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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資治通鑑後編
Condition : Contains text 「天會己酉年五月己亥 (1129/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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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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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三年夏四月戊申朔,太后下詔還政。帝復位,與太后御前殿垂簾,詔尊太后為隆祐皇太后。 己酉,詔訪求太祖神主。 以苗傅為淮西制置使,劉正彦副之。 庚戌,復紀年建炎,命張浚知樞宻院事,苗傅、劉正彦並檢校少保。隆祐皇太后詔曰:「吾以國家變生倉卒,遵用本朝故事,同聽大政,皇帝復位,即願撤簾,皇帝懇請者再,義不獲已,黽勉數日。今中外寧一皇帝宜専決萬幾,吾當退處東朝,以遂初志,可以今月四日撤簾」。此據北盟㑹編増入。 吕頥浩、張浚軍次秀州,頥浩諭諸將曰:「今雖反正,而賊猶握兵居內,事若不濟,必反以惡名加我,翟義、徐敬業可監也」。進次臨平,翊、馬柔吉負山阻水為陣,中流植鹿角以梗行舟,韓世忠舎舟力戰,張俊、劉光世繼之,翊衆少卻,世忠復舎馬操戈而前,令將士曰:「今日當以死報國,面不被數矢者皆斬」。於是士卒争用命,翊引神臂弩,持滿以待,世忠瞋目大呼,挺刃突前,翊衆辟易,矢不及發,遂敗走。勤王兵入北闗,苗傅、劉正彥急趨都堂,取鐵劵,擁精兵二千,夜開湧金門,遁犯富陽、新城,將南趨閩中,遣統制王徳、喬仲福追之。 辛亥,皇太后撤簾勤王之師入城,韓世忠手執王世修以屬吏,張浚等見帝,伏地涕泣待罪,帝問勞再三,謂浚曰:「曩在睿聖,兩宮隔絶一日,啜羮忽聞貶,卿不覺覆手,念卿被謫,此事誰任?」解所服玉帶賜之,帝握世忠手慟哭曰:「中軍統制吳湛佐逆為最,尚留朕肘腋,能先誅乎?」世忠即謁湛,握手與語,折其中指,與王世修俱斬於市,逆黨王元、左言、馬瑗、范仲熊、時希孟皆責竄逺州,癸丑,尚書右僕射朱勝非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洪州,門下侍郎顔岐、中書侍郎王孝迪、尚書右丞張澂、簽書樞宻院事路允迪並罷,以本職奉宫祠。初,勝非見帝言曰:「臣昔遇變,義當即死,偷生至此,欲圗今日之事耳!陛下不以臣即死而猶位宰相,臣何面目以見士大夫?」因乞罷政,帝不許,勝非固請,帝問誰可代者,對曰:呂頥浩、張浚」。帝問孰優,對曰:「頥浩練事而暴浚,喜事而踈」。帝曰:「浚太年少」。對曰:「臣向被召軍旅,錢榖悉付浚,此舉浚實主之」。中丞張守論勝非不能預防,致賊猖獗,宜罷之,不報。至是,與岐等俱罷。 以呂頥浩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翰林學士李邴為尚書右丞,御史中丞鄭瑴簽書樞宻院事。甲寅,以劉光世為太尉、御營副使,韓世忠為武勝軍節度左、右都統制,張俊為鎮西軍節度右軍都統制,凡勤王、寮屬將佐各進官有差。 乙卯,大赦。舉行仁宗法度,應嘉祐條制與今不同者,自官制役法外,賞格從重條約從寛罷。