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目》 |
1 | 雷神,颶風神,羅浮山神,海神,南海神,南海之帝,真武,五帝,五穀神,禾穀夫人,伏波神,飛來神,天妃,龍母,斗姥,西王母,花王父母,金蕐夫人,東莞城隍,祭厲,綠郎,二司。 |
《雷神》 |
1 | 雷州英榜山,有雷神廟。神端冕而緋,左右列侍天將,一輔髦者捧圓物色堊,為神之所始,蓋鳥卵云。堂後又有雷神十二軀,以應十二方位,及雷公、電母、風伯、雨師像,其在堂複,則雷神之父陳氏鉷也。志稱:「陳時雷州人陳鉷無子,其業捕獵,家有九耳犬,甚靈。凡將獵,卜諸犬耳,一耳動則獲一獸,動多則三四耳,少則一二耳。一日出獵,而九耳俱動,鉷大喜,以為必多得獸矣。既之野,有叢棘一區,九耳犬圍繞不去。異之,得一巨卵徑尺,攜以歸。雷雨暴作,卵開,乃一男子,其手有文,左曰雷,右曰州,有神人嘗入室中乳哺,鄉人以為雷種也,神之。天建三年,果為雷州刺史,名曰文玉。既沒,神化大顯,民因祀以為雷神。」此事誕甚。然厥初生民,皆繇氣化,𩾐卵吞於簡狄,帝武感乎姜嫄。神聖之生,天必示之怪異,況雷於天地為長子。《易》曰:「震,一索而得男。」神生於霹靂,為天地始陽所孕,理誠有之。況雷與龍同體,其從龍而伏也則在山,從龍而起也則在田。雷者龍之聲也,電者龍之光也。龍本卵生,故雷神亦卵生;卵不從天降而從地出,又所謂雷出地奮也。又雷與風牝牡也,雷風相薄,雷之精入於風之血,故卵生焉,卵得乾之初氣,故為雷子。其生於雷州,則以雷州乃炎方盡地,瘴烟所結,陰火所燻,舊風薄之而不散,溟海蕩之而不開,其駭氣奔激,多鼓動而為雷,崩轟砰嗑,倐忽不常,故雷神必生於雷州,以鎮斯土而壁除災害也。廟名靈震,創於陳,禋祀於僞南漢,賜王爵於宋,明初改稱雷司,定祀上元,俾雷神子孫世守之。歲之二月,雷將大聲,太守至廟為雷司開印。八月,雷將閉藏,太守至廟為雷司封印。六月二十四日,雷州人必供雷鼓以酬雷。禱而得雷公之墨,光瑩如漆,則以治邪魅驚癎;及書訟牒,得雷屑或霹靂砧,則以辟嬰兒驚以催產。霹靂砧,一名雷公石,郁溪云:「天地之初,雷起於地,中則起於水,過中則起於石。起於石,雷之最迅烈者,故曰『介于石,不終日』。介者,言乎雷起于石之介也。夏間雷雨驟發,多在午後,而皆不終日,是其驗云。」又邵子云:「石為雷,而龍常生石中,龍之生即雷之生也。雷以石為胎,其起也破石而出,石迸散於人間,故為雷公之石也。」 |
《颶風神》 |
1 | 粵在離方。颶者,離風之鬱而不得出,火氣暴發而為災患者也。粵歲有颶,多從瓊、雷而起,離之極方也,故瓊、雷皆有颶風祠。其神颶母,有司以端午日祭,行通獻禮,誠畏之也。颶者具也,颶一起,則東西南北之風皆具而合為一風,故曰颶也。曰母者,以颶能生四方之風而為四方之風之母,分其一方之風,可以為一大風,故曰母也。又巽為風,乾之長女,主之雷以復萬物之性,有父之道,故曰公。風以復萬物之命,有母之道,故曰母也。大風為母,而微風則曰少男少女也,起於澤為少女風,起於山為少男風,而皆以颶為之母。又巽為風主,巽者月與水之本,月與水皆生於風,故曰母。或曰:「颶母即孟婆,春夏間有暈如半虹是也。」此蓋以虹為颶母也,然婆即母也。 |
