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國語》 四 |
《晉語第十五》 |
1 | 《國語》 韋氏解 |
2 | 盧木齋 藏書清華 大學 圖書 館臧北平木齋 圖書 舘臧書 |
3 | 士景伯如楚叔魚為贊理邢侯與雝子爭田雝子納其女於叔魚以求直及蔽獄之日叔魚抑邢侯邢侯殺叔魚與雝子於朝韓宣子患之叔向曰三姦同罪請殺其生者而戮其死者宣子曰若何對曰鮒也鬻獄雝子賈之以其子邢侯非其官也而干之夫以回鬻國之中與絶親以買直與非司寇而擅殺其罪一也邢侯聞之逃遂施邢侯氏而尸叔魚與雝子於市 |
4 | 中行穆子率師伐翟圍鼓鼔人或請以城畔穆子不受軍吏曰可無勞師而得城子何不為穆子曰非事君之禮也夫以城來者必將求利於我夫守而二心姦之大者也賞善罰姦國之憲法也許而弗予失吾信也若其予之賞大姦也姦而盈祿善將若何且夫翟之憾者以城來盈願晉豈其無是我以鼓教吾邊鄙貳也夫事君者量力而進不能則𨓆不以安賈貳令軍吏呼城儆將攻之未傅而鼔降 |
5 | 中行伯旣𠑽鼓以鼓子宛支來令鼔人各復其所非寮勿從鼓子之臣曰夙沙釐以其孥行軍吏執之辭曰我君是事非事土也名曰君臣豈曰土臣今君實遷臣何賴於鼓穆子召之曰鼔有君矣爾止事君吾定而禄爵對曰臣委質於翟之鼓未委質於晉之鼓也臣聞之委質為臣無有二心委質而䇿死古之法也君有烈名臣無畔質敢即私利以煩司寇而亂舊法其若不虞何穆子歎而謂其左右曰吾何德之務而有是臣也乃使行旣獻言於頃公與鼔子田於河隂使夙沙釐相之 |
6 | 范獻子聘於魯問具山敖山魯人以其鄕對獻子曰不為具敖乎對曰先君獻武之諱也獻子歸徧戒其所知曰人不可以不學吾適魯而名其二諱為笑焉唯不學也人之有學也猶木之有枝葉也木有枝葉猶庇䕃人而况君子之學乎 |
7 | 董叔將取於范氏叔向曰范氏富盇已乎曰欲為繫援焉它日董祁愬於范獻子曰不吾敬也獻子執而紡於庭之槐叔向過之曰子盇為我請乎叔向曰求繫旣繫矣求援旣援矣欲而得之又何請焉 |
8 | 趙簡子曰:魯孟獻子有鬭臣五人我無一何也叔向曰子不欲也若欲之肸也待交捽可也 |
9 | 梗陽人有獄將不勝請納賂於魏獻子獻子將許之閻沒謂叔寛曰與子諫乎吾主以不賄聞於諸侯今以梗陽之賄殃之不可二人朝而不𨓆獻子將食問誰在庭曰閻明叔襃在召之使佐食比已食三歎旣飽獻子問焉曰人有言曰唯食可以忘憂吾子一食之閒而三歎何也同辭對曰吾小人也貪饋之始至懼其不足故歎中食而自咎也曰豈主之食而有不足是以再歎主之旣食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已是以三歎獻子曰善乃辭梗陽人 |
10 | 下邑之役董安于多趙簡子賞之辭固賞之對曰方臣之少也進秉筆贊為名命稱於前世義於諸矦而主弗志及臣之壯也耆其股肱以從司馬苛慝不産及臣之長也端委韠帶以隨宰人民無二心今臣一旦為狂疾而曰必賞女是以狂疾賞也不如亡趨而出乃釋之趙簡子使尹鐸為晉陽請曰以為繭絲乎抑為保鄣乎簡子曰保鄣哉尹鐸損其户數簡子誡襄子曰晉國有難而無以尹鐸為少無以晉陽為逺必以為歸 |
11 | 趙簡子使尹鐸為晉陽曰必墮其壘培吾將往焉若見壘培是見寅與吉射也尹鐸往而增之簡子如晉陽見壘怒曰必殺鐸也而後入大夫辭之不可曰是昭余讎也郵無正進曰昔先主文子少釁於難從姬氏於公宫有孝德以出在公族有恭徳以升在位有武徳以羞為正卿有溫德以成其名譽失趙氏之典刑而去其師保基於其身以𠑽復其所及景子長於公宫未及教訓而嗣立矣亦能纂脩其身以受先業無謗於國順德以學子擇言以教子擇師保以相子今吾子嗣位有文之典刑有景之教訓重之以師保加之以父兄子皆䟽之以及此難夫尹鐸曰思樂而喜思難而懼人之道也委土可以為師保吾何為不增是以脩之庶曰可以鑑而鳩趙宗乎若罰之是罰善也罰善必賞惡臣何望矣簡子說曰微子吾幾不為人矣以免難之賞賞尹鐸初伯樂與尹鐸有怨以其賞如伯樂氏曰子免吾死敢不歸禄辭曰吾為主圖非為子也怨若怨焉 |
12 | 鐵之戰趙簡子曰鄭人擊我吾伏弢衉血鼔音不衰今日之事莫我若也衞莊公為右曰吾九上九下擊人盡殪今日之事莫我加也郵無正御曰吾兩鞁將絶吾能止之今日之事我上之次也駕而乘材兩鞁皆絶衞莊公禱曰曾孫蒯聵以諄趙鞅之故敢昭吿于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昭考靈公夷請無筋無骨無面傷無敗用無隕懼死不敢請簡子曰志父寄也趙簡子田于螻史黯聞之以犬待于門簡子見之曰何為曰有所得犬欲試之兹囿簡子曰何為不告對曰君行臣不從不順主將適螻而麓不聞臣敢煩當日簡子乃還 |
13 | 少室周為趙簡子右聞牛談有力請與之戲弗勝致右焉簡子許之使少室周為宰曰知賢而讓可以訓矣 |
14 | 趙簡子歎曰吾願得范中行之良臣史黯侍曰將焉用之簡子曰良臣人之所願也又何問焉對曰臣以為不良故也夫事君者諫過而賞善薦可而㬱不獻能而進賢擇才而薦之朝夕誦善敗而納之道之以文行之以順勤之以力致之以死聽則進不則𨓆今范中行氏之臣不能匡相其君使至於難君出在外又不能定而棄之則何良之為若弗棄則主焉得之夫二子之良將勤營其君使復立於外死而後止何日以來若來乃非良臣也簡子曰善吾言實過矣 |
15 | 趙簡子問於壯馳兹曰東方之士孰為瘉壯馳兹拜曰敢賀𥳑子曰未應吾問何賀對曰臣聞之國家之將興也君子自以為不足其亡也若有餘今主任晉國之政而問及小人又求賢人吾是以賀 |
16 | 趙𥳑子歎曰雀入于海為蛤雉入于淮為蜃黿鼉魚鼈莫不能化唯人不能哀夫竇犨侍曰臣聞之君子哀無人不哀無賄哀無徳不哀無寵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夫中行范氏不恤庶難而欲擅晉國今其子孫將耕於齊宗廟之犧為畎畞之勤人之化也何日之有趙襄子使新穉穆子伐翟勝左人中人遽人來吿襄子將食尋飯有恐色侍者曰狗之事大矣而主色不怡何也襄子曰吾聞之徳不純而福禄並至謂之幸夫幸非福非徳不當雝雝不為幸吾是以懼 |
17 | 知宣子將以瑶為後知果曰不如宵也宣子曰宵也很對曰宵之很在面瑤之很在心心很敗國面很不害瑤之賢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美鬢長大則賢射御足力則賢伎蓺畢給則賢巧文辯惠則賢彊毅果敢則賢如是而甚不仁以其五賢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誰能待之若果立瑤也知宗必滅弗聽知果别族于太史為輔氏及知氏之亡唯輔果在 |
18 | 知襄子為室美士茁夕焉知伯曰室美夫對曰美則美矣抑臣亦有懼也知伯曰何懼對曰臣以秉筆事君志有之曰髙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勝臣懼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知氏亡 |
19 | 還自衞三卿宴于藍臺知襄子戲韓康子而侮叚規知伯國聞之諫曰主不備難必至矣曰難將由我我不為難誰敢興之對曰異於是夫郤氏有車轅之難趙有孟姬之讒欒有叔祁之愬范中行有函冶之難皆主之所知也夏書有之曰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周書》有之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夫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今主一宴而恥人之君相又弗備曰不敢興難無乃不可乎夫誰不可喜而誰不可懼蜹蛾蠭䘍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聽自是五年乃有晉陽之難叚規反首難而殺知伯于師遂滅知氏 |
20 | 晉陽之圍張談曰先主為重器也為國家之難盇姑無愛寶於諸矦乎襄子曰吾無使也張談曰地也可襄子曰吾不幸有疾不夷於先子不徳而賄夫地也求飲吾欲是養吾疾而干吾禄也吾不與皆斃襄子出曰吾何走乎從者曰長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罷民力以完之又斃以守之其誰與我從者曰邯鄲之倉庫實襄子曰浚民之膏澤以實之又因而殺之其誰與我其晉陽乎先主之所屬也尹鐸之所寛也民必龢矣乃走晉陽晉師圍而灌之沈竈産鼃民無畔意 |
