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斋日记》[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历史]

1	历讫〔眉〕恽○○，顺天人，二甲进士，年二十五岁〔惠按：先君于己卯入学时，系报十五岁，故较真年龄少二岁〕，朝考一等〔与普通引见不同〕，鱼贯而出。因谒见麟芝庵、陆风石两太老师。归寓酣寝。一点钟偕仲光往万福居，赴汤仲信之约。席散入城，诣次方师请日，壬午同房将请房师也。怀冰来谈。
2	初八日，甲寅晴。无事，写白折两开。傍晚，在次伯处久坐。
3	初九日，乙卯阴，大风，饭后微雨。偕季兄往肉市广和楼观小洪奎部，不甚佳。傍晚天复放晴。
4	初十日，丙辰晴。清晨馀尚酣寝，仆人唤醒，知报到，馀幸得庶常。因往次伯及老丈处磕头。归寓写拜前辈白帖。发常州电。接家信。伟丈用部属，可惜之至。
5	十一日，丁巳晴。拜老师。
6	十二日，戊午晴。拜老师，至翁师处，适值韬甫之祖太夫人八十正寿，因入拜祝，吃面而出。傍晚归。夜雨。接常州信。
7	十三日，己未阴晴各半。晨入西城拜谒，归寓。复至乐椿花厂，偕同房冯雨人、赵小鲁、江金波、端仲信、王仲光公请次方师，散后回馆题名，在文帝、武帝、魁星前拈香。再出拜城外同乡。
8	十四日，庚申晴。饭后入城拜谒。晚，至兴胜寺，赴胜吉之约。步月而归。
9	十五日，辛酉晴。饭前拜城外老师，饭后偕秉文、四兄至大栅栏庆乐园观同春部。夜，大风。
10	十六日，壬戌晴。入城拜谒。便衣诣大兄处，见之。
11	十七日，癸亥阴，微雨。入城拜客。饭后晴，归寓。偕四兄至浴堂濯垢。晚，在义胜居为怀冰、仲光、四兄吃中书梦，馀及伟丈、绶金看梦。
12	十八日，甲子晴。入城拜客，归寓午饭。复至西城一行。晚，雨人来畅谈。
13	十九日，乙丑晴。入城拜客，归寓午饭。写应酬扇件。
14	二十日，丙寅晴。拜城外客。晤郑听湘，话先人旧侍事甚悉。此人现不知去向，一朝失足，遗恨千秋矣。晚，诣江韵丈，托其为两弟起文书。
15	二十一日，丁卯晴。拜城外客，归寓午饭。燥热特甚。写扇幅数事。发常州信，附去老丈一信。
16	二十二日，戊辰阴雨。七点钟起，至翰林院行上任仪。大翰林一员宣初十日谕旨，庶吉士等皆南向跪听。宣毕，行三跪九叩礼。复谒至圣祠、昌黎祠，十二点钟归寓。发湖北信，复吴哲甫，并附去老丈致越裳一信。晚，在老丈处长谈。
17	二十三日，己巳晴。夏至节。国忌，不拜客。写散馆卷半开。接伯父信，并银贰百两。
18	饭后在次伯处少坐，复往徐季师处送行。归至琉璃厂散步，买得《砖塔铭》一本，价四千文。
19	二十四日，庚午阴。偕同房诸君在乐椿园公请王保之先生新阳李传元号橘农、嘉善郁保章号宪辰、贺县李孝先号南陔、武陵唐右桢号召皆、英山金鸿翎号汝仪、米脂高增融号再樽、宁陵吕敬直号恪符、泰安王济号既生、辽州刘秉钧号叔衡、富乎武瀛号仙航、临桂张其鎡号文明、乎定陈铣绶号鸾浦、太谷阎维玉号正堃，共十四人。未与名者三人崔兴亿、郑襄、李延撰。二点钟散。复至三里河拜薛叔耘年丈。
20	二十五日，辛未晴。四兄等入城考中书。八点钟入城拜客，在廖师处见蒙自杨鼎臣同年增新，新分甘肃知县，年齿甚轻，而通达事体，论事皆息心静气，贯彻首尾。廖师极为首肯，馀亦敬佩万分。自愧粗浮于事，皆仿佛依稀一无著落，大有告子「不得于言，勿求诸心」之弊。归来与伟丈谈及，自誓此后当向沉静一路加功，以期变化气质。接常州信，并闱艺三篇。道路泥泞，竟日摇撼不安，颇以为苦。
21	二十六日，壬申晴。巳刻往乐椿园赴王保师之召。徐贵来，知三兄及五、六两弟已抵都。席散，因至护国寺畅谈一切。接伯父谕并七弟信，又纫秋信一纸。傍晚归寓。
22	二十七日，癸酉大雨竟夜，道路成河。不拜客。写散馆卷一开。饭后诣王保师，送板价并谢昨宴。归，五、六弟来，至晚方去。在老丈处久谈。
23	二十八日，甲戌晴。拜南城客，往谢公祠，应冯梦华、章幼叔两同年之约。散后，复略拜客，归寓。三兄及两弟来。酉刻赴濮子泉年丈之召。
24	二十九日，乙亥晴。拜西南城外客，归寓午饭。复出拜客。晚，冯雨人招景华，偕仲光同往，召秦。发常州信两封。
25	六月初一日，乙亥晴。偕六弟往贡院看中书团号榜。大哥竟遭摈斥，至可凭者莫如字，而亦无凭，可慨也。阳湖取者五人：刘保良、吕幼龄、刘叔楠、季申兄、赵剑秋。五、六弟均来馆久坐。缪老太爷枉过。写扇件数事。
26	初二日，丙子晴。晨起，拜东城外客。因往福隆堂赴次方师之召。傍晚在高庙久坐，因邀三兄，五、六弟，厚兄，饮于便宜坊，并邀季兄及伟丈，伟丈未到。
27	初三日，丁丑晴。大兄两字来催搬寓，不致馀而致李方，馀只可嬉笑以答之。饭后，三兄来，同至琉璃厂一行，傍晚去。
28	初四日，戊寅阴。十点钟至翰林院上学。少顷，大教习福中堂、翁尚书均到，庶常等皆迎于二门内。教习更朝衣谒至圣，复更公服谒昌黎。庶常等皆排班。两教习升公案上任，起行交拜礼，相向三揖。庶常等行一跪四叩礼，后二叩，赞礼者唱免。礼毕各退。顺甲第进号书，十人一班，各执《大学》一本或《书经》进至教习前，教习以朱笔标「六月初四日」
29	五字于简端，乃退。以次号书毕，教习行，庶常皆恭送于二门外，各乘车而返。怀冰来谈。
30	晚，骤雨。
31	初五日，己卯晴。偕季兄至绳匠胡同拜次远伯母三十一寿，在彼午面。复拜西城外客数处而归。改削复试文。晚，雨。
32	初六日，庚辰晴。偕伟丈、季兄至草厂七条徐姓处，推邵子数。归寓午饭。赴湖南会馆团拜，黄榜请老师兼饯同年外官。散后拜客数家而归。
33	初七日，辛巳晴。拜东城内客，谒教习陆凤石师。
34	初八日，壬午阴。拜西城内客，在素礼庭世丈麟处午餐。归路至宣武门，大雨倾盆而至，暂在月洞躲避，幸不十分狼狈。雨稍小，疾驰而归。
35	初九日，癸未晴。往聘师处唁丧明之戚。在江苏会馆，偕孙叔和、刘伟丈、费屺怀、徐擘甫公请八县同乡。傍晚至琉璃厂一行。夜，写七弟及纫秋信，交仲光带。雨。
36	初十日，甲申晴。辰刻到庶常馆应开门课，题为「蛾子时术赋」以「知类通达强立不及」为韵，赋得「夜雨长溪痕」，得痕字。先交诗篇，用白折写。大教习备午餐。餐后送教习去，乃归。江苏己丑同年在馀庆堂公饯苏人作令他省及他省人之作令吾苏者，馀派分资而未往。中书引见，季兄记名，可喜之至。阳湖取五人，惟刘叔楠未用。
37	十一日，乙酉晴。闭门作赋。五弟来。傍晚偕三兄，五、六两弟往财盛馆观剧，己未团拜也。归馆已四鼓，三兄等在此下榻。
38	十二日，丙戌阴。六点钟起，送仲光起身，写课卷两开。偕伟丈往福兴居公请武阳同乡熟人。风雨交作，洒然生凉，座客皆有寒色。归寓复写字一开。
39	十三日，丁亥晴。写卷两开，令马贵交至翰林院。饭后至缪老太爷处，祝筱珊年伯母三十正寿。在次伯处少谈。复往高庙，久坐而归。
40	十四日，戊子晴。人城祝许星叔、廖仲山两师寿。又至东河沿答拜冯伯渊。饭后邀四兄、三兄、五弟至庆和园观小荣椿部，六弟因病未来。在束鹿堂买《缙绅》一部而归。接静之师信。写上外祖母禀，并礼叔信，为请封事。冯雨人邀福兴，却之。
41	十五日，己丑晴。发苏州信。在乐椿园请江韵涛、陆蔚廷、濮子泉、李玉舟、吴慎生五年丈，冯雨人同年，何受轩表伯，何润夫表兄，次伯作陪。暴雨倾盆，时止时作。
42	十六日，庚寅晴。写应酬各件。饭后至福兴居，赴查荫阶年伯之召，玉阶、隽臣代主。
43	散后步行而归。买山晓阁《古文赋汇题注》一部。
44	十七日，辛卯晴。次弟来。饭后，四兄邀三庆园同春部。接七弟信。
45	十八日，壬辰晴。偕伟丈、绶金在福兴公请会试诸君。散后同至广德楼，观小荣椿部。
46	十九日，癸巳晴。写应酬各件。品园舅自多伦诺尔来。饭后往西城内外拜客，在保之师处久坐。夜半大雨。
47	二十日，甲午阴，微雨，午刻偕伟丈至陶然亭，赴庄心和丈之召。用劳闓臣家庖，菜甚精美。中席先散，往福兴赴冯雨人之约。散后惕身拉往韵春，召秦，二点钟始归寓。
48	二十一日，乙未晴。阅台湾抚臣刘铭传复奏铁路一折，其意主于兴修，而指陈得失处支离廓落，一派谬说狂谈。任事之臣，才识如此，可为寒心，愤闷不怡者半日。午刻往同兴楼，赴邹紫东同年之约。孙叔和来谈。夜，次寅来此下榻。
