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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馗書》[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1 馗書前錄
2
3 客帝匡謬
4 分鎮匡謬
5 馗書重訂本
6
7 原學第一
8 訂孔第二
9 儒墨第三
10 儒道第四
11 儒法第五
12 儒俠第六
13 附:上武論征張良事
14 儒兵第七
15 學變第八
16 學蠱第九
17 王學第十
18 顏學第十一
19 清儒第十二
20 學隱第十三
21 訂實知第十四
22 通讖第十五
23 原人第十六
24 序種姓上第十七
25 序種姓下第十八
26 原變第十九
27 族制第二十
28 附:許由即咎繇說
29 民數第二十一
30 封禪第二十二
31 河圖第二十三
32 方言第二十四
33 訂文第二十五
34 附:正名雜議
35 述圖第二十六
36 公言第二十七
37 平等難第二十八
38 明獨第二十九
39 冥契第三十
40 通法第三十一
41 官統上第三十二
42 官統中第三十三
43 官統下第三十四
44 商鞅第三十五
45 正葛第三十六
46 刑官第三十七
47 定律第三十八
48 不加賦難第三十九
49 明農第四十
50 禁煙草第四十一
51 定版籍第四十二
52 制幣第四十三
53 弭兵難第四十四
54 經武第四十五
55 議學第四十六
56 原教上第四十七
57 原教下第四十八
58 爭教第四十九
59 憂教第五十
60 訂禮俗第五十一
61 辨樂第五十二
62 相宅第五十三
63 地治第五十四
64 消極第五十五
65 尊史第五十六
66 徵七略第五十七
67 哀焚書第五十八
68 哀清史第五十九
69 附:中國通史略例
70 中國通史目錄
71 雜志第六十
72 別錄甲第六十一楊顏錢
73 別錄乙第六十二許二魏湯李
74 解辮發第六十三
75 敘曰:「幼慕獨行,壯丁患難。吾行卻曲,廢不中權。逑鞠迫言,劣自完於皇漢。共和二千七百四十一年章炳麟錄。
76 訄書前錄 目
77 客帝匡謬
78 自古以用異國之材為客卿,而今始有客帝。客帝者何也?曰:如滿洲之主中夏是也。夫整軍之將,司稅之吏,一切假客卿於歐美,則以雞林靺鞨之賓旅,而為客帝於中國也,何損?知是,而逐滿之論,殆可以息矣。
79 抑夫客卿者,有用之者也。客帝者,孰為之主,而與之璽紱者乎?明堂大微,不司其勛;岱山、梁父,不載其德。盜沃土於中夏,而食其賦稅。既無主矣,而客於何有?曰:已矣!弗複道矣。《咸池》之均,弗可以入里耳矣。必若言之,吾則曰:中夏之共主,自漢以來,二千餘年,而未嘗易其姓也。
80 昔者《春秋》以元統天,而以春王為文王。文王孰謂?則王愆期以為仲尼是已。歐洲紀年以邪穌,衛臧紀年以釋迦,而教皇與達賴剌麻者,皆嘗為其共主。中夏之共主,非仲尼之世胄則誰乎?梅福之訟王章也,見新室盜漢之朕而塞之也;及王章不可訟,而上紹殷之議,其指歸則以聖庶奪適為臬。是何忘漢之社稷,而為此闊疏之計邪?夫固曰:素王不絕,黑綠之德不弛,則中夏之域,亙千百世而有共主。若夫攝斧扆、掌圖籍者,新乎?漢乎?則猶菌鶴馬蜩之相過乎前而已矣。繇福之說,苟言大同,必有起於側陋,據石椎而懷神珠者,吾民以為可恃,然後君之。斯固擁戴也,亦不得世及矣。若猶是世及也,冠冕未裂,水土未堙,則中夏之共主,則必在乎曲阜之小邑,而二千年之以帝王自號者,特猶周之桓、文,日本之霸府也。苟如是,則主其賞罰,而不得尸其名位。中夏有主,則為霸府於豐鎬、秣陵、汴、雒、北平者,漢乎?滿乎?亦猶菌鶴馬蜩之相過乎前而已矣。苟攝之者不得其指,而自以鎮撫九有,若天之有攝提大角,斯猶大夫之臚岱,其罪不赦。此漢唐之所以為天囚非命,而客帝之所以愈迫民以攘逐也。
81 難者曰:今之衍聖公,其爵則九命,其冊封則必於京室。今倒植其分,霸其封之者,而帝其受之者,其左夫?
82 曰:已矣!弗複道矣。吾固曰《咸池》之均,弗可以入里耳矣。
83 《繁露》有言:「天子不臣二代之後,而同時稱王者三。」是則杞、宋之在周世,其名則公,其實則王也。《書·梓材》:「以厥臣達王惟邦君。」《正義》曰:「鄭以王為二王之後。」夫以勝國之餘蘗,不立其圖法,不用其官守,然猶通三統而王之。況朝野皆奉其憲典,以綱紀品庶者歟?名曰衍聖公,其實泰皇也。
84 若夫錫命之典,自漢之封紹嘉以至於今,更十七姓,七十有餘主,而不能以意廢黜之。夫非一代之主所得廢黜者,則亦非一代之主所得冊封也。雖微冊封,於孔氏之位何損?其冊封,則驁主媚臣之自為僭濫,亦猶乾隆之世,英吉利嘗一通聘,而遽書之以為入貢之藩云爾。且昔者成周之末,王赧已虜,而東周特畿內之侯也。其於七王,爵位固不相若,亦侍祠貢獻惟謹,且聽其黜陟焉。宋氏之於金、元,亦嘗至乎稱臣稱侄矣,然而言神州之王統者,終不以彼而奪此。苟以是為比,則衍聖當帝,而人主之當比於桓、文、霸府也,豈顧問哉?
85 雖然,此猶千載之蠱事,藏於石室,史官儒生,得守空文以持其義,而世主未嘗既其實也。土箸之後,逆取順守,尚已。方其盛時,持重萬鈞,環天下而為臣妾,雖臨闢雍,固不欲捐其黃屋,以朝孔氏之嘗酎,斯已泰矣。及夫陵夷積弱,處逃責之台,被竊鈇之言,大枋既失,勢儕於家人,寧奉表以臣敵國,而猶巋然自謂尊於玄聖之裔,豈不忸哉!
86 乃夫賓旅侵突而為君者,故邇梁遠,以華夏為異類,蜂刃所抵,類祃厥宗,而無所殷痛。楊州之屠,嘉定之屠,江陰之屠,金華之屠,啗肉也如黑鷲,竊室也如群麀。其他掊發窖藏,掘塚壞陵,而取其金鼎、玉杯、銀尊、珠襦之寶以為儲藏者,不可以簿籍計也。及統壹天下,六官猶耦,防營猶設,明末馬、阮築板磯城為西防。左良玉嘆曰:「今西何所防?殆防我耳!」今之駐防,則誰防乎?名不正,言不順,二百年洩洩然而不改,異夫!托不加賦以為美名,而以胡騎之餫餉刓敝府庫;迮有獄訟,則漢民必不可以得直;迮有劇寇,漢臣賢勞而夷其難;創夷既起,又置其同族於善地以亂其治。吾義士之謀攘逐者,亦寧有過職乎?
87 逐加於滿人,而地割於白人,以是為神州大訽。夫故結肝下首而不欲逞,非其喪志,鑒於蜀、宋也。蜀相之結荊楊也,非忘報也,彼惎曹氏,則吳不得怨;故覆於南郡,燼於白帝,再挫之忿,而不敢複焉。宋與女真,宗禰之痛也,引蒙古以滅之,終自戕敗,廟算失也。故地處其逼,勢處其隉,九世之仇,而不敢複焉。何者?犖牛之斗,玄熊呴怒以格其間,則二牛皆臠也。
88 且夫今世又有聖明之客帝,椎匈嚙臂,以悔二百五十年之過矣。彼疏其頑童,暱其地主,以百姓之不得職為己大恥,將登薦賢輔,變革故法,使卒越勁,使民果毅,使吏精廉強力.以御白人之侮。大東辛顓之胄,且將倚之以為安隱,若是又可逐乎?雖然,弗逐,則高義殆乎格,配天之志殆乎息矣。決勝負於一朝,兩族皆僨,而不顧其後者,日莫塗遠之所計,雖非少康,猶之伍員也。中夏雖壞敗,寧無其人邪?其攘逐滿洲也,在今日,其不攘逐滿洲也,亦在今日。客帝誠聖明,則必取謨於陸贄,引咎降名,以方伯自處。《唐書·陸贄傳》:「德宗議更益大號,贄奏言若以時屯,當有變革,不若引咎降名,以祗天戒。」禘郊之祭,雞次之典,天智之玉,東序之寶,一切上之於孔氏;彤弓黃鉞,納陛矩鬯,一切受之於孔氏。退而改革朝官,皆如宗人府丞。朝官皆滿漢二員,獨宗人府丞,則只一漢員圈地之滿、蒙,駐防之八旗,無置馬甲,而除其名糧,一切受治於郡縣。自將軍以至佐領,皆退為散秩。大政既定,奏一尺書,以告成於孔氏。吾讀《伊尹書》,有九主,有素王。吾讀《中候》,至於霸免,鄭注:「霸猶把也,把天子之事。」有受空之帝。鄭注:謂楚義帝今以素王空帝,尸其名位,而霸者主其賞罰,則吾中夏所君事者,固聖胄已。其建霸府於域中,則師不陵正,而旅不逼師,臣民之視客帝,非其後闢,其長官也。霍光也,金日磾也,李晟也,渾瑊也,其種系不同,而其役使於王室也若一,則部曲之翼戴之也。漢乎?滿乎?亦猶菌鶴馬蜩之相過乎前而已矣。君臣不屬,則報志可以息,雖弗攘逐,無負於高義。然則二族皆寧,而梅福之大義,且自今始既其實焉。以是流衍於百王,而為憲度,其有成勞於中夏也,亦大矣!