2 | 天地之神,莫大乎雷、風。雷、風者,所以生日月者也。事雷之神,所以事日;事風之神,所以事月。而雷之神在雷州,風之神在瓊州,以二州南之極也。南之極,其地最下,雷生於地之最下而風從之,故雷與風之神在焉。 |
《羅浮山神》 |
1 | 羅浮巍然高大,蓋昌黎所謂最遠而獨為宗,其神必靈者也。考羅浮自安期生始游,而青精先生繼之。故《茅君內傳》云:「羅浮山洞,名朱明耀真之天,青精朱靈芝治之。」今山中伏虎巖上,有朱子庵,蓋青精之所嘗居。青精者,羅浮始開闢之人,故居人稱之曰青精君,而號華子期曰玉源君。子期淮南人,相傳甪里先生弟子,居羅浮玉源。玉源在分水㠗,所謂泉源福地也。他如陰長生居鐵橋,葛孝先居飛雲頂,鮑靚居酥醪觀,葛稚川居麻姑峰下,單道開居石室,蘇玄朗居青霞谷,軒轅集居蛇穴,是皆羅浮君所與共治斯山者。羅浮君亦稱四百三十二君,蓋山之神也。羅浮君每嘗出見,陳武帝時見於大石樓上,長三丈所,通體皓然,衣服楚麗,山中人莫不伏拜。其祀肇於晉,著於唐,唐玄宗嘗於五龍堂南築壇以禱,使道士申太芝主之,又於都虛觀置守祠者十家。宋乃著為令,歲十月下元,長吏醮山以禮事神。淳熙甲午,守臣王寧奉祀,有慶雲起於祠所,五色輪囷,繪圖以奏,謂為太平之應。而先朝永樂中,遣官設醮,瘞所降玉簡於觀中。蓋皆以羅浮之神絕靈,為望秩所必先焉者也。葛稚川云:「羅浮乃正神所居,中多地仙之人,可以避難。若有道者登之,則山神援助,其藥必成。故今入山者或是賢哲,山神輙遣五色鳥相迎,或有異雲鬱起如幡幢華蓋以覆導之。而神亦常乘啞虎巡山,不使怪物為害。」予二十年間數數往來,蓋未嘗佩五嶽之圖,服雄黃之粒,以辟除不祥也。 |
《海神》 |
1 | 溟海吞吐百粵,崩波鼓舞百十丈,狀若雪山。嘗有海神臨海而射,故海浪高者既下,下者乃復高,不為民害。父老云,凡渡海至海安所,聞濤聲哮吼,大地震動,則知三四日內有大風雨,不可渡。又每月十八日勿渡,渡則攖海神之怒。又云,凡渡海風波不起,島嶼晴明,忽見朱旗絳節,驂駕雙螭,海女人魚,後先導從,是海神遊也,火長亟焚香再拜則吉。其或日影向西,巨舶相遇,帆檣欹側,樓舵不全,或兩或三,時來衝突。火長必舉火物色之,舉火而彼不應,是鬼船也,火長亟被髮擲錢米以厭勝。或與之決戰,不勝,必號呼海神以求救。海神甚靈,嘉靖間有渡瓊海者,見海神特立水上,高可丈餘,朱髮長髯,冠劍偉麗,眾驚伏下拜。海神徐掠舟而過,有光景經久不滅。次日,有三舟復見,大譟拒之,風波大作,舟盡覆。語云:「上海人,下海神。」蓋言以海神為命也。粵人事海神甚謹,以郡邑多瀕於海。而雷州出海三百里餘,瓊居海中,號特壤,每當盛夏,海飜颶作,西北風挾雨大至,海水湓溢十餘丈,漂沒人畜屋廬,莫可勝計。蓋海神怒二郡民之弗虔也,故以生人餉蛟魚,蛟魚食之而弗饜,又為之噓噏鹹雨,放為鹹潮,使水鹵積於洋田,逆流萬頃,禾苗朽爛,數年而不可復畊,以病二郡之民也。噫嘻,民之生長於雷、瓊,其不幸若是! |