49	二十二日，丙申晴。在乐椿园请大宛同乡，归往老丈处拜寿。
50	二十三日，丁酉天明时雷电风雨交作。会馆约课，设有午席。次伯来久谈。秉文邀万福，却之。
51	二十四日，戊戌忽晴忽雨，大似黄梅天气。一日看书写字。发七弟信。
52	二十五日，己亥晴。拟至琉璃厂，中途泥泞不得通，折回。次寅来。饭后偕四兄往同仁堂、桂林轩买物。笏东丈来，读别墅之「墅」如「署」音。客去查之，果音「署」，上声，在语韵，又别音「野」，义亦通。吾常读如「士」音，不知何本，字典并无此音。近今说字，以讹沿讹，反忘其本。若对人读「墅」如「野」，鲜不笑为认白字者。以此知处世接物，无一不当虚心。接七弟信。晚，在老丈处谈。胜吉邀万福，却之。写复静之师信。
53	二十六日，庚子晴。晨起往琉璃厂一行，以地图托松竹、含英、清秘寄售。次伯枉过。
54	二十七日，辛丑晴。先人忌日。饭后偕季兄至次伯处及高庙久谈。灯下看《困学纪闻》十则。
55	二十八日，壬寅阴晴各半。会馆第二课。往兴胜寺答拜乡试诸君。饭后偕季兄至琉璃厂一行，几有泥涂之辱。怀冰来谈。
56	二十九日，癸卯阴雨，夜益甚，达旦方止。看《困学纪闻》十馀则。
57	三十日，甲辰晴。一日看书写字。叔坤来。晚饭后在老丈处久谈。
58	七月初一日，乙巳阴雨竟日。惕身来谈。
59	初二日，丙午晴。饭后偕季兄至庆乐园观义顺和部。李慧叔邀福隆，却之。
60	初三日，丁未晴。入城拜宝师母寿，晤侄世兄东之、华政裕启。出城往兴升店，拜杨子英太年丈，又为荣履吉大令送行。午刻在福兴请端仲信、潘奕卿、史幼润、冯雨人，幼润未到。
61	初四日，戊申晴。迁居高庙。在粤东馆偕刘静皆世安、费屺怀念慈、姚棫卿士
62	璋、冯子庄端、宝和年丰、李枚生鹏飞、曹价人树藩，公请教习陆老师。冯系丁卯举人，姚则丁卯优贡也。
63	初五日，己酉晴。晨起至会馆，写扇件数事。午刻往广和居赴潘小斋之约。散后至同乐轩观同春部。酉刻，季兄邀福兴，席未终大雨倾盆而至，良久不息。坐待雨势稍小，狼狈乘车归馆。头眩恶心，手足冰冷，痧势甚重，刮之摘之，服药闻药，不见喷嚏。静卧半时始觉稍适，乃就寝。天明时遍体大汗，衣被尽湿，系服药太多，过于发散之故。接苏州信。
64	初六日，庚戌晴。疲顿异常，如坐云雾中。晚回高庙。
65	初七日，辛亥大雨竟日。饭后拟偕三兄至会馆，中途雨甚不得行，三兄折回，馀坐车到馆。往广慧寺吊陈世兄之丧。夜住会馆。发常州信。
66	初八日，壬子晴。一日入城，往各师处送朱卷。归馆，次寅在此，遂同回高庙，中途几陷泥淖中。
67	初九日，癸丑晴，热甚。再入城拜客。出城至源丰润取银一百两。
68	初十日，甲寅晴。先慈忌辰。何寿丈邀馀庆，陆凤师邀燕善，潘奕卿邀广和，均未往。
69	一日在馆收拾行李，清理账目。
70	十一日，乙卯晴。遣马贵下潞雇船。往亲友处辞行。次伯邀晚饭，大雨骤至，偕季兄同车而归。积水不能行，遣人驼负以人。发常州信。
71	十二日，丙辰天竟放晴。九点钟与老丈及伟臣诸君揖别登车。三点钟三间房午尖。薄暮抵通西门，穿城至东关，觅船不得，只得在宏兴店卸车。石路吉屈崎岖，无三步平坦，入城后尤甚。肩痛如脱，骨震欲苏，地棘天荆，无此艰苦也。疲乏不胜，不食晚餐而寝。
72	十三日，丁巳晴。天明，魏喜觅到马贵，知昨日有水手在八里桥候予而未见。偕季兄至船中少坐，在复兴馆午餐，仍回店酣卧。四点钟行李二把手车始到，乃下船。
73	十四日，戊午天明骤雨，未久即晴。平明解维，水势盛涨，顺流而下。至上灯时行二百七十里至杨村，又乘月行三十里泊港口，可云神速矣。
74	十五日，己未阴。八点钟抵紫竹林，先至电报学堂访陈苍源昆仲、许锡珍，因乘轿至排头街，谒兰生族曾叔祖，在彼午饭。大雨骤至，不得行。傍晚始归，遂住学堂。
75	十六日，庚申阴雨。乘轿在城内外拜客。李傅相于馀家世甚悉，谈及累代世谊，意甚殷拳。归学堂午饭，人甚不适，以曲茶治之。仍住学堂。
76	十七日，辛酉晴。知招商「新盛」船到埠，不得抵码头，泊于去紫竹林七十里之唐山口。因检点一切，发伟丈两信，并洋十九元，一由源丰润寄，一由洋关信局寄。四点钟放舟登轮，住上舱一间，甚凉爽。
77	十八日，壬戌晴。一日上货，不得开轮，闷甚。账房陈望生，宁波人；顾静川，太仓人，招呼极好。看《困学纪闻》两卷。
78	十九日，癸亥晴。货犹未上毕，二点钟始开出。大沽上煤，复停轮。看《困学纪闻》一卷半。
79	二十日，甲子晴。天明开轮。看《纪闻》两卷。
80	二十一日，乙丑晴。晨入黑水洋，半夜出黑入绿。两日风平浪静，饱食安眠。七次海轮，此为最适。看《纪闻》三卷。
81	二十二日，丙寅阴。一点钟过茶山，天色陡变，风浪颇大，幸已在内洋，不甚颠簸。
82	三点进口，四点钟抵埠。雨骤至，暂住吉升栈。剃头洗浴，如释重负。晚饭后，邀季兄在新丹桂观剧，归栈复久谈，乃寝。
83	二十三日，丁卯晴，郁热特甚。清晨即起，人城拜龚观察。出城拜张楚生、任逢年、徐旭山、陈连城。旭山在汉未回。饭后雨。傍晚偕张崧甫往恒裕昌宝善街，店伙汪子谅，常州人洋货店买物。上灯，邀季兄在序宾园晚餐。餐毕，季兄邀天仙观剧。发常州及京信。
84	陈望生邀同安里王月仙酒叙，馀往而主人已去。
85	二十四日，戊辰晴。命仆人收拾行李下船。饭后至久安茗谈，玉人无恙，风致嫣然，坐对半时，颇有海上移情之趣。傍晚季兄邀坐马车往申园一巡，归已上灯。因邀张楚生、陈望生、顾静川、馀熙臣、家善卿叔祖、季申兄于久安酒叙。乐事未已，别愁更牵，鬓语依依，弥增惆怅。散已十二点钟，乃回舟酣寝。馀于熙臣定交最早，丰神洒落，才气纵横，自是一时英俊。年来江湖落拓，细行多疏，物议纷纭，颇不可耐。然语言之际极悔前非。临别赠言，殷殷以勿增气焰，勿食洋烟相勖。其人可惜，其才可爱，其情尤可感。馀因世之毁熙臣者过于不齿，兹特表而出之。
86	二十五日，己巳晴。日出解维，一日顺风，惜逆潮而上，不得畅行。九十里泊黄渡。
87	二十六日，庚午早晴。风色极顺。十一点钟过陆家滨。饭后，舟人前后不和，心手不复相应，天又阴雨，多所耽搁，上灯始泊昆山。两日无事，唯以杜诗消遣。
88	二十七日，辛未阴。十一点钟抵阊门。剃头吃饭。雨势甚大，冒雨登岸，至大儒巷，又略拜客。雨益甚，仍回大儒。晚间，人甚不适，头眩发热，恶寒恶心，吃粥一盂而寝。一夜大雨如注。接七弟信。
89	二十八日，壬申雨仍不止。人略清健。饭后下船，夜甚凉。
90	二十九日，癸酉晴。移舟至枫桥，西北风大作，不得开行，停泊一日，闷极。傍晚雨。
91	八月初一日，甲戌晴。风仍不顺，勉强开行。晚泊南望亭。
92	初二日，乙亥晴。风仍不甚顺，午刻过无锡，索来纤夫五名。四鼓抵东仓桥。
93	初三日，丙子晴。七点钟抵家，衣冠登岸。知三兄处科侄殇去，甚觉可惜。三兄两次北闱，一抱黄门之戚，一增子夏之伤，殊难为情也。
94	初四日，丁丑晴。甚热。剃头。乘轿先到至亲处，兼吊虎臣五兄之丧，在彼午餐。四点钟归家。
95	初五日，戊寅晴。发京信。傍晚诣燮师畅谈。
96	初六日，己卯晴。热甚。出门拜客。饭后在家休息，略收拾书房。
97	初七日，庚辰阴。稍凉。饭后拜客。发京信。
98	初八日，辛巳阴。燮师枉过。饭后拜客。
99	初九日，壬午晴。写散馆卷半开，读赋数篇。
100	初十日，癸未晴。热甚，不减伏天，静坐犹汗流浃背。馀生日，在祖宗司命前磕头。
101	又乘轿至府署谢太尊送礼，未见。复诣本家述川叔，少坐而返。吴葭生来谈，留其午餐，又许久乃去。读赋数篇。傍晚，士瀛来，晚饭酒。馀腹甚不适，有痢势，以百洁丸治之。大雨雷电交作。
102	补录各省试差：五月初一日云南：平利李联芳，固始张星炳。贵州：南海陈如岳，临桂刘名誉。
103	均编修。
104	十二日广东：贵筑阁学李端棻，闽县修撰王仁堪。广西：怀宁陈同礼，长乐潘炳年，均编修。福建：嘉定副都徐季和师，山阴编修鲍临。
105	二十二日四川：天门仆少胡聘之，安顺侍读黄卓元。湖南：宁河编修高庆恩，宛平修撰陈冕。甘肃：桂阳陈兆文，望江檀玑。均编修。檀甫出都即丁外忧。
106	六月十二日湖北：闽县中书陈璧，崇仁编修华辉。江西：祥符副都沈叔眉师，太仓编修陆继辉。浙江：顺德少詹李文田，衡山编修陈鼎。
107	二十二日江南：安邱鸿卿李端遇，厢蓝户主承荫。陕西：潍县修撰曹鸿勋，吴县编修刘传福。