89 難者曰:今中國羸病,炊之則殭,犁五稔必僕。雖尊崇孔氏,以息內訌,其何瘳乎?曰:尚觀明堂合宮之法,官天下則帝孔氏,百世丕天之大律,非獨為滑夏之代而已。且夫發憤為天下雄,則百稔而不僕;怠情苟安,則不及五稔而亦僕。吾所議者,為發憤之客帝言也。夫苟怠惰苟安,雖採椽茅茨,若自處於臣虜,可以亡國;發憤而為雄,而後以降名尊主為可恃也。不然,則一飯之頃,已渙然離逖矣,安能五稔?
90 共和二千七百四十一年,章炳麟曰:余自戊、己違難,與尊清者游,而作《客帝》。飾苟且之心,棄本崇教,其違於形勢遠矣!且漢帝雖孱弱,賴其同胤,臣民猶或死之。滿洲賤族,民輕之,根於骨髓,其外視亡異歐美。故聯軍之陷宛平,民稱「順民」,朝士以分主五城,食其廩祿。伏節而死義者,亡一於漢種。非人人闒茸佣態,同異無所擇,孰甘其死?由是言之,滿洲弗逐,欲士之愛國,民之敵餼,不可得也。浸微浸削,亦終為歐美之陪隸已矣。今弗能昌言自主,而以責宣尼之主祏,面欺!箸之以自劾錄,而刪是篇。
91 分鎮匡謬
92 與不得已,官制不及改,則莫若分鎮。
93 分鎮尚已。昔唐太宗欲世授節度,而馬周、李百藥之倫,則謂親屬且不可以領土宇。其後淮溯不賓,柳宗元祖述其意,作《封建論》,蓋懼鎮將世及,尾大跖戾,黜陟將自主。屬時清明,未有外侮,其論議固足以自守也。宋之季,而禍發於穹廬,州郡破碎,墓無完槥,里無完室,則李綱始有分鎮之議。雖不竟行,南宋卒賴是以自完其方部。然後知封建有其韙,而郡縣有其非也。
94 定傾之道,一彼而一此。軒轅大角之獸不見,則王者不能以革故。及陽節既盡,必守前世故常之論,以外重內輕為足以虧國家之大柯,此文俗吏之所樂,而知時者故未以是為權概也。
95 自明以來,行省則有布政使,主用人治賦,不得操兵柄。其後以疆宇㢋巟,非能正眾之丈人,使之節制將吏,不足以為治,於是有以大臣為督撫者。當明之衰,直隸一隅,有總督三人;十有三行省,其巡撫乃至二十有九。威權雖眾箸,然所馭乃不過數郡。土宇既陋,不足行其意。終於流寇票突,外患躡跡,如決澥池而莫之夭閼。此無他,劫於馬、李、柳氏之論,常懼方鎮屈強,不用朝命,故寧削弱其土,使局促不得自展,至於疆宇坼裂而不悔也。
96 滿洲起朔方,因襲明舊,稍省督撫,小者不損一行省,使教令所下,漸及泰遠。然猶稟命於六部,不敢自擅。咸豐之季,漢帝已立,重以外寇,孤清之命,阽阽如累九丸。賴大酋明聖,樞臣善方略,一昔舉緘縢扃鐍之智而破碎之;自征自撫,自生自殺,自予自奪,一切屬其權於疆吏。是時知兵之臣,威令振肸,或出其竟外,而上不以文法制之,卒能戩滅大平,盜其天球。
97 由此言之,內外之重輕,所以為利害者,斷可知矣。今方鎮薾弱,而四裔乘其敝,其極至於虛猲政府,使從而劫疆吏,一不得有所阻撓,割地輸幣,無敢有異議。彼其所以鉗束者,則外輕之效,非乎?
98 與不得已,官制不及改,則莫若以封建、方鎮為一。置燕、齊、晉、宋及東三省為王畿,注措無所變。其餘置五道:曰關隴,附以新疆;曰楚蜀,附以西藏;曰滇黔桂林;曰閩粵,曰江浙。謂三江、浙江道各以督撫才者制之,冠名以地,無以虛辭美稱;行政署吏,惟其所令;歲入貢於泉府者數十萬,毋有缺乏;扶寸地失,惟斯人是問。一受其爵,非喪土缺貢,終其身無所易;死則代以其屬吏,薦於故帥,而錫命於朝。其布於鄰國,則曰:「斯吾附庸之國也,交會約言在是,天室弗與知。案:聯邦之制雖同等,聯邦外交固在中央政府也。不同等聯邦無論。然清室之於朝鮮,任自譴使,既嘗破其例矣若是,則外人不得挾政府以制九域,冀少假歲月以修內政。人人親其大吏,爭為效命。而天下少安矣。
99 夫清世名位至濫,獨爵號乃重於靈鼉之鼓。蒙古而外,非宗室無有處王位者,雖五等亦非勛臣不得與。此其法昉於漢、明之制。然明永歷討不庭也,何騰蛟則以中湘王封墓。其後若金聲桓、李定國數子,皆破青圭而正王位,其膏不屯,其印不刓。何者?遭值喪亂,則守文之制,固運而往矣。且古者上公九命,子男特五命耳,其位乃下於列卿。是故成周之典,足以度越千世。其在中葉,惟唐制最中繩。其秩,親王正一品,與三公三司同;嗣王郡王,則不過從一品;降及男國,則不過五品。故宰相皆公,而將帥以郡王封者三十餘輩。以李光弼之部,王者至十校。今俄、英之相,多以王公稱者。遠則唐制,而近則西鄰,以此崇重方旗,夫何牽於往日之制乎?
100 或以唐世河北失馭,其端自方鎮之有功始。此皆愚腐無知,懲既成之事,顧不知其謀始之所以難也。使唐無方鎮,十道且不能保,奚翅失河北而已?其卒旅距抗命者,以武夫駻突之將,勇於趨利,而未嘗知方,故侵尋至不可制。今以文臣,而懼其跳踉為桀寇,自唐以來,其孰覿之哉?
101 夫法不外操,而兵不中制。今自九服以內,旬始未出,而瓜分固已亟矣。瓜分而授之外人,孰與瓜分而授之方鎮?方鎮雖不肖,尚略得三四人,其他或願愨無雄略。吾聞晚明之將帥,史可法最劣,其次有瞿式耜,其次有李定國,其次有鄭成功、張煌言。後出益倞,則習於戎事故也。始雖願愨,而代之者必雄略矣,其愈於中制者亦遠矣。
102 且夫利不過幅,則用足也;思不出位,則慮周也;兵不外募,則士附也;吏不旁掣,則功立也。當裔夷之競,而求之剽末,以覬自全,使丞民有立,政府緩帶,舍是則無長計矣。若其檢式群下,和齊縣內,微革更官制,則猶篆車之無輻。而丁時者或未意是也。《頌》曰:皇以間之!
