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舜與方回訂交師尹壽蒲衣子 |
2 | 且說舜這次出門,卻在日間,尚好到朋友家中走走。那時東不訾亦到別處去了,單有秦不虛在家,於是就 |
3 | 到秦老家中。 |
4 | 秦老知道了這種情形,就說道:「仲華,我想做兒子的,固然應該伺候父母,但是與其在家中伺候父母, |
5 | 倒反常常淘氣,還不如到外邊去尋些事業做做,將資財寄回來養父母,亦是一樣的,你看如何?」舜答應道: |
6 | 「是。」秦不虛道:「我看老伯氣性如此之急,總是雙目失明之故。假使吾兄出去,各處探聽,能尋得一種明 |
7 | 目之藥,使老伯雙目復明,能見一切,那麼肝火決不至如此大旺,吾兄家庭亦決不至如此了,你看如何?」舜 |
8 | 聽了,極以為然,亦答應道:「是,是。」秦老道:「當初聖天子那裡,據說有一個鴻醫,名叫巫咸,有起死 |
9 | 回生之術,無論什麼病都能治。現在他不知道在不在都城裏,你何妨去探聽探聽呢。」舜聽了,連聲道:「老 |
10 | 伯之言極是,小侄就去探聽。」 |
11 | 當下秦老又借給舜許多盤纏。舜辭了秦老父子,徑向平陽而來。先到南郊,看見那一對麒麟,覺得胸中的 |
12 | 願望頗慰。進了都城,只見那街衢之寬廣整潔,間閻之繁盛稠密,車行的人,步行的人,荷擔的人,徒手的人 |
13 | ,熙熙攘攘,來往不絕,和偏僻村邑比較起來,真是有天淵之不同了。舜各處游覽了一遍,不覺嘆道:「古書 |
14 | 上說:『王者之民,皞皞如也。』看了現在這種情形,可以算得『皞皞』了。」 |
15 | 正想再去看看帝堯的宮殿,忽覺腳力有點不繼,忙來閭左,尋一個休息之地。陡然迎面來了一個人,是個 |
16 | 官吏打扮,神氣瀟灑,器宇不俗,向著自己周身上下看了一回,便問道:「足下何人?來此何事?」舜慌忙將 |
17 | 行李放下,對他施禮,將姓名籍貫及疲乏求休息的原因說明。那人哈哈大笑道:「原來就是仲華先生,久仰, |
18 | 久仰!既然乏了,就請到敝處坐坐吧。」說著,用手向左一指,舜一看,是一間房屋,雖不甚大,卻很精雅, |
19 | 當下就拿了行李,跟了那人進去,重新行禮,請教那人姓名。 |
20 | 那人笑道:「在下姓方,名回,家在五柞山,無端遇見了一個天子的近臣名叫篯鏗的,和我要好,幾次三 |
21 | 番的來訪我,硬要我出來做官,我不耐辛苦,固辭不就。後來聖天子又聽他的話,聘我在這裡做個閭士。我因 |
22 | 為這個官位卑事簡,譬如住在家裡,所以就受了。這就是在下的歷史。多年以來,閱人不少,前年見著一位東 |
23 | 不訾,是貴同鄉,談起仲華先生,是千古未有之聖賢,我因此傾慕久矣。不想今日忽然光降,真是可幸之至! |
24 | 敢問仲華先生到此地來,有何貴幹?我力所及,無不效勞。」舜聽了,急忙道謝,並將父親病盲,要來求巫咸 |
25 | 醫治的意思說了一遍。方回道:「巫咸嗎,的確是個好醫生。不過此刻許久不見了,不知在何處。他從前總在 |
26 | 此地北面一座山頂上修真,就叫作巫咸頂。後來又跑到南面去了,聽說那邊的山亦就因他著名,叫作巫咸山、 |
27 | 巫咸穀,不知此刻究在何處,我給你去探聽吧。」舜又稱謝。於是又談了一會,頗覺投契。方回忽然向舜道: |
28 | 「仲華,你且少待,我出去就來。」舜唯唯答應。 |
29 | 方回去不多時,即便轉來,手中拿了許多食物,說道:「仲華,時候已向午,你想餓了。我獨自一個,無 |
30 | 人炊爨,只好取諸市中,你不要嫌簡慢,隨便吃點吧。」舜一面稱謝,一面問他道:「寶眷都不在此地嗎?」 |
31 | 方回笑道:「我是一個世外之人,以天地為廬,以日月為燈,無家無室,幾十年了,頗覺逍遙自在,省了多少 |