上供不急之物,元祐石刻黨人官職㤙數追復未盡者,令其家自陳。許中外直言。 丁巳,禁內侍干預朝政,不得與主兵官交通及饋遺、假貸、借役禁軍,外官非親戚亦不得往還,違者處以軍法。 張浚薦朝奉大夫趙鼎,鼎見浚言曰:「隆祐復辟,其功甚大,當檢累朝卷簾故事,推恩其家」。是日,遂以孟忠厚為寜逺軍節度、醴泉觀使,鼎除司勲員外郎。 庚申,重正三省官名,自元豐、肇建,三省皆不置官長,以左、右僕射兼兩省侍郎。二相既分班進呈,首相遂不復與朝廷議論。元祐初,司馬光以為不便,乃請令合班奏事,分省治事。至是,從呂頥浩之言,詔左右僕射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改中書、門下侍郎為參知政事,省尚書左、右丞,三省始合為一,以李邴改參知政事。 潘良貴自考功郎遷左司郎中,呂頥浩謂良貴曰:「旦夕相引入兩省」。良貴正色對曰:「親老方欲乞外,兩省官非良貴可為也」。退語人曰:「宰相進退一世人才以為賢耶?自當擢用,何可握手宻語,先示私恩?若士大夫受其牢籠,又何以立朝?」即日乞補外,遂出知嚴州。 丁卯,帝發杭州,留鄭㲄衛太后。 韓世忠言:「苗傅、劉正彥擁精兵,距甌、閩甚邇,倘成巢穴,卒未可滅」。帝以世忠為江、浙制置使,與劉光世追討之。 ,立魏國公旉為皇太子。 是月,西北賊薛慶據髙郵軍。 金婁室取鄜、坊二州。 五月戊寅朔,帝次常州,張浚謂中興當自關陜始,慮金人或先入陜蜀,則東南不可保,因慷慨請行,詔浚為宣撫處置使,以川陜、京西、湖南北路𨽻之,聽便宜黜陟,與沿江襄漢守臣議儲蓄以待臨幸,帝問浚大計,浚請身任川陜之事,置幕府於秦州,別遣大臣與韓世忠鎮淮東,令呂頥浩䕶蹕來武昌,為趨陜之計,復以張俊、劉光世與秦州相首尾,帝然之。初,張浚宣撫川陜之議未决,監登聞檢院汪若海曰:「天下者,常山蛇勢也,秦蜀為首,東南為尾,中原為脊,今以東南為首,安能起天下之脊哉?将圗恢復,必在川陜」。浚大恱,遂决此意,季陵論任浚太專,忤旨,落職予祠。 庚辰,苗傅統領官張翼斬王鈞,用馬柔吉降。 辛巳,帝次鎮江,謂宰執曰:「張慤古之遺直,陳東誅死可念,二人皆𦵏郡境,已令有司置祭,更議恤其家」。 癸未,以翰林學士滕康同簽書樞宻院事。 中書舎人張忞入對,甲申,帝謂呂頥浩曰:「忞謂朕即位以來,無纎毫之失,自古人君不能無過,患不能改耳。忞諂諛如此,豈可置之從班!」於是詔忞奉祠而去。 乙酉,帝至江寧,駐蹕神霄宮,改府為建康。起復朝散郎洪皓為金國通問使,遺尼瑪哈書,願去尊號,用金正朔,比於藩臣。時所在盜梗,皓艱難百端,得逹太原,留一年,遣至雲中尼瑪哈軍前,尼瑪哈廹皓,使仕劉豫,皓曰:「萬里銜命,不得奉兩宫南歸,恨力不能磔逆豫,忍事之耶?留亦死,不即豫亦死,不願偷生于草間,願就鼎鑊無悔!」尼瑪哈怒,將殺之,旁一校曰:「此真忠臣也!」目止,劍士為皓,跽請得流逓冷山,遂依左監軍悟室以居,為之教子。 己丑,韓世忠追討苗傅。劉正彥自衢、信進至浦城之魚梁驛,與賊遇,世忠步走,挺戈而前,賊望見,咋曰「此韓将軍也」皆驚潰,遂擒正彥。王徳亦執苗瑀,傅亡入建陽。 張浚撫諭薛慶於髙郵,為慶所留。乙未,浚罷。 以御營前軍統制王𤫉為淮南招撫使。 己亥,苗傅裨將江池殺苗翊,降於江浙制置使周望。 建陽縣人張標、執苗傅獻於世忠,以傅及劉正彥等悉械送行在下獄,帝手書「忠勇」二字,掲旗以賜世忠。辛丑,張浚還自髙郵,復知樞宻院事。 楊進居鳴皋山北,京西安撫使翟興與子琮帥鄉兵時出擾之。進懼是月棄輜重南走,興邀撃於魯山,進中流矢死,其黨復推劉可拒官軍。 