108	二十四日以承荫系江宁驻防，改曹为江南副，刘为陕西正，而承副之。
109	七月初八日山东：正黄礼右宝朗轩师，商城编修蒋良。山西：福山谢隽杭，仁和徐琪。河南：宛平徐致靖，历城李葆实。均编修。顺天监临：厢黄阁学文治，吴
110	县工尚潘伯寅师。
111	八月初六日顺天大主考：汉军正蓝协办徐荫轩师，厢黄藩尚嵩犊山师，番禺吏侍许筠庵师，钱塘户侍孙子授师。
112	同考官：正蓝侍读寿耆，厢蓝侍讲荫廉，黄县王锡蕃，内卿卢俊章，莒州管廷献，均编修。兴县检讨康洒清，沂水御史刘次方师，太仓陆宝忠，弋阳江澍畇，丹徒丁立钧，侯官陈舆冏，武陵周克宽，旌德吕佩芬，均编修。合肥检讨蒯光典，泰州赞若王贻清，江夏御史胡泰福，南昌御史童毓英，仁和礼主詹鸿谟。
113	十一日，甲申晴。稍凉。腹中仍不适，连服天中茶。写团折扇各一柄，读赋数篇，作试帖一首。接外祖母信，即作复函，并都中携来各件交原船带回。
114	十二日，乙酉晴。腹仍不甚适。读赋数篇，作试帖一首。史乾丈、家竹坡叔祖过谈。
115	钱观生来，请其诊脉，开方。接伟臣信。灯下读试帖。
116	十三日，丙戌晴。巳刻赴葭生处陪吊，在彼午饭。饭后襄题神主，四点钟始归。田治庭年丈在此，因具礼谒见。灯下作试帖一首。
117	十四日，丁亥晴。次寅弟妇生日。写大卷半开。人颇不适，因搁笔。饭后身体凛凛有寒意。晚饭后寒热大作，因入内卧，夜热甚。
118	十五日，戊子晴。头痛而眩，体中时作寒热。拜节、祀先，均不能出，闷甚。发苏州信并件。
119	十六日，己丑晴。人甚燥闷，昏卧半日。傍晚，忽手足厥冷麻木，恶心头眩，大有急痧之势。赶请善针者来，挑之推之，始得稍定。钱观生来诊。
120	十七日，庚寅晴。热退而不楚，疲弱异常。观生来诊，谓予将发疟疾。接苏州信并月饼。
121	十八日，辛卯晴。发苏州信并书。饭后寒热大作，天明始退。
122	十九日，壬辰晴。一日无恙，略吃饭，避风不出。
123	二十日，癸巳晴。饭时寒热复作，连日请观生来诊，连进柴胡，亦无可如何。
124	二十一日，甲午晴。风块大作，自头至足，无一不痒，遍体爬搔，手为之极。观生来诊，谓伏邪外透，可望寒热渐轻。
125	二十二日，乙未晴。青果巷祭祖，馀不得往。十一点钟寒热复来，观生来诊。
126	二十三日，丙申晴。一日无恙。发苏州本家信并件。在内无事，阅《通鉴辑览》元一朝毕。
127	二十四日，丁酉阴。寒热复作。
128	二十五日，戊戌阴，凉。精神甚疲。阅《辑览?明纪》。观生来诊。
129	二十六日，己亥阴。饭前寒热即作，困顿一日。
130	二十七日，庚子阴。接京信并三兄等闱作三篇。阅《明纪》。观生来诊。
131	二十八日，辛丑阴。十点钟寒热即作。
132	二十九日，壬寅晴。秋分。闷极无聊。肩舆祭祠，礼毕先归。晚阴雨。观生来诊。
133	三十日，癸卯阴。八点钟寒热即作，馀服观生药，毫无效验。渠亦鼷鼠技穷，因停药。
134	闻朗存言，五、六两弟于廿六起身，三兄则决意候榜。阅廿四日谕旨，京师大雨雹，雷火焚天坛祈年殿。
135	九月初一日，甲辰阴。饭后忽发寒热。
136	初二日，乙卯阴。八点钟寒热即作，饭后四点钟退，少顷复作，一日两疟，奇哉！发苏州信。
137	初三日，丙辰饭后发寒热。
138	初四日，丁巳阴雨。十点钟发寒热。观生来诊，谓予间疟转为日作，此佳兆也。
139	初五日，戊午一日雨不止。饭后发寒热。发苏信。
140	初六日，己未阴雨。以下连日发寒热。
141	初七日，庚申阴雨。
142	初八日，辛酉阴雨。
143	初九日，壬戌阴。接苏州信并小菜。
144	初十日，癸亥阴雨。接五、六弟信，知其于初八日抵申。数日在内，病退后阅选《得月楼赋》甲乙丙丁四编一遍。
145	十一日，甲子阴雨。病退后闲阅石天基《传家宝》中「知世事」一种，于人情物理阐发特精，大有益于持躬涉世。接苏信。
146	十二日，乙丑阴。五伯送来贺仪三十元。望京电甚切。七弟在顾文光打听北榜消息，知于明日揭晓。
147	十三日，丙寅阴。仲光来，因偕至协兴，馀连饮热黄酒四杯，觉遍体温暖，略吃菜吃饭，复至宛委山庄一行而归。寒热竟不至。夜雨。
148	十四日，丁卯雨。外间已报五人吕椒生舅〔樵光〕、刘浩〔如瀚〕、安生丈〔学诚〕、董受之〔受祺〕，又汪姓系徽籍人常州学。〔眉〕汪名应度，号春宇。又知庄秉澄〔雅藩〕中式大兴籍，馀己卯同案也。又吴稚英〔琳〕寄河南籍，本省榜。椒舅年四十七，文战十有二次，绩学晚遇，有志竟成。刘氏棣萼交辉，可云佳话。董系绶金胞兄。至掌灯家中尚不得电音，知三兄等无望矣，废然而寝。
149	十五日，戊辰阴晴各半。发苏州信，五、六弟抵里。接老丈、伟臣、绶金三信。
150	十六日，己巳阴。看《困学纪闻》卷二。偕两弟谈。
151	十七日，庚午晴。发伯闻师信并朱卷。夜间伯母肝气大发，胃脘作痛，呕吐不止。馀等于二点钟均起，延观生夜轿来诊，谓系肝阳犯胃。医去，痛略平。馀乃就寝，时已四点钟矣。
152	十八日，辛未阴，风甚大。看《纪闻》卷二，复读试帖。晚间季兄、与九、莒生来谈。
153	毕文荣来。
154	十九日，壬申晴，风颇大。早，往隔壁张处祝慎之舅公七十寿。季兄及与九、莒生来谈，三点钟始去。看《纪闻》卷二。「躁火鼢脒黼黻」，林艾轩谓璪火为一物，而引《考工记》「火以圜」为证，此郢书燕说也。璪、火为二，郑、孔皆无异议。《说文》玉部璪云：「玉饰，如水藻之文。」下引《虞书》云云，是璪为水草文之证。鸟兽跄跄，马融以为笋虚；凤凰来仪，吴棫以为箫声之和。果如此说，古圣人作乐之神，天神、土地祇降感通之妙，全不见矣。
155	二十日，癸酉阴雨。看《纪闻》卷二数则。金仁山伯益、伯翳辨极明确。晚读试帖，灯下看《近思录》。
156	二十一日，甲戌阴雨。祭祖开贺，来客不少，午刻大祀先于大厅，助祭者绍兴、六叔、澄甫、季申、念劬、三兄、善庆、与九、莒生、寿椿、四弟、伯诚侄，吃酒饭，兴甚豪。三点钟客尽去。酬应一日，颇觉劳碌，乃静坐稍憩。看《纪闻》两则。灯下看《近思录》。接苏州信。
157	二十二日，乙亥晴。耔云丈来谈。写对两付，看《纪闻》数则，「五观」一条，翁氏注精当之至。
158	二十三日，丙子阴雨。吴葭生来谈，许久乃去。写京信数封，看《纪闻》数则。
159	二十四日，丁丑阴。特祭宗祠，与季申兄合办。助祭者十七人。饭后微雨。归略不适，适观生诊伯母病，馀附诊焉，谓系感冒凉邪，汗之即愈。伯闻师自乡上城枉过，未晤。
160	二十五日，戊寅阴晴各半。发老丈信，附致伟臣信为请封事、周松斋信为刘咏丈处事。绶金复信，为五弟虚症颇剧，延馀伯初来诊，谓病虽沉重，然一时不至成瘵，当可医治。南闱揭晓，武阳获隽者十人张鹤龄丈〔鹤龄〕、刘葆真〔毓麟〕、薛葭生〔绍元〕、
161	庄士兰〔兴〕、朱湛恩、徐汝翼、谈承恩、杨振祚、李宝箴、姜麟书，南北共十七人，可云盛矣。
162	二十六日，己卯晴。燥热异常，易重棉为两夹。地湿如水，潮气上蒸，颇不可耐。天时不正，唯有择爽垲静坐观书以避之。重光来，谈及久雨不止，将成大歉。苏、松、常镇本有积谷数百万石，八月初浙省大水，米价增至斤四千馀文，四郡商民以本年秋收可望全丰，转瞬新谷即出，因将陈谷运浙贩卖，获利颇巨，而各囤为之一空。此时米价翔贵，各肆倒闭，府县出示劝其平粜，禁其居奇，其实粒米无存，将至接济断乏矣。时势如此，殊切杞忧。夜，西北风大作，稍有寒意。
163	二十七日，庚辰阴，甚寒。送两先生关书。抄赋读本一篇。看《纪闻》数则。文王受命改元，异说纷纷。《书?西伯戡黎》正义至谓貌虽事纣，内秉王心，其诬文王实甚。翁注引《竹书纪年》：帝辛三十三年，王锡命西伯，得专征伐。沈约注云：文王受命，九年大统未集，盖得专征伐，受命自此年始。且《纪年》于帝辛之四十二年，分注云：周武王元年，《逸周书?柔武解》：「维王元祀。」注云：「此文王卒之明年。」《大开武解》云：「惟王一祀。」
164	是武王即位改元，无因文王之年之说也。伯初来诊，开参耆以培养髓液。接大、三兄信，知六弟得挑誊录房师何人，尚未探悉。三兄于廿二起身。夜复雨。
165	二十八日，辛未阴雨。抄赋一篇，复读赋数篇。发苏州信。伯初来诊。