21 | 〈晉語〉第十五 |
《鄭語第十六 國語 韋氏解》 |
1 | 桓公為司徒甚得周衆與東土之人問於史伯曰王室多故余懼及焉其何所可以逃死史伯對曰王室將卑戎狄必昌不可偪也當成周者南有荆蠻申呂應鄧陳蔡隨唐北有衞燕翟鮮虞路洛泉徐蒲西有虞虢晉隗霍楊魏芮東有齊魯曹宋滕薛鄒莒是非王之支子母弟甥舅也則皆蠻荆戎翟之人也非親則頑不可入也其濟洛河潁之間乎是其子男之國虢鄶為大虢叔恃勢鄶仲恃險是皆有驕侈怠慢之心而加之以貪冒君若以周難之故寄孥與賄焉不敢不許周亂而弊是驕而貪必將背君君若以成周之衆奉辭伐罪無不克矣若𠑽二邑鄢蔽補丹依㽥歴莘君之土也若前莘後河右洛左濟主芣騩而食溱洧脩典刑以守之唯是可以少固公曰南方不可乎對曰夫荆子熊嚴生子四人伯霜仲雪叔熊季紃叔逃難於濮而蠻季紃是立薳氏將起之禍又不𠑽是天啟之心也又甚聰明和協葢其先王臣聞之天之所啟十世不替夫其子孫必光啟土不可偪也且重黎之後也夫黎為髙辛氏火正以淳燿惇大天明地徳光昭四海故命之曰祝融其功大矣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孫未嘗不章虞夏商周是也虞幕能聽協風以成樂物生者也夏禹能單平水土以品處庶類者也商契能和合五教以保于百姓者也周棄能播殖百穀䟽以衣食民人者也其後皆為王公侯伯祝融亦能昭顯天地之光明以生柔嘉材者也其後八姓於周未有侯伯佐制物於前代者昆吾為夏伯矣大彭豕韋為商伯矣當周未有已姓昆吾蘇顧溫董董姓鬷夷豢龍則夏滅之矣彭姓彭祖豕韋諸稽則商滅之矣秃姓舟人則周滅之矣妘姓鄔鄶路偪陽曹姓鄒莒皆為采衞或在王室或在夷翟莫之數也而又無令聞必不興矣斟姓無後融之興者其在芈姓乎芈姓夔越不足命也蠻芈蠻矣唯荆實有昭徳若周衰其必興矣姜嬴荆芈實與諸姬代相干也姜伯夷之後也嬴伯翳之後也伯夷能禮於神以佐堯者也伯翳能議百物以佐舜者也其後皆不失祀而未有興者周衰其將至矣公曰謝西之九州何如對曰其民沓貪而忍不可因也惟謝郟之閒其冢君侈驕其民怠沓其君而未及周徳若更君而周訓之是易取也且可長用也公曰周其弊乎對曰殆於必弊者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今王棄髙明昭顯而好讒慝暗昧惡角犀豐盈而近頑童窮固去和而取同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它平它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生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故先王以土與金木水火雜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調口剛四支以衞體和六律以聦耳正七體以役心平八索以成人建九紀以立純徳合十數以訓百體出千品具萬方計億事材兆物收經入行姟極故王者居九畡之田收經入以食兆民周訓而能用之龢樂如一夫如是龢之至也於是乎先王聘后於異姓求財於有方擇臣取諫工而講以多物務和同也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王將棄是類而與剸同天奪之明欲無弊得乎夫虢石父讒諂巧從之人也而立以為卿士與剸同也棄聘后而立內妾好窮固也侏儒戚施寔御在側近頑童也周法不昭而婦言是行用讒慝也不建立卿士而妖試幸措行暗昧也是物也不可以久且宣王之時有童謠曰檿弧箕服實亡周國於是宣王聞之有夫婦鬻是器者王使執而戮之府之小妾生女而非王子也懼而棄之此人也收以奔襃襃人有獄而以為入天之命此久矣其又可為乎訓語有之曰夏之衰也襃人之神化為二龍以同于王庭而言曰余襃之二君也夏后卜殺之與去之與止之莫吉卜請其漦而藏之吉乃布幣焉而策吿之龍亡而漦在櫝而藏之傳郊之及殷周莫之𤼵也及厲王之末𤼵而觀之漦流於庭不可除也王使婦人不幃而譟之化為𤣥黿以入于王府府之童妾未既齓而遭之既笄而孕當宣王時而生不夫而育故懼而棄之為弧服者方戮在路夫婦哀其夜號也而取之以逸逃於襃襃人襃姁有獄而以為大于王王遂置之而嬖是女也使至於為后而生伯服天之生此久矣其為毒也大矣將俟淫徳而加之焉毒之酋腊者其殺也滋速申繒西戎方强王室方騷將以縱欲不亦難乎王欲殺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𢌿必伐之若伐申而繒與西戎會以伐周周不守矣繒與西戎方將徳申申吕方彊其隩愛太子亦必可知也王師若在其救之亦必然矣王心怒矣虢公從矣凡周存亡不三稔矣君若欲避其難速規所矣時至而求用恐無及也公曰若周衰諸姬其孰興對曰臣聞之武實昭文之功文之胙盡武其嗣乎武王之子應韓不在其在晉乎距險而鄰於小若加之以徳可以大啟公曰姜嬴其孰興對曰夫國太而有徳者近興秦仲齊侯姜嬴之儁也且大其將興乎公說乃東寄孥與賄虢鄶受之十邑皆有寄地幽王八年而桓公為司徒九年而王室始騷十一年而斃及平王末而秦晉齊楚代興秦景襄於是乎取周土晉文侯於是乎定天子齊莊僖於是乎小伯楚蚡冒於是乎始啓濮 |
2 | 〈鄭語〉第十六 |
《楚語上第十七 國語 韋氏解》 |
1 | 莊王使士亹傅太子葴辭曰臣不材無能益焉王曰賴子之善善之也對曰夫善在大子大子欲善善人將至若不欲善善則不用故堯有丹朱舜有商均啟有五觀湯有大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徳也而有姦子夫豈不欲其善不能故也若民煩可敎訓蠻夷戎翟其不賓也久矣中國所不能用也王卒使傅之問於申叔時叔時曰敎之《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焉以戒勸其心敎之世而為之昭明徳而廢幽昏焉以休懼其動敎之詩而為之道廣顯徳以耀明其志敎之禮使知上下之則敎之樂以䟽其穢而鎮其浮敎之令使訪物官敎之語使明其徳而知先王之務用明徳於民也敎之故志使知廢興者而戒懼焉敎之訓典使知族類行比義焉若是而不從動而不悛則文詠物以行之求賢良以翼之悛而不攝則身勤之多訓典刑以納之務慎惇篤以固之攝而不徹則明施舍以道之忠明久長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義明等級以道之禮明恭儉以道之孝明敬戒以道之事明慈愛以道之仁明昭利以道之文明除害以道之武明精意以道之罰明正徳以道之賞明齊肅以耀之臨若是而不濟不可為也且夫誦詩以輔相之威儀以先後之體皃以左右之明行以宣翼之制節義以動行之恭敬以臨監之勤勉以勸之孝順以納之忠信以發之徳音以揚之教備而不從者非人也其可興乎夫子踐位則𨓆自𨓆則敬不則赧 |
2 | 恭王有疾召大夫曰不穀不徳失先君之業覆楚國之師不穀之辠也若得保其首領以沒唯是《春秋》所以從先君者請為靈若厲大夫許諾王卒及葬子囊議諡大夫曰君王有命矣子囊曰不可夫事君者先其善不從其過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征南海訓及諸夏其寵大矣有是寵也而知其過可不謂恭乎若先君善則請為恭大夫從之 |
3 | 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屬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將薦芰屈建命去之宗老曰夫子屬之子木曰不然夫子承楚國之政其法刑在民心而藏在王府上之可以比先王下之可以訓後世雖微楚國諸侯莫不譽其祭典有之曰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魚炙之薦籩豆脯醢則上下共之不羞珍異不陳庶侈夫子不以其私欲干國之典遂不用 |
