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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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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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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定佩文斋书画谱》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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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画六画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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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赵孟俯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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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今人但知用笔纤细,傅色浓艳,便自为能手,殊不知古意旣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吾所作画,似乎简率,然识者知其近古,故以为佳。此可为知者道,不为不知者说也。《清河书画舫》。元赵孟俯自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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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画人物,不及唐人逺甚,予刻意学,唐人殆欲尽去宋人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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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自少好画水仙,日数十纸,皆不能臻其极。盖业有专工,而吾意所寓,辄欲写其似,若水仙树石以至人物、牛马、虫鱼、肖翘之类,欲尽得其妙,岂可得哉铁网珊瑚》元赵孟俯论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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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㑹,此须知书,画本来同郁逢庆书画题跋记。元柯九思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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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竹干用篆,法枝用草,书法写叶用八分法。或用鲁公撤笔法木石用折钗、股屋漏痕之遗意书画题跋记、元钱选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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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敏问画道于「钱舜举何以称士气钱?曰:「隶体耳画,史能辨之即可,无翼而飞,不尔便落邪?道愈工愈远,然又有关棙要得,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挠怀。吾尝举似画家,无不攒眉,谓此关难度,所以年年故歩《容台集》元汤垕画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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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作画,皆有深意,运思落笔,莫不各有所主,况名下无虚士,相传旣乆,必有过人处,故画之法,六得其一,二者,尚能名世,又得其全者可知也。今人㸔画,不经师授,不閲纪录,但合其意者为佳,不合其意者为不佳,及问其如何,是佳则茫然失对,自十七八岁时,便有迂阔之意,见图画爱玩不去手,见鉴赏之士便加礼问,遍借纪録,仿髴成诵,详味其言,歴观往迹,参考古说,如有少悟,多不留心,不过为听声随影,终不精鉴也。人物于画,最为难工,盖拘于形似位置,则失神运气象。顾、陆之迹,世不多见,唐名手至多,吴道子画家之圣也,照映千古,至宋李公麟伯时一出,遂可与古作者并驱争,先得伯时画三纸,可换吴生,画一二纸,得吴生画二纸,可易顾陆一纸,其为轻重相悬,若此画梅,谓之写梅画竹,谓之写竹画兰,谓之写兰,何哉?盖花之至清画者,当以意写之,不在形似耳。山水之为物,禀造化之秀,阴阳晦㝠,晴雨寒暑,朝昏昼夜,随形改歩,有无穷之趣,自非胷中丘壑,汪洋如万顷陂者,未易摹写,如六朝至唐初,画者虽多笔法位置,深得古意,自王维、张璪、毕宏、郑䖍之徒,出造其理,五代荆关,又别出新意,一洗前习,迨于宋朝,董源、李成、范寛三家鼎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山水之法始备,三家之下,各有入室,弟子三二人终不逮也《画鉴》元黄公望论画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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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之作,昉自汉、唐,古笔遗墨,不复多见。米南宫评品,称董北苑无半㸃,李成、范寛俗气一片,江南景也。厥后僧巨然、陆道士皆宗其法,陆笔罕见,然笔往往有之,亦有逼于董者。其有学于然者曰:江贯道用墨,轻淡匀洁,林木树叶,排列珠琲,宋人亦珍之,视然则大有径庭矣。作山水者,必以董为师法,如吟诗之学杜也张子政画山水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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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倪瓒《论画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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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中每爱余画竹余之竹,聊以写胷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繁,与疎枝之斜与直哉?或涂抹久之,他人视以为麻,为芦仆,亦不能强辨为竹眞没奈览者何?但不知以中视为何物耳倪云林集元倪瓒自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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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近迂游来城邑索画者,必欲依彼所指授,又欲应时而得,鄙辱怒骂,无所不有冤矣乎!讵可责寺人以不髯也清閟阁遗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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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吴鎭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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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戏之作,盖士大夫词翰之馀,适一时之兴趣,与夫评画者流,大有寥廓。