103 共和二千七百四十一年,章炳麟曰:「懷借權之謀,言必湊是。今督撫色厲中乾,諸少年意氣盛壯,而新用事者,其葸畏又過大耄舊臣,雖屬以一道,弗能任。《傳》曰:負且乘,盜之招也。縱滿洲政府能棄,若無收者何?夫提挈方夏在新聖,不沾沾可以偷取。鑒言之莠,而刪是篇。
104 敘曰:幼慕獨行,壯丁患難;吾行卻曲,廢不中權;逑鞠迫言,劣自完於皇漢。共和二千七百四十一年章炳麟錄。
105 原學第一
106 視天之鬱蒼蒼,立學術者無所因。各因地齊、政俗、材性發舒,而名一家。
107 希臘言:海中有都城曰韋蓋,海大神泡斯頓,常馳白馬水上而為波濤。《宗教學概論》中國亦云。此非賓海者弗能慮造是也。伯禹得龜文,謂之九疇。惟印度亦曰:鴻水作,韋斯拏化魚。視摩拿以歷史,實曰「魚富蘭那」。二讖之跡,國有大川,而饋餉其誣。寒冰之地言齊簫,暑濕之地言舒綽,瀛隝之地言恢詭,感也。故正名隆禮興於趙,並耕自楚,九州五勝怪迂之變在齊稷下。地齊然也。
108 七雄構爭,故宋鈃、尹文始言別宥,「以聏合歡,以調海內」。雅典共和之政衰,貴族執政,而道益敗。故柏拉圖欲辨三階:以哲學者操主權,德在智;其次軍士,德在勇;其次農工商,德在節制。柏拉圖生於貴族,素賤平民主義,至是又懲貴族主義,故構此理想政體周室壞,鄭國亂,死人多而生人少。故列子一推分命,歸於厭世,「御風而行」,以近神仙。希臘之末,甘食好樂,而俗淫湎。故斯多葛家務為艱苦,作「自裁論」,冀脫離塵垢,死而宴樂其魂魄。此其政俗致之矣。
109 倍根性貪墨,為法官,以賄敗。以是深觀,得其精和,故能光大冥而倡利己。路素穿窬脫縱,百物無所約制,以是深觀,得其精和,故能光大冥而極自由。莊周曰封侯與治纊者,其方同也,惟其材性也。
110 夫地齊限於不通之世,一術足以杚量其國民。幾隅既達,民得以游觀會同.斯地齊微矣。材性者,率特異不過一、二人,其神智苟上窺青天,違其時則輿人不宜。故古者有三因,而今之為術者,多觀省社會、因其政俗,而明一指。
111 訂孔第二
112 遠藤隆吉曰:「孔子之出於支那,實支那之禍本也。夫差第《韶》《武》,制為邦者四代,非守舊也。處於人表,至岩高,後生自以瞻望弗及,神葆其言,革一義若有刑戮,則守舊自此始。故更八十世而無進取者,咎亡於孔氏。禍本成,其胙盡矣。」遠藤氏《支那哲學史》
113 章炳麟曰:凡說人事,固不當以祿胙應塞。惟孔氏聞望之過情有故。曰:六藝者,道、墨所周聞。故墨子稱《詩》《書》《春秋》多太史中秘書。女商事魏君也,衡說之以《詩》《書》《禮》《樂》,從說之以《金版》《六韜》。《金版》《六韜》,道家大公書也,故知女商為道家異時老、墨諸公,不降志於刪定六藝,而孔氏擅其威。遭焚散複出,則關軸自持於孔氏,諸子欲走,職矣。
114 《論語》者晻昧,《三朝紀》與諸告飭、通論,多自觸擊也。下比孟軻,博習故事則賢,而知德少歉矣。荀卿以積偽俟化治身,以隆禮合群治天下。不過三代,以絕殊瑰;不貳後王,以綦文理。百物以禮穿鑿,故科條皆務進取而無自戾。《苟子·王制》上言:「道不過三代,法不貳後王。」。下言:「聲,則凡非雅聲者舉廢;色,則凡非舊文者舉息;械用,則凡非舊器者舉毀;夫是之謂複古。」二義亦非自反。雅聲、舊文、舊器,三代所用,人間習識。若有用五帝之音樂、服器於今以為新異者,則必毀廢。故倞注曰:「複三代故事,則是複古不必遠舉也。」其正名也,世方諸仞識論之名學,而以為在瑣格拉底、亞里斯大德間。桑木岩翼說由斯道也,雖百里而民獻比肩可也。其視孔氏,長幼斷可識矣。
115 夫孟、荀道術皆踊絕孔氏,惟才美弗能與等比,故終身無魯相之政,三千之化。才與道術,本各異出,而流俗多視是崇隨之。近世王守仁之名其學,亦席功伐已。曾國藩至微末,以橫行為戎首。故士大夫信任其言,貴於符節章璽。況於孔氏尚有踊者!孟軻則躓矣,雖荀卿卻走,亦職也。荀卿學過孔子,尚稱頌以為本師。此則如釋迦初教本近灰火,及馬鳴、龍樹特弘大乘之風,而猶以釋迦為本師也
116 夫自東周之季,以至禹,《連山》息,《汨作》廢,《九共》絕,墨子支之,只以自隕。老聃喪其徵藏,而法守亡,五曹無施。惟荀卿奄於先師,不用。名辯壞,故言淆;進取失,故業墮;則其虛譽奪實以至是也。雖然,孔氏,古良史也。輔以丘明而次《春秋》,料比百家,若旋機玉鬥矣。談、遷嗣之,後有《七略》。孔子死,名實足以伉者,漢之劉歆。
117 白河次郎曰:「從橫家持君主政體,所謂壓制主義也。老莊派持民主政體,所謂自由主義也。孔氏旁皇二者間,以合意乾系為名,以權力干系為實,此儒術所以能為奸雄利器,使百姓日用而不知。則又不如縱橫家明言壓制也。」案:所謂旁皇二者間者,本老氏之術,儒者效之,猶不若範蠡、張良為甚。莊周則於《馬蹄》《胠篋》諸論,特發老氏之覆。老、莊之為一家,亦猶輸、墨皆為藝士,其攻守則正相反,二子亦不可並論也。故今不以利器之說歸曲孔氏。餘見《儒道》篇。
118 儒墨第三
119 《春秋》、《孝經》,皆變周之文,從夏之忠,而墨子亦曰「法禹」。不法其意而法其度,雖知三統,不足以為政。戾於王度者,「非樂」為大。彼苦身勞形以憂天下,以若自觳,終以自墮者,亦非樂為大。
120 何者?喜怒生殺之氣,作之者聲也。故湩然去鼓,士愾怒矣。槍然撞錞于,繼以吹簫,而人人知慘悼。儒者之頌舞,熊經猿攫,以廉制其筋骨,使行不愆步、戰不愆伐,惟以樂倡之,故人樂習也。無樂則無舞,無舞則薾弱多疾疫,不能處憔悴。將使苦身勞形以憂天下,是何以異於騰駕蹇驢,而責其登大行之阪矣?嗟乎!鉅子之傳,至秦漢間而斬。非其道之不逮申、韓、慎,惟不自為計,故距之百年而墮。夫文始五行之舞,遭秦未滅。今五經可見,《樂書》獨亡,其亦昉於六國之季;墨者昌言號呼以非樂,雖儒者亦鮮誦習焉。故灰燼之餘,雖有竇公、制氏,而不能記其尺札也。烏乎!佚、翟之禍,至自弊以弊人,斯亦酷矣。
121 詆其「兼愛」而謂之「無父」,則末流之噧言,有以取譏於君子,顧非其本也。張載之言曰:「凡天下疲癃殘疾、鰥寡惸獨,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或曰:「其理一,其分殊。」庸渠知墨氏兼愛之旨,將不一理而殊分乎?夫墨家宗祀嚴父,以孝視天下,孰曰無父?詳《孝經本夏法說》。此不具疏
122 至於陵穀之葬,三月之服,制始於禹。禹之世,奔命世也。墨翟亦奔命世也。伯禽三年而報政,曰:革其故俗,喪三年乃除。大公反之,五月而報政。然則短喪之制,前倡於禹,後繼踵於尚父。惟晏嬰鐫之,廬杖衰麻,皆過其職。墨子以短喪法禹,於晏嬰則師其孅嗇,而不能師其居喪,斯已左矣。
123 雖然,以短喪言,則禹與大公,皆有咎,奚獨墨翟?以蔽罪於兼愛,謂之無父,君子重言之。又案《水經·淇水注》:《論語比考讖》曰:「邑名朝歌,顏淵不舍,七十弟子掩目,宰予獨顧,由蹙墮車。」宋均曰:「子路患宰予顧視凶地,故以足蹙之,使墮車也。」尋朝歌回車,本墨子事,而《論語讖》以為顏淵。此六國儒者從墨非樂之証也。至於古樂,亦多怪迂,誠有宜簡汰者。然樂則必無可廢之義
124 儒道第四
125 學者謂黃老足以治天下,莊氏足以亂天下。
126 夫莊周憤世湛濁,已不勝其怨,而托卮言以自解,因以彌論萬物之聚散,出於治亂,莫得其耦矣。其於興廢也何庸?
127 老氏之清靜,效用於漢。然其言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其所以制人者,雖範蠡、文種,不陰鷙於此矣。故吾謂儒與道辨,當先其陰鷙,而後其清靜。韓嬰有言:「行一不義,殺一不辜,雖得國可恥。」儒道之辯,其揚榷在此耳。
128 然自伊尹、大公,有撥亂之材,未嘗不以道家言為急。《漢·藝文志》:道家有《伊尹》五十一篇,《大公》二百三十七篇跡其行事,與湯、文王異術,而鉤鉅之用為多。今可睹者,猶在《逸周書》。老聃為柱下史,多識故事,約《金版》《六韜》之旨,著五千言,以為後世陰謀者法。其治天下同,其術甚異於儒者矣。故周公詆齊國之政,而仲尼不稱伊、呂,抑有由也。
129 且夫儒家之術,盜之不過為新莽;而盜道家之術者,則不失為田常、漢高祖。得木不求贏,財帛婦女不私取,其始與之而終以取之,比於誘人以《詩》《禮》者,其廟算已多。夫不幸污下以至於盜,而道猶勝於儒。
130 然則憤鳴之夫,有訟言「偽儒」,無訟言「偽道」,固其所也。雖然,是亦可謂防竊鉤而逸大盜者也。
131 儒法第五
132 自管子以刑名整齊國,著書八十六篇,而《七略》題之曰「道家」。然則商鞅貴憲令,不害主權術,見《韓非·定法篇》自此始也。道其本已,法其末已!
