石覧之怒,始有逐覺意,㑹曾公亮言:畿縣散常平錢,有追呼抑配之擾,因遣覺行視虛實,覺受命辭行,且言:如陳留一縣,前後榜令請錢,卒無一人至者,故不散一錢,以此見民實不願與官中相交,所有體量,望賜寢罷」。遂坐奉詔反覆貶。 御史裏行程顥上疏曰:「臣近累上言,乞罷預俵青苗錢利息,及汰去提舉官事,朝夕以覬,未蒙施行。臣竊謂明者見於未形,智者防於未亂,況今日事理,顯白易知,若不因機亟決,持之愈堅,必貽後悔,而近日所聞,尤為未便。伏見制置條例司,䟽駁大臣之奏,舉劾不奉行之官,徒使中外物情愈致驚駭。伏望陛下檢㑹臣所上言,早賜施行,則天下幸甚! 夏四月癸亥,幸金明池觀水嬉,宴射瓊林苑。 丁卯,給兩浙轉運司度僧牒,募民入粟。 戊辰,御史中丞呂公著罷。時青苗法行,公著上疏曰:「自古有為之君,未有失人心而能圖治,亦未有脅之以威,勝之以辨,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謂賢者,今皆以此舉為非,豈昔皆賢,而今皆不肖乎?」王安石怒其深切,帝使公著舉呂惠卿為御史,公著曰:「惠卿固有才,然奸邪不可用」。帝以語安石,安石益怒。㑹韓琦論青苗之害,帝語輔臣,以公著上殿,言朝廷摧沮韓琦太甚,将興晋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安石用此為公著罪,罷知潁州。宋敏求草公著詞云:「敷陳失實,援據非宜。安石不快,欲明著其罪狀。陳升之以為不可,安石乃自易之曰:「厚誣藩鎮,興除惡之名,深駭予聞,乖事理之實。公著素謹宻,實無此言,盖孫覺常為帝言:今藩鎮大臣如此論列而遭挫折,若當唐末、五代之際,必有興晋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者矣。帝誤記以為公著也。 己夘,趙抃罷,時王安石力持新法,抃大悔恨。既而司馬光辭樞宻副使,䑓諫、侍從多以言事求去,抃乃上疏曰:「朝廷事有輕重,體有大小,財利於事為輕,而民心得失為重。青苗使者於體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為大,今去重而取輕,失大而得小,懼非宗廟社稷之福也」。奏入,懇求去位,遂出知杭州。 以韓絳兼参知政事。侍御史陳襄言:「王安石參預大政,首為興利之謀,先與陳升之同領條例司,未㡬升之用為相,而絳繼之,曽未數月,遂預政事,則是中書大臣皆以利進,乞罷絳新命,而求道徳經術之賢以䖏之,庶不害於王政,而足以全大臣之節矣」。不報。 以前秀州軍事判官李定為太子中允、監察御史裏行。定,揚州人也。少受學於王安石,登進士第,為秀州判官,孫覺薦之,朝初至京師,謁諫官李常,常問曰:「君從南方来,民謂青苖法如何?」定曰:「民便之,無不喜者」。常曰:「舉朝方共爭是事,君勿為此言」。定即徃白安石,且曰:「定但知據實而言,不知京師乃不許」。安石大喜,謂定曰:「君且得見,盍為上道之?」立薦對,帝問青苖事,具對如曩言,於是諸言新法不便者,帝皆不聴命,定知諫院,宰相言前無選人除諫官之例,遂拜監察御史裏行。知制誥宋敏求、蘇頌、呂大臨言:「定不由銓考,擢授朝列,不縁御史薦寘憲䑓,雖朝廷急於用才,度越常格,然墮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損者大」。