尝观陈简斋《墨梅诗》云:「意足不求顔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此眞知画者也《铁网珊瑚》元,吴鎭论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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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之法,作干节枝叶而已,而叠叶为至难于此,不工则不得为佳画矣书画题跋记、元杨维桢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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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盛于晋,画盛于唐、宋书与画一耳。士大夫工画者必工书,其画法即书法所在,然则画岂可以庸妄人得之乎?宣和中建五岳观,大集天下画史,如进士科,下题抡选应诏者至数百人,然多不称上旨,则知画之积习虽有谱格,而神妙之品出于天质者,殆不可以谱格而得也。故画品优劣,关于人品之髙下,无论侯王、贵戚、轩冕、山林、道释、女妇,茍有天质,超凡入圣,即可冠当代而名后世矣。其不然者,或事模拟,虽入谱格,而自家所得于心传意领者则蔑矣。故论画之髙下者有传形,有传神传神者,气韵生动是也。如画猫者张壁而絶,䑕大士者渡海而灭风,翊圣眞武者叩之而响应,写人眞者即能得其精神。若此者,岂非气韵生动,机夺造化者乎?图绘《宝鉴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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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履华山图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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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虽状形,主乎意意不足谓之非形可也,虽然意在形舍形,何所求意?故得其形者,意溢乎形,失其形者形乎哉?画物欲似物,岂可不识其面?古之人之名世,果得于暗中摸索邪?彼务于转摹者,多以纸素之,识是足而不之外,故愈逺愈,譌形尚失之况,意茍非识华山之形,我其能图邪?旣图矣,意犹未满,由是存乎静室,存乎行路,存乎牀枕,存乎饮食,存乎外,物存乎听,音存乎应接之隙,存乎文章之中,一日燕居,闻鼓吹过门,怵然而作曰得之矣,夫遂麾旧而重图之,斯时也,但知法在华山,竟不知平日之所谓家数者何?在夫家数,因人而立名,旣因于人,吾独非人乎?夫宪章乎?旣往之迹者谓之宗,宗也者从也,其一于从而止乎可从,从从也可违,违亦从也,违果为从乎?时当违理可违,吾斯违矣!吾虽违理其违哉?时当从理可从,吾斯从矣,从其在我乎?亦理是从而已焉耳!谓吾有宗与不局局于专门之固守,谓吾无宗与,又不大逺于前人之轨辙,然则余也,其盖处夫宗与不宗之间乎?且夫山之为山也不一,其状大而髙焉,嵩小而髙焉,岑狭而髙焉,峦卑而大焉,扈锐而髙焉,峤小而衆焉。岿形如堂焉密,两向焉,嵚陬隅,髙焉,岊上大下小焉,巘边焉,崖崖之髙焉巗上、秀焉峰,此皆常之常焉者也,不纯乎?嵩不纯乎岑,不纯乎峦,不纯乎扈,不纯乎峤,不纯乎岿,不纯乎密,不纯乎嵚,不纯乎岊,不纯乎?巘不纯乎崖,不纯乎岩,不纯乎峰,此皆常之变焉者也。至于非嵩,非岑非峦,非扈非峤,非岿非密,非嵚非岊,非巘非崖,非巗非峰,一不可以名命,此岂非变之变焉者乎?彼旣出于变之变,吾可以常之,常者待之哉?吾故不得不去,故而就新也,虽然,是亦不过得其彷佛尔,若夫神秀之极,固非文房之具所能致也,然自是而后,歩趋奔逸,渐觉已制,不屑屑瞠,若乎后尘,每虚堂神定黙以对之,意之来也,自不可以言喻余也,安敢故背前人?然不能不立于前人之外,俗情喜同,不喜异藏,诸家或偶见焉,以为乖于诸体也,怪问何师,余应之曰:吾师心心师目,目师华山铁网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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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履画楷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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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壮年好画,好故求求,故蓄蓄故多多而不厌,犹谓未足也,复模之习之,以充其所愿欲者。噫!是非癖与,惟其癖也,故不知为无用,而独视为有用,视为有用,故人或予惩弗听也,人或予毁弗较也,人或予需,弗与也,孜孜焉惟是之从与诚正修齐之道几半于乎癖之深也,乃至此乎?夫画多种也,而山水之画为予珍画,家多人也,而马逺、马逵、马驎及二夏圭之作为予珍,何也?以言山水与则天文、地理、人事与夫禽虫、草木、器用之属之不能无形者,皆于此乎?具以此视诸画风,斯在下矣!以言五子之作与,则粗也而不失于俗细也,而不流于媚有清旷超凡之远韵,无猥暗蒙尘之鄙格,图不盈咫而穷幽极遐之胜,已充然矣,故予之珍,非珍乎溺也,珍乎其所足珍而不能以不珍耳,其鍜与蜡屐之云哉?且余也,泉石之姿也,而市尘是囿,猿鹤之为无用邪?固亦精神心术之所寓,与其瓿覆,孰若全之以不失夫踦屦偕还之心,于是焉补苴整比,离为二帙,目之曰画楷云:嗟乎!熟处难忘,有道君子,亦或不免,况余乎!是知克已之事甚不可易易言也。虽然牕明几净,时一披之,则神游虚无悟入,恍忽自有不可与冰氏之流道者。当是时也,视鄕之仆仆,然模拟于含毫吮墨之间,其所得也,反若过之,惟辍于目昏,故巧为拙奴之累不及而自怡,不赠之趣益深也。因赋诗曰:吟诗写字何妨道,何况规规画苑中。只为癖深消不得,故敎幽思且相通。或曰:旣知其癖胡,不蕲夫治之之䇿乎?余曰:癖天下,古今之通病也。不癖于此,必癖于彼,果惟预之传,济之,马峤之钱而已乎哉!虽然,设治癖者,过君,幸以相告铁网珊瑚,明岳正画葡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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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书之馀也,学者于游艺之暇,适趣写怀,不忘挥洒,大都在意不在象,在韵不在巧,巧则工象则俗矣。虽然,其所画者必有意焉,是故于草木也,兰之芳,菊之秀,梅之洁,松竹之操,皆托物寄兴,以资自修,非徒然也。夫葡萄木而草约花而佳实,重自上古,故神农九种功力为最,至能强志益气,轻身延龄,盖中国之名果也。二酉六帖,皆谓得之大宛,归种汉宫,岂未之考欤?意者初不经见,而博望,贰师之所得者,又将特异,故成式乐天遂附㑹之欤?不可知矣!魏文之诏,以为华果极珍,盛讃厥美,似为知已,然徒得其味而遗其德,取其小而不识其大,君子惜之,予尝论其干:臞者廉也,节坚者刚也,枝弱者谦也。叶多䕃者,仁也,蔓而不附者和也。实中果而可酿者,才也。味甘平无毒入药力,胜者用也,屈信于时者,道也。其德之全有如此者,宜与菊兰、梅竹并驱而争先可也,世无好之而画者,独近代有僧日观者始作之,是又不幸失身于方外野人之手,不无工俗可厌,使夫徽懿弗彰,悲哉!予谪戍穷荒,偶见一本,因以新意制为长幅,用悼不遇兼畅幽情,具目者,茍矜其穷而取焉,则亦未见其为不幸也。若曰是不象而工,岂徒不识画格,亦未有以知岳生者也。岳正博类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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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杜琼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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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之事,胷中造化,吐露于笔端,恍忽变幻,象其物宜,足以啓人之髙志,发人之浩气。