2 | 然今粵人出入,率不泛祀海神,以海神渺茫不可知。凡渡海自番禺者,率祀祝融、天妃;自徐聞者,祀二伏波。祝融者,南海之君也。虞飜云:「祝,大也。融,明也。南海為太明之地,其神沐日浴月以開炎天,故曰祝融也。」祠在扶胥江口,南控虎門,東溯湯谷,朝暾初出,輙見樓殿浮浮,如貝闕鮫宮,隨潮下上。每當天地晦冥,鯨呿鼇擲,颶風起乎四方,霧雨迷其咫尺,舟中之人,涕泣呼號,皆願少緩須臾之死以請於祝融。其聲未乾,忽已天日晴朗,飄行萬里,如過衽席。而天妃神靈尤異。凡渡海卒遇怪風,哀號天妃,輙有一大鳥來止帆檣,少焉紅光熒熒,繞舟數匝,花芬酷烈,而天妃降矣,其舟遂定得濟。又必候驗船燈,燈紅則神降,青則否。其祠在新安赤灣,背南山,面大洋,大小零丁數峰,壁立為案,海上一大觀也。凡濟者必禱,謂之辭沙,以祠在沙上故云。而二伏波將軍者,專主瓊海,其祠在徐聞,為渡海之指南。蘇子瞻云:「自徐聞渡海適朱厓,南望連山,若有若無,杳杳一帶耳。艤舟得濟,股栗魂喪,相慶再生,咸以伏波為恩我。」李伯紀常禱於二將軍,北得生還,乃書子瞻所作碑,刻石祠中。祠有二,正祠為新息,別祠為邳離。 |
《南海神》 |
1 | 南海神廟,在波羅江上,建自隋開皇年。大門內有宋太宗碑、明太祖高皇帝碑。其在香亭左右,則列宗御祭文,使臣所勒者也。韓昌黎碑在東廊。宋循州刺史陳諫重書,神自唐開元時,祭典始盛,嘗冊尊為廣利王。歲以立夏氣至,命廣州刺史行事祠下,祝文書御名,宋真宗錫王玉帶。至和元年,加王冕九旒、犀簪導、青纊𠑽耳、青衣五章、朱裳四章、革帶鉤䚢、綪韍、素單、大帶、錦綬、劍、佩、履、韈。內出花釵九株、袿、䙱、簪、䥖,署曰賜明順夫人。明順者,王之夫人,皇祐所封號也。元時,數遣使奉錦幡、銷金幡、金銀香盒。吳萊《古蹟記》言,南海廟有玉簡、玉簫、玉硯、象鞭。林靄所獻銅鼓,面濶五尺,臍隱起,有海魚蝦蟆蟇周匝。及宋真宗所賜玉帶、蕃國刻金書表、龍牙火、浣布,今皆不存。洪武六年,賜黃金香盒,重十六兩,黃綾幡一副。藩臬大夫每春秋仲月壬日致祭,先出香盒于官庫,齎至神前,祭畢復歸藏焉。其禮器,柷一,籩四,豆四,簠二,簋二,爵三。鉶如爵之數,篚一,尊一,羊、豕函各一,祭品羊一俎,豕一俎,和羹三鉶,帛一篚,黍稷二簠,稻粱二簠,棗、栗、鹽、藁魚四籩,韭、葅、醓醢、鹿醢四豆,皆有司存。廟向無祭田,宣德間,吾從祖蘿壁、秋泉、南窓三公,始施四六頃六十八畝,在波羅海心沙、東馬廊、西馬廊、深井、金鼎、石魚塘。田乃潮田,歲一熟,淤泥所積,子母相生,今又增數頃矣。廟中有道士一房,僧二房,收其租穀。歲仲春,十二、十三日,有事於廟,蘿壁子孫主道士,秋泉、南窓子孫主於僧。予從兄士煌有碑志其事。而吾鄉沙亭,與廟僅隔一江,一舸隨潮,瞬息可至,以有祭田之供,輙視之為家廟焉。而沙亭亦有南海離宮,高曾之所俎豆,靈怪之所憑依,世修其祀,罔或懈。蓋生乎南海之上者,祠南海;生乎南嶽之下者,祠南嶽。亦庶民之禮也,非僭也。 |