32 | 妻孥之累,更有什麼眷不眷呢?」舜道:「那麼每餐膳食,都向市中購取嗎?」方回又笑道:「不瞞仲華說, |
33 | 我已有三十多年不吃穀食了。」舜詫異道:「那麼吃什麼呢?」方回疾忙從廚中取出一大包丸藥來,給舜看道 |
34 | :「我就吃這個,以此奉陪吧。」說著,撮取一大把望口中便送,又用半盞熱水送下。舜道:「此藥叫什麼名 |
35 | 字?」方回道:「是雲母粉。」舜道:「雲母是礦物,可以常吃嗎?」方回道:「可以久服,久服之後,能騰 |
36 | 山越海,神仙長生。」舜聽了,殊為稀罕,但是亦不去窮究他煉服的方法。過了一會,兩人都吃完了,方回拉 |
37 | 了舜的手,說道:「我們去訪巫咸吧,行李且安放在此,不妨。」 |
38 | 於是二人出了門,將門帶上,穿過衢路,又曲折走過幾條小巷,到了一家門首止步。方回用手叩門,裏面 |
39 | 問是何人,方回道:「咸老先生在家嗎?」那時門已開了,一個異服大袖的人出來說道:「敝老師不在家,到 |
40 | 南方去了。二位有何見教? |
41 | 且進來坐坐。」方回偕舜進內,彼此通了姓名,才知道他名叫巫社,是巫咸的弟子。當下方回就將要請巫 |
42 | 咸醫治目疾的意思說了。巫社道:「敝老師到南邊海上去,已有好多年,此地一切病人診治,都是由小巫和許 |
43 | 多同學在這裡代理,尊駕如要治病,小巫可以效勞。」方回沉吟了一會,說道:「既然如此,就請費心。不過 |
44 | 病人卻不在此,只要請賜一個方藥,帶回去醫治。」巫社道:「病人不在此不要緊,只須將病人的姓名、年紀 |
45 | 、住址、病情說了,小巫就有方法。」舜即一一說了。巫社道:「二位且少坐,待小巫作法。」 |
46 | 說罷,將大袖揎起,頭發抖散,到密室中去了。過了一會,出來說道:「剛才小巫已問過神明,大約這個 |
47 | 病人命中應該有二十多年的魔難。這目疾,一時無論如何是醫治不好的。就使得到了靈藥,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
48 | ,使他不能如法施治。直要等到十三年之後,自有貴人來給他醫愈,復見天日。此刻但請他寬心忍耐,不要性 |
49 | 急。」方回聽了,有點不信,就拿些物件來交給他,作為酬功,並說道:「多謝,多謝,費心,費心。」 |
50 | 那巫社亦稱謝了,送到門口,關門自去。 |
51 | 這裏方回和舜回到間中,方回說道:「仲華,我看這個巫社靠不住,恐是本領不濟,有意推托。你還是尋 |
52 | 巫咸為是。他那個手段高明多了。」舜應道:「是,是,不過巫咸究竟在南方何處?能否尋到是一個問題。假 |
53 | 使訪不到,將奈之何?這一次豈不是枉跑嗎?」方回道:「能不能訪到,是別一個問題。 |
54 | 我們總應該盡人事以聽天命。」舜連聲應道:「是,是。」方回道:「仲華遠來,居停在哪裡?」舜道: |
55 | 「此間人地生疏,尚無居停之處。」方回道:「那麼何妨就住在我處。」舜大喜稱謝。 |
56 | 這日晚間,二人促膝細談,又漸漸說到瞽叟的目疾。方回道:「我從前也曾涉獵過方書,覺得治目疾的方 |
57 | 法多著呢,不知道哪幾種是已經試過的。」舜道:「草根樹皮、羊眼、石決明之類,大概多試過了,總是無效 |
58 | 。」方回道:「空青、珍珠之類呢?」舜道:「這二種卻沒有試過。」方回道:「這二種治目疾,是極有功效 |
59 | 的。空青出在梁州山谷中,大約產銅的地方都有,據說是銅的精華薰蒸而成,其腹中空虛,剖開來有漿水的最 |
60 | 佳,但是極難得。大者如雞子,小者如相思子,其青厚如荔枝核,其漿水酸甜。冀州北部和雍州西部亦有之。 |
61 | 聽說江南黟山一帶很多,治目疾是最要之藥。大概目疾都由肝膽二經而起,故卞急躁怒。空青色青而主肝,其 |