晋、唐之人,以为玩物适情,无所关系,若曰黼黻皇猷,弥纶治具,著于图史,以存鉴戒,岂无所关系哉《容台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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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沈周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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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仲圭得巨然笔意墨法,又能轶出其畦径,烂熳惨澹,当时可谓自能名家者。盖心得之妙,非易可学,予虽爱而恨不能追其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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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士人皆画梅,其用墨太重,殊失清雅,是有累于梅矣。《书画题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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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吴寛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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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图画多圣贤,与贞妃、烈妇事迹可以补世道者,后世始流为山水、禽鱼、草木之类,而古意荡然。然此数者,人所尝见,虽乏图画,何损于世?乃疲精极思,必欲得其肖,似如古人,事迹足以益人,人旣不得而见,宜表著之。反弃不省,吾不知其故也。匏翁家藏集。明唐寅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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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画如楷书,写意如草圣,不过执笔转腕,灵妙耳。世之善书者多善画,由其转腕用笔之不滞也。画史㑹要作画破墨,不宜用井,水性冷凝故也。温汤或河水皆可洗研磨墨,以笔压开,饱浸水讫,然后蘸墨,则吸上匀畅,若先蘸笔而后蘸水,被水冲散,不能运动也。珊瑚网。明文徴明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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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宫室,最为难工,谓须折算无差,乃为合作。盖束于绳矩笔墨,不可以逞,稍渉畦畛,便入庸匠《甫田集》古之髙人逸士,往往喜弄笔,作山水以自娱,然多写雪景,盖欲假此以寄其岁寒明洁之意耳书画题跋记明练安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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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忠公《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当,虽晓画者有不知,余取以为观画之说焉。画之为艺世之专门名家者,多能曲尽其形似而至其意态情性之所聚,天机之所寓,悠然不可探索者,非雅人胜士超然有见乎尘俗之外者,莫之能至。孟子曰:大匠诲人以规矩,不能使人巧庄周之论斫。轮曰:臣不能喻之,于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皆是类也。方其得之心而应之手也,心与手不能自知,况可得而言乎?言且不可闻,而况得而效之乎?效古人之迹者,是拘拘于尘垢糠粃而未得其眞者也《金川玉屑集》明王肯堂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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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軰画山水,皆髙人逸士,所谓泉石膏肓,烟霞痼癖,胷中丘壑,幽映廻绕,郁郁勃勃,不可终遏,而流于缣素之间,意诚不在画也。自六朝以来,一变而王维、张璪、毕宏、郑䖍,再变而荆关三变,而董源、李成、范寛极矣。若黄子久则脱卸几尽,然不过渊源董源,今士大夫能画者,多师之川岑树石,祗是笔尖拖出,了无古法,便自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甚不知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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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恕先界重楼复阁层见,叠出良木工料之,无一不合规矩,其人世以为狂士,而实世外人也。尚于小艺委曲精微如此。今之作画者,握笔不知轻重,而辄蔑弃绳墨,信手涂抹,何哉《郁冈斋笔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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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何良俊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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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画者云:夫画特忌,形貎采章,歴歴具足,甚谨甚细,而外露巧密。夫谨细巧密,世孰不谓之为工邪?然于画者盖不之取正,以其近于《三病》也《四友斋丛说》。明李式《玉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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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尝执笔学作画,苦不成家,今复阁笔十年矣,安敢妄论此中曲折哉?顾今世不乏名手,而可传者少,便面尺幅无间疎,密寻丈绢素实,见短长乃今之画者。观其初作数树焉,意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馀也,复缀之以树,继作数峰焉,意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馀也,复缀之以峰再作、亭榭、桥道诸物,意亦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馀也,复杂以他物如是画安得佳即佳,又安得传乎?间有一二能手形摹王、赵、董、倪诸家,亦时工似然多雷同而少变化。其丘壑布置,千幅如一,此由游渉未逺,足不登奇山水,临摹又少,目不见旧藁本,故如此耳。仆家藏名迹虽不广,每见前贤多有不同,故以为当今实鲜佳手纵佳亦不传。世有知者,即不以此言为画苑平章,知亦不以为非丹青药石也赤牍。明《唐志》,契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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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传模,移写自谢赫始。此法遂为画家㨗径,盖临摹最易,神气难传,师其意而不师,其迹乃眞临摹也。如《巨然学、北苑元章学,北苑大痴学、北苑倪迂学,北苑一北苑耳,各各学之,而各各不相似,使俗人为之定要,笔笔与原本相同,若之何能名世也?绘事微言明陈衎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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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逸人、黄大痴敎人画法最忌曰:甜甜者,秾郁而輭熟之谓也。夫为俗为腐、为板,凡人皆知之,甜则不但不之忌,且羣然喜之矣,从大痴拈出大是妙谛槎上,老舌。