166	二十九日，壬申阴雨。霜降节。读赋数篇，看《纪闻》数则。晚饭后五弟病忽增剧，馀适发风块，热而且痒，不得出视，焦急万分。伯初来诊，谓将发间日疟疾。五弟身体甚亏，曷能禁此，心焉忧之。
167	十月初一日，癸酉晴。读《唐赋》十馀篇。伯初来诊，馀亦附诊，谓系肝疾未平，风阳上僭，宜以药疏之。
168	初二日，甲戌阴。写对七付，抄赋一篇。灯下阅《纪闻》数则。伯初来诊。发费屺怀同年信。
169	初三日，乙亥阴雨，入夜弥甚。抄赋一篇，阅《纪闻》数则。九五福言富不言寿，吴太易之说最精。
170	初四日，丙子阴。肩舆出门谢客，行至西下塘，大雨不止，狂奔而归。抄赋一篇。发吴道甫信，为三兄将续娶事，并附致珽卿信，均有朱卷。夜雨达旦。伯初来诊。
171	初五日，丁丑晴。抄赋二篇。伯初来诊，谓疟疾虽退，脉象软弱无神，阴阳两亏，宜兼培益。接屺怀复信，知江苏将成灾歉，情形中丞已附片陈明。入晚北风大作，略有晴意。
172	初六日，戊寅晴。杂事不得静坐，抄赋一篇。元直来，谈古今甚洽。灯下看《纪闻》。
173	初七日，己卯晴。天气如能不变，两邑晚稻可望收成。磨墨看书。接外祖母信，又长洲县学信，惊悉礼堂表叔于初三日戌刻捐馆，叹诧不怡者久之。灯下看《近思录》。程子砚云：「有主则实，邪不能人。」后又云：「有主则虚，无主则实。」朱子所释，亦未详尽。愚意颇疑后义不如前义之确。沉思累时，仍未通释。
174	初八日，庚辰晴。杂事不能静坐。伯初来诊。
175	初九日，辛巳晴。早起诣鹤龄丈处，送喜伯。闻师枉过。饭后往答谒，未见。顺谢客。
176	成儿患气喘，晚饭后势甚剧，急请观生，因病不至。乃请湘溪诊，云肺胀须防。丑寅二时，以麻黄治之，服药后喘更剧，且见汗，只可停药。一夜不眠。三兄自北返里。
177	初十日，壬午晴。天甫明，唤推惊者来视，云系喉风。观生亦来，所见相同，谓须防气脱，姑以黑锡丸救之。午后气略平，稍能进食。刘先生荐其令岳何翁惠艺，自乡间延来，诊系痰喘，开平降方而去。观生复来，云虚火上升，尚在险途，第较早间略和，可以进药。
178	夜间颇能睡息，众人之心少安。又有乡医曹姓，三叔婆荐其来诊，不甚有把握。
179	十一日，癸未晴。请观生，知其于昨晚赴锡，怅恨之至。又不敢杂以他医，恐反偾事，只得仍将昨方尽服一剂，饭后气渐平。写对四付。
180	十二日，甲申阴，有风。晨起肩舆出小北门，特祭黄塘乡秦村嘉善庵先茔。两点钟至青果巷午饭。饭毕出东门，特祭三里庵又騤公茔。归家已傍晚矣。代外祖母写致张雪桥丈信，因交局寄山东。
181	十三日，乙酉晴。读赋。饭后访叔起、季超两丈，在彼久谈，抵晚乃归。灯下代鹤龄丈作试帖一首。
182	十四日，丙戌晴。答拜陈伯商前辈。孚生丈来谈，士瀛丈亦来辞行将至浙到省，剧论乃去。灯下看《近思录》数则。四鼓，正酣眠，六弟来唤，云五弟气喘过剧。急披衣登楼视之，屡濒气厥。至五鼓稍定，乃归房稍憩。
183	十五日，丁亥晴。立冬节。请观生早轿，正在诊脉，肝风大作，目眩筋孪，手振气逆，大有痉厥之象，急治以柔肝之剂，午后稍定。竹坡叔祖召饮，馀已作简辞谢。旋因伯父有话须商，仍至周线巷一行。客已将散，少坐即返。晚复请观生，候至三鼓不至，疲甚乃寝。接苏州信。
184	十六日，戊子阴。观生来，云昨晚在友人处夜饮，十二点钟归寓，始知馀处往请，夜深不克来。诊五弟，云肝阳虽平，然肝脾肾均亏，恐致复僭，开柔肝填髓方而去。成儿气喘已平，亦开方调理。写大卷一开。
185	十七日，己丑晴。敬轩来谈。写大卷半开。往局前祝姑母寿，傍晚始归。灯下看《纪闻》。发苏州信。观生来诊。
186	十八日，庚寅晴。先慈生辰，拜供。读赋写字。饭后诣燮师长谈。傍晚在通桂小酌。
187	灯下看《纪闻》。
188	十九日，辛卯晴。作试帖一首。饭后孚丈来，因同至局前，写喜事各帖，晚饭后乃归。
189	二十日，壬辰晴。作《野舍时雨润赋》，以「一雨及时人种田」为韵。灯下看《遁庵文集》，系宜兴储广期先生方庆所著。先生为礼执先生之父，于同人先生为从侄行。是集则同人选定评点也。
190	二十一日，癸巳晴。傍晚至宛秀买新翻储选五种《左传》、《八大家》未出。
191	二十二日，甲午晴。朗存表棣与椒生舅令嫒缔姻完娶，季兄为媒，馀为灼。是日过日帖。午刻前往男府，宴毕，押帖至女府，掌灯归。灯下阅遁庵文，喜其理势兼明，行文亦有得于昌黎、六一。
192	二十三日，乙未晴。朗诵《史记》数篇，颇有会于叙事文提勒之法。饭后写对六付。
193	接苏州信。
194	二十四日，丙申晴。写对十馀付，甚矣，身为人役也。
195	二十五日，丁酉晴。刘先生在协兴请馀逸斋，约馀作陪。早起同往馀处，以便偕行，始知刘先生请客之柬误廿五为初五，致逸斋先约而他出。馀因邀刘先生至馆，早餐而归。
196	二十六日，戊戌晴。连日东翻西阅，信口诵读，毫无一定之业。悠悠忽忽，可愧也，可惧也。
197	二十七日，己亥晴，甚热。晨起，刘先生仍申前约。馀先往，刘先生往约吴剑龙，馀至协兴则逸斋已在，系馀伯初作东，见馀皆邀人坐。谈饮至终席而刘、吴不至，馀只得先面以俟。少顷，刘先生到，馀已扰伯初，不复能下箸矣。归后，女府遣肩舆来迓。午席散，押同嫁装常人谓之行家至男府。掌灯归，人颇不适。
198	二十八日，庚子晴，尤热。先往男女两府道喜。回拜孙叔和同年无锡来。归寓午饭后，男府来迓，三点钟席散发轿，馀同往，俟女府发轿而返。晚，疲困特甚，早归。
199	二十九日，辛丑晴。人不爽健。胜吉送来老丈信一封，有银二十两，系恳其代划者未交来。饭后即发复信，附去董绶金家汇银信一封。傍晚，拜胜吉未晤，在管处少坐而归。拟明日巳刻与孚生丈、季申兄公请叔和，假座园中，请胜吉、稚和作陪。胜、稚皆来谢，叔和亦以明早回锡辞不赴。晚不适早卧。叔和自来，乃出谈，久坐而去。夜发热头眩。
200	三十日，壬寅晴。小雪。一日热退不楚。观生诊五弟兼诊予此系初一事，谓系感冒风邪，药之即愈。在内无事，读储选西汉文。
201	十一月初一日，癸卯阴。一日养病不出。接苏州信。
202	初二日，甲辰阴雨。先中翰生辰。避风不得出。发五伯信。江西便人来，带到馀托恒甫所购局本《朱子全书》一部四十本，价三元。
203	初三日，乙巳阴雨。养病。接老丈信，内附伟臣信。连日读汉文，觉贾生之文善于蹴起逆势，故特见雄健。
204	初四日，丙午阴，西北风，天骤寒。病愈，而肝气不甚平，以十制陈皮治之。
205	初五日，丁未阴。
206	初六日，戊申阴雨，间有冰珠。
207	初七日，己酉阴。写扇、条数件。孚生丈来谈。接胜吉信，划款竟食前言，人之无信，何以行哉！
208	初八日，庚戌阴。抄赋二篇。发伟臣信，为请封事，开去履历一纸，附上老丈一函。
209	灯下用朱过批《大云山房文集》十馀篇。此批向系传录本，或云子居先生自加，或云白本文太史所评，今未能定，大约两说均不可信。文中有自记者，俱低一格标明白记。批本有称子居文云云，其非自加可知，且语气亦不类。初集文俱成于嘉庆以后，其时白本文已卒，不及加评也。馀意圈点或系自加，评语则当时友好知文者所加也〔眉〕或云吴仲伦先生评，近之。近时湖北本家镌于书局，圈点只具首尾，苟略殊甚，且有脱误，不足据。馀以两本参订，稍觉整齐。发苏州信。
210	初九日，辛亥阴。抄赋二篇。饭后稚和来畅谈，抵暮乃去。因往通桂，与季兄合为孚丈、士敬饯行。灯下批《大云文》十五篇，卷一毕。
211	初十日，壬子晴。抄赋三篇。
212	十一日，癸丑晴。抄长赋二篇。饭后批《大云文》卷二十馀篇。写八叔信并朱卷，交季旭初带。
213	十二日，甲寅晴。往潘桥扫墓。伯父一舟，馀与六弟一舟，十点钟开。西北风甚顺，扬帆而行。沿途水没低田，几成巨浸。掌灯初抵潘桥。
214	十三日，乙卯晴。行墓祭礼。十一点钟解维，适值东南风，往返俱顺，快意之至，傍晚泊戚氏堰。馀腹甚不适，连泻三次，幸夜中不至起旋。
215	十四日，丙辰晴。复乘东南风而行，九点钟抵家。腹疾已愈。接大兄信，诬毁五弟甚力，薄矣哉!灯下批《大云集》卷二毕。
216	十五日，丁巳晴。大雪节。甚热。抄赋二篇。饭后至大街及千秋坊看屋，以三兄喜事将为女府设公馆也。顺访幼舲不晤。至北岸管处一行，检点树荃先生诗词板，交子容刷印。
217	灯下批《大云集》卷三。接外祖母信并件。