133 今之儒者,聞管仲、申、商之術,則震慄色變,曰:「而言雜伯,惡足與語治?」嘗試告以國僑、諸葛亮,而誦祝冀為其後世。噫!未知僑、亮之所以司牧萬民者,其術亦無以異於管仲、申、商也。
134 然則儒者之道,其不能擯法家,亦明已。今夫法家亦得一於《周官》,而董仲舒之《決事比》,引儒附法,則吾不知也。
135 夫法家不厭酷於刑,而厭歧於律。漢文帝時,三族法猶在,刑亦酷矣。然斷獄四百,幾於興刑措之治者,其律壹也。律之歧者,不欲妄殺人,一竊箸數令,一傷人箸數令.大闢之獄差以米,則令誅。自以為矜慎用刑,民不妄受戮矣。不知上歧於律,則下遁於情,而州縣疲於簿書之事,日避吏議,娖娖不暇給。故每蔽一囚,不千金不足以成獄,則寧過而貰之。其極,上下相蒙,以究於廢馳。是故德意雖深.奸宄愈因以暴恣,今日是也。
136 仲舒之《決事比》,援附經讖,有事則有例,比於䣜侯《九章》。其文已冗,而其例已枝。已用之,斯焚之可也!箸之簡牘,拭之木觚,以教張湯,使一事而進退於二律。後之廷尉.利其生死異比,得以因緣為市,然後棄表埻之明,而從縿游之蕩。悲夫!儒之戾也,法之弊也。
137 吾觀古為法者,商鞅無科條,管仲無五曹令。其上如流水,其次不從則大刑隨之。律不亟見,奚有於歧者?子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烏乎!此可謂儒法之君矣。
138 儒俠第六
139 漆雕氏之儒廢,而閭里有游俠。《韓非·顯學》:漆雕氏之儒,「不色撓,不目逃,行曲則違於臧獲,行直則怒於諸侯」。是漆雕氏最與游俠相近也
140 俠者無書,不得附九流,豈惟儒家擯之,八家亦並擯之。然天下有亟事,非俠士無足屬。侯生之完趙也,北郭子之白晏嬰也,見《呂氏·士節篇》自決一朝,其利及朝野。其視聶政,則擊刺之萌而已矣。
141 且儒者之義,有過於「殺身成仁」者乎?儒者之用,有過於「除國之大害,捍國之大患」者乎?夫平原君,僭上者也,荀卿以為「輔」;信陵君,矯節者也,荀卿以為「拂」。見《荀子·臣道篇》世有大儒,固舉俠士而並包之。而特其感概奮厲,矜一節以自雄者,其稱名有異於儒焉耳。
142 大俠不世出,而擊刺之萌興。雖然,古之學者,讀書擊劍,業成而武節立,是以司馬相如能論荊軻。《藝文志》雜家:「《荊軻論》五篇,軻為燕刺秦王不成而死,司馬相如等論之天下亂也,義士則狙擊人主,其他借交報仇,為國民發憤,有為鴟梟於百姓者,則利劍刺之,可以得志。當世之平,刺客則可絕乎?文明之國,刑輕而奸諛恆不蔽其辜,非手殺人,未有考竟者也。康回滔天之在位,賊元元無算.其事陰沉,法律不得行其罰,議官者廑而去之。雖去,其倗黨眾,歡於井里,猶䯂疑沮事。當是時,非刺客而鉅奸不息,明矣。
143 故擊刺者,當亂世則輔民,當治世則輔法。治世知其輔法,而法嚴誅於刺客,何也?訓曰:大臣能厚蓄積者,必浚民以得之,如子孫之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也。故不若恣其不道以歸於人。本《唐書·盧坦傳》載坦語彼攻盜亦捊取於不道矣,法則無赦,何者?盜與刺客冒法抵禁者眾,則輔法者不得獨貰以生。哲王者知其裨補於政令.而陰作其氣,道之以義方已矣。
144 今之世,資於孔氏之言者寡也,資之莫若十五儒,「雖危起居,竟信其志」;「引重鼎不程其力,鷙蟲攫搏不程勇」者。凡言儒者,多近仁柔。獨《孺行》記十五儒,皆剛毅特立者。竊以孔書泛博,難得要領。今之教者宜專取《儒行》一篇,亦猶古人專授《孝經》也
145 附:上武論征張良事
146 《楚漢春秋》曰:淮陰武王反,上自擊之,淮陰武王,韓信也。漢世諸王,誅死者亦有謚。燕刺王是其比矣。言上自擊之者,即偽游雲夢事,古史文不甚明了耳張良居守。上體不安,臥轀車中,行三四里,留侯走東追上,簪墮被發,耳⼢轀車排戶,曰:{案《說文》:「{耳⼢,使也,從攴,耴省聲。」此非其字,當是搑之或字。《說文》:「搑,推搗也,從手,茸聲。」此則從攴.茸省聲。搑轀車者,推啟其窗}}「陛下即棄天下,欲以王葬乎?以布衣葬乎?」上罵曰:「若翁天子也,何故以王及布衣葬乎?」良曰:「淮南反於東,淮陰害於西,案:反、害,字當互訛。時淮南未反也。淮陰王楚,亦在長安東南,視淮南則在西矣恐陛下倚溝壑而終也。」引見《御覽》三百九十四世讀《大史公書》,言留侯如婦人好女,皆念以為運謀深婉,不兆於聲色間。觀其簪墮被發,一何厲也?秦漢間游俠之風未墮,良又素習於椎擊者。下邳受書而後,優游道術以自持,忍也。而輕使蹈厲之氣,遇亟則亦顯暴,固與諸葛亮、謝安之徒異矣。武德衰,學士慕良,樂聞其闊緩寧靖,其材性則莫之崇法也。是故登為大帥,而不任舉一佩刀;謀於軒較之下,目可瞻馬。
147 儒兵第七
148 甚矣,《陰符經》之繆也。其言曰:「天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以為殺機之蟄,必至是而後起也。夫機之在心也,疾視作色,無往而非殺,無殺而非兵。兵也者,威也;威也者,力也。民之有威力,性也。武者不能革,而工者不能移,豈必至於折天柱、絕地維哉?
149 儒者曰:「我善御寇,「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雖文王之用師,莫我勝也。」君子曰:田儓!其一曰:「我善禦敵,仰屋以思,為兵法百言。雖以不教民戰可也。」君子曰:黠而愚!隅差智,故而呆。
150 夫治兵之道,莫徑治氣。以白挺遇刃,十不當二;以刃遇火器,十不當一;以火器遇火器,氣不治,百不當一。治氣者,雖孟、荀與穰苴,猶是術也。有本有末而已矣!
151 末而末者,可以撣其本。故蹴鞠列於技巧,《漢·藝文志》兵家有《蹴鞠》二十五篇棋勢、皇博列於術藝,《隋·經籍志》兵家有《棋勢》四卷,《皇博法》一卷。案,今德意志教陸軍有兵棋,其來遠矣不知者以為嬉戲也。其知者,以為民性有兵,不能旦旦而用於寇,故小作其殺機,以鼓其氣。與儒者之鄉射,其練民氣則同。雖孟、荀與穰苴,猶是術也。此兵之本也。
152 若夫臨敵之道則有矣。方機動時,其疾若括鏃;非先治氣,則機不可赴;赴機以先人,而人失其長技矣。故曰:智者善度,巧者善豫,羿死桃棓不給射,慶忌死劍不給搏。王守仁知氣,此所以成勝。
153 學變第八
154 漢晉間,學術則五變。
155 董仲舒以陰陽定法令,垂則博士,教皇也。使學者人人碎義逃難.苟得利祿,而不識遠略。故楊雄變之以《法言》。
156 《法言》持論至剴易,在諸生間,陖矣。王逸因之為《正部論》.以《法言》雜錯無主,然已亦無高論。《正部論》元書已亡,諸書援引猶見大略,下論亡書准此顧猥曰:顏淵之簞瓢,則勝慶封之玉杯。《藝文類聚》七十三,《御覽》七百五十九引欲以何明.而比儗違其倫類?蓋忿狷之亢辭也。
157 華言積而不足以昭事理,故王充始變其術,曰:「夫筆箸者,欲其易曉而難為,不貴難知而易造;口論,務解分而可聽,不務深迂而難睹也。」作為《論衡》,趣以正虛妄、審鄉背。懷疑之論,分析百端,有所發擲,不避孔氏。漢得一人焉,足以振恥。至於今,亦未有能逮者也。然善為蜂芒摧陷,而無樞要足以持守,斯所謂煩瑣哲學者。惟內心之不充熲,故言辯而無繼。充稱桓君山素丞相之跡,存於《新論》。《定賢篇》《新論》今亡,則桓、王之學亦絕。或曰:今之漢學,論在名物,不充其文辯,其正虛妄、審鄉背,近之矣。
158 東京之衰.刑賞無章也。儒不可任,而發憤者變之以法家。王符之為《潛夫論》也,仲長統之造《昌言》也,崔寔之述《政論》也,皆辯章功實,而深嫉浮淫靡靡,比於「五蠹」;又惡夫以寬緩之政,治衰敝之俗。《昌言》最恢廣,上視楊雄諸家,牽制儒術,奢闊無施,而三子閎達矣。法家之教,任賢考功,期於九列皆得其人,人有其第.官有其伍,故姚信《士緯》作焉。亂國學者,盛容服而飾辯說,以貳人主之心,「修譽不誅,害在詞主。」二語即《阮子正論》之言,見《意林》四引故阮武《正論》作焉。自漢季以至吳、魏,法家大行,而鐘繇、陳群、諸葛亮之倫,皆以其道見諸行事,治法為章。然闊疏者苟務修古,亦欲以是快其佚蕩。故魏衰而說變。
159 當魏武任法時,孔融已不平於酒幾,又箸論駁肉刑。及魏,杜恕倜儻任意,蓋孟軻之徒也。凡法家,以為人性忮駻.難與為善,非制之以禮、威之以刑不肅。故魏世議者言:「凡人天性多不善,不當待以善意,更墮其調中。」惟杜恕惎聞之,而云:已得此輩,當乘桴蹈倉海.「不能自諧在其間也。」《魏志·杜恕傳》注引《杜恕新書》恕為《興性論》,其書不傳。推校之,則為主性善者。其作《體論》,自謂疏惰飽食,「父憂行喪,在禮多愆,孝聲不聞。」引見《意林》五荀卿所謂順情性而不事禮義積偽者也。蓋自魏武審正名法,鐘、陳輔之.操下至嚴。文、明以降.中州士大夫厭檢括苛碎久矣。勢激而遷,終以循天性、簡小節相上,固其道也。會在易代興廢之間,高朗而不降志者,皆陽狂遠人。禮法浸微,則持論又變其始。
160 嵇康、阮籍之倫,極於非堯、舜,薄湯、武,載其厭世,至導引求神仙,而皆崇法老莊,玄言自此作矣。魏晉間言神仙者,皆出於厭世觀念,故多借老莊抒其憤激。獨葛洪篤信丹藥,而深疾老莊,惡放棄禮法者如仇讎。觀《抱樸》外篇《疾謬》《誥鮑》,其大旨在是矣。蓋吳士未遭禪讓,無所忿恚,故論多守文。及其惑於仙道,根諸天性,亦視憤世長往者為甚也
161 凡此五變,各從其世。雲起海水,一東一西,一南一北,觸高岡、象林木而化。初世雄逸,化成於草昧,而最下矣。
162 然箸書莫易以雜說援比諸家。故季漢而降,其流不絕。漢時周生烈已為《要論》,其後蔣濟作《萬機論》,譙周作《法訓》,顧譚作《新語》,陸景作《典語》,杜夷作《幽求新書》,楊泉作《物理論》。秦菁、唐滂之徒,皆有論箸。或稱雜家,或緣儒老,上者稍見行事興壞,其次乃以華言相耀。惟荀悅、徐幹為愈。《申鑒》溫溫,懷寶自珍。《中論》樸質理達矣。殷基曰:「質勝文,石建;文勝質,蔡邕;艾質彬彬,徐幹庶幾也。」
163 學蠱第九
164 宋之餘烈,蠱民之學者,程、朱亡咎焉,歐陽修、蘇軾其孟也。
165 修不通六藝,正義不習,而瞍以說經,持之無故,諓諓以御人,辭人也。不辯於名理,比合訓言,反覆其文,自以為聞道,遭大人木強,而己得尸其名,以色取仁,居之不疑矣。
166 軾之器,盡於發策決科,上便辭以耀聽者;義之正負,朝莫之間,不皇計也。又飛鉗而善刺也,審語默以自衛也,不知者一,寧墨藏其九;知不合一也,九合者不言。導人於感忽之間、疑玄之地以取之。故終身言談無釁。且聽辯之道,甲乙是非,本以籌策校計少多而斷優絀。斯道少衰,惟後勝以為倞。故軾之詰人,專以後起伏擊,無問其得失盈於算術未也。
167 夫程、朱雖未竟竘眇,猶審己求是;誇不若修,無尋常丈墨檢式不若軾。修之烈,令專己者不學而自高賢,自謂以文辭承統,正體於上,玄聖素王。軾也使人跌逖而無主,設兩可之辯,仗無窮之辭,遁情以笑,謂道可見端,而不睹其尾;謂求學皆若解閉者,以不解解之也。孔子曰:亡而為有,虛而為盈,難乎有恆矣!巫醫尚不可作,況樸學百藝邪?