明薛岗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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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惟山水,义理深远,而意趣无穷,故文人之笔。山水常多,若人物、禽虫、花草,多出画工,虽至精妙,一览易尽。余谓丹青有宗派,姑苏独得其传《天爵堂笔馀》,明王无倪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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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无絶笔,传授为先,古哲妙墨,代代相沿,犹夫子之云识大识小也。若广访名师,加以心慧古迹,不但可亚,还可自谓过之」。画史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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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屠隆《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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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趣具于笔前,故画成神足,庄重严律,不求工巧而自多妙处,后人刻意工巧,有物趣而乏天趣,画花赵昌意在似徐熙,意不在似非髙于画者,不能以似不似,第其髙逺,盖意不在似者,太史公之于文,杜陵,老子之于诗也考盘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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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屠隆论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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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以画寓意,明牕净几,描写景物,或观佳山水处胷中便生景象,或观名花折枝,想其态度绰约,枝梗转折,向日舒笑,迎风欹斜,含烟弄雨,初开残落,布置笔端,不觉妙合天趣,自是一乐,若不以天生活泼为法,徒窃纸上,形似终为俗品,古之髙尚士夫,如李公麟、范寛、李成、苏长公、米家父子軰,靡不尽臻,神品赏鉴,大雅须学,一二名家,方得知画意《画史㑹要》明屠隆论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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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摹古画,著色最难,极力模拟,或有相似,惟红不可及,然无出宋人。宋人摹写唐朝五代之画,如出一手,秘府多宝藏之。今人临画,惟求影响,多用已意,随手苟简,虽极精工先乏天趣妙者亦板。国朝戴文进临摹宋人名画,得其三,昧种种逼,眞效黄子久、王叔明画较胜二家,沈石田有一种本,色不甚称摹仿诸旧笔,意夺眞独于倪元鎭,不似盖老笔过之也。评者云:子昂近宋,而人物为胜沈。啓南近元,而山水为尤。今如吴中莫乐泉临画,亦称当代一絶考盘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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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世贞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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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道成后,挥洒时,入心不过秒。忽画学成后,盘礴时入心。不能丝毫诗文总至成就。临期结撰,必透入心方寸。以此知书画之士多长年,盖有故也。「年在桑榆政,须頼以文寂。寞不取资生,聊用适意旣就之顷,亦自斐然。乃知欧九非欺我者,少学无成,老而才尽,以此自叹耳。人物以形模为先,气韵超乎其表,山水以气韵为主,形模寓乎其中,乃为合作。若形似无生气,神彩至脱格,皆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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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曰:「画石如飞,白木如籀」。又云:「画竹干如篆枝,如草叶如眞节。如隶郭熙唐,棣之树文与可之竹,温日观之葡萄,皆自草法中得来。此画与书通者也。至于书体篆隶,如鹄头、虎𤓰、倒薤、偃波、龙凤、麟龟、鱼虫、云鸟、鹊鹄、牛鼠、猴鸡、犬兔、科斗之属法,如锥画沙印印泥折钗、股屋漏痕、髙峰坠石、百岁枯藤、惊蛇入草,比拟如龙跳虎卧戏,海游天美女,仙人霞收月上及《览韩退之送髙闲上人序》,《李阳冰《上李大夫书》,则书尤与画通者也《艺苑巵言》。明周天球论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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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生之法,大与绘画异妙,在用笔之遒劲,用墨之浓淡,得化工之巧,具生意之全,不计纤拙形似也。石田画卷》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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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董其昌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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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平远师赵大年重山叠嶂师江贯道,皴法用源麻皮皴及潇湘图㸃子皴树用北苑子昂二家法石用大李将军秋江待渡图,及郭忠恕雪景李成画法,有小幅水墨及著色青緑,俱宜宗之集。其大成自出机轴再四五年,文、沈二君不能独歩吾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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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之妙,全在烟云,变灭中米。虎儿谓王维画皆如刻画,不足学也。惟以云山」为「墨戏,此语虽似偏,然山水中当著意,烟云不可用粉染,当以墨渍出,令如气蒸,冉冉欲堕,乃可称生动之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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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画山水,须明分合分笔,乃大纲宗也。有一幅之分,有一段之分,于此了然,则画道过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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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北苑僧巨然都,以墨染云气,有吞吐变灭之势。米氏父子宗董巨然,法稍删其繁,复独画云,仍用李将军抅笔,如伯驹、伯驌,軰欲自成一家,不得随人去取故也。老米画难于混厚,但用淡墨浓墨,泼墨破墨,积墨焦墨,尽得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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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人物须顾盻语,言花果迎风带露禽,飞兽走精神脱眞,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桥渡往来,山脚入水澄明水源,来歴分晓,有此数端,即不知名,定是髙手。古人画不从一边生,去今则失此意,故无八面玲珑之巧。但能分能合,而皴法足以发之,是了手时事也。其次须明虚实实者,各段中用笔之详略也。有详处必要有略处,实虚互用。疎则不密,则不风韵。但审虚实,以意取之,画自奇矣。