2 | 予嘗為文以祭曰:「洪惟靈德,重潤南中。茫茫百越,潮汐咸通。火膏滋沃,金氣沖融。洋洋發育,天一之功。三門以外,浩淼如空。天墟灑北,日母浮東。君王百穀,莫不朝宗。扶胥南岸,有廟巃嵸。高陽苗裔,俎豆其恭。此方士女,所恃離宮。天吳海怪,飲食咸豐。鹹波不溢,禾稼芃芃。分龍有雨,怒颶無風。清和春仲,遠近來同。波羅望拜,相應雄鐘。虔申禮薦,以達玄聰。」 |
《南海之帝》 |
1 | 予嘗於南海祠書額,曰「南海之帝」,蓋以《家語》云:「水、火、木、金、土,是為五帝。」又莊生云:「南海之帝為倐故也。南海之帝實祝融;祝融,火帝也,帝於南嶽,又帝於南海者。」石氏《星經》云:「南方赤帝,其精朱鳥,為七宿,司夏,司火,司南嶽,司南海,司南方是也。」司火而兼司水,蓋天地之道,火之本在水,水足于中,而後火生於外,火非水無以為命,水非火無以為性,水與火分而不分,故祝融兼為水火之帝也。其都南嶽,故南嶽主峯名祝融。其離宮在扶胥,故昌黎云:「南海陰墟,祝融之宅。」海在南而離宮在北,故曰陰墟也。體陰而用陽天之道,故以陰為宅也。四海以南為尊,以天之陽在焉,故祝融神次最貴,在北東西三帝、河伯之上。 |
2 | 祝融,赤帝也。《淮南子》云:「南方之極,自北戶之界至炎風之野,赤帝祝融之所司是也。」《正義》云:「赤帝,南方赤熛怒之神。」赤熛怒者,火赫赫炎炎之象。火者南人之命,南人之事赤帝,蓋事火也,事火者事其命也。歲之冬日,必為火清之醮以荅神庥,龍車冕服,極其珍麗為之,所在皆然。 |
《真武》 |
1 | 吾粵多真武宮,以南海佛山鎮之祠為大,稱曰祖廟。其像被髮不冠,服帝服而建玄旗,一金劍豎前,一龜一蛇蟠結左右。蓋天官書所稱「北宮黑帝,其精玄武者」也,或即漢高之所始祠者也。粵人祀赤帝,並祀黑帝,蓋以黑帝位居北極而司命南溟。南溟之水生于北極,北極為源而南溟為委,祀赤帝者以其治水之委,祀黑帝者以其司水之源也。吾粵固水國也,民生於鹹潮,長於淡汐,所不與黿鼍蛟蜃同變化,人知為赤帝之功,不知為黑帝之德。家尸而戶祝之,禮雖不合,亦粵人之所以報本者也。或曰真武亦稱上帝,昔漢武伐南越,告禱於太乙,為太乙鏠旗,太史奉以指所伐國。太乙,即上帝也,漢武邀靈於上帝而南越平,故今越人多祀上帝。 |
《五帝》 |
1 | 漢武帝迷于鬼神,尤信越巫。嘗令越巫立越祝祠,安臺無壇,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雞卜。至今越祠多淫,以鬼神方惑民菑祥者,所在皆然。諸小鬼之神者,無貴賤趨之,況於五方之帝及五嶽神,不更謟事乎哉?吳廷舉知順德,嘗禁淫祀,其言曰:「律,祀典神祗,有司致祭。不當祀而祭,杖。頃行龍山龍江,見五嶽廟,中禺五帝,冕而執圭。