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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回》[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1 揖馱謖飫琉園鍘D忝侵還芴福也淮蚰忝塹牟懟!北︻蝃道]:「你來了,我們不談了。」青棠微笑。寶釵道:「其實你還有什麼不曉得的。」青棠道:「方才說的是二爺不曉得的。」寶玉道:「什麼?」寶釵笑著向青棠道:「不要告訴他。」青棠含笑點頭。寶玉道:「你們既不談,倒不如吃飯罷。等我去了,你們談一晚上。」寶釵道:「真個的,妹妹!你不嫌髒,今兒在這裡歇。」青棠道:「我是不拘那裡都好。二爺呢?」寶釵道:「二爺找新人去,今兒再不容他在這裡了。」青棠笑道:「我就陪姊姊,姊姊你把鶯兒姑娘也叫來,一塊兒說話熱鬧些。」寶釵道:「也好。」
2 寶釵叫鶯兒拿飯,兩人同在炕上吃了。寶釵又奉了青棠三杯酒。寶玉道:「我去了,你們盡著暢談罷。」走到五兒房裡,五兒不在房中。剛欲出來,」見秋紋進房來,說道:「二爺你見那柳家的姑太太沒有?好個大家模樣兒;不像個屯裡人。那位姑娘長得也好。」寶玉道;「我見了姑太太,沒有見姑娘。來了幾時了?」秋紋道:「來了好一會兒。太太、三姑娘陪著吃飯,二奶奶們都在那裡伺候。」只怕還要到這裡來哩。」寶玉道:「太太只怕還留吃晚飯罷?」秋紋道:「這回子多早晚才坐下;吃完怕不就晚了,還吃什晚飯呢!」
3 說著,五兒也來了,說道:「你們說知己話兒,我不該闖了進來。」寶玉一笑。秋紋道:「你又來嚼舌了!你聽見了什麼體己話?」五兒道:「聽見了還好……」秋紋道:「早上你們在被窩裡說了這半天,才是知己話哩。」五兒著急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才在被窩裡說知己話哩。」秋紋道:「我是你叫醒的。醒了就起來了,怎麼倒說我呢!」寶玉連忙勸道:「玩笑不要認真。總是我來了,不是這個多心,那個多心。」五兒道:「你聽秋丫頭的話,說的這麼好聽。叫人家聽見了,不知成了什麼了!」寶玉道:「其實沒有什麼,他原是慪你玩。就依他那麼說,也沒有什麼。我昨兒倒同奶奶在被窩裡說了一夜的知己話,你們怎樣不說呢!」兩人都紅了臉,笑道:「二爺這說得更好了。」寶玉道:「我告訴你,奶奶今兒邀了棠仙晚上說話,這才是體己話呢!你們何不去聽聽?」秋紋道:「棠仙同奶奶談的什麼仙人,什麼聖賢,我們不懂,誰要聽他!」寶玉道:「今兒不是那些話了,好聽得很哩。」五兒道:「二爺怎麼曉得?」寶玉道:「我聽過的才曉得。我聽奶奶說,叫鶯兒去陪著,你們何不也去聽所。」五兒道:「奶奶不叫我們,我們怎麼去!」秋紋道:「我們等鶯兒進去了,悄悄的在幔子外聽,就怕聽不明白。」寶玉道:「我同奶奶說,叫你們都去聽就是了。麝月姊姊呢,你回來也悄悄的告訴他。」五兒道:「二爺今兒也在這裡歇?」寶玉道:「奶奶要同棠仙談說,所以不要我在這裏。我回園子裡去。」秋紋道:「瀟湘館地方雖好,到底不寬敞,不如這邊好。」寶玉道:「那時候原因為奶奶沒有全好,新奶奶又愛這屋子,所以暫時擠著。大約滿了月就要搬過」來的。」說了一回,寶玉換了衣服,出去請柳湘蓮,陪著吃飯。
