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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一百十七

《卷一百十七》[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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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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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一百十七      餘姚黃宗羲編辯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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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敬辯馬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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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曰:社稷宗廟之中,未施敬於民而民敬。嗟乎,敬在施先,敬敗施後,聖人神道設教之意窮矣,窮則通變後聖之事也。一日因修縣志,見所志鬼神,多非典祀,為之普辨而盡廢之,以示客,客曰:毋得罪於愚衆,衆口且鑠,金遂中止。嗟乎,聖人神道設教之意窮矣!凡今之所謂淫祀者何?始乎在三代以上己有之,盖妖人邪士假鬼道以愚弄鄉曲而利之者也。鬼道者,又神道之變而旁出之,鬼神亂乎俗,禍福蠱心,㝠惚借口,譬之妾媵且奪嫡,故曰國将亡聴於神。且其建祠塑象,作法念咒,為之拜祈之節,祭祀之儀,混男女,倒晝夜,匿盜藏姦,又一大萃淵藪也,言敬者偽也,而本然之敬亡矣!即此又可以見人之情,惡匪修道之教也,鮮不胥為禽獸老荘,盖先見者也,故其言曰,禮者,忠信之薄,而道徳之衰也,而吾俗儒非之不知變,不足與權者也。權也者,用中之度,聖人之所以成能,又嘗為之櫽括諸記之文,相與錯綜而辨之,記曰:有畏而哭之,有愛而哭之。夫哭以宣哀情也。其畏者偽也,而且偽而為愛,至終日號泣而淚不濡目,如今婦女之祈祠,進食打扇,敬無不至,又如呼號於岱山頂上,女主之祠不翅喪,乃考妣泰山,固有配,如衛南子之招搖市里乎?其偽哭者,祇以文奸,真者要之,亦貪爾皆偽也,而其女主何嘗如執符契之責?報施,即此可以見情惡。記又曰:祭不欲數,蓋知敗敬之道乎?夫先王神道,使人嵗時得一再為社廟之見,故或生敬。若厭見而習接之,則䙝者至矣。䙝則敗,敗則禮樂盡廢。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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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淫祠,則人人䙝狎,如兒女子之於鄙弱翁姑嘻,笑淫戲,鬼其饗之,是敬狎皆偽也,即此又可以見情惡根於性,即又可以見性之不為全善,故曰:繼之者善也,性不足以制情,雖天下有修道之教,吾恐後聖人亦將難之矣。大抵世變江河,今不可古,故秦不得不變法法,縁時而立者也。後世之民,敝民也為法,三代之上,或當先徳禮,三代之下,當並先乎刑政矣,刑政根於德教而後民知,敬上敬上,然後人知敬神畏天,盖民多貧貧則益智詐,智詐結而神可以變亂是非,所謂不待教之誅,是故匪刑則教不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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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叔度二誣辯徐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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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叔度言論風㫖,無所傳聞,入明嘉靖之季,崑山王舜華名逢年,有髙才竒癖,著《天祿閣外史》,託於叔度以自鳴,舜華為吾友孟肅之諸大父,余猶及見其人,知其著外史甚確,自初出有纂入,東漢文王舜華尚在,而天下謂外史出秘閣,寔黃徴君著,則後世曷從覈真贋乎?