4 | 湫舉娶於申公子牟子牟有辠而亡康王以湫舉為遣之湫舉奔鄭將遂奔晉蔡聲子將如晉遇之於鄭郊饗之以璧侑曰子尚良食二先子其皆相子尚能事晉君以為諸侯主辭曰非所願也若得歸骨於楚死且不朽聲子曰子尚良食吾歸子湫舉降三拜納其乘馬聲子受之還見令尹子木子木與之語曰子雖兄弟於晉然蔡吾甥也二國孰賢對曰晉卿不若楚其大夫則賢其大夫皆卿才也若杞梓皮革焉楚實遺之雖楚有材不能用也子木曰彼有公族甥舅若之何其遺之材也對曰昔令尹子元之難或譖王孫啟於成王王弗是王孫啟奔晉晉人用之及城濮之役晉將遁矣王孫啟與於軍事謂先軫曰是師也唯子玉欲之與王心違故唯東宮與西廣實來諸侯之從者畔者半矣若敖氏離矣楚師必敗何故去之先軫從之大敗楚師則王孫啟之為也昔莊王方弱申公子儀父為師王子爕為傅使師崇子孔帥師以伐舒爕及儀父施二帥而分其室師還至則以王如廬廬戢黎殺二子而復王或譖析公臣於王王弗是析公奔晉晉人用之實讒敗楚使不規東夏則析公之為也昔雝子之父兄譖雝子於恭王王弗是雝子奔晉晉人用之及鄢之役晉將遁矣雍子與於軍事謂欒《書》曰:楚師可料也在中軍王族而已若易中下楚必歆之若合而函吾中吾上下必敗其左右則三萃以攻其王族必大敗之欒書從之大敗楚師王親面傷則雝子之為也昔陳公子夏為御叔取於鄭穆公生子南子南之母亂陳而亡之使子南戮於諸侯莊王既以夏氏之室賜申公巫臣則又𢌿之子反卒於襄老襄老獲於邲二子爭之未有成恭王使巫臣聘於齊以夏姬行遂奔晉晉人用之實通吳晉使其子狐庸為行人於吳而教之射御道之伐楚至于今為患則申公巫臣之為也今湫舉取於王子牟子牟得辠而亡執政弗是謂湫舉曰女實遣之彼懼而奔鄭緬然引領南望曰庶幾赦吾辠又弗圖也乃遂奔晉晉人又用之矣彼若謀楚其亦必有豐敗也哉子木愀然曰夫子何如召之其來乎對曰亡人得生又何不來為子木曰不來則若之何對曰夫子不居矣《春秋》相事以還軫於諸侯若資東陽之盜使殺之其可乎不然不來矣子木曰不可我為楚卿而賂盜以賊一夫於晉非義也子為我召之吾倍其室乃使湫鳴召其父而復之 |
5 | 靈王為章華之臺與伍舉升焉曰臺美夫對曰臣聞國君服寵以為美安民以為樂聽徳以為聰致逺以為明不聞其以土木之崇髙彤鏤為美而以金石匏竹之昌大囂庶為樂不聞其以觀大視侈淫色以為明而以察清濁為聦也先君莊王為匏居之臺髙不過望國氛大不過容宴豆木不妨守備用不煩官府民不廢時務官不易朝常問誰宴焉則宋公鄭伯問誰相禮則華元駟騑問誰贊事則陳侯蔡矦許男頓子其大夫侍之先君是以除亂𠑽敵而無惡於諸矦今君為此臺也國民罷焉財用盡焉年穀敗焉百官煩焉舉國留之數年乃成願得諸矦與始升焉諸矦皆距無有至者而後使太宰啟疆請於魯矦懼之以蜀之役而僅得以來使富都那豎贊焉而使長鬛之士相焉臣不知其美也夫美也者上下外內小大逺邇皆無害焉故曰美若於目觀則美縮於財用則匱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為夫君國者將民之與處民實瘠矣君安得𦘺且夫私欲𢎞侈則徳義鮮少徳義不行則邇者騷離而逺者距違天子之貴也唯其以公矦為官正而以伯子男為師旅其有美名也唯其施令徳於逺近而小大安之也若斂民利以成其私欲使民蒿焉忘其安樂而有逺心其為惡也甚矣安用目觀故先王之為臺榭也榭不過講軍實臺不過望氛祥故榭度於大卒之居臺度於臨觀之髙其所不奪穡地其為不匱財用其事不煩官業其日不廢時務瘠磽之地於是乎為之城守之木於是乎用之官寮之暇於是乎臨之四時之隙於是乎成之故周《詩》曰: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夫為臺榭將以教民利也不知其以匱之也若君謂此臺美而為之正楚其殆矣 |
6 | 靈王城陳蔡不羮使僕夫子晳問於范無宇曰吾不服諸夏而獨事晉何也唯晉近我逺也今吾城三國賦皆千乘亦當晉矣又加之以楚諸矦其來乎對曰其在志也國為大城未有利者昔鄭有京櫟衞有蒲戚宋有蕭蒙魯有弁費齊有渠丘晉有曲沃秦有徵衙叔段以京患嚴公鄭幾不封櫟人實使鄭子不得其位衞蒲戚實出獻公宋蕭䝉實殺昭公魯弁費實弱襄公齊渠丘實殺無知晉曲沃實納齊師秦徵衙實難桓景皆志於諸矦此其不利者也且夫制城邑若體性焉有首領股肱至于手拇毛脉大能掉小故變而不勤地有髙下天有晦明民有君臣國有都鄙古之制也先王懼其不帥故制之以義旌之以服行之以禮辨之以名書之以文道之以言既其失也易物之由夫邊境者國之尾也譬之如牛馬處暑之既至䖟䗽之既多而不能掉其尾臣亦懼之不然是三城也豈不使諸矦之心惕惕焉子晳復命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則是言誕也右尹子革侍曰民天之生也知天必知民矣是其言可以懼哉三年陳蔡及不羮人納棄疾而殺靈王 |
7 | 左史倚相廷見申公子亹子亹不出左史謗之舉伯以告子亹怒而出曰女無亦謂我老耄而舍我而又謗我左史曰唯子老耄故欲見以交儆子若子方壯能經營百事倚相將奔走承序於是不給而何暇得見昔衞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于師長士茍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於朝朝夕以交戒我聞一二之言必誦志而納之以訓道我在輿有旅賁之規位宁有官師之典倚几有誦訓之諫居𡪢有暬御之箴臨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師工之誦史不失書矇不失誦以訓御之於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及其沒也謂之叡聖武公子實不叡聖於倚相何害《周書》曰文王至于日中昊不皇暇食惠于小民唯政之恭文王猶不敢惰今子老楚國而欲自安也以禦數者王將何為若常如此楚其難哉子亹懼曰老之過也乃驟見左史 |
8 | 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王患之謂史老曰吾欲已子張之諫若何對曰用之實難已之易矣若諫君則曰余左執鬼中右執殤宮凡百箴諫吾盡聞之矣寧聞它言白公又諫王如史老之言對曰昔殷武丁能聳其徳至于神明以入于河自河徂亳於是乎三年黙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無所稟令也武丁於是作書曰以余正四方余恐徳之不類兹故不言如是而又使以象夢求四方之賢聖得傅說以來升以為公而使朝夕規諫曰若金用女作礪若津水用女作舟若天旱用女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若武丁之神明也其聖之叡廣也其知之不疚也猶自謂未乂故三年黙以思道既得道猶不敢專制使以象旁求聖人既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忘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脩余無余棄也今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惡規諫者不亦難乎齊桓晉文皆非嗣也還軫諸矦不敢淫逸心類徳音以得有國近臣諫逺臣謗輿人誦以自誥也是以其入也四封不備一同而至於有畿田以屬諸矦至于今為令君桓文皆然君不度憂於二令君而欲自逸也無乃不可乎周詩有之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臣懼民之不信君也故不敢不言不然何急其以言取辠也王病之曰子復語不穀雖不能用吾憖寘之於耳對曰賴君之用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規為瑱也遂趨而𨓆歸杜門不出七月乃有乾谿之亂靈王死之 |
9 | 司馬子期欲以其妾為內子訪之左史倚相曰吾有妾而愿欲笄之其可乎對曰昔先大夫子囊違王之命諡子夕嗜芰子木有羊饋而無芰薦君子曰違而道穀陽豎愛子反之勞也而獻飲焉以弊於鄢芋尹申亥從靈王之欲以隕於乾谿君子曰從而逆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進𨓆周旋唯道之從夫子木能違若敖之欲以之道而去芰薦吾子經楚國而欲薦芰以干之其可乎子期乃止 |