62 | 漿有益於膽,肝膽兩經得治,那麼目疾自然全愈了。珍珠出在淮水之濱,亦叫作蠙珠,江南沿海出產亦多。拿 |
63 | 了來搗成細末,約一兩之數,再用白蜜二合,鯉魚膽二枚,和合在銅器之中,煎到一半,用新的絲綿濾過,拿 |
64 | 來頻頻點在目中,無論久遠新舊青盲失明之類都能醫得好。還有一種蘭草,出在閩海之中,叫作幽蘭,其花五 |
65 | 色俱備,色墨者叫墨蘭,將PX曬乾了,可治盲目,能生瞳神,治青盲尤有效驗,但是不容易得到。這三項療 |
66 | 治之法,都是我所知道的。你這番南行,尋得到巫咸最好,否則這三項藥之中,能尋到一二種,先來治治,亦 |
67 | 是一法,你看何如?」舜聽了感佩之至,連聲答應,謹記在心。 |
68 | 次日,辭別方回,就要動身。方回取出無數川資來贈行,舜固辭不受。方回正色道:「我這個不是非義之 |
69 | 財,你不受,是不以我為朋友了。」舜忙道:「豈敢,豈敢,你自己亦要使用呢。」方回道:「我獨自一人, |
70 | 用度極剩你遠下江南,曠日持久,川資自以多帶為是。朋友有通財之義,你客氣做什麼? |
71 | 」舜聽了,只得收受。別了方回,又購了些帝都所產的衣裘甘旨等,都是鄉間所沒有的,急急轉回家鄉。 |
72 | 卻不敢去見父母,私下來訪秦老。衣裘甘旨等,就托秦老轉致,並將這次下江南、訪巫咸求醫藥的意思,亦請 |
73 | 秦老轉陳:「此行歸期,遲速難卜,並請秦老不時去安慰父母,不要懸念。」秦老一一答應,舜即匆匆就道。 |
74 | 到了王屋山,時適夏令,赤日當空,不免有點炎熱,遠望有人家,就想過去借坐乞漿。只見朝南三間草屋 |
75 | ,屋中一個老者正在午睡,兩旁書冊滿架。舜料想是個隱君子,不敢驚動,只在門前大樹下稍息。但見前路轍 |
76 | 跡甚深,暗想:「這位隱君子,雖在山林,卻與顯宦大官相往來,亦未免可怪了!」正思想間,忽見屋後走出 |
77 | 一只狗來,看見了生客,縱聲狂吠。那老者被驚醒了,翻身起來,走到門口,問道:「何人在此?」舜未及回 |
78 | 答,那老者已看見了舜,便拱手道:「原來是虞仲華,好極,好極,請到草堂之中來坐吧。」舜聽了,大為詫 |
79 | 異,暗想:「這老者何以認識我呢?」 |
80 | 一面想,一面急忙答禮道:「小子何人,荷承青睞,敢不從命,登堂領教。但不識長者何以認識小子?長 |
81 | 者高姓大名,還未曾請教?」 |
82 | 一面說,一面已到堂上。那老者先請舜坐下,然後說道:「老夫姓尹,名壽。貴老師務成先生前日來此, |
83 | 談起足下將有江南之行,不久就要經過此地,所以老夫鎮日在此留心。足下儀表與人不同,所以一望而知了。 |
84 | 」舜聽見務成老師前日來過,就慌忙問道:「務成老師此刻在何處?」尹壽道:「他的行蹤是飄忽不定的。此 |
85 | 刻在何處,卻不知道。」舜道:「務成老師對於小子恩深義重,一別多年,小子實在渴想極了。長者如果知道 |
86 | 他的行蹤,務請指示。」尹壽笑道:「足下從貴老師受業,共有幾年?」舜道:「約有五年。」尹壽道:「足 |
87 | 下可知道貴老師是何等人?」舜道:「說起來慚愧之至。小於受業的時候,年齡尚小,但知道老師姓務成,他 |
88 | 的大名,還是後來老師去了才知道的。至於老師的歷史,更不知了。」尹壽道:「他是一個游戲世界的活神仙 |
89 | ,換一個朝代,他就換一副面貌,換一個姓名。從前,當今天子還未曾即位之前,指揮司衡羿打九嬰,平風後 |
90 | ,殺封豨、巴蛇的,就是他呀!他對於足下,連姓名都沒有改過呢。」 |
91 | 舜聽了,方才恍然。但是又想:「果然如此,老師自此以後,決不肯再見我,我亦從此不能再見老師了。 |
92 | 」想到此處,不勝惆悵。尹壽忽問道:「仲華此刻到南方去採藥,貴老師說是極好的。大約十年之後,天下蒼 |