叔度故無弦琴,曷橫加五弦、七弦誣之也?近復有溫陵李氏著論曰:牛醫兒一脈,頗為害事,甚至互相標榜,目為顔子,自謂既明且哲,實則賊徳而禍來,學其視國家將傾,諸賢就戮,上之不能如孫登之汚埋,次之不能如皇甫,規之不與,下之不能興狐兔之悲,方且沾沾自喜,因同志之死以為名髙,是誠何忍哉?此鄉愿之學,不可以不早辨也。噫!此李氏有激而言也!李氏嘗曰:世固有有激而言者,不必說盡道理,明知是說不得,然安可無此議論乎?李氏盖激於鄉原之與世浮沉也,而移色於叔度,竟不考諸史傳,詳叔度之始末。按朱子綱目,於漢安帝延光元年冬書汝南黃憲卒,當是時,天下無黨人,又四十五年為桓帝延熹九年,捕司𨽻校尉李膺、太僕杜宻部黨二百餘人,下獄遂䇿,免太尉。蕃永康元年六月,赦黨人歸田里,又三年,為靈帝建寜二年冬十月,復治鉤黨,殺前司𨽻校尉李膺等百餘人,史冊之章,明較著如此,計諸賢之就戮,去黄憲卒巳四十有八年矣,夫諸賢之最激烈者,莫若膺與滂、膺且死,曰:吾年已六十,滂之死,年三十三,溯黃憲卒之年,李膺年十三,范滂正未生,故曰:當是時,天下無黨人,盖憲卒之十有六年,而滂始生。憲卒之三十有八年為延熹二年,而膺以河南尹」。按宛陵大姓羊元羣始與時忤,又七年而黨事起,則黨人之禍,於憲何與哉?憲雖大賢,安能救諸賢之就戮於身後之四十有八年耶?豈謂當憲之時,黨人有兆李膺,雖㓜而有長於膺者,范滂雖未生,而有先滂生多年者,叔度曷不化誨之使不及於禍耶?噫!即使叔度與諸賢皆同時,自孔子不能改一子路之行行以善其死,而何以鈎黨百餘人責一叔度也?豈謂不能維持國事,使吾身沒四十年之後,刑戮不加于善人耶?則大樹將顛,非一繩所維,而何以責不就徴?辟之一布衣也,是故叔度之隤然處順淵乎?似道無異,孫登之黙何以曰,不能如孫登之汚埋當叔度之生存,尚未有黨人之名,何以曰不能如皇甫?規之不與諸賢?未至於就戮,何以曰不能興狐兔之悲?又何以曰其視國家將傾諸賢就戮?方且沾沾自喜,因同志之死以為名,髙李氏之輕於持論如此,不亦無上事而唾罵名賢盛德乎哉?且叔度之為顔子,為千頃波,盖諸賢之目,叔度不聞叔度之目諸賢也,何嘗互相標榜?叔度稍以言論自見,則為郭林宗叔度不死,遭亂則必為申屠蟠總之,必能保身,何嘗自謂既明且哲?夫以李膺之簡亢,獨以荀淑為師,乃牛醫兒,年十四,荀公一見,竦然異之曰,子吾之師表也!以戴良之才高倨傲,自謂仲尼長東魯,大禹出西羌,獨歩天下,無與為偶,而見叔度未嘗不正容,及歸,㒺然若有失也,叔度蓋《易》之所謂龍德耶?何以曰賊德而禍來?學曰:此鄉原之學也。且李氏既惡鄉原矣,顧於胡廣、馮道有取焉,何也?蓋李氏竒人,盛氣喜事而不能無事,以濟世為賢,而不以遯世為髙,故喜稱胡廣之中庸、馮道之長樂,絶不喜叔度之無事,今李氏書方盛行於世,恐覧者不察也,余故以《綱目之大書特書者辯之,雖然,千頃汪、汪萬古、如斯澄之,淆之河海,不知余固辯乎其所不必辯,而卒不能已於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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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不殺兄辯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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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淆亂,起於庸俗人之訛言,而成於鄙儒之泥古好信,周公殺管叔千古訛,言大謬也。尚書金縢之篇曰: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告我先王蔡仲之命曰: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經義本屬明顯易解,不必臆㫁,為大辟之辟,自漢儒誤解金縢我之弗辟為刑辟,孔書承訛撰蔡仲之命,謂周公以流言致辟管叔,而縁飾於左傳子産放游,楚問於游吉,對曰:周公殺管叔、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夫左傳假托丘明虛誕非一事,猶汲冢書謂益干啟位太甲殺伊尹,武丁殺王季舜臣堯,瞽瞍朝舜禹徳衰孔子主癰疽之類,好事横議,從來多有左傳與孔書轉相䝉蔽,而世儒誤以金縢東為東征,引詩東山附合大誥為討管叔,朱元晦解詩遂云周公東征二年,得管叔誅之,作鴟鴞,貽王承襲殺兄之謬,以金縢罪人,斯得為公得管叔所由,誤也。