10 | 〈楚語〉上第十七 |
《楚語下第十八 國語 韋氏解》 |
1 | 昭王問於觀射父,曰:「周書所謂『重黎實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無然,民將能登天乎?」對曰:「非此之謂也!古者民神不雜,民之精爽不𢥘貳者,而又能齊肅衷正,其知能上下比義,其聖能光逺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聦能聽徹之,如是則明神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是使制神之處位次主而為之牲器時服而後使先聖之後之有光烈而能知山川之號髙祖之主宗廟之事昭穆之世齊敬之勤禮節之宜威儀之則容皃之崇忠信之質禋潔之服而敬恭明神者以為之祝使名姓之後能知四時之生犧牲之物玉帛之類采服之儀彛器之量次主之度屏攝之位壇場之所上下之神氏姓之出而心率舊典者為之宗於是乎有天地神民類物之官謂之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亂也民是以能有忠信神是以能有明徳民神異業敬而不瀆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禍灾不至求用不匱及少皥之衰也九黎亂徳民神雜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為巫史無有要質民匱干祀而不知其福烝享無度民神同位民瀆齊盟無有嚴威神狎民則不蠲其為嘉生不降無物以享禍灾荐臻莫盡其氣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㑴瀆是謂絶地天通其後三苗復九黎之徳堯復育重黎之後不忘舊者使復典之以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敘天地而别其分主者也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後也當宣王時失其官守而為司馬氏寵神其祖以取威于民曰重實上天黎實下地遭世之亂而莫之能禦也不然夫天地成而不變何比之有 |
2 | 子期祀平王祭以牛俎於王王問於觀射父曰祀牲何及對曰祀加於舉天子舉以大牢祀以會諸侯舉以特牛祀以大牢卿舉以少牢祀以特牛大夫舉以特牲祀以少牢士食魚炙祀以特牲庶人食菜祀以魚上下有序民則不慢王曰其小大何如對曰郊禘不過繭栗烝嘗不過把握王曰何其小也對曰夫神以精明臨民者也故求備物不求豐大是以先王之祀也以一純二精三牲四時五色六律七事八種九祭十日十二辰以致之百姓千品萬官億醜兆民經入畡數以奉之明德以昭之龢聲以聽之以吿徧至則無不受休毛以示物血以吿殺接誠拔取以獻具為齊敬也敬不可久民力不堪故齊肅以承之王曰芻豢幾何對曰逺不過三月近不過浹日王曰祀不可以已乎對曰祀所以昭孝息民撫國家定百姓也不可以已夫民氣縱則底底則滯滯久不震生乃不殖是用不從其生不殖不可以封是以古者先王日祭月享時類歳祀諸侯舍日卿大夫舍月士庶人舍時天子徧祀羣神品物諸侯祀天地三辰及其土之山川卿大夫祀其禮士庶人不過其祖日月會于龍𧱓土氣含收天明昌作百嘉備舍羣神頻行國於是乎烝嘗家於是乎嘗祀百姓夫婦擇其令辰奉其犧牲敬其齍盛潔其糞除慎其采服禋其酒醴帥其子姓從其時享虔其宗祝道其順辭以昭祀其先祖肅肅濟濟如或臨之於是乎合其州鄉朋友婚姻比爾兄弟親戚於是乎弭其百苛妎其讒慝合其嘉好結其親暱億其上下以申固其姓上所以敎民虔也下所以昭事上也天子禘郊之事必自射其牲王后必自舂其粢諸侯宗廟之事必自射其牛刲羊擊豕夫人必自舂其盛況其下之人其誰敢不戰戰兢兢以事百神天子親舂禘郊之盛王后親繰其服自公以下至於庶人其誰敢不齊肅恭敬致力于神民所以攝固者也若之何其舍之也王曰所謂一純二精七事者何也對曰聖王正端冕以其不違心帥其羣臣精物以臨監享祀無有苛慝於神者謂之一純玉帛為二精天地民及四時之務為七事王曰三事者何也對曰天事武地事文民事忠信王曰所謂百姓千品萬官億醜兆民經入畡數者何也對曰民之徹官百王公之子弟之質能言能聽徹其官者而物賜之姓以監其官是為百姓姓有徹品十於王謂之千品五物之官陪屬萬為萬官官有十醜為億醜天子之田九畡以食兆民王取經入焉以食萬官 |
3 | 鬬且廷見令尹子常子常與之語問蓄貨聚馬歸以語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見令尹令尹問蓄聚積實如餓豺狼焉殆必亡者也夫古者聚貨不妨民衣食之利聚馬不害民之財用國馬足以行軍公馬足以稱賦不是過也公貨足以賓獻家貨足以共用不是過也夫貨馬郵則闕於民民多闕則有離畔之心將何以封矣昔鬭子文三舍令尹無一日之積恤民之故也成王聞子文之朝不及夕也於是乎每朝設脯一東糗一筐以羞子文至于今令尹秩之成王每出子文之祿必逃王止而後復人謂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對曰夫從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曠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無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故莊王之世滅若敖氏唯子文之後在至于今處鄖為楚良臣是不先恤民而後已之富乎今子常先大夫之後也而相楚君無令名於四方民之羸餧日日已甚四境盈壘道殣相望盜賊司目民無所放是之不恤而蓄聚不厭其速怨於民多矣積貨滋多蓄怨滋厚不亡何待夫民心之慍也若防大川焉潰而所犯必大矣子常其能賢於成靈乎成不禮於穆願食熊蹯不獲而死靈王不顧於民一國棄之如遺迹焉子常為政而無禮不顧甚於成靈其獨何力以待之期年乃有柏舉之戰子常奔鄭昭王奔隨 |
4 | 吳人入楚昭王出奔濟於成臼見藍尹亹載其孥王曰載予對曰自先王莫隊其國當君之世而亡之君之過也遂去王王歸又求見王王欲執之子西曰請聽其辭夫其有故王使謂之曰成臼之役而棄不穀今而敢來何也對曰昔瓦唯長舊怨以敗於柏舉故君及此今又效之無乃不可乎臣避於成臼以儆君也庶悛而更乎今之敢見觀君之徳也曰庶懼而鑒前惡乎君若不鑒而長之君實有國而不愛臣何有於死死在司敗矣唯君圖之子西曰使復其位以無忘前敗王乃見之 |
5 | 吳人之入楚楚昭王奔鄖鄖公之弟懷將殺王鄖公辛止之懷曰平王殺吾父在國則君在外則讎也見讎弗殺非人也鄖公曰夫事君者不為外內行不為豐約舉茍君之尊𤰞一也且夫自敵以下則有讎非是不讎下虐上為殺上虐下為討而況君乎君而討臣何讎之為若皆讎君則何上下之有乎吾先人以善事君成名於諸矦自鬭伯比以來未之失也今爾以是殃之不可懷弗聽曰吾思吾父不能顧矣鄖公以王奔隨王歸而賞及鄖懷子西諫曰君有二臣或可賞也或可戮也君王均之羣臣懼矣王曰夫子期之二子邪吾知之矣或禮於君或禮於父均之不亦可乎 |
6 | 子西歎於朝藍尹亹曰吾聞君子唯獨居思念前世之崇替與哀殯喪於是有歎其餘則不君子臨政思義飲食思禮同宴思樂在樂思善無有歎焉今吾子臨政而歎何也子西曰𨵵閭能敗吾師𨵵閭即世吾聞其嗣又甚焉吾是以歎對曰子患政德之不脩無患吳矣夫𨵵閭口不貪嘉味耳不樂逸聲目不淫於色身不懷於安朝夕勤志恤民之羸聞一善若驚得一士若賞有過必悛有不善必懼是故得民以濟其志今吾聞夫差好罷民力以成私好縱過而翳諫一夕之宿臺榭陂池必成六畜玩好必從夫先自敗也已焉能敗人子脩徳以待吳吳將斃矣 |