168 幸有顧炎武、戴震以形名求是之道約之,然猶己不能勝。何者?淫文破典,軵靡者眾。今即誚士人以程、朱,輒勃然,以為侏儒鄙生我矣;誚以修、軾,什猶七八驩舞。校其鄉背之數,學之不講,誰之咎也?
169 《易說》曰:「陰羽之鳴,其子和之,不如翰音,喪其中孚;中孚之喪,不如大風,噫氣落山;風之噫而山材落也,款言所以為蠱也。」嗟乎!赫赫皇漢,博士黯之。自宋以降,彌又晦蝕。來者雖賢,眾寡有數矣。不知新聖哲人,持名實以遍詔國民者,將何道也?又不知齊州之學,終已不得齒比於西鄰邪?
170 世言尊君卑臣,小忠為教,至程、朱始甚。此則未是。唐末說《春秋》者日眾,要以明其事君盡諂之義。盛均作《仲尼不歷聘解》,孫合作《春秋無賢臣論》,皆持此旨。宋人張之,亦其勢也。然程、朱猶有是非然否之辯。程於婦人有「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之說,蓋一言以為不智爾。歐陽則壹任名分,無複枉直可變;其餘孫複,頌美不盡,正以所見翕合故也。朱元晦亦言明複《春秋尊王發微》,推言治道,癝癝可畏。此則歐陽之餘烈,已流及朱學矣。吾不謂程、朱絕無瑕疵,然即小忠為教一言,其禍首亦非程、朱也。
171 王學第十
172 王守仁南昌、桶岡之功,職其才氣過人,而不本於學術。其學術在方策矣,數傳而後,用者徒以濟詐,其言則只益縵簡粗觕。何也?王守仁之立義,至單也。
173 性情之極,意識之微,雖空虛若不可以卷握,其䚡理紛紜,人鬢魚網,猶將不足方物。是故古之為道術者,「以法為分,以名為表,以參為驗,以稽為決。其數一二三四是也。」《莊子·天下篇》語《周官》《周書》既然,管夷吾、韓非猶因其度而章明之。其後廢絕,言無分域,則中夏之科學衰。況於言性命者,抱蜀一趣,務為截削省要,卒不得省,而幾曼衍,則數又亡以施。故校以浮屠諸論、泰西惟心合理之學說,各為條牒,參伍以變者,蟄之與昭、跛之與完也。
174 夫浮屠不以單說成義,其末流禪宗者為之。儒者習於禪宗,雖經論亦不欲睹,其卒與禪宗偕為人鄙。義窶乏而尚辭,固陿質也。嘗試最觀守仁諸說,獨「致良知」為自得,其他皆採自舊聞,工為集合,而無組織經緯。
175 夫其曰「人性無善無惡」,此本諸胡宏,胡宏曰:「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完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又曰:「性者,善不足以言之,況惡邪?」而類者也,陸克所謂「人之精神如白紙」者也。
176 其曰「知行合一」,此本諸程頤,程頤曰:「人必真心了知,始發於行。如人嘗噬於虎,聞虎即神色乍變。其未噬者,雖亦知虎之可畏,聞之則神色自若也。又人人皆知膾炙為美味,然貴人聞其名而有好之之色,野人則否。學者真知亦然。若強合於道,雖行之必不能持久。人性本善,以循理而行為順,故燭理明,則自樂行。」案:此即知行合一之說所始而紊者也,徒宋鈃所謂「語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者也。案:以色變為行,是即以心之容為心之行也。此只直覺之知,本能之行耳。自此以上,則非可以徵色發聲.遽謂之行也。然程說知行,猶有先後。希臘瑣格拉底倡知德合一說,亦謂了解善為何物,自不得不行之。並有先後可序。王氏則竟以知行為一物矣。卒之二者各有兆域,但云不知者必不能行,可也;雲知行合流同起,不可也。雖直覺之知,本能之行,亦必知在行先,徒以事至密切,忘其距離,猶叩鐘而聲發,幾若聲與叩同起。然燭而暗除,不見暗為燭所消。其實聲浪、光浪,亦非不行而至,其間固尚有忽微也。要之,程說已滯於一隅,王氏衍之,其繆滋甚
177 其於舊書雅記邪,即言「堯、舜如黃金萬鎰,孔子如黃金九千鎰」,則變形於孔融者。融為《聖人優劣論》曰:「金之優者,名曰紫磨,猶人之有聖也。」《御覽》八百十一引即言人心亡時而不求樂,雖喪親者,蓄悲則不快,哭泣擗踊,所以發舒其哀,且自寧也,則變形於阮籍者。籍為《樂論》曰:「漢順帝上恭陵,過樊濯,聞鳥鳴而悲,泣下橫流,曰:「善哉鳥鳴!使左右吟聲若是,豈不佳乎?」此謂以悲為樂也。」《御覽》三百九十二引
178 夫其綴輯故言如此眾,而士人多震懾之,以為自得。誠自得邪?冥心孑思以成於眇合者,其條支必貫,其思理必可以比伍。今讀其書,顧若是無組織經緯邪?守仁疾首以攻朱學,且朱學者,恆言謂之支離矣。泛濫記志而支離,亦職也。今立義至單,其支離猶自若。
179 悲夫!一二三四之數絕,而中夏之科舉衰。故持一說者,傀卓於當年,其弟子無由緣循干條以勝其師,即稍久而浸朽敗。自古皇漢先民以然,菲獨守仁一人也。丘震曰王氏自得之義,獨「致良知」說。此固不可推究以極其辭,何者?良知不可言「致」,受「致」則非良知,當言「致可能性」爾。王氏膠於《大學》致知之文,以是傅會,說既違於論理,推究之則愈難通。宜其弟子無由恢廣也
180 抑吾聞之,守仁以良知自貴,不務誦習,乃者觀其因襲孔、阮,其文籍已秘逸矣。將鉤沉捃嘖以得若說,而自諱其讀書邪?夫不讀書以為學,學不可久,為是陰務誦習,而陽匿藏之。自爾漸染其學者,若黃宗羲、李紱,皆博覽侈觀,旁及短書。然宗羲尚往往以良知自文。章言不飾,李紱始為之。
181 顏學第十一
182 明之衰,為程、朱者痿弛而不用,為陸、王者奇觚而不恆。誦數冥坐與致良知者既不可任,故顏元返道於地官。以鄉三物者,德、行、藝也,斯之謂格物。案:以習行三物為學,無為傅會格物。傅會則「格」宇訓詁,終不可通保氏教六藝者,自吉禮以逮旁要三十六凡目也。更事久,用物多,而魂魄強,兵農、水火、錢穀、工虞,無不閒習。輔世則小大可用,不用而氣志日以奘駔,安用冥求哉?觀其折竹為刀,以勝劍客,磬控馳射,中六的也;當明室顛覆,東胡入帝,而不仕宦,蓋不忘乎光複者。藉在挽近,則騎颿而動旝也。故曰:「勇,達德也。」又數數疢心於宋氏之亡,儒生耆老痛摧折才士,而不用其尚武,則義之所激已。然外敕九容、九思,持之一跬步而不敢墮《曲禮》;自記言行,不欺晦冥;持志微眇若是,斯所以異於陳亮也。苦形為藝,以紓民難;其至孝惻愴,至奔走保塞,求亡父丘墓以歸;講室列弦匏弓失,肄樂而不與眾為觳;斯所以異於墨子也。形性內剛,孚尹旁達,體駿駔而志齊肅,三代之英,羅馬之彥,不遠矣!