封還制書,詔諭数四,敏求等執奏不已,並坐累格詔命,落知制誥,天下謂之「熙寜三舍人。未㡬,監察御史陳薦言定頃為涇縣主簿,聞母仇氏死,匿不為服。詔下江東淮浙轉運使問狀,奏云:「定嘗以父年老,求歸侍養,不云持所生母服。定自辨言,實不知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養觧官。曽公亮謂定當追行服,安石力主之,罷薦御史,而改定為崇政殿說書。監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復言定不孝之人,不宜居勸講之地,并論安石罪,安石又白罷三人,定亦不自安,求觧職,乃以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吏房公事。考異:宋史神宗紀:是年四月壬午,貶李常、張戬。癸未,以李定為監察御史裏行。按東都事略張戬傳,戬疏言李定邪諂自幕官擢䑓職,則定擢職在前,戬貶官在後,今從之。監察御史裏行程顥罷。顥每進見,必陳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未嘗及功利。王安石之說既行,顥意多不合,事出必論列,數月之間,章疏十上,尤極論者。輔臣不同心,小臣與大計,公論不行,青苗取息,諸路提舉官多非其人,京東轉運司剥民希寵,興利之臣日進尚徳之風寖衰,凡十餘事,以言不用求去,且曰:「臣奉職無狀,望早賜降責」。帝令顥詣中書議,安石方怒言者,厲色待之,顥徐言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議,願平氣以聴之」。安石為之媿屈,乃出顥為京西路同提㸃刑獄。顥上疏言:「臣隳廢職業,既已抗章自劾,屏居俟命,豈意刑書未正,而恩典過頒,使臣粗知亷隅,必不敢䝉恥冐,就如其見利忘義,靦面受之,陛下有臣如此,亦将安用?況臺諫之任,朝廷綱紀所憑,使不以言之是非,皆得進職而去,臣恐綱紀自此廢弛,臣雖無狀,敢以死請。伏望陛下開白日之照,厲嚴霜之刑,投諸荒陬,實所甘分」。乃改僉書鎮寜軍節度判官。 壬午,右正言、知諫院李常罷。初,王安石與常善,以為三司條例檢詳官,改右正言、知諫院。安石立新法,常預議,不欲青苗取息,至是,疏言:「條例司始建,已致中外之議,至於均輸、青苗、歛散取息,傅㑹經義,人且大駭,何異王莽猥析《周官》片言,以流毒天下?」安石見之,遣所親宻諭,意常不為止。又言州縣散常平錢,實不出本,勒民出息。帝詰安石,安石請令常具官吏主名,常以非為諫官體,遂落職通判滑州。 貶監察御史裏行張戬知公安縣。王子韶知上元縣,戩進對,必陳古道務引大體,不舉苛細,上疏論王安石變法非是,乞罷條例司,及追還提舉常平使者,并劾曽公亮、陳升之、趙抃,依違不能救止,及韓絳代升之領條例司,戬言:「絳左右徇從安石,與為死黨,遂參政柄。李定邪諂自幕官,擢䑓職,陛下唯安石是信,今輔以絳之詭隨,臺臣又用李定輩,繼續而來,芽蘖漸盛,呂惠卿刻薄辯給,假經術以文飾姦言,附㑹安石,惑誤聖聴,不宜勸講,君側章数十,上最後言,今大惡未去,橫歛未除,不正之司,尚存無名之使方優,臣自今更不敢赴䑓供職」。