7 | 王孫圉聘於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於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寶也幾何矣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矦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于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說乎鬼神順道其欲惡使神無有怨痛于楚國又有藪曰雲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龜珠齒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用以戒不虞者也所以共幣帛以賓享於諸矦者也若諸矦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矦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寶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焉圉聞國之寶六而已聖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寶之玉足以庇廕嘉穀使無水旱之灾則寶之龜足以憲臧不則寶之珠足以禦火灾則寶之金足以禦兵亂則寶之山林藪澤足以備財用則寶之若夫譁囂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 |
8 | 惠王以梁與魯陽文子文子辭曰梁險而在北境懼子孫之有貳者也夫事君無憾憾則懼偪偪則懼貳夫盈而不偪憾而不貳者臣能自夀也不知其它縱臣而得以其首領以沒懼子孫之以梁之險而乏臣之祀也王曰子之仁不忘子孫施及楚國敢不從子與之魯陽子西使人召王孫勝沈諸梁聞之見子西曰聞子召王孫勝信乎曰然子髙曰將焉用之曰吾聞之勝直而剛欲寘之境子髙曰不可其為人也展而不信愛而不仁詐而不知毅而不勇直而不衷周而不淑復言而不謀身展也愛而不謀長不仁也以謀葢人許也彊忍犯義毅也直而不顧不衷也周言棄徳不淑也是六徳者皆有其華而不實者將焉用之彼其父為戮於楚其心又狷而不潔若其狷也不忘舊怨而不以潔悛德思報怨而已則其愛也足以得人其展也足以復之其詐也足以謀之其直也足以帥之其周也足以葢之其不潔也足以行之而加之以不仁奉之以不義蔑不𠑽矣夫造勝之怨者皆不在矣若來而無寵速其怒也若其寵之毅貪而無猒既而得入而曜之以大利不仁以長之思舊怨以脩其心茍國有釁必不居矣非子職之其誰乎彼將思舊怨而欲大寵動而得人怨而有術若果用之害可待也余愛子與司馬故不敢不言子西曰徳其忘怨乎余善之夫乃其寧子髙曰不然吾聞之曰唯仁者可好也可惡也可髙也可下也好之不偪惡之不怨髙之不驕下之不懼不仁者則不然人好之則偪惡之則怨髙之則驕下之則懼驕有欲焉懼有惡焉欲惡怨偪所以生詐謀也子將若何若召而下之將戚而懼為之上者將怒而怨詐謀之心無所靖矣有一不義猶敗國家今壹五六而必欲用之不亦難乎吾聞國家將敗必用姦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謂乎夫誰無疾眚能者蚤除之舊怨滅宗國之疾眚也為之關籥蕃籬而逺備閑之猶恐其至也是之為日惕若召而近之死無日矣人有言曰狼子野心怨賊之人其又可善乎若子不我信盇求若敖氏與子于子晳之族而近之安用勝也其能幾何昔齊騶馬繻以胡公入於貝水邴歜閻職戕懿公於囿竹晉長魚蟜殺三郤於榭魯圉人犖殺子般於次夫是誰之故也非唯舊怨乎是皆子所聞也人之求多聞善敗以鑑戒也今子聞而棄之猶䝉耳也吾語子何益吾知逃而已子西笑曰子之尚勝也不從遂使為白公子髙以疾間居于蔡及白公之亂子西子期死葉公聞之曰吾怨其棄吾言而徳其治楚國楚國之能平均以復先王之業者夫子也以小怨寘大徳吾不義也將入殺之帥方城之外以入殺白公而定王室葬二子之族 |
9 | 〈楚語〉下第十八 |
《吳語第十九 國語 韋氏解》 |
1 | 吳王夫差起師伐越越王句踐起師逆之江大夫種乃獻謀曰夫吳之與越唯天所授王其無庸戰夫申胥華登簡服吳國之士於甲兵而未嘗有所挫也夫一人善射百夫決拾勝未可成夫謀必素見成事焉而後履之不可以授命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以廣侈吳王之心吾以卜之於天天若棄吳必許吾成而不吾足也將必寛然有伯諸矦之心焉既罷弊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乃無有命矣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吳曰寡君句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敢私吿於下執事曰昔者越國見禍得罪於天王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句踐而又宥赦之君王之於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孤不敢忘天灾其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句踐申禍無良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徳而思邊垂之小怨以重得罪於下執事句踐用帥二三之老親委重罪頓顙於邊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將殘伐越國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辱軍士使寇令焉句踐請盟一介嫡女執箕箒以晐姓於王宮一介嫡男奉槃匜以隨諸御《春秋》貢獻不解於王府大王豈辱裁之亦征諸矦之禮也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今天王既封殖越國以明聞於天下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無成勞也雖四方之諸矦則何實以事吳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義焉 |
2 | 吳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於齊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若越既改吾又何未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申胥諫曰不可許也夫越非實忠心好吳也又非懾畏吾兵甲之彊也大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吳國於股掌之上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葢威以好勝也故婉約其辭以從逸王志使淫樂於諸夏之國以自傷也使吾甲兵鈍弊民人離落而日以憔悴然後安受吾燼夫越王好信以愛民四方歸之年穀時孰日長炎炎及吾猶可以戰也為虺弗摧為蛇將若何吳王曰大夫奚隆於越越曾足以為大虞乎若無越則吾何以《春秋》曜吾軍士乃許之成將盟越王又使諸稽郢辭曰以盟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乾足以結信矣以盟為無益乎君王舎甲兵之威以臨使之而胡重於鬼神而自輕也吳王乃許之荒成不盟 |