夫五嶽視三公,諸侯在其域內,乃得祭之。祭用木主,號如其山,壇而不屋,天子有事告以薌,無則已。今帝之而不知其公也,僭諸侯之事而不知其庶人也。季氏旅於泰山,孔子譏之,況庶人乎?淫昏之鬼,𠑽斥閭巷,家為巫史,四十保大氐盡叢祠矣。歲時伏臘,醵錢禱賽,椎牛擊鼓,戲倡儛像,男女雜沓,忽祖禰為出門之祭。富者長奢,貧者殫家,甚至攻剽嚚訟之徒,資以決筴,是奸盜之主而禮法之蠹也。知縣不佞,有人民社稷之寄,民神雜擾,不可放物,罪則在予。四十保淫祠悉毀之,其材以修保之亭壇,有餘輸縣營繕,像投水火,民孝弟力田奉公,自求多福。不然於我政人得罪,求助鬼神無及已。」於是毀淫祠八百餘所。御史汪宗器惡之,計竹木斤兩以罪。嗚呼,不辨善淫,而以其睚眥報,愧淫鬼矣! |
《五穀神》 |
1 | 晉吳修為廣州刺史,未至洲,有五仙人騎五色羊負五穀而來,止州廳上。其後州廳梁上圖畵以為瑞,號廣州曰五仙城。城中坡山,今有五仙觀,春秋粵人祈穀,以此方穀為五仙所遺。一仙遺一穀,穀有五,故為五仙。而五仙當日,復有豐年之祝,故皆稱為五穀之神,州廳之繪以重穀也。城名曰五仙,亦重穀也。 |
《禾穀夫人》 |
1 | 香山村落,多祀禾穀夫人,或以為后稷之母姜嫄云。予謂里有社稷,社,土神也,稷,穀神也。祈年報賽,以二神為歸,足矣。乃立淫宇而享祀無度,非禮莫甚焉。姜嫄之祠在武功,天下無之,無已則改祠田祖乎?田祖者,先農也。《詩》曰:「琴瑟擊鼓,以御田祖。」然古時田祖之祀,與社稷皆壇而不屋,社稷之壇有常,田祖之壇無常,有常以為主,無常以為客。然則社稷而外,民有侯禳禳襘之事,亦可以無之他所矣。 |
《伏波神》 |
1 | 伏波神,為漢新息侯馬援。侯有大功德於越,越人祀之於海康、徐聞,以侯治瓊海也。又祀之於橫州,以侯治烏蠻大灘也。灘在橫州東百餘里,為西南湍險之最,舟從牂牁至廣必經焉。灘有四,曰雷霹,曰龍門,曰虎跳,曰挂舵。每灘四折,折必五六里,出入亂石叢中,勢如箭激,數有破溺之患。夾㟁皆山,侯廟在其北麓,凡上下灘者必問侯,侯許乃敢放舟。每歲,侯必封灘十餘日,絕舟往來。新舟必磔一白犬以祭。有大風雨,侯輙駕銅船出灘,櫓聲喧豗,人不敢開篷竊視。晴霽時,有銅篙鐵槳浮出,則橫水渡船必破覆,須祭禳之乃已。此皆侯之神靈所為云。凡過灘,每一舟撥招者四人,使舵者四人,前立望路者一人在右測,豎其掌則舵隨之。然此地僅一姓人知水道,世為灘師,餘人則否,其人亦馬流遺裔也。灘為交趾下流,徵側叛時,侯疏鑿以運樓船,至今石勢縱橫,宛如壁壘,大小石分曹角鬭,奇陣森然,戈甲之聲喧闐十餘里外,侯威靈蓋千年一日也。祠中床、帳、盤、盂諸物,祝人拂拭惟謹。居民每食必以祭,事若嚴君。予亦嘗以交趾簳珠為薦,簳珠者,薏苡也。 |
2 | 伏波祠廣東、西處處有之,而新息侯尤威靈。其廟在交趾者,制狹小,周遭茅茨失火,廟恆不及,交趾絕神之。交趾人每懼漢人訴其過惡於侯而得疫病,於是設官二人守廟,不使漢人得入。而其君臣入而祭者,必膝行蒲伏,惴惴然以侯之誅殛為憂。侯之神長在交趾,凡以為兩廣封疆也。 |