59
摊烛作画,正如隔帘,看月隔水看花,意在逺近之间,亦文章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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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观唐人山水皴法,皆如铁线,至于画人物,衣纹亦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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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君皇帝以积墨写石,凡有六品,后敷文学士小米,跋于海岳菴中,不似人间抅勒法也。然石田翁则云:「画石须用皴,如写,大山则隽永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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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人评石之奇,曰「透」曰「漏」,吾以知画石之诀,亦尽此矣。赵文敏尝为飞白石,又尝为卷云石,又为马牙抅石,此三种足尽石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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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六法:一曰气韵生动,气韵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然亦有学得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成,立鄞、鄂,随手写出,皆为山水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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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与字各有门庭字,可生画,不可不熟字。须熟后生画,须熟外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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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起看云气变幻,可收拾笔端。吾尝游洞庭湖,推篷旷望,俨然米家墨戏。又米敷文居京口,谓北固诸山与海门连亘,取其境为潇湘白云卷。故唐世画马入神者曰天闲十万,皆画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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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以古人为师,已是上乘进,此当以天地为师,每朝看云气变幻,絶近画中,山山行时见奇树,须四面取之,树有左看,不入画而右看入画者,前后亦尔看得熟自然传神传神者,必以形形与心手相凑而相忘,神之所托也,树岂有不入画者?特画収之,生绢中,茂密而不繁,峭秀而不塞,即是一家眷属耳!
67
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絶去甜俗溪径,乃为士气,不尔纵俨,然及格已落,画师魔界,不复可救药矣。若能解脱绳束中,便是透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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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径之奇怪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决不如画。东坡有诗云:「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隣。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余曰:「此元画也」。晁以道诗云:「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余曰:「此宋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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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浩云:「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盖有笔无墨者,见落笔蹊径而少,自然有墨无笔者,去斧凿痕而多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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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画至董源巨,然脱尽廉纎刻画之习,然惟写江南山则相似,若海岸图必用大李将军,北方盘车驴纲必用李晞古、郭河阳、朱锐、黄子久专画海虞山,王叔明专画苕霅、景、宋时宋廸专画潇湘,各随所见,不得相混也。郭河阳论画山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可居则更胜矣,以其能令人起髙隐之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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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丞以前,作者无所不工,独山水神情传写犹隔一尘。自右丞始用皴法,用渲运法,若王右军一变锺体,凤翥鸾翔,似奇反正。右丞以后,作者各出意造。如王洽、李思训軰,或泼墨澜翻,或设色娟丽,顾蹊径已具,模拟不难。此于书家欧、虞、褚、薛,各得右军之一体耳。湘江上奇云大似郭河阳雪山其平展沙脚,与墨渖淋漓,乃似米家父子耳。古人论郭熙画石,如云不虚也。诗文书画少而工,老而淡淡,胜工不工,亦何能淡。东坡云:「笔势峥嵘,文采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实非平淡绚烂之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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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欲暗不欲明明者,如觚棱、鈎角是也。暗者,如云横雾塞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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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以神品为宗极,又有以逸品加于神品之上者,曰失于自然而后神也。此非笃论,恐护短者窜入其中。士大夫当穷工极研,师友造化,能为摩诘。而后为王洽之泼墨,能为营丘而后为二米之云山,乃足关画师之口,而供赏音之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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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论画,以取物无疑为一合,非十三科全备未能至此。