93 | 生都要屬望於仲華呢。」舜聽了,莫解所謂,就問道:「老師說小子這番南行,一定遇得著良醫,求得著良藥 |
94 | 嗎?」尹壽道:「那亦說不定,不過盡人事而已。」舜聽這話口氣不對,不覺失望,但又不好多問,只得另外 |
95 | 問問談談,覺得這尹壽的學問道德,不在務成老師之下,暗想:「他既然是務成老師之友,當然可以為我之師 |
96 | ,何妨拜他為師呢?」想罷,離席請修弟子之禮,尹壽亦不推辭。於是舜就拜尹壽為師,住在尹壽家中,談了 |
97 | 幾日,受益不淺。一日,舜告辭南行,尹壽道:「不錯,汝確系可以去了,將來再見吧。 |
98 | 」舜唯唯而行。 |
99 | 過了王屋山,徑向東南而行,路過了洛水,到了有熊之地。 |
100 | 這個地方,是黃帝最初建國之地,留存的古跡不少。從前黃帝的宮殿,現在已改為黃帝的祠廟。廟外一片 |
101 | 廣場,兩旁古木森森,多是幾百年舊物。廟前有許多碑碣,上面多鑿著文字,記述黃帝的功績。又有許多石桌 |
102 | 、石座,以供游人憩息的。舜剛剛經過此地,只見有幾十個兒童在那裏游戲。有的爬樹,有的擲石,有的翻筋 |
103 | 斗,有的打虎跳,喧囂雜亂之至。細看過去,年紀都不過七八歲到十幾歲的樣子,內中獨有一個孩子立在大樹 |
104 | 之下,旁觀不語。立的姿勢很端正,神氣亦很靜穆,狀貌亦頗歧嶷。舜看了,暗暗稱奇,但亦不去理會他,跑 |
105 | 到各種碑碣之下細細多讀了一遍,又信步踱進廟中,各處瞻仰了一回,走出廟門,覺得有點乏,就在石座上休 |
106 | 息休息。這時,兒童愈驟愈多,喧囂雜亂亦愈厲害了。但看剛才獨立的那個孩子,雖則換了一個地方,但是仍 |
107 | 舊端正獨立,絕不參加。舜因之更為納罕,要研究他一個究竟,當下就不絕的向他注意。 |
108 | 忽聽見眾兒大噪道:「球來了!球來了!我們踢球,我們踢球。」說罷,一同向前而去。過了一會,只見 |
109 | 有四五個孩子手中各捧著一個球,有大有小,齊向那獨立孩子所立的地方狂奔而來,後面無數兒童跟著,仿佛 |
110 | 要搶奪他們的球似的。那些捧球的孩子一面跑,一面叫道:「布衣,布衣,他們不守規則,又要來搶了!」只 |
111 | 聽見那獨立的孩子開口說道:「諸位兄弟呀,小弟屢次勸過,請諸位不要爭奪。何以又要爭奪呢?還是依小弟 |
112 | 的愚見,分班為是。」無數兒童跟在後面的,聽了,就一齊說道:「是,是,是。我們分班,我們分班。」於 |
113 | 是大家就分起班來,幾個一班,幾個一組,幾排在東,幾排在西,悉聽那獨立孩子的指揮。分好之後,大家將 |
114 | 球放在地上,用腳去踢。 |
115 | 這邊踢到那邊,那邊又踢到這邊。踢過去的時候,那邊許多兒童一齊出而攔阻,硬要將球踢過來。踢過來 |
116 | 的時候,這邊許多兒童亦一齊出而攔阻,硬要將球踢過去,仿佛兩邊都畫有一定界線,不能躍越,以此分勝負 |
117 | 似的。 |
118 | 踢到後來,不知怎樣,兩方面又發生爭執了,大家又一齊向那獨立的小孩叫道:「布衣、布衣,你看這次 |
119 | 是哪個錯?」 |
120 | 那獨立的小孩判斷道:「依小弟的愚見,這次是東組錯。因為照蹙鞠的規則,只能用腳,不能用手的,現 |
121 | 在東組的人連用兩次手,東組錯了。」東組的許多兒童聽了這個判斷,都默然無語。舜見了這種情形,對於那 |
122 | 獨立的小孩尤其納罕。過了好久,眾兒童都倦了,暫時停止踢球。 |
123 | 舜湊空,便走到那獨立小孩面前,向他拱手道:「足下辛苦了,請教大名。」那小孩將舜上下一看,亦拱 |
124 | 手答禮道:「不敢,不敢,小弟名叫蒲衣,是菖蒲的蒲,衣服的衣。他們叫別了,叫我布衣,或叫我被衣,都 |