《飛來神》 |
1 | 羅定州西五里許,地曰牛頭灣,有尉佗廟。萬歷間,廟乘風雨飛越數里,至玉樹岡譚石鄉,民乃增餙而祀之,號其神曰飛來神,廟曰飛來廟。其鐘與香爐未飛去者,數移入廟而數去。噫,異甚。越人故俗鬼,越人勇之謂漢武帝云。越人尚鬼,而其祠皆見鬼,數有效。昔東甌王敬鬼,壽百六十歲。佗固東甌王之流也,以一人之身,而歷中原七八主,享國數十年,壽至百有餘歲,意者亦嘗敬鬼耶?而其相呂嘉與佗同起,死時亦百有餘歲,皆異人也。佗死而廟食至今,民畏其神,復示之以怪異,其以越人禨故耶? |
《天妃》 |
1 | 天妃海神,或以為太虛之中,惟天為大,地次之,故天稱皇,地稱后,海次於地,故稱妃。或曰非也。《易》:「兑為澤。」澤通于天,故曰天澤。以海為大,故曰天池。而兌為少女,故曰妃。艮之男為地公侯,故兑之女為天妃,然今南粵人皆以天妃為林姓云。 |
《龍母》 |
1 | 龍母溫夫人者,晉康程水人也。秦始皇嘗遣使盡禮致聘,將納夫人後宮,夫人不樂。使者敦迫上道,行至始安,一夕龍引所乘船還程水,使者復往,龍復引船以歸。夫人沒,葬西源上。龍嘗為大波,縈浪轉沙以成墳。會大風雨,墓移江北,每洪水淹沒,四周皆濁,而近墓數尺獨清。墓之南有山,天將雨,雲氣必先羣山而出。樹林陰翳,有數百年古木,人不敢伐,以夫人有神靈其間云。夫人姓蒲,誤作溫,然其墓當靈溪水口。靈溪,一名溫水,以夫人姓溫故名。或曰,溫者,媼之訛也。夫人故稱蒲媼,又稱媼龍,唐李紳詩「風水多虞祝媼龍」。然媼非生龍者也。得大卵而畜之,龍子出焉,養之以飲食物,龍得長大,蓋古之豢龍氏也。始皇以為神,遣使迎媼,以嘗聞徐福言,海神之使者銅色而龍形,光上照天,意媼其同類也。求三神山患且至,船風輙引而去,豈亦龍之所為耶? |
《斗姥》 |
1 | 斗姥像在肇慶七星巖,名摩利支天菩薩,亦名天后。花冠瓔珞,赤足,兩手合掌,兩手擎日月,兩手握劍。天女二,捧盤在左右,盤一羊頭,一兔頭,前總制熊文燦之所造也。文燦招撫鄭芝龍時,使芝龍與海寇劉香大戰,菩薩見形空中,香因敗滅。文燦以為菩薩即玄女,蚩尤為暴時,黃帝仰天而歎,天遣玄女下,授黃帝兵符伏蚩尤。又嘗下天女曰魃,以止蚩尤風雨。古聖人用兵,皆以神女為助,於是傾貲十餘萬為宮殿,極其壯麗以荅之。論者謂:「文燦當時以此十餘萬金錢募召壯士,為朝廷辦賊,必有功業可觀。當剿賊時,菩薩何不再見,豈所謂福無重至者耶?」 |
《西王母》 |
1 | 廣州多有祠祀西王母。左右有夫人,兩送子者,兩催生者,兩治痘疹者,凡六位,蓋西王母弟子,若飛瓊、董雙成、萼綠華之流者也。相傳西王母為人注壽注福注祿,諸弟子亦以保嬰為事,故人民事之惟恐後。考西王母見《山海經》、汲冢《周書》、《穆天子傳》、《漢武帝內傳》。而莊子云:「夫道在太極之先。」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廣,莫知其始,莫知其終。