范寛山水神品,犹借名手为人物,故知兼长之难。已上《容台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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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惜墨如金王洽泼墨渖成画。夫学画者,每念惜墨泼墨四字,于六法三品思过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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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论画有云,下笔便有凹凸之形,此最悬解。吾以此悟髙出歴代处虽不能至,庶几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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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山水位置皴法,皆各有门庭,不可相通,惟树木则不然。虽李成、董源、范寛、郭熙、赵大年、赵千里、马夏、李唐,上自荆关,下逮黄子久、吴仲圭,軰皆可通用也。或曰须自成一家,此殊不能如柳则、赵千里松则马和之枯树则李成。此千古不易,虽复变之不离本源,岂有舍古法而独创者乎?倪云林亦出自郭熙、李成,稍加柔隽耳。如赵文敏则极得此意,盖萃古人之美,于树木不在石上,著力而石自秀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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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无笔迹,非谓其墨淡模糊而无分晓也。正如善书者,藏笔锋如锥,画沙如印印泥耳。书之藏锋,在于执笔。沉著痛快人,能知善书执笔之法,则能知名画,无笔迹之说。故古人如大令,今人如米元章、赵子昂善书,必能善画善画,必能善书,其实一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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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林山皆依侧边起势,不用两边合成,此人所不晓,近来俗子㸃笔,便自称米家山,深可笑也!元晖睥睨千古,不让右丞可容易凑泊开后人护短迳路邪?昔人评大年画,谓得胷中万卷书更奇,又大年以宗室不得逺游,每朝陵回,得写胸中丘壑,不行万里路,不读万卷书,欲作画祖,其可得乎?此在吾曹勉之,无望庸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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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故其人往往多寿。至如刻画细谨,为造物役者,乃能损寿,盖无生机也。黄子久、沈石田、文徴仲皆大耋,仇英命短,赵、吴兴止六十馀,仇与赵虽品格不同,皆习者之流,非以画为寄,以画为乐者也。寄乐于画,自黄公望始,开此门庭耳已上画禅室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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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范允临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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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书者不学晋辙,终成下品,惟画亦然。宋、元诸名家如荆、关、董、范,下逮子久、叔明,巨然子昂,矩法森然,画家之宗工巨匠也。此皆胸中有书,故能自具丘壑。今吴人目不识一字,不见一古人眞迹,而辄师心自创,惟涂抹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即悬之市中,以易斗米画那得佳邪?间有取法名公者,惟知有一衡山少少,仿髴摹拟,仅得其形似皮肤,而曽不得其神理。曰:吾学衡山耳。殊不知衡山皆取法,宋、元诸公务得其神髓,故能独擅一代,可垂不朽。然则吴人何不追遡衡山之祖师而法之乎?即不能上追古人,下亦不失为衡山矣。此意惟云间诸公知之,故文度、𤣥宰、元庆诸名氏,能力追古人,各自成家,而吴人见而诧之曰:「此松江派耳。嗟乎!松江何派,惟吴人乃有派耳。《输廖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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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陈继儒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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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者,六书象形之一,故古人金石钟鼎隶篆,往往如画。而画家、写水、写兰、写竹写梅写葡萄,多兼书法《妮古录》。明李流芳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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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画无师承,又不喜临摹古人,如此册于荆关、董巨、二米、两赵无所不仿,然求其似,了不可得。夫学古人者,固非求其似之谓也。子久、仲圭学董巨元,鎭学荆关,彦敬学二米,然亦成其为元鎭、子久、仲圭、彦敬而已,何必如今之临摹古人者哉?余不能画,而知其大意如此。少时见余友髥朱画竹,喜而效之,度不能胜,辄弃去为林木山水以自娱,大都竹于长卷位置尤难,寒梢万尺,虽不乏烟云变化,而诘曲髙下,坡陀晻映,往往不能遂其耸然干霄之势,古人以竹卷传者,予亦未覩奇絶也。尝以此语友人潘与归休,皆以为然。二子皆专工画竹,已卓然成家,而独以位置长卷为怯,其他可知已《檀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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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李日华《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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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图书并重,以存典故,备法戒,非浪作者,故有《建章千门万户图》,晋张茂先犹及见之。汉成帝视纣踞妲已图,班姬因进忠言,又有图蜀道山川归献,而将帅藉以成功者,自顾虎头、陆探微专攻写照及人物像,而后绘事造极、王摩诘李营丘特妙山水,皆于位置㸃染,渲皴尽力为之,年煆月炼不得,胜趣不轻,下笔不工,不以视人也。五日一山,十日一水,诸家皆然,不独王宰而已。迨苏玉局、米南宫軰以才豪挥霍,借翰墨为戏具,故于酒边谈次,率意为之而无不妙,然亦是天机变幻,终非画手,譬之散僧入圣啖肉,醉酒吐秽,悉成金色,若他人效之,则破戒比丘而已。元唯赵、吴兴父子,犹守古人之法,而不脱富贵气。王叔明、黄子久俱山林疎宕之士,画法约略前人,而自出规度,当其苍润萧逺,非不卓然可宝,而岁月渲运之法,则偷力多矣。倪迂漫士,无意工拙,彼云自写胸中逸气,无逸气而袭其迹,终成类狗耳。本朝惟文衡山婉润沈,石、田苍老乃多取办,一时难与古人比迹。仇英有功力,然无老骨。且古人简而愈备,淡而愈浓,英能繁不能简,能浓不能淡,非髙品也《恬致堂集》、明李日华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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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僧觉隐曰:「我尝以喜气写兰,以怒气写竹,盖谓兰叶势飘,举花蕊舒吐,得喜之神,竹枝纵横,错出如矛,刃饰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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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事要明取予取者形象彷佛处,以笔勾取之,其致用虽在果毅,而妙运则贵玲珑断续。