183 獨恨其學在物,物物習之,而概念抽象之用少。其譏朱熹曰:「道猶琴也,本作「《詩》《書》猶琴也」,與前後文義皆不合,今以意更正明於均調節奏之譜,可謂學琴乎?故曰以講讀為求道,其距千里也。即又有妄人指譜而曰:「是即琴也,辨音律,協聲均,理性情,通神明。」無越於是譜,果可以為琴乎?故曰以書為道,其距萬里也。千里萬里,何言之遠也!亦譬之學琴然:歌得其調,撫嫻其指,弦求中音,徽求中節,聲求協律,是之謂學琴矣,未為習琴也。指從志,音從指,清濁疾徐有常節,鼓有常度,奏有常樂,是之謂習琴矣,未為能琴也。弦器可手制也,音律可耳審也,詩歌惟其所欲也,志與指忘,指與弦忘,私欲不作,而大和在室,感應陰陽,化物達天,於是乎命之曰能琴。今指不彈,志不會,徒以習譜為學琴,是渡河而望江也,故曰千里也。今目不睹、耳不聞,徒以譜為琴,是指薊丘而談滇池也,故曰萬里也。」錄顏說
184 夫不見其物器而習符號,符號不可用。然算術之橫從者,數也。數具矣,而物器未形,物器之差率,亦即無以跳匿。何者?物器叢繁,而數抽象也。今夫舍譜以學琴,乃冀其中協音律,亦離於抽象,欲纖息簡而數之也。算者,譜者,書者,皆符號也。中國自六經百家以逮官書,既不能昭晰如譜,故膠於講讀者,貤繆於古人而道益遠。非書者不可用,無良書則不可用。今不課其良不良,而課其講讀不講讀,即有良書,當一切廢置邪?良書廢,而務水火工虞,十世以後將各持一端以為教。昔管子明《水地》,以為集於天地,藏於萬物,產於金石,集於諸生,故曰水神。惟佗流士希臘人亦謂宙合皆生於水。海克德斯希臘人明神火播於百昌,則為轉化,藏於匈中,乾暵者為賢人,潤濕者為愚人。此皆嵬瑣於百物之杪枝,又舉其杪枝以為大素,則道術自此裂矣。故曰滯於有形,而概念抽象之用少也。
185 顏氏譏李顒不能以三事三物使人習行,顧終身淪於講說。其學者李塨、王源,亦皆懲創空言,以有用為臬極。周之故言,仕、學為一訓。《說文》:仕,學也何者?禮不下庶人,非宦於大夫,無所師。故學者猶從掾佐而為小史。秦法以吏為師,此革戰國之俗,而返之三代也九流所萌蘗,皆疇人之法,王官之契也。然更歲月久,而儒、道、形名,侵尋張大,以為空言者,社會生生之具至爻錯。古者更世促淺,不煩為通論。漸漬二三千歲,不推其終始、審其流衍,則維綱不舉,故學者有無已而湊於虛。且御者必辨於駿良玄黃,遠知馬性,而近人性之不知;射者必謹於住鏃擬的,外知物埻,而內識埻之不知;此其業不火馳乎?其學術不已憔顇乎?
186 觀今西方之哲學,不齏萬物為當年效用,和以天倪,上酌其言,而民亦沐浴膏澤。雖玄言理學,至於浮屠,未其無雲補也。用其不能實事求是,而䚡理紊紾者多,又人人習為是言,方什伯於三物,是故文實顛僨,國以削弱。今即有百人從事於三物,其一二則以愛智為空言,言必求是,人之齊量,學之同律,既得矣!雖無用者,方以冥冥膏澤人事,何滯跡之有?
187 顏氏徒見中國久淹於文敝,故一切以地官為事守,而使人無窈窕曠間之地。非有他也,亦不知概念抽象則然也。雖然,自荀卿而後,顏氏則可謂大儒矣。案:《荀子·解蔽》云:「空石之中有人焉,其名曰觙。其為人也,善射以好思。耳目之欲接,則敗其思;蚊虻之聲聞,則挫其精;是以闢耳目之欲,而遠蚊虻之聲,閒居靜思則通。思仁若是,可謂微乎?孟子惡敗而出妻,可謂能自強矣;有子惡臥而焠掌,可謂能自忍矣,未及好也。闢耳目之欲,可謂能自強矣,未及思也。蚊虻之聲聞則挫其精,可謂危矣,未可謂微也。夫微者,至人也。至人也,何強?何忍?何危?故濁明外景,清明內景,聖人縱其欲,兼其情,而制焉者理矣。夫何強?何忍?何危?故仁者之行道也,無為也。聖人之行道也,無強也。仁者之思也恭,聖人之思也樂,此治心之道也。」據是,則至人無危,其次猶有閒居靜思,闢欲遠聲者。以此思仁,是非李侗所謂默坐澄心、體認天理者邪?故知此事無與禪宗。特以藏息自治,任人自為,不容載諸學官律令,故師保諸職,未有一言及此。顏氏謂非,全屏此功,亦視思仁之道大輕矣,斯其不逮荀子者也
188 清儒第十二
189 古之言虛,以為兩纑之間,當其無纑。本《墨子·經上》。纑即櫨,柱上小方木也六藝者,凡言六藝,在周為禮、樂、射、御、書、數,在漢為六經。此自古今異語.各不相因,言者各就便宜,無為甘辛互忌古《詩》積三千餘篇,其他益繁,角觸無協,仲尼剟其什九,而弗能貫之以纑間。故曰:達於九流,非儒家擅之也。
190 六藝,史也。上古以史為天官,其記錄有近於神話,《宗教學概論》曰:「古者祭司皆僧侶。其祭祀率有定時,故因歲時之計算,而興天文之觀測;至於法律組織,亦因測定歲時,以施命令。是在僧侶,則為歷算之根本教權;因掌歷數,於是掌紀年、歷史記錄之屬。如猶太《列王紀略》《民數紀略》並列入聖書中。日本忌部氏亦掌古記錄。印度之《富蘭那》,即紀年書也。且僧侶兼司教育,故學術多出其口,或稱神造,則以研究天然為天然科學所自始;或因神祗以立傳記,或說宇宙始終以定教旨。斯其流浸繁矣。」案:此則古史多出神官,中外一也。人言六經皆史,未知古史皆經也學說則駁。
191 《易》之為道,披佗告拉斯家希臘學派以為,凡百事物,皆模效膚理,其性質有相為正乏者十種:一曰有限無限,二曰奇耦,三曰一多,四曰左右,五曰牝牡,六曰靜動,七曰直線曲線,八曰昏明,九曰善惡,十曰平方直角。天地不率其秩序,不能以成萬物,盡之矣。案:是說所謂十性,其八皆《周易》中恆義。惟直線曲線、平方直角二性,《易》無明文。莊中白棫《周易通義》曰:曲成萬物,在《周髀》為勾股弦,引伸之為和為較,言得一角則諸角可以推也。《易》不言勾股弦,而言曲成,何也?勾股弦不能盡萬物,故一言「曲成萬物」,又言「不遺」也。天之運行十二辰,曲成也。地之山川溪澗,曲成也;人物之筋脈轉動,曲成也。故言「曲成」可以該《周髀》,言《周髀》不可以該「曲成」也
192 《詩》若《薄伽梵歌》,《書》若《富蘭那》神話,下取民義,而上與九天出王。惟《樂》,猶《傞馬》吠陀歌詩《黑邪柔》吠陀贊誦祝詞及諸密語,有黑白二邪柔矣,鳥獸將將,天翟率舞,觀其徵召,而怪迂侏大可知也。
193 《禮》《春秋》者,其言雅訓近人世,故荀子為之隆禮義、殺《詩》《書》。禮義隆,則《士禮》《周官》與夫公冠、奔喪之典,雜沓並出而偕列於經。《詩》《書》殺,則伏生刪百篇而為二十九。《尚書大傳》明言「六誓」、「五誥」,其篇具在伏書。伏書所無如《湯誥》者,雖序在百篇,而「五誥」不與焉。以是知二十九篇伏生自定,其目乃就百篇殺之.特托其辭於孔子耳。謂授讀未足遽死者,非也。知殺《詩》《書》之說,則近儒謂孔子本無百篇,壁中之書,皆歆、莽駕言偽撰者,亦非也《齊詩》之說五際、六情,庋《頌》與《國風》,而舉二《雅》。迮鶴壽曰:十五《國風》,諸侯之風也;三《頌》,宗廟之樂也;惟二《雅》述王者政教,故四始、五際專用二《雅》,不用《風》《頌》。案:劉子駿《移大常博士》曰:「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蓋過矣。三家《詩》皆殺本經,而專取其一帙;今可見者,獨《齊詩》。《齊詩》怪誕,誠不可為典要,以証荀說行於漢儒爾雖然,治經恆以誦法討論為劑。誦法者,以其義束身,而有隆殺;討論者,以其事觀世,有其隆之,無或殺也。西京之儒,其誦法既陿隘,事不周浹而比次之,是故齵差失實,猶以師說效用於王官,制法決事,茲益害也。
194 杜、賈、馬、鄭之倫作,即知「摶國不在敦古」,博其別記,稽其法度,核其名實,論其社會以觀世,而「六藝」複返於史。神話之病,不漬於今,其源流清濁之所處,風化芳臭氣澤之所及,則昭然察矣。亂於魏晉,及宋明益蕩。繼漢有作,而次清儒。
195 清世理學之言,竭而無餘華;多忌,故歌詩文史梏;愚民,故經世先王之志衰。三世皆有作者,然其弗逮宋明遠甚家有智慧,大湊於說經,亦以紓死,而其術近工眇踔善矣。