六月己酉,呂頥浩、張浚以久雨恒隂,皆謝罪求去,帝詔郎官以上言闕政,司勲員外郎趙鼎上疏曰:「自熈寜間王安石用事,變祖宗之法,而民始病,假闢國之謀,造生邊患,興理財之政,窮困民力,設虛無之學,敗壊人材,至崇寜初,蔡京托紹述之名,盡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於安石,成於蔡京。今安石猶配享神宗,而京之黨未除,時政之闕,莫大於此」。帝從之,遂罷安石配享,以司馬光配。 王善攻淮寜府,不克,轉㓂宿州,統領王冠敗之。 乙卯,命恤死事者家,且録其後。丙辰,劉光世招安苗、傅将韓雋。 戊午,命江、淮南引塘濼,開畎澮,以阻金兵。 庚申,皇太后至建康府。 辛酉下詔以四失罪己:一曰昧經邦之大畧、二曰昧戡亂之逺圗,三曰無綏人之徳、四曰失馭臣之柄,仍榜朝堂,遍諭天下,使知朕悔過之意。中丞張守上疏曰:「陛下處宮室之安,則思二帝、母后穹廬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則思二帝母后膻肉酪漿之味,服細煖之衣,則思二帝、母后窮邊絶塞之寒,享嬪御之適,則思二帝母后誰為之尊?禮思之,又思兢兢業業,聖心不倦而天不為之助順者,萬無是理。今罪己之詔數下,而天未悔禍,實有所未至耳! 丁卯,右司諫袁植請誅黃潛善、汪伯彥及失守者權邦彦等九人。詔:「以朕方念咎責己,豈可盡罪臣下?植雖敢言,然導朕以殺人,此非美事」。呂頥浩、滕康從而和之,遂罷植知池州。 以趙鼎為右司諌。 甲戌,移御行宮。 先是,御史中丞張守嘗論頥浩難以專任,而張浚不宜西去,帝不恱,是日,除守禮部侍郎,以中書舎人范宗尹代其任。時殿中侍御史王庭秀亦論頥浩除擬不公,詔庭秀罷職予郡,於是右正言建陽呂祉言:「今日縁論大臣移一言官,明日縁論大臣罷一言官,則後日大臣行事有失,誰敢復言者?願陛下以言章示大臣,使之自省,置身無過之地,庻兩全之,如或不悛,黜之何惜?」乙亥,諭中外:以廹近防秋,請太后率宗室奉神主入江表,百司庻府非軍旅之事者,並令從行,朕與輔臣宿將,備禦冦敵,應接中原官吏士民家屬南遷者,有司母禁。 賊貴,仲正降。 金烏珠請大起燕、雲、河朔兵南侵,金主從之。是月,陷磁州。 時以華藏寺為建康府治,而江浙制置使韓世忠權住蒋山,詔世忠候府治,移保寜宮,即聽居華蔵寺。而世忠逼守臣連南夫狼狽移家出寺,於是侍御史趙鼎言:「世忠躬率使臣排闥而入,逐天子之京尹,此而可為,則無不可為者矣。南夫治郡,緩不及事,願先罷之,然後降詔切責世忠,仍治其使臣之先入者,此為兩得」帝深嘉納,且曰「唐肅宗興靈武,諸事草創,得一李勉,然後知朝廷尊。今朕得卿,無愧昔人矣」於是諸将帖然畏服。尋罷南夫,而以兵部侍郎湯東野兼知建康府。 秋七月辛巳,苗傅、劉正彥伏誅。 癸未,命學士院草夏國書、大金國表付張浚。 甲申,詔以苗、劉之變,當軸大臣不能身衛社稷,朱勝非、顔岐、路允廸並落職,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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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州居住。 金達蘭畧地山東,安撫使劉洪道棄濰州遁,萊州守将張成舉城降。 丁亥,皇太子旉薨,諡元懿。太子從幸建康,屬疾,宮人蹴金爐有聲驚怖,疾轉劇,以致不起。初,張浚以旉嘗奸帝位,建議去之。至是,竟連其乳母置死。 戊子,簽書樞宻院事鄭瑴卒。 汴京之陷也,二帝及宗室北遷,多范瓊之謀,又乘時剽掠,左右張邦昌為之從衛,右正言呂祉論其罪,且進取瓊之䇿,至是,自洪州入朝,悖慢無禮,乞貸苗、劉等死,帝畏其強,以為御營司提舉一行事務。