是則開闢以來,有天地即有西王母,而道家以為西王母者,金母也。木公生之,金母成之。人類之所以不絕於天地間者,以有金母之成之也。金母者,天下之大母,故曰王母。居於西,以成物為事,故曰西王母云。壁上多繪畫保嬰之事,名子孫堂,人民生子女者,多契神以為父母。西王母與六夫人像,悉以紅紙書契名貼其下,其神某,則取其上一字以為契名,婚嫁日乃遣巫以酒食除之。 |
《花王父母》 |
1 | 越人祈子,必於花王父母。有祝辭云:「白花男,紅花女。」故婚夕親戚皆往送花,蓋取《詩》「華如桃李」之義。詩以桃李二物,興男女二人,故桃夭言女也,摽梅言男也,女桃而男梅也。𡼙山上有石養父母祠,秦人往往祈子,亦花王父母之義也。 |
《金蕐夫人》 |
1 | 廣州多有金蕐夫人祠。夫人字金蕐,少為女巫不嫁,善能調𡡾鬼神,其後溺死湖中,數日不壞。有異香,即有一黃沉女像容貌絕類夫人者浮出,人以為水仙,取祠之,因名其地曰仙湖,祈子往往有驗。婦女有謠云:「祈子金蕐,多得白花。三年兩朶,離離成果。」越俗今無女巫,惟陽春有之,然亦自為女巫,不為人作女巫也。蓋婦女病輙跳神,愈則以身為賽,垂髾盛色,纏結非常,頭戴鳥毛之冠,綴以瓔珞,一舞一歌,𢌞環宛轉,觀者無不稱豔。蓋自為身為𡡾,乃為敬神之至云。女巫瓊州特重,每神會,必擇女巫之姣少者,唱蠻詞、吹黎笙以為樂,人妖淫而神亦爾,尤傷風教。 |
《東莞城隍》 |
1 | 洪武二年三月朔,上在朝陽殿,夢一臣襆頭象簡,一白髯老者隨之,山呼舞蹈,稱臣東莞城隍,老者縣中鉢盂山土地,謹奏陛下:東莞歲中致祭無祀,一次不敷,乞敕有司,逓年祭三次,庶幽魂得以均沾。上覺而異之,召禮部議,乃封東莞城隍顯佑伯,仍管城隍司事。賜伯爵儀仗,暨異錦龍緞一端,印曰東莞縣城隍之印。逓年三月三日、九月九日,有司以少牢致祭,別頒敕封鉢盂山土地,賜以冠帶,詔東莞及天下無祀者。歲中清明日、七月望日、十月朔日致祭,著為令,敕書今藏廟中。而鉢盂山土地像塑冠帶,與他處幅巾𣸧衣者異。 |
《祭厲》 |
1 | 葉石洞為惠安宰,淫祠盡廢,分遣師巫𠑽社夫。遇水旱癘疫,使行禳禮。又遵洪武禮制,每里一百戶立壇一所,祭無祀鬼神。祭日皆行儺禮,或不儺,則十二月大儺。儺用狂夫一人,蒙熊皮,黃金四目,鬼面,玄衣朱裳,執戈揚盾。又編茅葦為長鞭,黃冠一人執之。擇童子年十歲以上十二以下十二人,或二十四人,皆赤幘,執桃木而噪,入各人家室逐疫,鳴鞭而出。各家或用醋炭以送疫。黃冠倡,童子和曰:「甲作食𣧑,胇胃食虎,雄伯食魅,騰簡食不祥。攬諸食咎,伯奇食夢,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隨食觀,錯斷食巨,竆奇、騰根共食蠱。凡使十二神追惡凶,赫汝軀,拉汝幹,節解汝肉,抽汝肺腸。汝不急去,後者為糧。」此乃古禮,雖孔子所不敢違也。後世此禮廢絕,每逢灾疾,乃至禳星告斗,作諸無益,其傷民財甚矣。