若直笔描画,即板结之病生矣。予者笔断意含,如山之虚廓、树之去枝、凡有无之间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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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白石论书曰:一须人品髙文徴老,自题其米山曰:「人品不髙,用墨无法,乃知㸃墨落纸,大非细事,必须胷中廓然无一物,然后烟云秀色,与天地生生之气,自然凑泊笔下,幻出奇诡,若是营营世念,澡雪未尽,即日对丘壑,日摹妙迹到头,只与髹采圬墁之工,争巧拙于毫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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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尝泛论学画,必在能书,方知用笔,其学书又须胷中先有古今欲博古今作淹通之儒,非忠信笃敬,植立根本,则枝叶不附斯言也。苏、黄米集中著论,每每如此,可检而求也。已上紫桃轩杂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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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事必以微茫惨澹为妙境,非性灵廓彻者未易证入,所谓气韵必在生知正,此虚澹中所含意多耳。其他精刻逼塞,纵极功力,于髙流胷次间,何关也?王介甫狷急朴啬,以为徒能文耳,然其诗有云:「欲寄荒寒无善画,頼传悲壮有能琴」。以悲壮求琴,殊未浣筝笛耳,而以荒寒索画,不可谓非善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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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丞尝谓余言黄子久终日,只在荒山乱,石丛木筱中坐,意态忽忽,人不测其为何。又每往泖中通海处,看急流轰浪,虽风雨骤至,水怪悲诧而不顾。噫!此大痴之笔,所以沈郁变化,几与造化争神奇哉!」山行遇奇树怪石,即具楮墨,四面约略取之。此亦诗家李贺锦囊之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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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画如蒸云度,空触石,一任渺弥,遮露晦明,不可预定,要不失天成之致。乃为合作学书,如洗石荡尽,浮沙浊土,则灵窍自呈,秀色自现。二者于当境时,卓竪眞宰,于择用时加观力,方有入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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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见梁楷诸人写佛道诸像,细入豪发,而树石㸃缀,则极洒落,若略不住思者,正以像旣恭谨,不能不借此以助雄逸之气耳。至吴道子以描笔画首面肘腕,而衣纹战掣奇纵,亦此意也已上紫桃轩又缀,古人绘事如佛说法,纵口极谈所拈,往劫因果,奇诡出没,超然意表,而总不越实际理地,所以人天悚听,无非议者。绘事不必求奇,不必循格,要在胷中实有吐出,便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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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于一树一石,必分背面正昃,无一笔茍下。至于数重之林,几曲之迳,峦麓之单复,借云气为开遮沙水之迂回,表滩碛为远近语。其墨晕之酣厚如不可测,而定意观之,支分缕析,实无一丝之棼。是以境地愈稳,生趣愈流,多不致逼塞寡不致凋疎,浓不致浊,秽淡不致荒幻,是曰灵空曰空妙。以其显现出没,全得造化眞机耳。向令叶叶而雕刻之,物物而形肖之与髹工采匠,争能何贵画乎已上六研斋二笔士人以文章德义为贵,若技艺多一不如少一,不惟受役兼自损品,林君复极富画,情见与可伯时,终日碌碌狥人,遂坚意禁制。不为。余尝谓王摩诘玉琢才情若非是,吟得数首诗,则琵琶、伶人水墨画匠而已墨君题语》、明谢肇淛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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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画如董源、巨然,全宗唐人法度,李伯时学摩诘以工巧胜,自是唐、宋本色而傍及人物、鞍马、佛像、翎毛,故名独震。一时接其武者,惟赵松雪。然松雪间出,独剏而龙眠,一意摹仿,趋舍稍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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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言画,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写形,四曰随类傅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模,移写此数者何尝一语,道得画中三昧,不过为绘人物花鸟者道耳。若以古人之法而槩施于今,何啻枘凿人之技巧?至于画而极,可谓夺天地之工,泄造化之秘,少陵所谓眞宰上诉天应泣者,当不虚也。然古人之画,细入豪髪,飞走之态,罔不穷极,故能通灵入圣,役使鬼神。今之画者,动曰取态,堆墨劈斧,仅得崖略,谓之游戏笔墨则可耳。必欲诣境造极,非师古不得也。今人画以意趣为宗,不复画人物及故事,至花鸟翎毛则辄卑视之。至于神佛像及地狱变相等图,则百无一矣。要亦取其省而不费目力,若写生等画,不得不精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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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妇女,每见人画,辄问甚麽故事,谈者往往笑之,不知自唐以前名画未有无故事者,盖有故事,便须立意结构,事事考订人物,衣冠、制度宫室,规模大略,城郭山川,形势向背,皆不得草草下笔,非若今人任意师心,卤莽灭裂,动辄托之写意而止也。余观、张僧繇、展子䖍、阎立本軰皆画神佛变相星曜眞形,至如石勒、窦建德、安禄山有何足画,而皆写其故实。其他如懿宗射兔,贵妃上马,后主幸晋阳,华清宫避暑,不一而足,上之则神农播种,尧民击壤,老子度关、宣尼十哲,下之则商山采芝二疏,祖道元达琐谏,葛洪移居如此题目,今人却不肯画,而古人为之,转相沿仿,盖由所重在此,习以成风,要亦相传法度,易于循习耳五杂组,明鲁得之论画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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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竹须腕,中有风雨,苏子云:「当其下笔风雨快,此眞得写竹上上乘,若于墨渖中求之正坠个中云雾」。墨君题语
101
明顾凝逺论画。
102