4 席散進來,到王夫人處。賈政也進來,說了幾句話,到姨娘房中去了。王夫人說:「柳姑太太為人甚好,那女兒長得也齊整。到底是大家出身,雖住在屯裡,沒有一點子屯裡的氣。」又說:「講起他那兒子、」媳婦來,真可恨,竟有些像那蟠兒的媳婦。天下那裡生這種人!」黛玉道:「柳姑太太說著很生氣。其實,在這種人,不過貪這點子田產。隨他去,不要他,就完了。」寶玉道:「可不是!我同柳二哥都是這麼說。回來請太太勸勸,省得再鬧些口舌。柳二哥場事忙得很,也沒有功夫再鬧這些。」
5 王夫人點頭。又道:「寶丫頭怎麼樣?」寶玉道:「好了,不怎麼樣。吃了飯同棠仙說著閒話,明兒就好出來的。太太明兒過梨香、院去不去?「王夫人道:「我打算等他搬過去了,再去拜他。明兒你們去送送,道個喜。後兒我帶著媳婦們去。」李紈道:「後兒是林妹妹回九。」王夫人道:「林妹妹新媳婦,本可以不去。過了回九,提另走一趟就是了。平兒,回九的事都料理了?」平兒道:「都料理了。不知林妹妹還是當天回來呢,」還是要住幾天?」工夫人道:「新月子自然要當天回來的。」又道;「我也乏了,你們各自歇去罷。」大家退了出來。  
6 寶玉同了黛玉到寶釵處走了一走,又向青棠耳邊說了幾句話,青棠笑著點頭。回到瀟湘館,紫鵑伺候黛玉卸妝更衣,各自散去,二人就枕。寶玉道:「妹妹談了一夜,又忙碌了一天,倒不困倦麼?」黛玉道:「這回子也覺有些倦了,我們睡罷。」寶玉道:「寶姊姊的身子竟不如妹妹多哩了。」黛玉蠓嚨答應。寶玉便不再說話。看著黛玉的睡態,想起古人詠美人的濤來,竟無一句可以形容這態度。想自己做一首詩,也覺總難描寫。合目凝神想了一」會,又細細賞鑒了一回,心中覺有萬分得意。天明起來:寶玉到湘蓮那邊,送他搬人新宅。吃了酒,談了一天。」
7 黛玉請安後,同寶釵到屋裏談了一回,說道:「我要找大嫂子說話去;」寶釵道:「說什麼話?」黛玉道:「就是我兄弟要求親的話。姊姊想來曉得的。」寶釵道:「恍惚聽見說的是喜姑娘,這晌大家都不提了。喜姑娘近來也三天兩天的不好,我正摸不著原故。」黛玉道:「原來姊姊還不曉得。喜姑娘有幾天沒見他,我們看他去。回來再找大嫂子。」說著同到王夫人對房,見喜鸞躺著,頭也不梳,勉強起來讓墜。黛玉道:「妹妹怎麼不舒服?」喜鸞道:「想是涼著了。乍寒乍熱,好幾天不能吃什麼,人也撐不住。」寶釵道:「吃藥,沒有?」喜鸞道;「太太說且養幾天。」寶釵道:「前回瞧我的那大夫就很好,該請他來瞧瞧。今年天不冷,怕是時氣。」喜鸞默然。黛玉見喜鸞懶待說話,便道:「妹妹躺著不要動,再來看你。」起身出來。向寶釵道:「這事我正要請教姊姊哩。」  
8 二人同至李紈處,見李紈帶著素雲、碧月幾個丫,頭在那裡翻箱子,寶釵道:「大嫂子忙得很,我這兩天又沒有能來幫忙。」李紈連忙讓坐,說道:「也沒有什麼忙,總是些瑣瑣碎碎的事。」黛玉道;「本來吉期近了,我們不但不幫忙,還來打你的岔。新房想來收拾好了,我們瞧瞧。」李紈道:「就在那邊。」三人過去看時,尚未鋪設全備,複至李紈房中。  