218	十六日，戊午晴。至麻巷吊庄宣之封翁，观子巷吊史燮甫太年丈及子贞年伯母之丧，均代伯父陪吊。午初归，抄赋一篇。灯下批《大云集》卷三毕。
219	十七日，己未晴。抄赋两篇。仲光来谈，以哀启嘱馀改削，为归并移易，令五弟缮写。
220	灯下批《大云集》卷四。
221	十八日，庚申晴。抄赋两篇，兼披阅馆赋十馀篇。仲光来谈。灯下批《大云集》卷四毕初集终。
222	十九日，辛酉晴。抄赋两篇，是选钞毕。大率局求其整，机求其圆，句求其庄，字求其稳，皆平妥精能，施之殿廷而无弊者也。灯下读《史记储选》。
223	二十日，壬戌晴。读赋。为礼叔作墓志一篇，局法、调法悉本庐陵，所嫌者太似耳。
224	然初学作古文，必从规模始，然后几于变化。姚郎中曾言之，馀唯谨守绳尺，益加自勉而已。
225	二十一日，癸亥晴。读赋。傍晚偕六弟下船，往上店祭祠，开至白家桥泊焉。读《史
226	记》，略有会于抑扬锁勒之法。
227	二十二日，甲子晴。五鼓解维，九点半钟抵上店，十二点钟行礼，馀主祭，六弟读祝。
228	饭后返棹，八点钟抵家。晚颇疲，早寝。
229	二十三日，乙丑晴。西桥、仲光先后来谈，遂至半日。发大兄信，并刘谷生官照三纸，功牌一纸，交谷生自寄。
230	二十四日，丙寅晴。往河庄祭祠。饭后下船，开三十里至奔牛泊焉。读《史记》封禅、平准二书，细玩其脉络之细，渡接之清，波澜之妙。
231	二十五日，丁卯晴。向明解维，开二十五里至夏墅，衣冠上岸，谒仲山叔祖。因晤本家六十七世至七十一世十馀人，设酒菜留予早餐。水路本可到石桥湾，缘彼处无人招呼，乃在此易舟而轿，徐贵乘小车。令船放空至石桥。行七里至牛郎庙小憩，见六十七世本家两人，设鸡子酒，意甚殷拳，酒味甘如饴。八里过万岁镇，相传为梁武帝故里。五里抵河庄，有砖城，周围三里。北门外十馀里濒江。因在永大质当下榻。傍晚竹坡叔祖亦来。
232	二十六日，戊辰阴。先至祠堂瞻仰，规模宏敞，门外为「鄱阳世泽」横额，衡阳彭雪琴宫保书。第一席为光裕堂，亦彭宫保书，中悬御书「福」字额，旁悬「理学名儒」逊庵公、「瓯香三绝」南田公等额。第二席为正寝，祀汉梁王相贞道府君、宋提举常平茶盐公事方直府君、南分始祖承之府君、北分始祖述之公。左夹室为「崇德」，祀逊庵公、南田公、孝子庸之公及庚申殉节诸人。右夹室为「报功」，祀有功于宗祠者。东庑为「显亲扬名」，祀科甲诸公，先府君与焉。西庑为「源远流长」，祀各分支祖及捐资人祠各主。第三席为女寝，祀始祖妣傅夫人以下。左夹室祀「节孝」，右夹室祀各「命妇」。十二点钟开祭，馀在前寝主祭，礼与上店宗祠同，而更繁重。一点半钟礼毕，在质当午饭。微雨。三点钟乘小车至石桥，陆行十里，一路暝烟四起，村落苍茫，洵画景也。掌灯抵船，因上岸谒见各本家，见六十六世、六十七世两人，馀处以阴黑不得遍往，托二公为致意，乃开船。十里至夏墅泊焉。
233	时已二鼓。
234	二十七日，己巳晴。未明开船，至奔牛风大顺，十二点钟抵家。在路看《朱子全书》卷一《小学》，《为学之方》，至中馀病痛处，不禁悚然。
235	二十八日，庚午晴。冬至祭祠以明日先祖妣忌辰，提今日行礼。晨起先至十八家村赵处拜寿，继至宗祠，饭后归。复往燮师处坐谈。
236	二十九日，辛未，冬至节作赋。燮师枉过。
237	十二月初一日，壬申晴。读赋，读韩文，灯下看《朱子全书?为学之方》。接苏州信，发大兄信，为燮师请封事。
238	初二日，癸酉晴。发苏州信并银壹百贰拾两。
239	初三日，甲戌晴。江苏即用县郁宪辰同年保章来。饭后往答拜，兼拜李子康，均未晤。收拾书箱，趁天气和暖，闲暇无事，将所有书籍俱整齐紧排，为明岁北上之计也。灯下看《朱子全书》。
240	初四日，乙亥晴。一日收拾书籍。灯下看《朱子全书》。
241	初五日，丙子晴。一日收拾书籍。
242	初六日，丁丑晴。往伯方大伯处陪吊，在季兄处午饭，复往襄题主，归已曛黑矣。发徐伯闻信。
243	初七日，戊寅晴。收拾书籍毕。灯下看《朱子全书》卷二《存养类》。女府到常。
244	初八日，己卯晴。往赵源盛买庚帖等。史提珊来拜。饭后女府上岸，移入大街市房。
245	写帖数付。
246	初九日，庚辰晴。写帖毕。缛节繁文诸多可省，而吾乡俗例牢不可破，亦无可如何之事也。灯下看《朱子全书》。
247	初十日，辛巳晴。连日心颇不定。朱子云：「心有事时当如无事时。」馀涵养太浅，少
248	经事即觉憧憧，可恨可愧。灯下在伯父处立语良久，说祖父事甚悉。先世以寒苦起家，而馀辈坐享其逸，若不勉自砥砺，何以为人!十一日，壬午晴。往天王堂巷张处陪吊。饭后写对数付。
249	十二日，癸未晴。
250	十三日，甲申晴。三兄过定。男媒家竹坡叔祖，女妁史乾甫丈。幼润来道喜。灯下细读《史记》屈原、伯夷列传。《伯夷传》以「名」字为主，通幅波澜顿跌，无非宕出此意，至末幅乃与点睛。《屈原传》以「怨」字为主，却仅以中幅两见，如大海中日影，空山中雷声。柳子厚之「参之太史以著其洁」，洁非节字缩句之谓，乃意无夹杂、墨无旁沈也。若以字句求之，则《史记》文字之可节者亦多，安得谓之洁耶?因思陈寿《三国志》，昔人称为高简有法。所谓简者，其妙在刊落琐屑浮诞与不甚可信之事，独举要辞，所以为有法。宋子京修《新唐》，只是于字句加功，虽事增文省，以语古法则远矣。
251	十四日，乙酉晴。写琴条两幅。灯下读《史记》留侯、陈平世家，多用倒勒总钤之笔，最可玩，知此便无散漫之病。又读《孟苟列传》，以宾形主，主意提得分明，则虽宾繁于主，无非为主意出力。同人先生此篇旁批最佳，宜细审之。夜寒甚。又思《伯夷传》为列传之冠，拈「名」字作主，则此下凡列于传者，皆有「名」者也。传末云：「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自负亦复不小。
252	十五日，丙戌晴。小寒节。往崇德寺王仲光处陪吊，面后归。午刻在局前陪先生饮，傍晚归。灯下读《史记》数篇。《管晏列传》固是借知己发慨，然细详史公之意，则以管仲、晏婴事迹言论详见于《春秋左氏传》及所著《管子》、《晏子》中，世间多有其书，不胜载，亦不必载，故转就一二轶事曲折写尽其生平，行业则以总语隐括之，所谓见一羽而知凤，见一毛而知麟也。构局苦心，赞语中固明言之，后世知此者鲜矣。
253	十六日，丁亥晴。八叔处九妹许字胡式嘉姑丈之子多嘉表弟，馀作女媒，往来两处，灯后方返。
254	十七日，戊子晴。费屺怀同年自苏来。连日料理各事，颇忙。
255	十八日，己丑阴。答拜屺怀，未晤。陶念乔、吴稚和两同年招饮，却之。晚，稚和复来邀，乃往。座唯屺怀、乾甫。席间谈丹徒县知县王仲芳大令芝兰治行甚悉，真一时能吏也。
256	十九日，庚寅晴。清晨起，衣冠酬贺客，跪拜甚劳。午刻祭祖，三点钟发轿，掌灯始回。十一点钟见礼，庙见诸事悉竣，乃送人洞房。十二点钟共寝。
257	二十日，辛卯晴。往女府谢亲，例不见。徐先生放学回宜兴。
258	二十一日，壬辰晴。会亲，请仲屏姻伯母及提珊，均谢。饭后往拜女府，略坐而回。
259	二十二日，癸巳晴。女府折柬来请，亦谢不往。至马山埠董处陪吊，客甚少，久坐乃归。灯下作《先府君事略》，未脱稿。
260	二十三日，甲午阴。甚寒。饭后雪。傍晚肩舆至青果巷吕宅赴送梅生二舅母之殓。祀灶。
261	二十四日，乙未仍雪。一日唯以手谈消遣。
262	二十五日，丙申阴。雪止甚寒。清晨乘轿至各处拜客。午后谢质甫来。
263	二十六日，丁酉晴。过年。提珊来。
264	二十七日，戊戌晴。
265	二十八日，己亥阴雨。算清各账务。
266	二十九日，戊戌阴，雨止。
267	三十日，己亥阴。晚，祀先毕，诸兄弟团坐畅饮，颇得乐趣。
268	庚寅春正弟毓巽补记八日
269	味腴室日记
270	光绪十六年庚寅
271	庚寅正月初一日，壬寅阴雨。
272	初二日，癸卯阴雨。饭后出门拜年。灯下无事，看《日知录》卷八、卷九。
273	初三日，甲辰晴。两日唯以「百官铎图」及「状元筹」消遣。灯下看《日知录》卷十。
274	初四日，乙巳晴。早半日至各署拜年。饭后史提珊来，托其刻石章四块。灯下看《日知录》卷十一、十二。
275	初五日，丙午晴，稍寒。饭后至郡庙一行。晚，作四子戏。
276	初六日，丁未阴雨。吴砚生开吊，委季弟往陪。巳刻请史提珊午饭，朗存作陪，在园中久谈。晚，作四子戏。