張浚言:「及今不誅瓊,他日必有王敦、蘇峻之患。帝深以為然。浚乃與樞宻檢詳文字劉子羽謀誅之,命張俊以千兵渡江,若備他盜者,使皆甲而來。丁亥,召瓊俊及劉光世赴都堂議事,設食食己,相顧未發,子羽坐廡下,恐瓊覺,取黃紙趨前麾之曰:「范瓊下!」有敕詣大理寺置對,瓊愕不知所為,子羽顧左右擁置輿中,衛以俊兵送獄。光世出撫其衆,數瓊狀,且曰:「誅止瓊爾,汝等固天子,自将之軍也」。衆皆投刃曰:「諾」,有㫖分𨽻御營五軍。瓊下獄,辭伏,賜死,子弟流嶺南。 己丑,以資政殿學士王綯參知政事,兵部尚書周望同簽書樞宻院事。 庚寅,仙井監鄉貢進士李時雨上書,乞選立宗子繋屬人心。帝怒,斥還鄉里。 辛卯,升杭州為臨安府。初,呂頥浩與浚定幸武昌之議,及浚行,頥浩以為道逺饋餉難繼,乃變前議,會滕康、張守、陳武昌有十害,不可往,帝從之,將定都,故升為府。 壬辰,劉洪道復青州,執金守臣向大猷。 丁酉,遣工部尚書臨川崔縱使金,通問二帝。初,帝将遣使,廷臣以前使者相繼受繋,莫肻往,縱毅然請行。比至,金首以大義責金人,請還二帝,又三遺之書。金人怒,徙之窮荒,縦不少屈,恚忿成疾,握節而死。 庚子,張浚發建康。 金尼瑪哈、鄂勒歡自濵州歸燕山,右監軍烏珠請提兵下江浙,尼瑪哈許之,仍留左監軍達蘭屯濵州,以守山東。乃遣女真、渤海、漢軍諸萬戶等,大起燕、雲、河朔民兵,付烏珠将之入寇。 壬寅,命李邴、滕康權知三省樞宻院事。從行,凡四方奏讞、吏部差注舉辟功賞之數皆𨽻焉。 命劉寧止制置江、淮、荊湖,扈隆祐太后往洪州,又命四廂都指揮使楊惟忠将兵萬人以衛。初,有司月供太后錢一千緡,后性儉約,至是,斥賣本殿絹二千疋充費。帝方知尋常用度不足,因命戶部供錢、絹各二萬、銀一萬,可趣令辦之。 杜充留守東京,以糧絶歸,遂命同知樞宻院事,充将發汴,岳飛諌曰:「中原地尺寸不可棄,今一舉足,此地非我有,他日取之,非數十萬衆不可」。充不聽,遂與俱歸,朝廷命郭仲荀、程昌㝢相繼代充留守司,亦名存而已。 乙巳,詔江西、閩、廣、荊湖諸路團教峒丁、槍杖手。山東盜郭仲威陷淮陽軍。仲威本李成之黨,成先往泗上。仲威乃引兵圍淮陽,凡四月,城陷,仲威入城大掠,取強壮以充軍。 翟興引兵入汝州,與賊王俊戰,敗之。是月,廣州教授林勲上《本政書》十三篇,言朝廷兵農之政,率因唐末之故,今農貧而多失職,兵驕而不可用,是以饑民竄卒,類為盜賊,宜倣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畆,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無田與㳺惰末作者,皆驅之使為𨽻農,以耕田之羡者,而量取錢榖,以為十一之稅。宋二稅之數,視唐增至七倍。今本政之制,每十六夫為一井,提封百里,為三千四百井,率稅米五萬一千斛、錢萬二千緡,每井賦二兵馬一匹,率為兵六千四百人,馬三千四百匹,嵗取五之一,以為上畨之額,以給征役,無事則又分為四畨,以直宮衛,以給守衛,是民凡三十五年而役使一遍也,悉上則嵗食米萬九千餘斛,錢三千六百餘緡,無事則減四分之三,皆以一同之租稅供之。匹婦之貢,絹三尺,綿一兩。百里之縣,嵗收絹四千餘匹,綿三千四百斤,非蠶鄉則布六尺、麻二兩,所收視絹綿率倍之,行之十年,則民之口筭、官之酒酤,與凡茶鹽香礬之𣙜,皆可弛以予民,其說甚備,書奏,以勲為桂州節度掌書記,後朱熹甚愛其書,陳亮亦曰:此書考騐古今,思慮周宻為井田之學,無以加矣! 八月己酉,移浙西安撫司於鎮江府。 庚戌,李邴罷。壬子,以吏部尚書劉珏權知三省樞宻院事。 