196 始故明職方郎昆山顧炎武,為《唐韻正》、《易詩本音》,古韻始明,其後言聲音訓詁者稟焉。大原閻若璩《古文尚書疏証》,定東晉晚書為作偽,學者宗之;濟陽張爾岐始明《儀禮》;而德清胡渭審察地望,系之《禹貢》,皆為碩儒。然草創未精博,時糅雜宋明讕言。其成學箸系統者,自乾隆朝始。一自吳,一自皖南。
197 吳始惠棟,其學好博而尊聞。皖南始戴震,綜形名,任裁斷。此其所異也。
198 先棟時有何焯、陳景雲、沈德潛,皆尚洽通,雜治經史文辭。至棟,承其父士奇學,揖志經術,撰《九經古義》《周易述》《明堂大道錄》《古文尚書考》《左傳補注》,始精眇,不惑於謏聞;然亦泛濫百家,嘗注《後漢書》及王士禎詩,其餘筆語尤眾。棟弟子有江聲、餘蕭客。聲為《尚書集注音疏》,蕭客為《古經解鉤沉》,大共篤於尊信,綴次古義,鮮下己見。而王鳴盛、錢大昕亦被其風,稍益發舒。教於楊州,則汪中、劉台拱、李敦、賈田祖,以次興起。蕭客弟子甘泉江藩,複纘續《周易述》。皆陳義爾雅,淵乎古訓是則者也。
199 震生休寧,受學婺源江永。治小學、禮經、算術、輿地.皆深通。其鄉里同學,有金榜、程瑤田,後有凌廷堪、三胡。三胡者,匡衷、承拱、培翬也,皆善治《禮》。而瑤田兼通水地、聲律、工藝、穀食之學。震又教於京師,任大椿、盧文弨、孔廣森.皆從問業。弟子最知名者,金壇段玉裁、高郵王念孫。玉裁為《六書音韻表》以解《說文》,《說文》明。念孫疏《廣雅》,以經傳諸子轉相証明,諸古書文義詰詘者皆理解。授子引之,為《經傳釋詞》,明三古辭氣,漢儒所不能理繹。其小學訓詁,自魏以來,未嘗有也。王引之嘗被詔修《字典》,今《字典》繆妄如故,豈虛署其名邪?抑朽蠹之質不足刻雕也?近世德清俞樾、瑞安孫詒讓,皆承念孫之學。樾為《古書疑義舉例》,辨古人稱名抵牾者,各從條列,使人無所疑眩,尤微至。世多以段、王、俞、孫為經儒,卒最精者乃在小學,往往近名家者流,非漢世《凡將》《急就》之儕也。凡戴學數家,分析條理,皆縝密嚴瑮,上溯古義,而斷以己之律令,與蘇州諸學殊矣。
200 然自明末有浙東之學,萬斯大、斯同兄弟,皆鄞人,師事餘姚黃宗羲,稱說《禮經》,雜陳漢、宋,而斯同獨尊史法。其後餘姚邵晉涵、鄞全祖望繼之,尤善言明末遺事。會稽章學誠為《文史》、《校讎》諸通義,以複歆、固之學,其卓約過《史通》。而說禮者羈縻不絕,定海黃式三傳浙東學,始與皖南交通。其子以周作《禮書通故》,三代度制大定。唯浙江上下諸學說,亦至是完集云。
201 初,大湖之濱,蘇、常、松江、大倉諸邑,其民佚麗。自晚明以來,憙為文辭比興,飲食會同,以博依相問難,故好瀏覽而無紀綱,其流風遍江之南北。惠棟興,猶尚該洽百氏,樂文採者相與依違之。及戴震起休寧,休寧於江南為高原,其民勤苦善治生,故求學深邃,言直核而無溫借,不便文士。震始入四庫館,諸儒皆震竦之,顧斂衽為弟子。天下視文士漸輕,文士與經儒始交惡。而江淮間治文辭者,故有方苞、姚範、劉大櫆,皆產桐城,以效法曾鞏、歸有光相高,亦願尸程朱為後世,謂之桐城義法。震為《孟子字義疏証》,以明材性,學者自是薄程朱。桐城諸家,本未得程朱要領,徒援引膚末,大言自壯。案:方苞出自寒素,雖未識程朱深旨,其孝友嚴整躬行足多矣。諸姚生於紈褲綺襦之間,特稍恬惔自持,席富厚者自易為之,其他躬行,未有聞者。既非誠求宋學,委蛇寧靖,亦不足稱實踐,斯愈庳也故尤被輕蔑。範從子姚鼐,欲從震學,震謝之,猶亟以微言匡飭。鼐不平,數持論詆樸學殘碎。其後方東樹為《漢學商兌》,徽章益分。陽湖惲敬、陸繼輅,亦陰自桐城受義法。其餘為儷辭者眾,或陽奉戴氏,實不與其學相容。儷辭諸家,獨汪中稱頌戴氏,學已不類。其他率多辭人,或略近惠氏,戴則絕遠夫經說尚樸質,而文辭貴優衍,其分塗自然也。
202 文士既已熙蕩自喜,又恥不習經典,於是有常州今文之學,務為瑰意眇辭,以便文士。今文者,《春秋》,公羊;《詩》,齊;《尚書》,伏生;而排斥《周官》《左氏春秋》《毛詩》,馬、鄭《尚書》。然皆以公羊為宗。始,武進莊存與與戴震同時,獨憙治公羊氏,作《春秋正辭》,猶稱說《周官》。其徒陽湖劉逢祿,始專主董生、李育,為《公羊釋例》,屬辭比事,類列彰較,亦不欲苟為恢詭。然其辭義溫厚,能使覽者說繹。及長州宋翔鳳,最善傅會.牽引飾說,或採翼奉諸家,而雜以讖緯神秘之辭。翔鳳曾語人曰:「《說文》始一而終亥,即古之《歸藏》也。」其義瑰瑋,而文特華妙,與治樸學者異術,故文士尤利之。
203 道光末,邵陽魏源,誇誕好言經世,嘗以術奸說貴人,不遇,晚官高郵知州,益牢落,乃思治今文為名高;然素不知師法略例,又不識字,作《詩書古微》。凡《詩》,今文有齊、魯、韓;《書》,今文有歐陽、大小夏侯,故不一致。而齊、魯、大小夏侯,如相攻擊如仇讎。源一切掍合之,所不能通,即歸之古文,尤亂越無條理。仁和龔自珍,段玉裁外孫也,稍知書,亦治《公羊》,與魏源相稱譽。而仁和邵懿辰為《尚書通義》《禮經通論》,指《逸書》十六篇、《逸禮》三十九篇為劉歆矯造,顧反信東晉古文,稱誦不衰,斯所謂倒植者。要之,三子皆好為姚易卓犖之辭,欲以前漢經術助其文採,不素習繩墨,故所論支離自陷,乃往往如讝語。惟德清戴望述《公羊》以贊《論語》,為有師法。而湘潭王闓運並注五經。闓運弟子,有井研廖平傳其學,時有新義,以莊周為儒術,說雖不根,然猶愈魏源輩絕無倫類者。
204 大氐清世經儒,自今文而外,大體與漢儒絕異。不以經術明治亂,故短於風議;不以陰陽斷人事,故長於求是。短長雖異,要之皆徵其文明。何者?傳記通論,闊遠難用,固不周於治亂。建議而不讎,誇誣何益?𩴪鬼、象緯、五行、占卦之術,以宗教蔽六藝,怪妄!孰與斷之人道,夷六藝於古史,徒料簡事類,不日吐言為律,則上世社會污隆之跡,猶大略可知。以此綜貫,則可以明進化;以此裂分,則可以審因革。故惟惠棟、張惠言諸家,其治《周易》,不能無捃摭陰陽,其他幾於屏閣。雖或瑣碎識小,庶將遠於巫祝者矣。
205 晚有番禺陳灃,當惠、戴學衰,今文家又守章句,不調洽於他書,始勼合漢、宋,為諸《通義》及《讀書記》,以鄭玄、朱熹遺說最多,故棄其大體絕異者,獨取小小翕盍,以為比類。此猶揃豪於千馬,必有其分刌色理同者。灃既善傅會,諸顯貴務名者多張之。弟子稍尚記誦,以言談剿說取人。仲長子曰:「天下學士有三奸焉。實不知,詳不言,一也;竊他人之說,以成己說,二也;受無名者,移知者,三也。」見《意林》五引《昌言》
206 自古經文師法散絕,則唐有《五經》《周禮》《儀禮》諸疏,宋人繼之,命曰《十三經注疏》。然《易》用王弼,《書》用枚頤,《左氏春秋》用杜預,《孝經》用唐玄宗,皆不厭人望。枚頤偽為古文,仍世以為壁藏於宣父,其當刊正久矣。毛、鄭傳注無間也,疏人或未通故言,多違其本。
207 至清世為疏者,《易》有惠棟《述》,江藩、李林松《述補》,用荀、虞二家為主,兼採漢儒各家及《乾鑿度》諸緯書張惠言《虞氏義》。《書》有江聲《集注音疏》,孫星衍《古今文注疏》{皆削偽古文。其注,孫用《大傳》《史記》,馬、鄭為主。江間入己說,然皆採自古書,未有以意{金+脈-月析者}}《詩》有陳奐《傳疏》。用毛《傳》,棄鄭《箋》《周禮》有孫詒讓《正義》。《儀禮》有胡培翬《正義》。《春秋左傳》有劉文淇《正義》。用賈、服注;不具,則採杜解《公羊傳》有陳立《義疏》。《論語》有劉寶楠《正義》。《孝經》有皮錫瑞《鄭注疏》。《爾雅》有邵晉涵《正義》、郝懿行《義疏》。《孟子》有焦循《正義》。《詩》疏稍膠,其他皆過舊釋。用物精多,時使之也。惟《禮記》、《穀梁傳》獨闕。將孔疏翔實,後儒弗能加,而穀梁氏淡泊鮮味,治之者稀,前無所襲,非一人所能就故。