3 | 吳王夫差既許越成乃大戒師徒將以伐齊申胥進諫曰昔天以越賜吳而王弗受夫天命有反今越王句踐恐懼而改其謀舍其愆令輕其征賦施民所善去民所惡身自約也裕其衆庶其民殷衆以多甲兵譬越之在吳也猶人之有腹心之疾也夫越王之不忘敗吳於其心也戚然服士以司吾閒今王非越是圖而齊魯以為憂夫齊魯譬諸疾疥癬也豈能涉江淮而與我爭此地哉將必越實有吳土王盇亦鑑於人無鑑於水昔楚靈王不君其臣箴諫以不入乃築臺於章華之上闕為石郭陂漢以象帝舜罷弊楚國以閒陳蔡不脩方城之內踰諸夏而圗東國三歳於沮汾以服吳越其民不忍飢勞之殃三軍叛王於乾谿王親獨行屏營傍偟於山林之中三日乃見其㳙人疇王呼之曰余不食三日矣疇趨而進王枕其股以𡪢於地王寐疇枕王以墣而去之王覺而無見也乃匍匐將入棘闈棘闈不納乃入芋尹申亥氏焉王縊申亥負王以歸而土埋之其室此志也豈遽忘於諸矦之耳乎今王旣變鮌禹之功而髙髙下下以罷民於姑蘇天奪吾食都鄙荐饑今王將很天而伐齊夫吳民離矣體有所傾譬如羣獸然一个負矢將百羣皆奔王其無方收也越人必來襲我王雖悔之其猶有及乎王弗聽十二年遂伐齊齊人與戰於艾陵齊師敗績吳人有功 |
4 | 吳王夫差旣勝齊人於艾陵乃使行人奚斯釋言於齊曰寡人帥不腆吳國之伇遵汶之上不敢左右唯好之故今大夫國子興其衆庶以犯獵吳國之師徒天若不知有辠則何以使下國勝吳王還自伐齊乃訊申胥曰昔吾先王體徳聖明達於上帝譬如農夫作耦以刈殺四方之蓬蒿以立名於荆此則大夫之力也今大夫老而又不自安恬逸而處以念惡出則罪吾衆撓亂百度以妖孽吳國今天降衷于吳齊師受服孤豈敢自多先王之鍾鼓寔式靈之敢吿於大夫申胥釋劒而對曰昔吾先王世有輔弼之臣以能遂疑計惡以不陷於大難今王播棄黎老而孩童焉比謀曰余令而不違夫不違乃違也夫不違亡之階也夫天之所棄必驟近其小喜而逺其大憂王若不得志於齊而以覺寤王心吳國猶世吾先君之得之也必有以取之其亡之也亦有以棄之用能援持盈以没而驟救傾以時今王無以取之而天祿亟至是吳命之短也員不忍稱疾辟易以見王之親為越之禽也員請先死將死曰而縣吾目於東門以見越之入吳國之亡也遂自殺王慍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見也乃使取申胥之尸盛以鴟夷而投之於江吳王夫差旣殺申胥不稔於歳乃起師北征闕為深溝於商魯之閒北屬之沂西屬之濟以會晉公午於黄池於是越王句踐乃命范蠡舌庸率師㳂海泝淮以絶吳路敗王子友於姑熊夷越王句踐乃率中軍泝江以襲吳入其郛焚其姑蘇徙其大舟吳晉爭長未成邊遽乃至以越亂吿吳王懼乃合大夫而謀曰越為不道背其齊盟今吾道路悠逺無會而歸與會而先晉孰利王孫雄曰夫危事不齒雄敢先對二者莫利無會而歸越聞章矣民懼而𧺆逺無正就齊宋徐夷曰吳旣敗矣將夾溝而㢋我我無生命矣會而先晉晉旣執諸矦之柄以臨我將成其志以見天子吾須之不能去之不忍若越聞俞章吾民恐畔必會而先之王乃步就王孫雄曰先之圖之將若何王孫雄曰王其無疑吾道路悠逺必無有二命焉可以濟事王孫雄進顧揖諸大夫曰危事不可以為安死事不可以為生則無為貴知矣民之惡死而欲貴富以長没也與我同雖然彼近其國有遷我絶慮無遷彼豈能與我行此危事也哉事君勇謀於此用之今夕必挑戰以廣民心請王厲士以奮其朋勢勸之以髙位重畜備刑戮以辱其不厲者令各輕其死彼將不戰而先我我旣執諸矦之柄以歳之不穫也無有誅焉而先罷之諸矦必說旣而皆入其地王安挺志一日惕一日留以安步王志必設以此民也封於江淮之閒乃能至於吳吳王許諾 |
5 | 吳王昏乃戒令秣馬食士夜中乃令服兵擐甲係馬舌出火竈陳士卒百人以為徹行百行行頭皆官帥𢹬鐸拱稽建𦘺胡奉文犀之渠十行一嬖大夫建旌提鼔挾經秉枹十旌一將軍載常建鼓挾經秉枹為萬人以為方陳皆白常白旂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王親秉鉞載白旗以中陳而立左軍亦如之皆赤常赤旟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右軍亦如之皆𤣥常𤣥旗黑甲烏羽之矰望之如墨為帶甲三萬以勢攻雞鳴乃定旣陳去晉軍一里昧明王乃秉枹親就鳴鍾鼓丁寧錞于振鐸勇怯盡應三軍皆譁釦以振旅其聲動天地晉師大駭不出周軍飭壘乃令董褐請事曰兩君偃兵接好日中為期今大國越錄而造於弊邑之軍壘敢請亂故吳王親對之曰天子有命周室𤰞約貢獻莫入上帝鬼神而不可以吿無姬姓之振也徒遽來告孤日夜相繼匍匐就君君今非王室不安平是憂億負晉衆庶不式諸戎翟楚秦將不長弟以力征一二兄弟之國孤欲守吾先君之班爵進則不敢𨓆則不可今會日薄矣恐事之不集以為諸矦笑孤之事君在今日不得事君亦在今日為使者之無逺也孤用親聽命於藩離之外董褐將還王稱左畸曰攝少司馬兹與王士五人坐於王前乃皆進自𠜲於客前以酬客董褐旣致命乃吿諸趙鞅曰臣觀吳王之色類有大憂小則嬖妾嫡子死不則國有大難大則越入吳將毒不可與戰主其許之先無以待危然而不可徒許也趙鞅許諾晉乃令董褐復命曰寡君未敢觀兵身見使褐復命曰曩君之言周室旣𤰞諸矦失禮於天子請貞於陽卜收文武之諸矦孤以下密邇於天子無所逃罪訊讓日至曰昔吳伯父不失《春秋》必率諸矦以顧在余一人今伯父有蠻荆之虞禮世不續用命孤禮佐周公以見我一二兄弟之國以休君憂今君掩王東海以淫名聞於天子君有短垣而自踰之況蠻荆則何有於周室夫命圭有命固曰吳伯不曰吳王諸矦是以敢辭夫諸矦無二君而周無二王君若無𤰞天子以干其不祥而曰吳公孤敢不順從君命長弟許諾吳王許諾乃𨓆就幕而會吳公先歃晉矦亞之吳王旣會越聞愈章恐齊宋之為己害也乃命王孫雄先與勇獲帥徒師以為過賓於宋以焚其北郛焉而過之 |
6 | 吳王夫差旣𨓆于黄池乃使王孫茍吿勞于周曰昔者楚人為不道不承共王事以逺我一二兄弟之國吾先君𨵵廬不貰不忍被甲帶劒挺鈹搢鐸以與楚昭王毒逐於中原栢舉天舍其衷楚師敗績王去其國遂至于郢王緫其百執事以奉其社稷之祭其父子昆弟不相能夫槩王作亂是以復歸于吳今齊矦任不鑒于楚又不承共王命以逺我一二兄弟之國夫差不貰不忍被甲帶劒挺鈹搢鐸遵汶伐博䔲笠相望於艾陵天舍其衷齊師還夫差豈敢自多文武實舍其衷歸不稔於歳余㳂江泝淮闕溝深水出於商魯之閒以徹於兄弟之國夫差𠑽有成事敢使苟吿於下執事周王答曰茍伯父命女來明紹享余一人若余嘉之昔周室逢天之降禍遭民之不祥余心豈忘憂䘏不唯下土之不康靖今伯父曰戮力同徳伯父若能然余一人兼受而介福伯父多歷年以没元身伯父秉徳已侈大哉 |
7 | 吳王夫差還自黄池息民不戒越大夫種乃倡謀曰吾謂吳王將遂涉吾地今罷師而不戒以忘我我不可以怠也日臣嘗卜於天今吳民旣罷而大荒荐饑市無赤米而囷鹿空虛其民必移就蒲蠃於東海之濱天占旣兆人事又見我蔑卜筮矣王若今起師以㑹奪之利無使失悛夫吳之邊鄙逺者罷而未至吳王將恥不戰必不須至之㑹也而以中國之師與我戰若事幸而從我我遂踐其地其至者亦將不能之㑹也巳吾用禦兒臨之吳王若慍而又戰幸遂可出若不戰而結成王安厚取名而去之越王曰善哉乃大戒師將伐吳楚申包胥使於越越王句踐問焉曰吳國為不道求殘我社稷宗廟以為平原弗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唯是車馬兵甲卒伍旣具無以行之請問戰奚以而可包胥辭曰不知王固問焉乃對曰夫吳良國也能博取於諸矦敢問君王之所以與之戰者王曰在孤之側者觴酒豆肉簞食未嘗敢不分也飲食不致味聽樂不盡聲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疾者吾問之死者吾葬之老其老慈其幼長其孤問其病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吾寬民以子之忠惠以善之吾脩令寬刑施民所欲去民所惡稱其善掩其惡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富者吾安之貧者吾予之救其不足裁其有餘使貧富皆利之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南則楚西則晉北則齊《春秋》皮幣玉帛子女以賓服焉未嘗敢絶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哉蔑以加焉然猶未可以戰也夫戰知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知則不知民之極無以銓度天下之衆寡不仁則不能與三軍共饑勞之殃不勇則不能斷疑以發大計越王曰諾越王句踐乃召五大夫曰吳為不道求殘吾社稷宗廟以為平