甲寅,王庻罷,以知慶陽府王似為陜西節制使。 劉文舜陷舒州。 己未,太后發建康。 壬戌,以京畿轉運使上官悟為東京留守。悟,均之子也。時金人南侵,而洪皓崔縦未復,帝求可使緩師者。丁卯,遣京東轉運判官杜時亮及修武郎宋汝為使金軍以請和,致書於尼瑪哈曰:「古之有國家而廹於危亡者,不過守與奔而已。今以守則無人,以奔則無地,所以諰諰然惟冀閤下之見哀而已,故前者連奉書,願削去舊號,是天地之間皆大金之國,而尊無二上,亦何必勞師逺渉而後為快哉?」又命呂頥浩遺書劉豫,俾諭此意。 帝聞道君遣二內臣、二宮女将與髙麗使人同至,壬申,謂宰執曰:「朕聞之,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朕別二聖已三年,忽得安信,豈不喜?但道君當承平之日,以天下奉之,今彼中百凡麄陋,而朕居深宫廣殿,極不遑安,且朕父母兄弟及妻皆在異域,惟一子又殤,孑然一身,當此艱難,所以悲也」。言未畢,澘然淚下,呂頥浩曰:「願陛下少寛懐抱,力恢中興之業」。周望曰:「此必金人之意,若非彼意,數人者雖至髙麗,髙麗亦不肻令來」。帝曰:「然」。 金試舉人於蔚州,以張孝純主文柄。時遼人皆用詩賦,兩河人皆用經義,而忻州孫九鼎擢第一。九鼎,政和間逰太學,與洪皓同舎陷金,十年始登第。皓在北方屢見之。 閏月乙酉,帝謂宰執曰:「士大夫間有言李綱可復用者,朕以其人雖忠義,但志大才,踈用之,必至誤國,故不復用」。呂頥浩曰:「志大才,踈誠如聖諭」。帝曰:「如聽邢倞之計,遂結余覩,金人至今以為釁」。端周望曰:「如宣撫河東以救太原,先於河陽置納級庫」。敵聞而笑之,亦足見其踈也。時倞知鼎州,未㡬,以倞始禍,除名,送英州編管。 己丑,以呂頥浩為尚書左僕射,杜充為尚書右僕射,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庚寅,起居郎胡寅上疏曰:「陛下以親王介弟,受淵聖皇帝之命,出師河北,二帝既遷,則當糾合義師,北向迎請,而乃亟居尊位,建立太子,不復歸覲宮闕,展省寢陵,偷安嵗月,畧無捍禦,及敵騎乘虛,匹馬南渡,一向畏縮,惟務逺逃,軍民怨咨,恐非自全之計也!」因進七䇿:一、罷和議而修戰畧。二、置行臺以區別緩急之務。三、務實效、去虛文。四、大起天下之兵以自強。五、都荊襄以定根本。六、選宗室之賢才,封建任使之。七,存紀綱以立國體。書凡數千言,呂頥浩惡其切直,罷之。 帝聞金師將至,召諸将議駐蹕之地,張俊、辛企宗請自鄂、岳幸長沙,韓世忠曰:「國家已失河北、山東,若又棄江、淮,更有何地?」呂頥浩曰:「金人之謀,以陛下所至為邊靣,今當且戰且避,奉陛下於萬全之地,臣願留常、潤死守」。帝曰:「朕左右不可無相」。辛卯,以杜充兼江、淮宣撫使,守建康,王𤫉𨽻之。韓世忠為浙西制置使、守鎮江,劉光世為江東宣撫使,守太平、池州,並受充節制。 丁酉,太后至洪州,過落星寺,暴風覆舟,宫人多溺死,惟太后舟無虞。 壬寅,帝發建康,張俊、辛企宗以其軍從。考功員外郎樓炤上䟽言:「今日之計,當思古人量力之言,察兵家知己之計力,可以保淮南,則以淮南為屏蔽,權都建康,漸圗恢復,力未可以保淮南,則因長江為險阻,權都呉會,以飬國力」。於是帝一意還臨安,不復議防淮矣。 甲辰,次鎮江府,賜陳東家金。 張浚次襄陽,招官軍、義兵分屯襄、郢、唐、鄧。 是月,知濟南府宮儀及金人數戰於宻州,兵潰,儀及劉洪道俱奔淮南,守將李逵以宻州降金。 靳賽詣劉光世降。 九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諜報金人陷登州,烏珠将自登入海道以窺江浙,而杜充在建康距錢塘,明越道途繚繞,慮失事機,時韓世忠駐軍江隂,是日遣世忠控守圌山、福山。 