又詣中書爭之,聲色甚厲,曾公亮俛首不答,王安石以扇揜面而笑,戩怒曰:「戩之狂直,宜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矣!」陳升之從旁觧之,戬顧曰:「公亦不得為無罪」。升之有愧色,戬稱疾家居待罪,尋被貶,後徙監司竹監,至舉家不食笋。子韶初附安石按苖振之獄,陥祖無擇於罪,至是論新法不便,乞召還孫覺、呂公著,故與戬同貶。初,戩兄載出按振獄,及還朝,㑹戬以言得罪,載乃謁告西歸,屏居終南山下,敝衣疏食,専精問學。癸未,侍御史知雜事陳襄罷為同修起居注,襄論青苖法不便,曰:「臣觀條例司所議,莫非引經以為言,而其實則稱貸以取利,事體卑削,貽中外譏笑,是特管夷吾、商鞅之術,非聖世所宜行,望貶斥王安石、呂惠卿,以謝天下」。又乞罷韓絳政府,以杜大臣争利而進者,且言韓維不當為中丞,劉述、范純仁等無罪,宜復官,皆不聴㑹,召試知制誥,襄以言不行,辭不肯試,願補外,帝惜其去,留修起居注。 以淮南轉運使謝景溫為工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王安石屏異已者,数月之間,䑓諫一空。景溫雅善安石,又與安石弟安國通姻,先是,安石獨對曰:「陛下知今日所以紛紛否?」帝曰:「此由朕置䑓諫非其人」。安石曰:「陛下遇羣臣無術,數失事機,別置䑓諫官,恐但如今日措置,亦未䏻免其紛紛也」。於是專用景溫。甲申,翰林學士司馬光讀資治通鑑至賈山上䟽,因言從諫之美,拒諫之禍,帝曰:「舜堲䜛說殄行,若䑓諫為讒,安得不黜?」光曰:「臣因進讀及之耳。及退,上留光謂曰:「吕公著言藩鎮欲興晋陽之甲,豈非䜛說殄行!光曰:公著平居與儕輩言,猶三思而發,何上前輕發乃爾?外人多疑其不然」。帝曰:「王安石不好官職及自奉養,可謂賢者」。光曰:「安石誠賢,但性不曉事而愎,此其短也。又不當信任呂惠卿、惠卿姦邪而為安石謀主,安石為之力行,故天下并指安石為姦邪。帝曰:今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衆之所惡也。光曰:然。陛下當察其是非。今條例司所為,獨王安石、韓絳、呂恵卿以為是耳,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邪?光又讀至張釋之論嗇夫利口曰:「孔子稱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夫利口何至覆邦家,蓋其人能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人主信用其言,則邦家之覆誠不難矣。時呂惠卿在坐,光所論,專指恵卿也。 五月癸已,詔並邉州軍毋給青苗錢。 太白晝見。 壬寅,命司馬光詳定轉對封事。 甲辰,詔近設制置三司條例司,本以均通天下財利,今大端已舉,惟在悉力應接,以趣成效,其罷歸中書。先是,文彦博等皆請罷條例司,帝謂彦博曰:「俟羣言稍息,當罷之」。蓋恐傷安石意也。 壬子,詔罷入閤議王珪等,言入閤者乃唐隻日紫宸殿,受常朝之儀也,非為盛禮,不可遵行,故罷之。 舊制,文臣京朝官,審官院主之,武臣內殿崇班至諸司使,樞宻院主之,供奉以下,三班院主之。丁巳,詔曰:「樞輔之任重矣,不當親有司之事。其以審官為東院,別置西院,專領閤門祇候以上諸司使磨勘常程差遣」。 