208 他《易》有姚配中,箸《周易姚氏學》《書》有劉逢祿,箸《書序述聞》《尚書今古文集解》《詩》有馬瑞辰、箸《毛詩傳箋通釋》胡承珙。箸《毛詩後箋》探嘖達旨,或高出新疏上。若惠士奇、段玉裁之於《周禮》,惠有《禮說》,段有《漢讀考》段玉裁、王鳴盛之於《尚書》,段有《古文尚書撰異》,王有《尚書後案》劉逢祿、凌曙、包慎言之於《公羊》,劉有《公羊何氏釋例》及《解詁箋》。凌有《公羊禮疏》。包有《公羊歷譜》惠棟之於左氏,有《補注》皆新疏所本也。焦循為《易通釋》,取諸卦爻中文字聲類相比者,從其方部,觸類而長,所到冰釋。或以「天元」一術通之,雖陳義屈奇,詭更師法,亦足以名其家。黃氏三為《論語後案》,時有善言,異於先師,信美而不離其樞者也。《穀梁傳》惟侯康為可觀,箸《穀梁禮証》其餘大氐疏闊。《禮記》在三《禮》間,故無專書訓說。陳喬樅、俞樾並為《鄭讀考》,江永有《訓義擇言》,皆短促不能具大體。其他《禮經綱目》江永箸《五禮通考》秦惠田箸《禮箋》金榜箸《禮說》金鶚箸《禮書通故》黃以周箸諸書,博綜三《禮》,則四十九篇在其中矣。
209 然流俗言「十三經」。《孟子》故儒家,宜出。唯《孝經》《論語》,《七略》入之六藝,使專為一種,亦以尊聖泰甚,徇其時俗。六藝者,官書,異於口說。禮堂六經之策,皆長二尺四寸。《鹽鐵論·詔聖篇》,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後漢書·曹褒傳》:《新禮》寫以二尺四寸簡。是官書之長,周、漢不異《孝經》謙半之。《論語》八寸策者,三分居一,又謙焉。本《鉤命決》及鄭《論語序》以是知二書故不為經,宜隸《論語》儒家,出《孝經》使傅《禮記》通論。凡名經者,不皆正經,賈子《容經》,亦《禮》之傳記也即十三經者當財減也。
210 至於古之六藝,唐宋注疏所不存者,《逸周書》則校釋於朱右曾;《尚書》歐陽、夏侯遺說,則考於陳喬樅;三家《詩》遺說,考於陳喬樅;《齊詩》翼氏學,疏証於陳喬樅;《大戴禮記》,補注於孔廣森;《國語》,疏於龔麗正、董增齡。其扶微輔弱,亦足多云。及夫單篇通論,醇美墑固者,不可勝數。一言一事,必求其征,雖時有穿鑿,弗能越其繩尺,寧若計簿善承展視而不惟其道,以俟後之咨於故實而考跡上世社會者,舉而措之,則質文蕃變,較然如丹墨可別也。然故明故訓者,多說諸子,唯古史亦以度制事狀徵驗。其務觀世知化,不欲以經術致用,灼然矣。
211 若康熙、雍正、乾隆三世,纂修七經,辭義往往鄙倍,雖蔡沈、陳浩為之臣僕而不敢辭;時援古義,又椎鈍弗能理解,譬如薰糞雜糅,徒睹其汗點耳。而徇俗賤儒,如朱彞尊、顧棟高、任啟運之徒,瞢學冥行,奮筆無怍,所謂鄉曲之學,深可忿疾,譬之斗筲,何足選也!
212 學隱第十三
213 魏源默深為《李申耆傳》,稱乾隆中葉,惠定宇、戴東原、程易疇、江叔沄、段若膺、王懷祖、錢曉征、孫淵如及臧在東兄弟,爭治漢學,錮天下智惠為無用。包世臣慎伯則言東原終身任館職,然揣其必能從政。二者交岐,繇今驗之,魏源則信矣。
214 吾特未知其言用者,為何主用也?處無望之世,衒其術略,出則足以佐寇。反是,欲與寇竟,即羅網周密,虞侯𨔣互,執羽龠除暴,終不可得。進退跋疐,能事無所寫,非施之訓詁,且安施邪?古者經師如伏生、鄭康成、陸元朗,窮老箋注,豈實泊然不為生民哀樂?亦遭世則然也。今觀世儒,如李光地、湯斌、張廷玉者,朝讀書百篇,夕見行事,其用則賢矣。若夫袁宏之頌荀彧者曰:「始救生人,終明風概。」數子其能瞻望乎哉!故曰:「大儒臚傳,小儒壓顪」,《詩》《禮》之用則然。比度於無用者,孰賢不肖?則較然察矣。
215 定宇歿,漢學數公,皆擁樹東原為大師。其識度深淺,誠人人殊異。若東原者,觀其遺書,規摹閎遠.執志故可知。當是時,知中夏黦黯不可為,為之無魚子蟣虱之勢足以藉手;士皆思偷愒祿仕久矣,則懼夫諧媚為疏附,竊仁義於侯之門者。故教之漢學,絕其恢譎異謀,使廢則中權,出則朝隱。如是足也!借使中用如魏源,能反其所述《聖武記》以為一書,才志悉然,東原方承流奔命不給,何至槁項自縶,縛漢學之拙哉?
216 或曰:弁冕之制,紳舄之度,今世為最微;而諸儒流沫討論,以存其概略,是亦當務之用也。任幼植箸《弁服釋例》。幼植之學,出自東原。張皋文箸《儀禮圖》。皋文學出金輔之,輔之與東原亦最相善
217 訂實知第十四
218 號鐘,樂之至和也。彈以穆羽,惟中期能辨其律者,非號鐘為中期調.為他人流嘶也。千歲之青目龜,三代寶之,非格人則不兆,是孰為神靈哉?夫孔子吹律而知其姓,占鼎折足而知魯人之勝越也,亦若此矣。王充曰:「聖人不前知,借於物也。」嘗試截解谷之管,使充以中聲吹之,能知己姓所出乎?
219 夫不借物而知,謂之鬼神;如童謠鳥鳴之屬,皆通言鬼神,非謂天神人鬼借於物而知,謂之聖人。《周禮》大司徒:「知仁聖,義中和。」聖本一德,《毛詩·凱風》傳:「聖,睿也。」《說文》:「聖,通也。」故昭朗萬形、不滯一隅者,謂之聖人,亦猶今言通人而已。春秋時稱臧武仲為聖人,非為過情之譽。若後世言神聖者,無所取爾若上中仁智以下,雖借物猶不知也。《古今人表》列上中仁人、上下智人。然非以其德慧材性區分,徒以仁智標目而已。今用其義詹何聖於牛,楊翁仲聖於馬,樗里子聖於地,其術皆聖也。摶精壹思,不足以旁通。至於聖人則具矣。雖然,其末也。
220 夫三統之複,文質之變,聖人以上知千世、下知千世,則不借於物矣。堯知稷、契後皆王,周公知齊、魯強弱,孰與高祖之測吳濞犁五十年?故挈萬祀之風教,而射之崇朝者,非聖哲莫能也。既知政教,又以暇游藝,借物以詗其姓名人地,則《綠圖》《幡薄》自此作。雖然,其糲者在姓名人地,而鑿者在政教,則聖人所以作《綠圖》《幡薄》者,其本末可知。
221 《樓炭》也,《萬歲歷祠》也,《隋·經籍志》五行家,有《萬歲歷祠》二卷《皇極經世》也,算人之借物,亦以知來,其鑿在彼不在此,是以非聖人之知也。今夫熒惑之占,填星之課,無益於民物,而巫咸好之,然其昭朗則不在是。知此者,可以知聖人之知矣!
222 通讖第十五
223 「積愛為仁,積仁為靈。」《說苑·修文篇》語夫靈,何眩譎奇觚之有?以其隱衷,人偶萬物,而視以己之發膚。發膚有觸,夫誰不感覺?是故其痾養則知之,其怖怒哀喜則知之,其微聲如蛢如蟋蟀則知之,其積算至不可布籌則知之。
224 泰上之讖,運而往矣。其次生於亡國逸民.將冒白刃,湛九族,以赴難而不可集,內恕孔悲,以期來者。惟愛惡之相攻取,而亦詗諜於千年。故史者為藏往,讖者為知來。凡緯書豫言來事,徵驗實眾.前史所書,不可誣也。然其說經往往訛謬。誠以用在知來,而藏往非其所事爾。近世諸讖,文義鄙倍,多出明末遺賢。其言來事,亦信多驗,而往者所不言也
225 其次假設其事,己不知來,而後卒有應者。如王莽時,道士西門君惠言劉秀當為天子。此非定知為劉秀也。而光武因讖而命名,則應之;劉歆因讖而命名,則不應。佛書言「釋迦去後,彌勒出世」。此亦無與中夏革命之事。而凡謀反者,皆喜自稱彌勒。及韓山童以是鼓眾,其子林兒卒稱號十有二年。事雖不集,香軍皆奉其正朔。雖明祖亦俟林兒歿後,始建吳元。亦可謂帝王之符矣。良由讖記既布,人心所歸在是,而帝者亦就其名以結人望。故始雖假設,卒應於後也何者?金木、毒藥、械用、接構、皆生於惡,惡生於愛,眴慄愀悲,亦生於愛,愛而幾通於芴漠矣!{{《宗教學概論》曰:熱情憧憬,動生人最大之欲求。是欲求者,或因意識,或因半意識,而以支配寫象,印度人所謂佗百斯者也。以此,則其寫象界中所總計之宗教世界觀,適應人人程度,各從其理想所至,以構造世界。內由理想,外依神力,期於實見圓滿,若猶太詩篇所載豫言,從全國人心之敬畏,以頌美邪和瓦,每飯弗諼,輒曰「何時得見彌塞亞也」。其在支那,是等宗教觀念之豫言,亦甚不少。「周雖舊邦,其命惟新」,亦冀望成就之辭也。然則世界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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