277	初七日，戊申晴。季弟邀协兴早餐，顺至郡庙一行。午后作四子戏，夜分方散。
278	初八日，己酉晴。闻静之师回里，饭后衣冠往谒，略谈。详阅提珊印谱，颇古劲。
279	初九日，庚戌晴。往府直街拜静之师母五十寿，青果巷拜念先丈二十寿，均不坐而行。
280	元、寿二侄开学，仍延刘丙孙先生，以成儿附入。晚，请先生，幼润、安生作陪。江阴缪啸压，冯季同表叔，孙晋蕃，王雪怀，周衡甫年伯
281	初十日，辛亥晴。燮师招陪先生，午初往，未刻返。傍晚，又至姑母处陪先生，归甚晏。
282	十一日，壬子晴。写对。接外祖母信。
283	十二日，癸丑晴，甚热。季超丈邀饮协兴，顺至书坊买《同治中兴京外奏议》价四角、《日知录集释》价乙元一角。
284	十三日，甲寅晴。提珊来刻图章，作半日盘桓，乃走访陈叔畴并晤伯商前辈。
285	十四日，乙卯阴雨。至小河沿买烟火。接伟臣信。
286	十五日，丙辰晴，立春。成儿腮肿特甚，偕至湘溪处诊视。饭后，至叔畲叔祖处陪媒。
287	晚，祀先。
288	十六日，丁巳晴，甚热。至青果巷午宴，女府代媒也。湘溪来诊。傍晚至小浮桥送刘先生太翁入殓。
289	十七日，戊午晴，甚热。八叔处九妹出阁，适表弟胡幼嘉。清晨即往道喜，又至男府一行。午刻祭祖毕，复往男府赴代媒之宴，随赘轿回青果巷。晚饭毕即返。夜半娴女忽患呕泻，扰攘一时许，乃得就寝。发苏州信。
290	十八日，巳未晴，燥热尤甚，似暮春天气。饭后至乾益查外祖母处利银事。又访刘先生商量延权馆事。因至燮师处坐谈。湘溪来诊。夜大风。
291	十九日，庚申阴，一日大风如吼。作《戴次仲谈经夺席赋》，以「解经不穷戴侍中」
292	为韵，傍晚脱稿。向叔舅邀饮。
293	二十日，辛酉阴，天顿寒，重裘不暖。成儿又患咳喘。观生来诊。发大兄电，为刘谷生官事。
294	二十一日，壬戌阴，雪，寒甚。读赋。徐先生来开学，伯诚侄来权馆。晚，请先生，季超、提珊作陪。
295	二十二日，癸亥晴。往北直街祝刘保良太翁六十寿。缪筱珊年伯自江阴来。观生来诊。
296	二十三日，甲子晴。答拜筱丈未晤。一日读赋。
297	二十四日，乙丑晴。作《仁寿镜赋》，以「仁寿之字昭然可观」为韵，傍晚脱稿。灯下看《中西纪事》卷一。
298	二十五日，丙寅晴，复热。读赋。饭后游园甚畅。少前来。灯下看《中西纪事》卷二、卷三，是书署名江上寒叟，闻之伯父云，系当涂夏新甫先生燮所撰，从前在江西曾识其人，极留心时事者也。
299	二十六日，丁卯阴雨。叔畲叔祖具柬招饮，却之。李荫山来。写扇三柄。灯下看《中西纪事》卷四。接苏州信。
300	二十七日，戊辰阴。读赋。仲光来谈，述其尊人哲之年丈现为青云山土地，仲光及其太夫人青云山庙祝，皆有梦徵，不虚也。饭后偕仲光至千秋坊看屋，顺至宛委山庄，因往燮师处坐谈，师委书寿屏八幅。发徐伯文信，为地图事。看《中西纪事》卷五、卷六。
301	二十八日，己巳晴。看《中西纪事》卷七、八、九、十。
302	二十九日，庚午晴。写对十馀付。晚，头痛目胀，早寝。
303	二月初一日，辛未晴。鉴千招饮，却之。目痛益甚，延观生来诊，谓系肝风与外风相搏，不甚紧要。
304	初二日，壬申晴。养疾不出，唯目痛虽减，不能观书，闷甚。
305	初三日，癸酉阴。养疾不出。
306	初四日，甲戌晴。至书房少坐，然目眩不能久视。籽云丈来谈。请谭姓画师来，嘱其临摹先考、先妣神像。
307	初五日，乙亥晴。检点字画，挈带入都。连日服药而目疾仍不复原，闷闷。
308	初六日，丙子阴。仲光来畅谈，以二百元赎去抵押田单，饭时乃去。午后收拾行箧。
309	籽云丈来。
310	初七日，丁丑阴。娴女周岁。半夜雨。
311	初八日，戊寅雨。下乡别墓，次弟偕行。清晨下船，风不利，晚泊戴溪桥，写扇两柄。
312	初九日，己卯竟日雨。八点钟抵潘家桥，十一点钟冒雨展墓，衣冠尽湿。一点钟开回，泊洛阳桥。
313	初十日，庚辰阴，大风，舟几不得行，勉强摇牵而上。连日无事，细观倪畲香先生所辑《儒门语要》三卷，确然见静坐养心是学者入手第一义，向来只谓心学为禅，未尝措意，今乃知周、程、李、杨、罗、朱以来相传指诀，正是如此，与孟子正合。禅学所谓养心，只是不动心，守此一件作死工夫；吾儒则由此扩充，明辨笃行，以施诸事物也。延平云：「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我辈此心汩于利欲场中，昏驰已久，若非正本清源，收拾此心，使确有归宿，纵教论知论行，只是一场说话也。三点钟抵家，始知伯母昨日大发肝气，虚阳上升，面赤自汗，其势颇剧。接徐伯闻信。
314	十一日，辛巳晴，甚寒。乾甫丈招饮，午刻往赴。蒋子谦亦在青果巷招饮，席散往作周旋，并为八婶送行。夜间，伯母疾复大作，请观生夜轿。
315	十二日，壬午晴。为燮师写寿屏四幅。重光为予饯行，移尊园中，兼有他客，席终即散。
316	十三日，癸未晴。伯父请会试诸君，馀代主席，散，久谈，傍晚乃去。
317	十四日，甲申晴。写寿屏三幅。伤风，人极不适。竹坡叔祖、季申兄皆邀饮，均以疾辞。晚间发热特甚。
318	十五日，乙酉晴。热犹不退，困顿之至。观生来诊，以薄荷、茅根等表之。服药后大汗，热退。陈叔畴邀巳刻，董泰臣舅邀申刻，均辞。
319	十六日，丙戌晴。人颇疲乏，避风不出门。看《儒门语要》，许鲁斋云：「喜怒哀乐爱恶欲，一有动于中，则气便不平，气既不平，则发言每失。七者之中，唯怒为难治又偏招患
320	难，须于盛怒时坚忍不动，俟心气渐平，审而应之，庶几无失。忿气如烈火，火焚徒自伤。
321	触来勿与竞，事过心清凉。」此一段最宜服膺。
322	十七日，丁亥晴。人稍健。写寿屏一幅毕。接岳父信，知于正月选授湖北应山县知县，可喜之至，因写复贺信并湖南信。
323	十八日，戊子晴。一日收检行装，异常嘈杂。
324	十九日，己丑阴。出门辞行，并祭宗祠，崧云五伯补授湖北粮道故也。抵晚方归。三兄、诸弟设酒肴薄饼为予饯行。晚饭后在伯父前立谈甚久。接徐伯闻信并图十一部。
325	二十日，庚寅阴。出门辞行，午饭时归。饭后收拾行装。晚，叔畲叔祖邀协兴，偕五、六弟同往，席散雨至，借伞而归。发苏州信。
326	二十一日，辛卯阴雨。料理行李下船，燮师、管申甫丈、陶念乔同年来送行念乔并惠书两部。饭后，观生来，请其诊视开方。因衣冠辞行。提珊、伯诚诸兄弟，元、寿两侄送馀至北水关登舟，少坐俱去，乃解维。心中千头万绪，惝恍如有所遗，瞑目静坐片刻。晚泊仓桥马贵随行，又丁聪丈旧仆曹珍将往天津，亦附馀同行。
327	二十二日，壬辰阴，寒甚。醒闻水声甚厉，从窗隙外视，岸行若飞，询诸榜人，知已过戚氏堰。西北风大作，抟帆而行，十二点过无锡，薄暮遂达金阊。从来坐船无此神速。一日无事，写扇面数件。抵岸以天暝不克移泊娄门，因肩舆入城至大儒巷谒外祖母、舅母，畅谈至夜分方寝。
328	二十三日，癸巳晴。至亲友处拜会并谒黄子寿方伯、刘景韩廉访，均晤。方伯处谈尤久。掌灯归，仍寓大儒巷。船已移泊娄关内张相桥，路尚远，不归舟。
329	二十四日，甲午阴，雪，寒甚。写团折扇六件。傍晚偕少甫至观前一行。
330	二十五日，乙未晴。接常州信，知伯母恙已轻减。饭前走访李橘农同年，请其开在苏各前辈住址单。饭后因携毡帖遍拜，均未晤。归少憩，复至观前一行。
331	二十六日，丙申晴。发第一号家信并买寄各件。外祖母以酒肴相待，兼请斗眉。外祖母年已九十一，神采焕发，步履坚强，真所罕觏。子寿方伯惠以桐城光律元聪谐《有不为斋随笔》，庄述祖《弟子职笺释》，方伯自著《紫泥日记》，黄漳浦《十四札疏证》四种，《隋主簿吴岩墓志》，《荆州刺史李则墓志》，明吴宽书七言墨拓对一付，又为书八言楹联。
332	二十七日，丁酉阴。命曹珍至书局买钱塘女史汪端《自然好学斋诗集》、《明三十家诗钞》，价一千五百文。步行至大井巷，赴季文曾叔祖之约。归已日曛，复写折扇一件，乃辞行。少甫、墨缘送馀下船，少坐而去。卧看《紫泥日记》一本讫。
333	二十八日，戊戌睡醒闻篷背雨声滴沥，舟停避雨不行。少顷，雨稍微，复鼓棹前进。
334	饭后晴，风色大顺，越昆山，泊陆家滨青浦县界，距省百二十里。看光氏《随笔》甲、乙、丙、丁、戊五卷，不分门类，随手琐记，所论有极精当可喜处。抛书静坐，颇动乡思，得诗三章。