是月,夏人號十萬築閙訛堡,知慶州李復圭合蕃漢兵纔三千,偪遣偏將李信、劉甫、种詠等出戰,信等訴衆寡不敵,復圭威以節制親畫陣圖,方畧授之,兵進,遂大敗,復圭懼,欲自觧,即執信等而取其圖畧,命州官李昭用劾以故違節制,詠瘐死獄中,斬信、甫,配流郭貴,復出兵卭州堡,夜入欄浪市,掠老㓜数百,又襲金湯,而夏人已去,惟殺其老㓜一二百人,以功告㨗,而邉釁大起矣。 六月癸亥,以前知廣徳軍朱夀,通判、河中府。夀,昌天長人,父巽守京北,時妾劉有娠而出,生夀昌,數嵗乃還,父家母子不相見者五十年,夀昌行四方,求之不得,飲食罕御酒肉,與人言,輒流涕,熈寜初與家人訣,棄官入秦,誓不見母不還,行次同州得焉,劉時年七十餘矣,知永興軍錢明逸以其事聞,詔夀昌赴闕,時言者共攻李定,不服母喪,王安石力主定,因忌夀昌,不甚褒顯,但付審官院,授通判,居數嵗,其母卒,夀昌哭泣㡬喪明,天下稱其孝,士大夫多以歌詩美之。蘇軾為作序,且激世人之不孝者,李定見而銜之。 東上閤門使、樞宻都承㫖李評喜論事,徃徃施行,然天資刻薄,中外側目,又嘗言助役法不可行,王安石尤惡之。初,紫宸上夀,舊儀但言樞宻、宣徽、三司副使不坐,而故事親王、皇親並坐,唯集英大宴,乃有親王、駙馬都尉不坐之儀。時評定新儀,初無改易,而遽劾閤門吏不當,令親王、皇親、駙馬於紫宸預坐,以為不遵新制,賈佑、馬仲良皆坐免官。王安石奏評所定自不明,而輒妄劾閤門官吏當罪評,帝曰:「評固有罪,然亦未可專罪評也」。安石遂留身,乞東南一郡,帝不許,安石惡評,必欲去之,丁卯入對,辨其上夀新儀不可用,且具言評欺㒺之狀,乞推鞫,帝令送宣徽院取勘,亦不遽罪評。己巳,安石謁告,帝令馮宗道撫問,安石因附表劄,請觧機務,帝怪安石求去,曰:「得非為李評事乎?朕與卿相知近世以来所未有,所以為君臣者形而已,形固不足累卿,然君臣之義,固重於朋友,若朋友與卿要約,勤勤如此,亦宜少屈,朕既與卿為君臣,安得不為朕少屈?」安石欲退,帝又固留約,令入中書,安石復具奏,而閤門言有㫖不許收接,安石乃奉詔。 司馬光乞差前知龍水縣范祖禹同脩資治。通鑑,許之。祖禹,鎮從孫也。 戊寅,詔修武成王廟。 丙戌,知諫院胡宗愈罷。王安石議分審官為東、西院,東主文西主武,以奪樞宻之權,且沮文彥博也。彥博言於帝曰:「若是,則臣無由與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之哉?」帝不聴,宗愈亦力言其不可,且言李定匿䘮不孝」。帝惡之,手詔「宗愈?伏奸意,中傷善良」,貶通判真州。宗愈,宿之子也。 是月,遼主御永安殿放進士趙廷睦等百三十八人。 秋七月辛夘,詔新判太原府歐陽修罷宣徽南院使、知蔡州。先是,修以病辭官至五六,因論青苖法不便,又移書責王安石,安石不答而奏從其請。 壬辰,樞宻副使呂公弼罷,以御史中丞馮京為樞宻副使。公弼以王安石變法数勸,其務安靜,安石不恱,公弼具疏將論之,從孫嘉問竊其藁以示安石,安石先白之,帝怒,遂出公弼知太原府。呂氏號嘉問為家賊,京嘗言「薛向總利權無效,近者復除天章閣待制,於侍從為最親,非向所堪處。帝不恱,以語安石,安石請改用京,帝許之,至是,以為樞宻副使。 罷潞州交子務,轉運司以其法行則鹽、礬不售,有害入中糧草,遂奏罷之。考異。宋史神宗紀:「二年閏十一月壬子,置交子務。是年七月壬辰,置潞州交子務」。