125 | 是錯的。」舜又問道:「今年貴庚?」蒲衣道:「八歲。」舜道:「這個踢球之戲,是足下創出來教他們的嗎 |
126 | ?」蒲衣道:「不是,不是。這種游戲,名叫蹙鞠,是黃帝軒轅氏創造的。當初黃帝整飭軍備,兵士在營中無 |
127 | 事之時,就教他們做這個玩意兒。既可以娛樂消遣,亦可借此以練習筋力,不致懈弛,後來此戲遂流行於民間 |
128 | 。此地是黃帝開國之地,所以流行得最廣。他處想來尚無所見,所以老兄不知道。」舜道:「是呀,某未曾見 |
129 | 過。這種球是皮做的嗎?裡面裝的是什麼?」蒲衣道:「裡面是毛發綿絮之類。」 |
130 | 舜道:「諸位都在那裡嬉戲作樂,足下何以獨獨袖手,不去參加呢?」蒲衣道:「小弟性喜清靜,所以不 |
131 | 參加。」 |
132 | 舜道:「某有一個愚見,願貢獻於足下。某聽見古人說:『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是動的明效。況且就 |
133 | 生理上說,兒童身體正在發育之時,尤其應該運動活潑,庶幾筋骨得以鍛煉,身體得以強壯,所以兒童的心性 |
134 | ,沒有不好動惡靜的。現在足下正在髫齔之年,偏偏好靜惡動,雖說厚重凝固亦是一種美德,但是於身體的發 |
135 | 育及強健上恐怕發生影響。所以不揣冒昧,奉勸足下,還是去參加運動為是,不知尊意以為如何?」 |
136 | 蒲衣聽了,又拱手致敬道:「承老兄關愛指教,極感盛情。 |
137 | 不過這一層小弟亦曾細細考慮過,運動能夠鍛煉筋力,強壯身體,這句話固然是不錯的,但是為什麼原故 |
138 | 要鍛煉筋力,強壯身體呢?依小弟的愚見,想起來不外乎兩種:一種是為習武起見,筋力強壯,有力如虎,那 |
139 | 麼和他國戰爭的時候,比較的不會失敗。一種是為健康起見,體格強壯,能耐勞苦,則可以任煩劇之事,肩重 |
140 | 大之任,而年壽因之可以久長。照第一種說來,那麼各種激烈運動如競走、賽跑、跳高、跳遠之類,都是應該 |
141 | 練習的,不僅是蹙鞠一種。但是聖人之教,尚德不尚力。這種激烈運動,未免近於尚力,容易越到好勇的一途 |
142 | 。況且兒童本有好動好勝的心理,孜孜不倦,無時無刻去弄這種運動,往往有傷身體。而且運動這久了,心放 |
143 | 氣浮,叫他去體認道德,修習學業,就頗為難了。聖人的教人,是天然的運動,以禮為主。 |
144 | 禮之用,以敬為本,所以能夠固人肌膚之會、筋骸之束。平日對於父母的服勞,對於家庭的灑掃操作,對 |
145 | 於賓客的應對進退,揖讓拜跪,都是運動的一種。而且足的容宜重,手的容宜恭,目的容宜端,口的容宜止, |
146 | 聲的容宜靜,頭的容宜直,氣的容宜肅,立的容宜德,不偏不倚,無懈無惰,這種都是無形的鍛煉,無形的運 |
147 | 動。從小到大,他的身體沒有不強壯,筋力沒有不堅固,年命亦沒有不長久,學問亦沒有不精進的。因為一日 |
148 | 到晚,四支百體,沒有一刻不受心的監督,沒有一刻使他放松,比到那激烈運動,僅僅在一時的,差得遠了。 |
149 | 所以技擊拳勇家,分內功、外功二種,內功主靜坐煉氣,而效力比外功為大,就是這個道理。迂謬之見,未知 |
150 | 老兄以為何如?還請賜教。」 |
151 | 舜聽了,暗想:「他八歲的小孩,有如此之見解!」不勝佩服。後來又和他談談各種學問,哪知他亦無不 |
152 | 通曉,舜傾倒之至,當下就願以師禮事之。蒲衣雖謙遜「萬不敢當」,但是舜對於他執弟子之禮甚恭。時已不 |
153 | 早,問明了蒲衣住址,緊記在心。擬從南方歸來後,再登堂受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