予至東莞,每夜聞逐鬼者,合吹牛角,嗚嗚達旦作鬼聲。師巫咒水書符,刻無暇晷,其降生神者,迷仙童者,問覡者,婦女奔走,以錢米交錯於道,所在皆然。而諸縣尋常有病,則以酒食置竹箕上,當門巷而祭,曰設鬼,亦曰拋撒。或作紙船紙人燔之,紙人以代病者,是曰代人。人以鬼代,鬼以紙代,真愚夫婦之所為也。博羅之俗,正月二十日以桃枝挿門,童稚則以桃葉為佩,曰禁鬼也。廣州婦女患病者,使一嫗左持雄雞,右持米及箸,於閭巷間臯曰某歸,則一嫗應之曰某歸矣,其病旋愈,此亦招魂之禮,是名雞招。人知越有雞卜,不知復有雞招,亦曰呌雞米云。至始死,則召師巫開路安魂靈,投金錢於江,買水以浴。而七七日百日皆為佛事,破家以從,無貧富皆然,善乎石洞之能導民以禮也。始下車,即召作佛事者云。知縣到任二十日,禮教未敷,致百姓居喪而作佛事,罪在知縣。即取幡幢鬼𩴼鈴鐸等焚毀。孝子僧眾,聽講《小學》一章,有何選卿者,居喪不作佛事,石洞以為賢於峩冠博帶誦法孔子者,特具羊酒,遣父老親禮其廬,以示旌異。 |
《綠郎》 |
1 | 廣州女子年及笄,多有犯綠郎以死者,以師巫茅山㳒治之,多不效。蓋繇嫁失其時,情欲所感,致為鬼神侵侮。睽之象,兌女澤動而下,則見有豕負塗;離女火動而上,則見有鬼一車,此其徵也。綠郎者,車中之鬼也。未得夫而張之弧,已得夫而說之弧。夫者雨也,遇雨則吉矣。又廣州男子未娶,亦多有犯紅娘以死。諺曰:「女忌綠郎,男忌紅娘。」皆謂命帶綠郎紅娘者可治,出門而與綠郎紅娘遇者不可治,此甚𡚶也。咸之象,二少憧憧,則朋從其思。少女之思往,則綠郎之朋來;少男之思往,則紅娘之朋來。皆婚姻不及其時所致。綠郎一曰過天綠郎,亦曰駙馬。 |
《二司》 |
1 | 崖有二司神者,一日降魂童言曰:「欲與蕭公鬭㳒。」于是二司神各發馬腳。馬腳者,神所附之人也。以鎗自刺其腹,洞貫焉,刺咽亦如之。有疾病者,許火棚。既愈,如數伐薪,請二司神醻愿。病者率眾輿二司神,跣行烈焰,毫髮無損。廣有三界神者,人有爭鬭,多向三界神乞蛇以決曲直。蛇所向作咬人勢則曲,背則直。或以香花錢米迎蛇至家,囊蛇而探之,曲則蛇咬其指,直則已。有許願者不還,蛇則騰至人家索飲食。又或有讎怨,於神前書其人年生八字,以碗覆之。神前碗大小紛然,無有敢動其一者。有急腳先鋒神者,凡男女將有所私,從而禱之,往往得其所欲。以香囊醻之,神前香囊堆積,乞其一二,則明歲醻以三四。新興有東山神者,有處女採桑過焉。歌曰:「路邊神,爾單身。一蠶生二繭,吾舍作夫人。」還家果一蠶二繭,且甚巨。是夜風雨大作,女失所之。有一紅絲自屋起,牽入廟中,追尋之,兀坐無聲息矣。遂泥而塑之,稱羅夫人。番禺石壁有恩情神者。昔有男女二人,於舟中目成,將及岸,女溺於水,男從而援之,俱死焉。二屍浮出,相抱不解,民因祠以為恩情廟。此皆叢祠之淫者。民未知義,以淫祠為之依歸,可悲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