辛亥,次平江府。 壬子,金人陷單州、興仁府,遂陷南京守臣凌唐佐被執,劉豫因使為守,唐佐與宋汝為宻疏其虛實,以蠟書告於朝,事洩,豫併其家捕之,唐佐見豫,責以大義,豫怒,殺之境上。 癸丑,以周望為兩浙、荊湖宣撫使,總兵守平江。 以翰林學士張守同簽書樞宻院事。杜充嚴急,劉光世不樂屬充。會朝議以太后在豫章,恐有震驚,乃命光世移屯江州捍衛之。 丙辰,以直龍圗閣張邵充金國軍前通問使,武臣楊憲副之。邵至濰州,接伴使置酒張樂,邵曰:「二帝北遷,邵為臣子所不忍聽,請止樂」。至於再三,聞者泣下,見左監軍達蘭,命邵拜,邵曰:「監軍與邵為南北朝從臣,無相拜禮」。且以書抵之曰:「兵不在強弱,在曲直。宣和以來,我非無兵也,帥臣初開邊隙,謀臣復起兵端,是以大國能勝之。厥後偽楚僭立,羣盜蜂起,曾幾何時,電掃無餘?是天意人心未厭宋也。今大國復裂地以封劉豫,窮兵不已,曲有在矣!」達蘭怒,取國書去,執邵送宻州,囚於柞山砦。 金人陷沂州。丁巳,蠲諸路青苗積欠錢。 辛未,追復鄒浩龍圗閣待制、中書舎人綦崇禮,當行詞,推帝所以褒恤遺直之意,有曰:「處心不欺,飬氣至大,言期寤意引裾嘗犯於雷霆,計不顧身,去國再遷於嶺徼,羣臣動色,志士傾心」。又曰:「英爽不忘,想生氣之猶在,奸諛已死,知朽骨之尚寒,同列推重」。考異:薛應旂通鑑書此事在紹興四年十月壬寅。帝次平江之下,大誤。按宋史髙宗紀確有明文,帝是年次平江,加贈陳東、歐陽澈而不及鄒浩時,崇禮方知紹興府,亦非當制之任。今從髙紀作九月辛未。甲戌,金婁宿攻長安,經畧使郭琰棄城遁。 以趙鼎為殿中侍御史。中丞范宗尹因奏事言鼎由司諫遷殿中非故事,帝曰「朕除言官,即置一簿,考其所言多寡,鼎所言四十事,已行三十六事,故除之」 金分河間、真定二府為河北東西兩路,平陽、太原二府為河東南北兩路,去中山、慶源、信徳、隆徳府號,皆復舊州名,自餘軍壘亦多改焉。下令禁民漢服及衣冠不如式者,皆死。 河北賊酈瓊圍光州。 冬十月丙子朔,詔按察官嵗上所發摘贓吏姓名,以為殿最。 庚辰,禁諸軍擅入川、陜。癸未,帝至臨安,留七日。時金、烏珠分兵南㓂,一自滁、和入江東,一自蘄、黃入江西。庚寅,帝渡浙江。 郭仲威詣周望降望,以仲威為本司統制。 李成掠淮北,陷泗州,殺知州耿堅,據其城。帝降詔撫慰之,命成知泗州。辛卯成復陷滁州,守臣向子伋及諸官屬皆被殺。 壬辰,帝至越州。 戊戌,張浚治兵於興元,以圗中原,浚上疏言「漢中實形勝之地,前控六路之師,後據兩川之粟,左通荊㐮之財,右出秦隴之馬,號令中原,必基於此。謹積粟理財,以待巡幸」 時金烏珠遣當海先取夀春,而自以兵繼之,掠光州,撃破張用軍。庚子,犯黃州,守臣趙令𡷫以內艱還,在道聞變,疾趨入城守禦,金人力攻,城陷,欲降之,令𡷫大罵不屈死,時都監王逺、判官呉源、巡檢劉卓亦皆殉義焉。令𡷫,燕懿王之元孫也。 辛丑,張浚承制以趙開為隨軍轉運使,専總四川財賦。開見浚曰「蜀之民力竭矣,錙銖不可加,獨𣙜貨尚存贏餘,而奸猾認為己有,共相隠匿,惟不恤怨詈,斷而敢行,庻可救一時,急浚銳意興復,委任不疑」於是大變酒法,即舊撲買坊塲所置隔槽,設官主之。麴與醸具官悉自買,聽醸戶以米赴官自釀,斛輸錢三十,頭子錢二十二。其釀之多寡,惟錢是視,不限數也。又於秦州置錢引務,興州鼓鑄銅錢,官賣銀絹,聽民以錢引或銅錢買之。凡民錢當入官者,並聽用引折納,官支出亦如之,民以為便。嘗獲偽引三十萬,盜五十人,浚欲從有司議,當擬死,開白浚曰:「相公誤矣,引誠偽,加宣撫司印,即為真,而黜其徒,使治幣,是相公一日獲三十萬之錢,而起五十人之死也」。浚從之。