按二年所置,即潞州之交子務也。是年「置」當為「罷」,蓋字之誤。今據食貨志改正。秘書省正字唐坰以父任得官,上書云:「秦二世制於趙高,乃失之弱,非失之彊」。帝恱其言。又云:「青苖法不行,宜斬大臣異議者一二人」。王安石喜而薦之,故得召對。癸巳,賜進士出身為崇文校書。 戊戌,雨雹。 癸丑,詳定宗室襲封制度。 甲寅,置三班院主簿。 八月戊午,罷㸔詳銀䑓文字所。 乙丑,司馬光因入對乞外,帝曰:「卿何得出外?朕欲申卿前命,卿且受之」。光曰:「臣舊職且不能供,況當進用?」帝曰:「王安石素與卿善,何自疑?」光曰:「臣素與安石善,但自其執政,違迕甚多,今迕安石者如蘓軾輩,皆肆行詆毀,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但欲茍全素履。臣善、安石,豈如呂公著、安石初舉公著後,復毀之?彼一人之身,前是而後,非必有不信者矣」。帝曰:「青苖有顯效」。光曰:「兹事天下知其非,獨安石之黨以為是耳」。帝又曰:「蘓軾非佳士,鮮于侁在逺,軾以奏藁傳之韓琦贈銀三百兩而不受,乃販鹽及蘓木甆噐。光曰:「凡人當察其情,軾販鬻之利,豈能及所贈之銀乎?安石素惡軾,以姻家謝景溫為鷹犬,使力攻之,臣焉能自保?不可不去也。且軾雖不佳,豈不賢於李定定不服母,䘮禽獸之不如,安石喜之,乃欲用為臺臣,何獨惡於軾也?」丙寅,以旱慮囚,死罪以下逓减一等,杖、笞者釋之。 以衛州旱,令轉運司賑恤,仍蠲租賦。 戊寅,詔川陕、福建、廣南七路官令轉運司立格就注,具為令。 乙夘,夏人大舉入環慶,攻大順城、柔逺砦、荔原堡、懐安鎮、東谷、西谷二砦、業樂鎮,兵多者號二十萬,少者不下一二萬,屯榆林,距慶州四十里,游騎至城下,九日乃退,鈐轄郭慶,都監高敏、魏慶宗、秦勃等死之。考異:宋史神宗紀:「是年八月己夘,夏人犯大順城,知慶州李復圭以方畧授環慶路鈐轄李信、慶州東路都巡檢劉甫、監押种詠出戰,兵少取敗,復圭誣信等違其節制,斬信及甫詠死於獄」。又云:「是月,慶州巡檢姚兕敗夏人於荔原堡,鈴轄郭慶、都監髙敏死之」。按夏國傳,復圭遣信等出戰,乃五月間事,紀并書在八月,誤也。東都事畧:九月,夏人寇慶州,亦誤。今不從。 九月戊子朔,中書言,請置檢正中書五房公事官,從之。韓絳以夏人犯塞,請行邉,王安石亦請徃。絳曰:「朝廷方賴安石,臣宜行」。乙未,以絳為陕西宣撫使。 山隂陸佃嘗受經於王安石,至是,應舉入京師,王安石問以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還為擾民」。安石驚曰:「何為乃爾?吾與呂惠卿議之,又訪外議,佃曰:「公樂聞善,古所未有,然外間頗以為拒諫」。安石笑曰:「吾豈拒諫者?但邪說營營,顧無足聴」。佃曰:「是乃所以致人言也」,召佃謂之曰:「惠卿言私家取債,亦須一雞半豚,已遣李承之使淮南質究矣」。既而承之還,詭言民無不便,佃說遂不行。 知開封府劉庠不肯屈事王安石,安石欲見之,或以語庠,庠曰:「彼自執政以来,未嘗一事合人情,徃將何語邪?」卒不徃,而上疏極言新法非是。帝曰:「奈何不與大臣恊心濟治乎?」庠對曰:「臣知事陛下而已,不敢附大臣也」。 以曾布為崇政殿說書、同判司農寺。王安石常欲置其黨一二人於經筵,以防察奏對者。呂恵卿遭父喪去職,安石遂薦布代之。布資序淺,人尤不服。