今按金縢公居東為流言避位也。詩,東山則成王悔悟,迎公歸而公奉王東征也。時管叔已死,而紂子在東方五十國挾紂子叛,故東征討鴟鴞釋取子之恨也,三年而後事竣,故詩曰:自我不見於今三年。孟子云:周公伐奄,三年討其君。即此行也。金縢記公居東二年耳,與東征異。管叔死於公居東之二年,故曰罪人斯得,非謂周公居東即討管叔也,但言罪人斯得不言,罪人叛,亦不言王師討罪人,盖王與二公以計得之,猶後世雲夢縳韓信千金,購羽頭之類耳。公不知,知亦不能止。當時所得惟二叔,然禍實由武庚,故公怨鴟鴞而不罪,兄不怨王,但怨首禍者,所以傷二叔也。豈公自殺兄而反怨鴟鴞乎?殺叔者成王也,無王命,誰敢殺之?公無如王何,但斥鴟鴞,故金縢謂王未敢誚公,王亦知公怨已而但不敢誚讓耳。及其感悟迎公公歸,乃大誥天下東征,専為討紂子,武庚伐,奄平五十國,故作大誥,豈兄弟䦧牆,至播告天下乎?今其詞具在曰:有大艱於西土,我西土人亦不靜。又曰: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養其勸弗救。又曰:惟大艱人誕,鄰胥伐於厥室,皆怨紂子詿誤二叔也。及康叔東封,又告曰:勿或刑人殺人,勿或劓刵人。又曰:弟弗念天顯,兄亦不念鞠子哀。又曰:小臣諸節別播,敷瘝厥君,汝乃速由兹義,率殺亦惟君,惟長不能,厥家人於無逸曰:小人怨汝詈汝,則信不寛,綽厥心,亂罰無罪,殺無辜。於立政曰:孺子王矣,其勿誤於庶獄。凡諸告辭,悽楚伊鬱,皆深有懲於兄之死,而怨王之率殺也。故余於解詩、書特詳之,世儒未逹,謂金縢大誥難解,彼既以金縢居東為東征,大誥為討管叔,則事辭𨁣戾,甚矣難解,又何怪乎?再觀公之繫易也,追思文考,䝉難與已,遭讒正同於坎離中孚小過爻象,情見乎辭,蓋周本火德,坎水為難。故坎初象管,叔二象公,三象武,庚四象,二公五象成王六象東征離,初二象箕微,三象紂子,四象管叔,五象成王上象東征中孚初象育子,二象監殷,三象流言,四象公避東,五象王悔悟。上象黜殷小過,初象武庚,二象公,三象管叔,四象蔡叔,五象成王與二公上象二叔,九五爻辭,即用文考小畜之彖辭,而曰公弋彼在穴,在穴者,同氣之象也。取子由於鴟鴞而闗弓,則二公與王也,不能射鴟鴞於髙墉,而取黃口於在穴在穴者,即恩育之子也。其辭苦,其情微,余於問易詳之,世儒反以為大義滅親,夫非大義則已,豈有滅親而可為大義者乎?口舌相侵,風聞曖昧,雖中傷不過亡公一冡宰,而汲汲澡雪,八議不分,推刃同氣,其殘鷙不反,甚於鴟鴞乎?必如左傳云:王室之故。夫二叔流言,未嘗顯然稱兵犯王室也,何遽討之?公討必請於王,王惑流言,請必不許,不請而討其惟莽操耳,公不請而行,為避位也。故曰:我之弗避,無以告我。先王原未請討,既未討,何縁得罪人?公居東,二叔亦在東。二年之內,成王疑公轉深,殷頑不殄,多士多方,非盡二叔為梗也。五十國皆叛,二叔且奈何?易云:飛鳥以凶,不可如何?正此謂耳!但二叔不靖,如蝮蛇在手,不暇愛腕,此王與二公之意,公在東,二公在內,機事隱宻,出其不意,取罪人如磔鼠,公焉得而止之?此鴟鴞所以作,而世儒反謂公殺叔,豈不寃乎?司馬遷作伯夷傳曰: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於六藝。詩、書雖缺,虞夏之文可知,今詩、書有明徴還,以誣詩書,聖心昭如日星,還以誣聖人,終古夢夢,誦詩讀書,而不知其人尚論所以難也。孟子曰:規矩方圓之至聖,人人倫之,至無人倫,何以為聖人小儒誦甲子問周公,皆知其為聖人大儒通六籍語,周公殺兄,皆箝口不辨,良心死,公道滅,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今謂聖人殺兄,則心疑疑而竟不察誣,聖人何其决也?謂無是事,則心安安,而竟以為疑信訛言,何其堅也甚矣!人情之難曉也,余已觧經,又為之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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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一百十七
URN: ctp:ws100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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