時浚荷重寄,旬犒月賞,期得士死力,費用不訾,盡取辦於開,開悉智,慮於食貨,筭無遺䇿,雖支費不可計,而貲財常有餘。 金人自黃州渡江逼江州,劉光世日置酒宴會,敵渡三日,尚未之知。及薄城下,光世遂引兵走南康。知江州韓梠棄城遁,金入城殺掠,遂由大冶縣趨洪州。 是月,京西賊劉滿陷信陽,殺守臣趙士真。 盜入宿州,殺通判盛修己。 十一月乙巳朔,金人㓂廬州,守臣李會以城降。 王善叛降金,金人執之。 丁未,詔聽李綱自便。 追復宋齊愈官。 貴仲正復叛,犯荊南,兵馬鈐轄渠成與戰,斬之。 戊申,金烏珠犯和州,守臣李儔以城降,通判唐璟死之。 己酉,金烏珠陷無為軍,守臣李知㡬挈帑藏與民渡江南歸。 壬子,滕康、劉珏奉太后退保䖍州,江西制置使王子獻棄洪州走。 丁巳,金人陷臨江軍,守臣呉将之遁。 戊午,遣孫悟等充金國軍前致書使。 金人犯洪州,權知州事李積中以城降。時太后去已七日。 知撫州王仲山、知袁州王仲嶷並以城降金,於是福建諸州震恐,中書舎人綦崇禮行,責辭曰:「昔唐天寳之亂,河北列郡並陷,獨常山平原能為國守者,蓋杲卿、真卿二顔在焉。爾等頃以家聲,屢塵仕版,未聞虧失,浸預使令為郡江西,惟兄及弟,力誠不支,死猶有說,臨川先降,宜春繼屈,魯、衛之政,若循一途,雖爾無恥,不愧當時之公議,顧亦何施面目見爾先人於地下哉?」此詞據困學紀聞編入。二人並珪子。仲山,秦檜婦翁也。 淮賊劉忠犯蘄州,韓世清逆戰,破之。忠復陷舒州,殺通判孫知微。 庚申,金人陷真州,守臣向子忞棄城去。 辛酉,太后至吉州。 壬戌,金人陷溧水縣,縣尉潘振死之。 癸亥,金人䧟太平州。 甲子,杜充遣都統制陳淬、岳飛等及金人戰於馬家渡,王𤫉先遁,淬力戰死之。太后在吉州,金人追之急,遂乘舟夜行。乙丑,至太和縣,舟人景信反,楊惟忠兵潰,失宮人一百六十,滕康、劉珏皆遁,兵衛不滿百,遂自萬安登陸。后及潘貴妃以農夫肩輿而行,至䖍州,府庫皆空,衛兵所給,惟得沙錢,市買不售,至與百姓交鬬,縦火四掠,鄉兵首領陳新率衆圍城,惟忠部將胡友自外引兵破新於城下,太后稍安䕶衛統制杜彥及後軍楊世雄率衆叛,犯永豐縣,知縣趙訓之死之。 金兵至吉州,守臣楊淵棄城走。時胡銓為舉子,居薌城,團結丁壮,以保閭井,乃自領民兵入城固守,斬市中惡少攘亂者數人,乃定。張牓責楊淵棄城之罪,淵懼,自歸太后。太后降敕諭銓事,定新守來,疑銓有他志,不敢入城。銓曰:「吾保鄉井耳,豈有他哉!」即散遣民兵,徒步歸薌城。 是日,金人陷六安軍。 己巳,帝發越州,次錢清鎮,将如浙西迎敵,侍御史趙鼎力諌,以為衆寡不敵,不若為避狄之計,庚午,復還越州。 以周望同知樞宻院事,仍兼兩浙宣撫使,守平江,以御史中丞范宗尹參知政事。 御史中丞趙鼎上言:「經營中原,當自關中始。經營關中,當自蜀始,慾幸蜀當自荊、襄始。吳、越介在一隅,非進取中原之地,荊、襄左顧川、陜,右控湖、湘,而下瞰京、洛,三國所必爭。宜以公安為行闕,而屯重兵於襄陽,運江、浙之粟以資川、陜之兵,經營大業,計無出此」。 時江、浙倚重於杜充,而充日事誅殺無制敵之方。及金烏珠與李成合兵攻烏江,充閉門不出。統制岳飛泣諫請視師,充不從。烏珠遂乘充無備,進兵陷和州。及無為軍由馬家渡渡江,至太平,充始遣統制陳淬及飛帥師迎戰。王𤫉以軍先遁,淬敗死,諸軍皆潰,充兵亦散。辛未,烏珠入建康,充渡江保真州。諸将怨充嚴刻,欲乘其敗害之。充聞,不敢入營,居長蘆寺。烏珠遣人說之曰:「若降,當封以中原,如張邦昌故事」。充遂還建康,與守臣陳邦光、戶部書李梲率官屬迎拜烏珠於馬首。通判吉水楊邦乂以血大書衣裾曰:「寜作趙氏鬼,不為他邦臣!」烏珠使人誘以官,終不屈,大罵求死,遂殺之。事聞,贈直秘閣,諡忠襄,賜廟褒忠。 