335	庚寅二月既望，散馆人都。积雨初霁，东风笑人，绿波漾晴，芳草含媚，春愁既纵，别怀转浓，惝恍登舟，忽如有失。
336	杯酒独醉，不能销丛生之忧；柳丝虽长，不能绾将离之绪。嗟嗟！何人不别，何别不伤，矧仆少小工愁，生平多感者乎？因是驱遣楮墨，雕镂肝肠，聊咏短章，助其太息怅惘出门去，故园花正稠。风尘从此别，春色不胜愁。未报恩勤德，多惭侍从俦。
337	莫嗤儿女态，难忍是离忧。忆伯父母
338	频年遭驿马，南北逐征鸿。为问荆花树，春来发几丛？连床前夜雨，孤棹异乡风。
339	寂寞凭谁诉，斜阳古渡红。忆弟
340	流水自东去，我心犹向西。寒烟迷蝶梦，残月咽鸡啼。遥忆深闺静，应怜翠黛低。
341	登楼休望远，柳色易含凄。忆内
342	馀近年作诗，多不存稿。偶于枕上记得去年在京曾有出闱见柳色一首，似尚不恶，爰附录于此。
343	会试出闱，见郊原新柳倏已含青，有触于心，偶成一首旬馀未暇到林阿，瞥见垂杨绿渐拖。乡思每从闲处触，光阴强半苦中磨。例来吉语惭亲友，官样文章笑臼科。问讯大罗天上事，霓裳可许月边歌？廿九日，己亥阴，微雨。竞日看《随笔》己、庚、辛、壬、癸五卷毕。写扇两柄。晚泊张家泾，距上海四十五里。
344	青浦道中南浦晴波澹似油，片帆无恙过苏州。野桃红处初斜日，垂柳青时独放舟。苦忆乡园成夜梦，唯馀僮仆伴清愁。春风两度莺花节，偏值王郎赋远游。
345	忆园中海棠晴光暖罨绮罗天，万点嫣红剧可怜。欲向梦中化蝴蝶，春风吹到画堂前。
346	三十日，庚子阴雨。春分节。阻潮屡泊，四点钟抵上海观音阁码头，移住级升栈。晚饭后岑寂无事，访玉人于公阳。
347	闰二月初一日，辛丑一日大雨。访旭山，在彼午饭。写对四付，屏四幅。偕旭山肩舆至公阳，茗谈一时许。旭邀东公和花氏酒叙，同座朱仙伯、时菶仙广莱、尹紫旭彦钊、徐澍生士霖四太守，召玉，一点钟归栈。
348	初二日，壬寅阴雨。至源丰润，连城在杭未回，晤其同事焦乐山、顾紫霞，交去伯父信，取银五十两。往申报馆取《图书集成》一部，共一千六百二十九本，仍交号觅便寄常。
349	在乐善堂买《朱子心学录》一部，洋三角。返栈托栈伙宣姓定太古行「武昌」轮船舱位，与沈子振、子钧同年昆仲偕行。旭山来访，因同肩舆至太古昌栈。写屏四幅、扇二柄。在彼晚饭。同至东公和，赴紫旭之约，召玉。席散，摹先年丈又邀日新里，半席先散，归船，发常州信并件，又写一信交源丰润附书寄常。
350	初三日，癸卯阴。船犹不开，因访旭山少坐。十二点钟开轮，至茶山停一时许。出口后颇有风浪。
351	初四日，甲辰阴。午前犹有风浪，入黑水洋后转觉平静，略能进食卧谈。
352	初五日，乙巳晴。十点钟抵烟台，停轮三时，复行。
353	初六日，丙午晴。坐卧不适，骨痛特甚，苦矣哉！十点钟到大沽，停轮拨货，六点钟进口，不久复泊葛沽。
354	初七日，丁未晴。天明驶轮，水浅沙淤，竭两轮进退之力，两点钟始达刘庄，距码头约有五里，下行李，换拨船，四点钟抵春元栈。解装略憩，访苍源、建侯于电报学堂，少谈而返。晚，在宁安居茗坐。
355	初八日，戊申晴。往扒头街谒兰生太叔祖，在彼午餐。饭后为烟所醉，头目眩晕，呕吐狼藉，静卧半日，至灯后犹不能动，乃乘轿归栈，困惫不胜。发第三号家信。
356	初九日，己酉阴。虽未复原，人已清健，乃开车。椒舅来栈，交到汇款京松银五十两。
357	建侯亦来送行。四点钟宿杨村，武清辖，去天津北关六十里。
358	初十日，庚戌晴。半夜十二点钟开车。在车中酣睡，比醒已七点钟，抵河西务打尖，武清辖，去杨村六十里。尖后即行，四点钟六十里，宿张家湾，通州辖，在州南十二里。
359	十一日，辛亥阴。四鼓开车，五十里抵广渠门，时约午初，卸车西河沿大苑试馆。解装剃头，异常清适。伟丈知馀到京，来长谈。晚，大风。
360	十二日，壬子晴。衣冠拜客。在次伯处午饭。傍晚归寓。老丈枉过，彼此相左。
361	十三日，癸丑阴。颇寒，见雪。命马贵将携带各件并送人礼物分投清讫。次伯老丈枉过。刘安丈来谈。发第五号家信。偶阅《曾文正日记》云，唐先生言：「最是静字工夫要紧。
362	大程夫子是三代后圣人，亦是静字工夫足。王文成亦是静字有工夫，所以他能不动心。若不静，省身也不密，见理也不明，都是浮的，总是要静。」又曰：「凡人皆有切身之病，刚恶柔恶，各有所偏，溺焉既深，动辄发见，须自己体察所溺之病，终身在此处克治。」按唐名鉴，字镜海，著有《国朝学案小识》。此两言，前一条系学圣贤入手工夫，后一条则变化气质工夫也。卧思日间与安生丈论房首办请房师各事，倾筐倒箧，言无不尽，自谓为人谋甚忠，不知此种伎俩皆从炫能讨好上起见，似公而实私，似诚而实伪，非从慎独上痛下工夫，安得心田清静哉！
363	十四日，甲寅阴。醒甚早。枕上看《曾文正日记》。唐先生言，为学当以《朱子全书》为宗。此书最宜熟读，即以为课程，身体力行，不宜视为浏览之书。又言，不是将此心别借他心来把捉，才提醒，便是闲邪存诚。又言，检摄于外，只有「整齐严肃」四字；持守于内，只有「主一无适」四字。又言，第一要戒欺，万不可掩著云云。阅之，觉此心昭然，大有入处。记得临动身时，伯父勖以为学之要云：宋儒千言万语，莫妙于「提醒」二字。又举昔在礼部主稿时，公务纷杂，如理乱丝，因痛下「主一」工夫，使此心无一毫外走，乃得秩然就理，精神不致懈散。后来出任湖北粮道，日行公事极为安闲，此心便放倒了，因叹治心之难。
364	又举上蔡一年去得一「矜」字相勉，尤中馀病痛，若不切实省克，何以副伯父期望之心。散馆在即，自不能不密用考试工夫，拟午前写散馆卷数开，午后读赋数篇，灯下读试帖诗。三、六、九作赋，以半日为限。以此数端为场前正功。每日抽两个时辰，看宋儒书数页，为检摄身心之严师。如此勿忘勿助，行之有恒，或者身心泰然，不至虚度长日乎。既起就案，因书此以自课。竟日雪花飞舞，寒甚，须著重裘。衣冠在西城内外拜客，归寓午饭。子振昆仲来拜，因搭车至青厂，往南柳巷访棣威，未晤，交去洋百元。在松竹斋购买铜具、纸件。甫归，安生丈、厚存兄来访。安丈邀龙源楼小叙，九点钟归。《曾文正日记》有云：「未来不迎，当事不杂，既往不恋。」此三言可为涵养操存之法。
365	十五日，乙卯晴。皇上谒东陵。奉皇太后启銮。受轩表伯、仲固年伯、润夫表兄答访。
366	伟丈来谈，多阅历有得之言，伟因邀庆乐观同春部。散后偕至教场四条口访怀冰，往广和赴伯温丈之召，顺访潘弈卿，归寓已三鼓。取京官印结一张，托清秘堂汤黼辰年丈赴翰林院销假。
367	十六日，丙辰晴。清明节。读赋，制墨盒。怀冰、泽之来谈，留其午饭。之后同出至琉璃厂书纸店一行，因至会馆访老丈。晚饭后乘车而归。时已十点钟。棣威邀京善，未往。
368	十七日，丁巳晴。写大卷两开。饭后读赋摘赋，吟玩既久，既而看书写字，觉心目间无往非赋，此专心之效也。凡学皆然，吾其知所勉矣。薄暮静坐半时，收拾此心，令空荡荡地，乃收视返听之后，心中转觉震撼不宁，盖由过于著力把捉，致有此病。要当从容涵养，归于自然，乃为有得耳。
369	十八日，戊午晴。写一赋一诗。饭后厚兄、孟孚来谈。客去摘赋，至晚静坐，思延平教学者观喜怒哀乐未发气象，伊川谓不当于未发之前求中。二先生之言似乎不同，盖伊川恐人专求未发，一向偏在空寂上去，到动时便倾倒了，故教人且从已发后省察涵养做功夫。延
370	平则因此心一向胶扰，未易下手，故教人且收摄思虑，向内寻取，从不睹不闻时做功夫。其要只在慎独，随事提醒，随念察识，不使一毫走漏纵弛。到得静固静、动亦静时，便见两先生合处。
371	十九日，己未晴，甚热。写一赋一诗。饭后访伟丈、怀冰剧谈。伟丈谓治心处事之道，当以耐烦为第一义。馀谓扼要功夫不外「主一」。朱子所云，读书时只读书，著衣时只著衣，理会一事时只理会一事，了此一件又做一件。又云，如读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那一件，又要写字又要做诗，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去？到得合用处，都不得力。两君甚以为然。
372	呜呼！此学不讲久矣。如得二三同志相与切磋琢磨，庶易收夹持之益。伟丈因约义胜居小饮。