原不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唯是車馬兵甲卒伍旣具無以行之吾問於王孫包胥旣命孤矣敢訪諸大夫問戰奚以而可句踐願諸大夫言之皆以情吿無阿孤孤將以舉大事大夫舌庸乃進對曰審賞則可以戰乎王曰聖大夫苦成進對曰審罰則可以戰乎王曰猛大夫種進對曰審物則可以戰乎王曰辯大夫蠡進對曰審備則可以戰乎王曰巧大夫臯如進對曰審聲則可以戰乎王曰可矣王乃命有司大令於國曰茍任戎者皆造於國門之外王乃令於國曰國人欲吿者來吿吿孤不審將為戮不利過及五日必審之過五日道將不行王乃入命夫人王背屏而立夫人向屏王曰自今日以後內政無出外政無入內有辱是子也外有辱是我也吾見子於此止矣王遂出夫人送王不出屏乃𨵵左𨵵填之以土去等側席而坐不埽王背檐而立大夫向檐王命大夫曰食土不均地之不脩內有辱於國是子也軍士不死外有辱是我也自今日以後內政無出外政無入吾見子於此止矣王遂出大夫送王不出檐乃𨵵左𨵵填之以土側席而坐不埽王乃之壇列鼓而行之至於軍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以環瑱通相問也明日徙舍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不從其伍之令明日徙舍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不用王命明日徙舍至於禦兒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淫逸不可禁也王乃命有司大徇於軍曰有父母耆老而無昆弟者以吿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父母耆老而子為我死子之父母將轉於溝壑子為我禮已重矣子歸没而父母之世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明日徇於軍曰有兄弟四五人皆在此者以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昆弟四五人皆在此事若不捷則是盡也擇子之所欲歸者一人明日徇於軍曰有眩瞀之疾者吿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眩瞀之疾其歸若已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明日徇於軍曰筋力不足以勝甲兵志行不足以聽命者歸莫告明日遷軍接龢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志行不果於是人有致死之心王乃命有司大徇於軍曰謂二三子歸而不歸處而不處進而不進𨓆而不𨓆左而不左右而不右身斬妻子鬻於是吳王起師軍于江北越王軍于江南越王乃中分其師以為左右軍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為中軍明日將舟戰於江及昏乃令左軍銜枚泝江五里以須亦令右軍銜枚踰江五里以須夜中乃令左軍右軍涉江鳴鼓中水以須吳師聞之大駭曰越人分為二師將以夾攻我師乃不待旦亦中分其師將以禦越越王乃令其中軍銜枚濳涉不鼓不譟以襲攻之吳師大北越之左軍右軍乃遂涉而從之又大敗之於没又郊敗之三戰三北乃至于吳越師遂入吳國圍王宮吳王懼使人行成曰昔不穀先委制於越君君吿孤請成男女服從孤無奈越之先君何畏天之不祥不敢絶祀許君成以至于今今孤不道得罪於君王君王以親辱於孤之弊邑孤敢請成男女服為臣御越王曰昔天以越賜吳而吳不受今天以吳賜越孤敢不聽天之命而聽君之令乎乃不許成因使人吿于吳王曰天以吳賜越孤不敢不受以民生之不長王其無死民生於地上寓也其與幾何寡人其達王於甬句東夫婦三百唯王所安以没王年夫差辭曰天旣降禍於吳國不在前後當孤之身實失宗廟社稷凡吳土地人民越旣有之矣孤何以視於天下夫差將死使人說於子胥曰使死者無知則已矣若其有知吾何面目以見員也遂自殺越滅吳上征上國宋鄭魯衞陳蔡執玉之君皆入朝夫唯能下其羣臣以集其謀故也 |
8 | 〈吳語〉第十九 |
《越語上第二十 國語 韋氏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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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越王句踐棲於㑹稽之上乃號令於三軍曰凡我父兄昆弟及國子姓有能助寡人謀而𨓆吳者吾與之共知越國之政大夫種進對曰臣聞之賈人夏則資皮冬則資絺旱則資舟水則資車以待乏也夫雖無四方之憂然謀臣與爪牙之士不可不養而擇也譬如衰笠時雨既至必求之今君王既棲於㑹稽之上然後乃求謀臣無乃後乎句踐曰茍得聞子大夫之言何後之有執其手而與之謀遂使之行成於吳曰寡君句踐乏無所使使其下臣種不敢徹聲聞於天王私於下執事曰寡君之師徒不足以辱君矣願以金玉子女賂君之辱請句踐女女於王大夫女女於大夫士女女於士越國之寶器畢從寡君帥越國之衆以從君之師徒唯君左右之若以越國之罪為不可赦也將焚宗廟係妻孥沈金玉於江有帶甲五千人將以致死乃必有偶是以帶甲萬人以事君也無乃即傷君王之所愛乎與其殺是人也寧其得此國也其孰利乎夫差將欲聽與之成子胥諫曰不可夫吳之與越也仇讎敵戰之國也三江環之民無所移有吳則無越有越則無吳將不可改於是矣員聞之陸人居陸水人居水夫上黨之國我攻而勝之吾不能居其地不能乘其車夫越國吾攻而勝之吾能居其地吾能乘其舟此利也不可失也已君必滅之失此利也雖悔之亦無及已越人飾美女八人納之大宰嚭曰子茍赦越國之罪又有美於此者將進之大宰嚭諫曰嚭聞古之伐國者服之而已今已服矣又何求焉夫差與之成而去之句踐說於國人曰寡人不知其力之不足也而又與大國執讎以暴露百姓之骨於中原此則寡人之罪也寡人請更於是葬死者問傷者養生者弔有憂賀有喜送往者迎來者去民之所惡補民之不足然後卑事夫差宦士三百人於吳其身親為夫差前馬句踐之地南至于句無北至于禦兒東至于鄞西至于姑蔑廣運百里乃致其父兄昆弟而誓之曰寡人聞古之賢君四方之民歸之若水之歸下也今寡人不能將帥二三子夫婦以蕃命壯者無取老婦令老者無取壯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將免者以吿公令醫守之生丈夫二壺酒一犬生女子二壺酒一豚生三人公與之母生二人公與之餼當室者死三年釋其政支子死三月釋其政必哭泣葬埋之如其子令孤子寡婦疾疹貧病者納宦其子其達士潔其居美其服飽其食而摩厲之於義四方之士來者必廟禮之句踐載稻與脂於舟以行國之孺子之游者無不餔也無不歠也必問其名非其身之所種則不食非其夫人之所織則不衣十年不收於國民居有三年之食國之父兄請曰昔者夫差恥吾君於諸矦之國今越國亦節矣請報之句踐辭曰昔者之戰也非二三子之罪也寡人之罪也如寡人者安與知恥請姑無庸戰父兄又請曰越四封之內親吾君也猶父母也子而思報父母之仇臣而思報君之讎其有敢不盡力者乎請復戰句踐既許之乃致其衆而誓之曰寡人聞古之賢君不患其衆之不足也而患其志行之少恥也今夫差衣水犀之甲者億有三千不患其志行之少恥也而患其衆之不足也今寡人將助天滅之吾不欲匹夫之勇也欲其旅進旅𨓆也進則思賞𨓆則思刑如此則有常賞進不用命退則無恥如此則有常刑果行國人皆勸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婦勉其夫曰孰是君也而可無死乎是故敗吳於囿又敗之於沒又郊敗之夫差行成曰寡人之師徒不足以辱君矣請以金玉子女賂君之辱句踐對曰昔天以越與吳而吳不受今天以吳予越越可以無聽天之命而聽君之令乎吾請達王甬句東吾與君為二君乎夫差對曰寡人禮先壹飯矣君若不忘周室而為弊邑宸宇亦寡人之願也君若曰吾將殘女社稷滅女宗廟寡人請死余何面目以視於天下乎越君其次也遂滅吳 |
3 | 〈越語〉上第二十 《國語》 |