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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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兴致未来,腕不能运时径,情独往,无所触则已。或枯槎顽石勺水疎林如造物所弃,置与人装㸃絶,殊则情冷眼。求其幽意之所在,而画之生意出矣。此亦《锦囊拾句》之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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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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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法中第一,气韵生动,有气韵,则有生动矣。气韵或在境中,亦或在境外,取之于四时寒暑、晴雨晦明,非徒积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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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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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枯涩为基而㸃染蒙昧,则无墨而无笔,以堆砌为基而洗发,不出则无墨而无笔,先理筋骨而积渐敷腴,运腕深厚而意在轻䯳,则有墨而有笔,此其大略也。若夫髙明儁伟之士,笔墨淋漓,䰅眉毕烛,何用粘皮搭骨生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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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求熟外生,然熟之后不能复生矣。要之,烂熟员熟,则自有别,若员熟,则又能生也。工不如拙,然旣工矣,不可复拙。惟不欲求工而自出新意,则虽拙亦工,虽工亦拙也。生与拙,惟元人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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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旣已入门,便拘绳墨。惟吉人静女,仿书童稚,聊自抒其天趣,辄恐人见,而称说是非。虽一一未肖,实有名流所不能者生也拙也。彼云生拙与入门,更是不同。盖画之元气苞孕,未泄可称。混沌初分第一粉本也。元人用笔生用,意拙有深义焉。善藏其器,惟恐以画名不免于当世。惟松雪翁裒然冠冕,任意辉煌,与唐、宋名家争雄,不复有所顾虑耳。然则其仕也,未免为絶艺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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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何取于生?且拙生则无莽气,故文所谓文人之笔也,拙则无作气,故雅所谓雅人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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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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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太枯则无气韵,然必求气韵而漫羡生矣。墨太润则无文理,然必求文理而刻画生矣。凡六法之妙,当于运墨先后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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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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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势欲左行者,必先用意于右势,欲右行者必先用意于左,或上者势欲下垂,或下者势欲上耸,俱不可从。本位迳情一往,茍无根抵,安可生发?盖凡物皆有然者,多见精思则自得。
115
画水
116
木华作《海赋》竟,或敎以水之前后,左右言之,遂添出数语,乃知关仝有侧作《泰山图》,非横看成侧成峰邪?故身在此山,不知山眞面目名语也。画引。明沈颢论画。
117
赵大年平逺逸家眼目,剪伐町畦,天然秀润,从辋川叟得来,然昔有评者,谓得胸中千卷,书更奇古,则无书可以无画。
118
挹之有神,摸之有,骨玩之有声。唐人云:「漫漫汗汗,一笔耕一草,一木栖,神灵恍疑画,中有物物中有声」。此仅为知者道吁!嘉隆而后,神骨且乏,况声乎!层峦叠嶂如歌行,长篇逺山疎麓如五七。言絶愈简,愈入永庸史,渉笔拙,更难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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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北苑之精神在云间,赵承旨之风韵在金、阊已,而交相非非,非赵也、董也。非因袭之流弊,流弊旣极,遂有矫枉,至习矫枉,转为因袭,共成流弊。其中机棙循迁,去古愈远,自立愈赢,何不寻宗觅派,打成冷局。非北苑非承旨,非云间非金阊。非因袭,非矫枉孤踪,独响夐然,自得临摹古人,不在对临而在神㑹,目意所结,一尘不入,似而不似,不似而似,不容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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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源以江南眞山水为藁本,黄公望隐虞山,即写虞山,皴色俱肖。且日囊笔砚,遇云姿树态,临勒不舍郭河阳,至取眞云惊涌作山势尤称巧贼。应知古人藁本在大块内吾心中,慧眼人自能覰著,又不可拨置程派,作漭荡生涯也。
121
有一画史,日间作画,梦即入画,晓复写梦境每入神,遂有蝇落屏端,水鸣牀上,鱼堪跃水,龙能破垣。称性之作,直操𤣥化。盖縁山河大地,器类羣生,皆自性现其间,卷舒取舍,如太虚片云、寒潭雁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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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摹一家,不可与论画,专好一家不可与论鉴画,今人见画之简洁髙逸曰:士夫画也,以为无实诣也,实诣指行家法耳!不知王维、李成、范寛、米氏父子、苏子瞻、晁无咎、李伯时,軰士夫也,无实诣乎行家乎画麈明、张丑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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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画流,不相及处,其布景用,笔不必言,即如傅色积墨之法,后人亦不能到。细检唐、宋大著色画髙米、水墨、云山,皆是数十百次,积累而成,故能丹碧绯映,墨彩莹鉴,自当穷究砥里,方见良工苦心,愼毋与率易㸃染,淡妆浓抹者,同类而视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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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林作画,惜墨如金,至无一笔,不从口出,故能色泽腻润,后人刻意摹拟,虽形体略似,其精神终不及也。《清河书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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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定佩文斋书画谱》卷十六
URN: ctp:ws1205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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