373	散后又同回怀冰书房少坐，聘师亦出，因以两日所书大卷就正，谓馀笔画时有不分明处，当留心细改之。
374	二十日，庚申晴。写卷一开半。剃头。看《明史》熊廷弼、袁崇焕二传。饭后衣冠在城内外答拜各客。见庄秉澄殿卷极佳，可备三名之选。在绳匠胡同与杏堂久谈。归寓更衣往熙春赴张彝廷世丈之约宪延年伯之弟，召秦，散甚早。读试帖。
375	二十一日，辛酉晴。写大卷两开半。限二刻作试帖一首。闻季申兄到京，饭后至武阳馆视之，因在老丈处畅谈。晚饭乃返，大风扬沙。
376	二十二日，壬戌晴。写卷一开。觉胃气上行，四肢不暖，大小便俱急数，乃静坐凝摄，半时始复，温适如常。又写卷一开，饭后在同寓陆纯甫绍周，乙酉举人，宛平籍处久谈，借其案头李二曲先生《四书反身录》。秉文答访。晚读试帖。缪柚岑邀广和，却之。发第六号家信。睡前看《儒门语要》，薛中离先生侃有云：《语》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何是「闻道」？「知德者鲜矣」，如何是「知德」？「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如何是「见大意」？于此省悟一分是入头学问，省悟十分是到头学问。因就枕沉思许久，苦未有得，倏即睡去。中夜复醒，偶触斯旨，忽觉洞然，急披衣起，挑灯握管而为之说曰：闻道夕死之旨，记得白沙先生有云，人只争一个觉，才觉便见我，大物小物有尽，而我无穷。唯其无穷，故微尘六合，瞬息千古，生不知恋，死不知憎约略记是如此。架上无白沙语录可查，不知字句有异同错误否。此虽近宗门作用，然觉之前自有一段存养工夫，到得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贯通，所谓觉也。既觉之后，见得日用寻常，色色形形，万殊一本，性体中非不足，性体外非有馀，怡然涣然，一切荣辱死生更何足道，夫子乐在其中，颜子不改其乐，皆此理也。
377	有得于心之谓德，要识得天地万物悉备吾心一点。本体之明，亭亭当当，不待著意安排，不假向外搜索，但常常提醒，不令昏杂，到人欲净而天理见，天地位，万物育，便是知德尽头。
378	曾点见得一举一动，天理流行，无少欠阙，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因物付物，而我无与焉。
379	扩而充之，即夫子老安少怀，其胸襟度量亦是如此。斯者何？炯然不昧之良心也。功夫之得失盈歉，分寸离合，他人所不及知，而良心无不知焉，更瞒他一些不得。开云未信，正是近里著己，甘苦自道语，故夫子说其不欺。此四章书看似不同，实是一理，乃悟中离先生一串说下，真是善于启发也。吾辈用功欲几于闻道知德地步，窥见曾点、漆雕开意思，一言以蔽之曰慎独。写至此搁笔微思，闻马贵鼻息正酣，邻友亦阒寂无声，市柝轻送，凉风徐鸣，真觉此心旷然，毫无胶扰。呜呼！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夜气之存，盖无几矣。此情此景，非静中安能领取哉！
380	二十三日，癸亥晴。车驾还宫。写大卷一开。马积山来谈，因往蔚廷年丈处贺嫁女之喜，留彼陪媒。男媒陆伯葵师叔坤去岁挑誊录出其房，女媒陈梦陶世丈。席散即归。
381	源丰润午刻邀福隆堂，辞之。归寓复写卷一开半。晚，至福隆堂赴李慧叔年丈之召，召秦。
382	二十四日，甲子晴。往西城及城外谒见各师。在季兄处午饭，次伯处小坐，顺至五圣庵答拜积山并晤濮云依，掌灯归寓。天气甚热，三棉颇不能胜。
383	二十五日，乙丑晴。往东城谒各师。在同和楼午餐，四点钟归寓。伟丈来候，不遇而去。写大卷半开。发常州电，为老丈挪款事。
384	二十六日，丙寅晴。闻大兄出城，因至五圣庵恭候，至则已往他处，不克晤。在濮氏昆仲处午餐。往武阳馆候季兄，在老丈处久坐。掌灯往财盛馆观剧。乙酉团拜，大兄来招故也。一点钟归寓。
385	二十七日，丁卯晴。写卷两开。饭后衣冠入城，在徐荫轩师相处论学至三点钟之久。
386	师云，主敬主静不可分而为二，世人诋周子为禅学，只缘错认静字故也。又云，一字彻始彻终。「道之大原出于天」，此一之最初；「唯精唯一」，此一之极至。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浑然天理，一私不杂，此境非圣人不能。学者只从主一入手，到得纯熟后，或者有无所用主之一境。至于用功之时，则不可存此心而妄希高远也。又云，今训诂之学盛兴，动斥义理为空虚之说，不知子臣弟友何者是虚？孟子云，践形尽性，有物有则。义理不外形色，世人跳不出子臣弟友圈子，即跳不出义理二字，安得以空虚目之。又云，今人讲训诂，习辞章，其心只是骛外，圣贤教人无非近里著己下工夫。子夏在圣门列文学之科，为后世训诂词章之祖，而其论求仁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曰笃曰近，直指本心，何尝教人骛外来？余因问：姚江良知之说究竟如何？先生云，良知之说未可厚非，阳明实从《学》、《庸》、《语》、《孟》中体验出来，特以此提倡，学者不善领略，遂专守良知求顿悟，遗却居敬穷理下半截工夫，走人弄精魂一路，故其门人当时已多走作，后世亦遂群起而攻之。馀因问：良知固出孟子，若《学》、《庸》、《论语》则未之前闻。先生云，良知之义非孟子杜撰。《大学》云：「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此不待学而即能，诚求者非良知乎?《中庸》云：「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甘苦酸咸孰不知之，而其所以知甘苦酸咸者，则人日习而不知，然则此所以能知者，非良知乎?《论语》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子路气质虽觉略粗，何至如此自欺？夫子所云，正欲其向良心上讨取真几，炯然不昧也。非即阳明所谓一点良知，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瞒他一些不得，亦只不要欺他云云之旨乎？推之《易》云，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此知亦即良知。不过孟子以前未尝道破「良知」二字，其理则可参取也。大凡学问门径不同，而及其至则无不同。譬如适京师者，或自崇文门入，或自彰仪门入，或自东西二便门入，其所入虽别，而其至京师则未尝有别也。但当潜心理会，身体力行，不必过分门户主张太甚。又云，前西宁办事大臣豫公师，现在西城建一乐善公所，每月十六日集诸生讲学。此公虽系姚江之学，而其所讲则多有启发处，亦一时儒者也。又言广西刘嘉树前辈名誉，操履平实，于此道大有功夫，现住西河沿，嘱馀试后往从论学。又在昆师处少坐。大风扬沙，乃归寓。接少甫信。
387	二十八日，戊辰晴。写卷两开。冯聃生来拜。饭后至乌师处吊师母之丧。又至陆凤石师处交《仁寿镜赋》教习课卷一本，未晤。归寓写卷半开。怀冰来谈，因邀馀致美斋小饮，步行而归。《四书反身录》有一段云：人之所以为人，止是一心。七篇之书反复开导，无非欲人求心。孟氏而后，学知求心，若象山之「先立乎其大」，阳明之「致良知」，简易直截，令人当下直得心要，可为千古一快。而末流承传，不能无弊，往往略工夫而谈本体，舍下学而务上达，不失之空疏杜撰鲜实用，则失之恍惚虚寂杂于禅。程子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朱子约之为「主敬穷理」，以轨一学者，使人知行并进，深得孔门博约家法。而其末流之弊，高者做工夫而昧本体，事现在而忘源头；卑者没溺于文义，葛藤于论说，辨门户同异而已。吾人生乎其后，当鉴偏救弊，舍短取长，以孔子为宗，以孟氏为导，以程、朱、陆、王为辅，先立其大，致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