帝聞杜充敗,謂呂頥浩曰:「事廹矣,若何?」頥浩遂進航海之䇿,其言曰:「敵兵多騎,必不能乘舟襲我,江浙地熱,必不能久留,俟其退,復還二浙,彼來我去,彼去我來,此兵家之竒也」。帝然之。癸酉,入明州,時連雨泥淖,吏卒暴露,命兩浙漕臣陳國瑞沿路犒設衛士,肉才有六百斤,炭倍之而已。金人犯建昌軍,兵馬監押蔡延世撃卻之。 甲戌,韓世忠自鎮江退守江隂。 江淮宣撫司潰卒攻陷鎮江。 淮西兵馬都監王宗望以濠州降於金。 是月,詔諸路兵勤王。知徐州趙立聞之,乃将兵三萬趨行在,杜充承制以立知楚州。金人聞立去徐州赴楚,乃以兵邀於淮隂,立麾下勸立速還保徐州,立奮怒,嚼其齒曰:「回顧者斬!」於是率衆徑進,與金人遇,轉戰四十里,至楚州城下,立中箭貫兩頰,口不能言,以手指揮諸軍,憩歇定,方㧞箭出之。 京西制置使程千秋軍襄陽,招降劇盜曹端、桑仲等。未幾,疑仲有異命端圗之端,及千秋所部俱為仲所敗,千秋棄城,自金州入蜀,仲遂據襄陽。初,張浚信用千秋,久之,又疑其跋扈,乃以郭永為檢察軍馬,李允文為京西憲,使左右掣其肘。二人險躁,欲得其處,更譖撓之,使不得有所為,尋又奪其便宜,諸将由是解體。千秋之庸繆,固足以僨事,然浚所以用之者,不得其道,故卒至於敗。此據中興紀事本末》所載王之望西事記修入。 十二月乙亥朔,張浚承制廢積石軍。丙子,帝至明州。 丁丑,江、淮宣撫司將戚方擁衆叛犯鎮江府,守臣胡唐老死之,安撫司機宜鄭凝之亦遇害。 辛巳,金人攻常州,守臣周把遣赤心隊官劉晏撃之。 初,烏珠将趨杭州,岳飛聞之,邀撃至廣徳境,六戰皆㨗,擒其将王權。駐軍鍾村,将士無糧,忍饑不敢擾民,會金兵攻常州,飛救之,於是廣徳無援,城遂陷,金人殺守臣周烈。 己卯,帝在明州,召集海舟甚急,監察御史林之平自福建募船千隻,相繼而至,朝廷甚喜。 壬午,定議航海避兵,禁卒張寳等憚行謀亂,命呂頥浩等伏兵,執寳等十七人斬之。 甲申,張浚承制拜曲端為威武大將軍、宣撫處置司都統制。初,端欲斬王庻,朝廷疑其叛,浚以百口保之。且以端屢與敵角,欲仗其威聲,遂有是拜,軍士恱服。浚又辟劉子羽參議軍事。子羽薦涇原都監呉玠及弟璘之才勇,浚以玠為統制,璘掌帳前親兵。 金烏珠自廣徳過獨松關,見無戍者,謂其下曰:「南朝若以羸兵數百守此,吾豈能遽度哉?」乙酉,遂犯臨安,守臣康允之棄城走,錢塘縣令安吉朱蹕率弓手、土軍前路拒戰,兩中流矢,猶奮勇而進,力竭死之。烏珠聞帝在明州,遣阿里、富埒琿帥精騎渡浙追之。己丑,帝乘樓船次定海縣,聞有金使至,不欲令至行在,留范宗尹、趙鼎、汪藻於明州以候之,又謂張俊曰:「若能捍敵成功,當加王爵」。呂頥浩奏令從官以下各從便去。帝曰:「士大夫當知義理,豈可不扈從。若然,則朕所至乃同㓂盜耳」。於是郎官以下多從衛。癸巳,帝次昌國縣。 乙未,杜彥犯潭州,殺通判孟彥卿、趙民彥,邑士謝淳力戰而死。 金人屠洪州。 戊戌,金人犯越州,安撫使李鄴以城降,金人使巴拜守之,衛士唐琦袖石伏道旁,伺其出撃之不中,被執,巴拜詰之,琦曰:「欲碎爾首,我即死為趙氏鬼耳」。巴拜歎曰:「使人人如此,趙氏豈至是哉!」又問:「李鄴為帥,尚以城降,汝何人,敢爾?」琦曰:「鄴為臣不忠,吾恨不手刃之,尚言及斯人耶?」乃顧鄴曰:「我月給石米,不肻背主汝,享國厚恩乃若此,豈人類哉!」遂大罵,巴拜趣殺之,至死不絶口。兩浙宣撫副使郭仲荀棄軍奔溫州。 庚子,帝移次溫台。 癸卯,黃潛善卒於英州。 李成自滁州引兵之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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