《越語下第二十一 國語 韋氏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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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越王句踐卽位三年而欲伐吳范蠡進諫曰夫國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傾有節事王曰為三者奈何范蠡對曰持盈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與地王不問蠡不敢言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驕勞而不矜其功夫聖人隨時以行是謂守時天時不作弗為人客人事不起弗為之始今君王未盈而溢未盛而驕不勞而矜其功天時不作而先為人客人事不起而創為之始此逆於天而不和於人王若行之將妨於國家靡王躬身王弗聽范蠡進諫曰夫勇者逆徳也兵者凶器也爭者事之末也隂謀逆徳好用凶器始於人者人之所卒也淫佚之事上帝之禁也先行此者不利王曰無是貳言也吾已斷之矣果興師而伐吳戰於五湖不勝棲於㑹稽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吾不用子之言以至於此為之奈何范蠡對曰君王其忘之乎待盈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與地王曰與人奈何范蠡對曰卑辭尊禮玩如女樂尊之以名如此不已又身與之市王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曰請士女女於士大夫女女於大夫隨之以國家之重器吳人不許大夫種來而復往曰請委管籥屬國家以身隨之君〈王制〉之吳人許諾王曰蠡為我守於國范蠡對曰四封之內百姓之事蠡不如種也四封之外敵國之制立斷之事種亦不如蠡也王曰諾令大夫種守於國與范蠡入宦於吳三年而吳人遣之歸反至於國王問於范蠡曰節事奈何范蠡對曰節事者與地唯地能包萬物以為一其事不失生萬物容畜禽獸然後受其名而兼其利美惡皆成以養其生時不至不可彊生事不究不可彊成自若以處以度天下待其來者而正之因時之所宐而定之同男女之功除民之害以避天殃田野開闢府倉實民衆殷無曠其衆以為亂梯時將有反事將有閒必有以知天地之恒制乃可以有天下之成利事無閒時無反則撫民保教以須之王曰不穀之國家蠡之國家也蠡其圖之范蠡對曰四封之內百姓之事時節三樂不亂民功不逆天時五穀稑孰民乃蕃滋君臣上下交得其志蠡不如種也四封之外敵國之制立斷之事因隂陽之恒順天地之常柔而不屈彊而不剛徳虐之行因以為常死生因天地之刑天因人聖人因天人自生之天地形之聖人因而成之是故戰勝而不報取地而不反兵勝於外福生於內用力甚少而名聲章明種亦不如蠡也王曰諾令大夫種為之 |
3 | 四年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先人就世不穀卽位吾年既少未有恒常出則禽荒入則酒荒吾百姓之不圖唯舟與車上天降禍於越委制於吳吳人之那不穀亦又甚焉吾欲與子謀之其可乎范蠡對曰未可也蠡聞之上帝不考時反是守彊索者不祥得時不成反受其殃失徳滅名㳅𧺆死亡有奪有予有不予王無蚤圖夫吳君王之吳也王若蚤圖之其事又將未可知也王曰諾 |
4 | 又一年王召范蠡而問曰吾與子謀吳子曰未可也今吳王淫於樂而忘其百姓亂民功逆天時信讒喜優憎輔逺弼聖人不出忠臣解骨皆曲相御莫適相非上下相偷其可乎范蠡對曰人事至矣天應未也王姑待之王曰諾 |
5 | 又一年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吾與子謀吳子曰未可也今申胥驟諫其王王怒而殺之其可乎范蠡對曰逆節萌生天地未形而先為之征其事是以不成雜受其刑王姑待之王曰諾 |
6 | 又一年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吾與子謀吳子曰未可也今其稻蟹不遺種其可乎范蠡對曰天應至矣人事未盡也王姑待之王怒曰道固然乎妄其欺不穀邪吾與子言人事子應我以天時今天應至矣子應我以人事何也范蠡對曰王姑勿怪夫人事必將與天地相參然後乃可以成功今其禍新民恐其君臣上下皆知其資財之不足以支長久也彼將同其力致其死猶尚殆王其且馳騁弋獵無至禽荒宫中之樂無至酒荒肆與大夫觴飲無忘國常彼其上將薄其徳民將盡其力又使之望而不得食乃可以致天地之殛王姑待之至於𤣥月王召范蠡而問焉曰諺有之曰觥飯不及壺飱今歳晚矣子將奈何范蠡對曰微君王之言臣固將謁之臣聞從時者猶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趨之唯恐弗及王曰諾遂興師伐吳至於五湖吳人聞之出挑戰一日五反王弗忍欲許之范蠡進諫曰謀之廊廟失之中原其可乎王姑勿許也臣聞之得時無怠時不再來天予不取反為之灾贏縮轉化後將悔之天節固然唯謀不遷王曰諾弗許范蠡曰臣聞古之善用兵者贏縮以為常四時以為紀無過天極究數而止天道皇皇日月以為常明者以為法微者則是行陽至而隂隂至而陽日困而還,月盈而𭅖古之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與之俱行後則用隂先則用陽近則用柔逺則用剛後無隂蔽先無陽察用人無蓺往從其所剛彊以禦陽節不盡不死其野彼來從我固守勿與若將與之必因天地之灾又觀其民之飢飽勞逸以參之盡其陽節盈吾隂節而奪之宐為人客剛彊而力疾陽節不盡輕而不可取宐為人主安徐而重固隂節不盡柔而不可迫凡陳之道設右以為牝益左以為牡蚤晏無失必順天道周旋無究今其來也剛彊而力疾王姑待之王曰諾弗與戰居軍三年吳師自潰吳王帥其賢良與其重祿以上姑蘇使王孫雄行成於越曰昔者上天降禍於吳得罪於㑹稽今君王其圖不穀不穀請復㑹稽之和王弗忍欲許之范蠡進諫曰臣聞之聖人之功時為之庸得時弗成天有還形天節不逺五年復反小凶則近大凶則逺先人有言曰伐柯者其則不逺今君王不斷其忘㑹稽之事乎王曰諾不許使者往而復來辭俞卑禮俞尊王又欲許之范蠡諫曰孰使我蚤朝而晏罷者非吳乎與我爭三江五湖之利者非吳邪夫十年謀之一朝而棄之其可乎王姑勿許其事將易冀已王曰吾欲勿許而難對其使者子其對之范蠡乃左提鼓右援枹以應使者曰昔者上天降禍於越委制於吳而吳不受今將反此義以報此禍吾王敢無聽天之命而聽君王之命乎王孫雄曰子范子先人有言曰無助天為虐助天為虐者不祥今吾稻蟹不遺種子將助天為虐不忌其不祥乎范蠡曰王孫子昔吾先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故濱於東海之陂黿鼉魚鼈之與處而鼃黽之與同陼余雖靦然而人面哉吾猶禽獸也又安知是諓諓者乎王孫雄曰子范子將助天為虐助天為虐不祥雄請反辭於王范蠡曰君王已委制於執事之人矣子往矣無使執事之人得罪於子使者辭反范蠡不報於王擊鼓興師以隨使者至於姑蘇之宮不傷越民遂滅吳反至五湖范蠡辭於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復入於越國矣王曰不穀疑子之所謂者何也范蠡對曰臣聞之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昔者君王辱於㑹稽臣所以不死者為此事也人事已濟矣蠡請從㑹稽之罸王曰所不掩子之惡揚子之美者使其身無終没於越國子聽吾言與子分國不聽吾言身死妻子為戮范蠡對曰臣聞命矣君行制臣行意遂乘輕舟以浮於五湖莫知其所終極王命工以良金寫范蠡之狀而朝禮之浹日而令大夫朝之環㑹稽三百里者以為范蠡地曰後世子孫有敢㑴蠡之地者使無終没於越國皇天后土四鄉地主正之 |
7 | 〈越語〉下第二十一 《國語》 |
8 | 北平木齋 圖書 舘臧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