尋奏改助役為免役,惠卿大恨之。 己亥,命崔台符、曽布、朱溫其試法官。法官之試自此始。 庚子,曾公亮罷,公亮初嫉韓𤦺,故薦王安石以間之,及同輔政,知帝方向安石,凡更張庶事,一切隂助之,而外若不與同者,嘗遣其子孝寛參其謀,至帝前,畧無所異,由是帝益信任安石,安石深徳之,公亮以老求去,遂以守司空、兼侍中、領河陽三城節度使、集禧觀使,五日一奉朝請,蘇軾嘗從容責其不能救正,公亮曰:「上與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然安石猶以公亮不盡附己,於是聴其罷相。 辛丑,以馮京參知政事,翰林學士、三司使吳充為樞宻副使。京為中丞時,嘗疏論王安石更張失當,累数千言,安石指為邪說,請黜之,帝不從,至是,乃更大用。 乙巳,御崇政殿䇿賢良方正及武舉制䇿中禁切言者,篇末云:「母謂古人陳迹既乆而不可舉,本朝成法已定而不可改,其惟改之而適中,舉之而得宜,不迫不迂,歸於至當,其悉以文陳,朕亦不憚於有為焉」。太原判官呂陶對䇿曰:「陛下初即位,願不惑理財之說,不間老成之謀,不興疆場之事,陛下措意立法,自謂庶㡬堯舜,然以陛下之心如此,天下之論如彼,獨不反而思之乎?」及奏第,帝顧王安石取卷讀讀,未半,神色喪沮,帝覺之,使馮京竟讀,稱其言有理,㑹范鎮所薦台州司戶参軍孔文仲對䇿,凡九千餘言,力論安石所建理財訓兵之法非是,宋敏求第為異等,安石怒啟帝,御批:「文仲試卷曰:意尚流俗,毀薄時政,援證先王之經而輒失義理,恐不足收録,以惑天下之觀聴」。於是罷文仲,還故官,齊恢、孫固封還御批,韓維、陳薦、孫永皆力論文仲不當黜,鎮上疏言:「文仲草茅疎逺,不識忌諱,且以直言求之,而又罪之,恐為聖明之累」。帝不聴,文仲竟被黜,陶亦止授通判蜀州。文仲與弟武仲、平仲,皆以文譽著江西,時號「三孔」。 壬子,太白晝見。 癸丑,作東、西府以居執政。 翰林學士司馬光求去益力,乃以端明殿學士出知永興軍,朝辭進對,猶乞免本路青苖助役。和川令劉恕博聞強記,於書無所不窺,而史學尤精光,修資治通鑑》,奏請為局僚,遇史事紛錯難治者,輒以委恕。王安石與恕有舊,欲引寘三司條例,恕以不習金穀為辭,因言天子方属公大政,宜恢張堯、舜之道以佐明主,不應以利為先,安石不能用。及呂誨得罪,去恕徃見安石,為條陳所更法令不合衆心者,宜復其舊,則議論自息。安石怒,變色如鐡恕,不少屈,或稠人廣坐,抗言其失,遂與之絶。方安石用事,呼吸成禍福,恕奮厲不顧,直指其事得失無所隱。至是,光出永興,恕亦以親老告歸南康,乞監酒稅以就養,詔即官修書。後光遷書局於洛陽,恕請詣光,留数月而歸,書未成卒。恕,筠州人也。父渙,為潁上令,以剛直不屈,棄官而歸,隱居廬山三十餘年,環堵蕭然。歐陽脩作廬山高詩以美之,恕家貧,無以給甘㫖,一毫不妄取於人,尤不信,浮屠說以為必無是事,曰:「人如居逆旅,一物不可乏,去則盡棄之矣,豈能齎以自隨哉?」子羲仲,清操,有父祖風,仕至國子檢討,以忤蔡京不復仕,曰:「吾知有天子,不知有權臣」。一時公卿賦詩郊錢,三世繼美,尤不易及云。 詔環慶陣亡義勇餘丁當刺者,悉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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