9 黛玉道:「我為我兄弟的事來求大嫂子,不知說過了沒有?」寶釵道:「我還不曉得,大嫂子你先告訴我。」李紈道:「我這一向忙得忘前失後,總沒有空同你談。真是夢想不到的奇聞……」遂將寶玉所述瓊玉的話,細細說了,道:「我要與四姑娘說。見於他,我就覺得難說,,所以還沒有說。」寶釵道:「這真意想不到。這位兄弟的奇處,大約不在我們那個之下了。」李紈道:「寶玉就說「服了他」,他再沒有這種心思。想來林妹妹的令弟,原應該迥不同人的。」黛玉道:「我的意思,就要請大嫂子同四姑娘說一說。我明日去,我兄弟必要纏我有個回信,也好叫他息了妄念。」李紈道:「妹妹!憊是你同他說得來些。」黛玉道:「是我自己兄弟,怎好自己說!「況且太太告訴過大嫂子,也要回太太的話的。」寶釵笑道:「大嫂子!我們同去說,去碰個釘子亦沒有什麼。天下事料不定,既有這意想不到的,恐怕還有意想不到的,也未可知。」李紈道;「我們把三姑娘,平丫頭找了同去。」寶釵道:「也好。」李紈叫素云:「去請璉二奶奶同三姑娘,到四姑娘那裡說話。我們都在那裡。」說畢,同人園中,到櫳翠庵來。  
10 惜春迎著讓坐,李紈道:「到這裡竟是別一世界。」寶釵道:「今兒我們來替四妹妹道喜的。」惜春道:「寶姊姊說到那裡去了!我有什麼喜!」寶釵道:「你有合家夢想不到的大喜。」惜春道:「寶姊姊今凡那裡這麼高興!」寶釵道:「你這大媒怎麼不開口嚇?「李紈道:「這倒不是玩話,我是奉太太的命,又是林妹妹的托,故而大家同來。」遂將「瓊玉向老爺求親,老爺同太太商量,太太叫問問你的意思」,以及寶玉所述的話,一氣說了一遍,又道:「我是愚人,有一句說一句,並沒有添一個字改半個字,也沒有我半句在裡頭。姑娘意思怎麼樣,告訴我,我照樣的回複太太去。」寶釵不等說完,笑道:「這不像做媒,倒像敘口供似的。」黛玉道:「這原是我兄弟的妄想,但念他卻發於敬慕的至誠,並無一毫別念。四妹妹的高尚絕俗,我們大家都久已知道,所以大嫂子方才說話,原曉得四妹妹必不以為然。我因為你曉得我兄弟並無別念,卻也是個絕俗的人,所以不得不把他的意思替他達到。」惜春默然不語。寶釵道:「四妹妹,你同林妹妹是最好的,他的話斷不肯賺你的。若是別人,我斷不敢恭贊一詞,林妹妹說他兄弟既然如此誠求敬慕,豈是尋常世俗人才,似乎不必固執。」  
11 正說著,入畫報道:「三姑娘、璉二奶奶來了。」大家站起來讓坐。平兒道:「我有點零碎事,耽擱了一回。那曉得走到這裏,三姑娘還在我後頭。」寶釵道:「今日媒人聚會,有這些人,想來不怕打斷腿的了。」探春道:「你們說得怎樣了?」寶釵道:「才做了個起講哩。」平兒道:「我們多知道四姑娘立志要成佛的人,這紅塵中的話,所以不敢來說。前兒太太吩咐了,我也沒來。但這事不比別家,求得虔誠的很,不曉得四姑娘可肯通融?」探春道:「二哥哥要想成佛,:還是回來了。四妹妹也說他是的,二哥哥也說四妹妹不,必出家。,依我看來,。這佛不成他也罷。」惜春仍是默然。
12 黛玉見他心上沉吟,面無慍色,便道:「我也同兄弟說過,四妹妹不比別人,他的意向我是深知,不是浮慕清靜的人,不如還是喜姑娘罷。他說四妹妹是仙佛中人,他要奉為師賢。或者能鑒他這番誠意,若竟不能,原是無可勉強,惟有終身虛此正室,謂之命薄緣慳罷了。妹妹,你意下如何?大家都是相好姐妹,不妨說了,省得再來攪你。況你既是仙佛中人,更不必拘世俗兒女態了。」
13 惜春停了一回,徐徐的說道:「我是自知命薄,生在這繁華富貴之中,又沒有享受繁華富貴的福分。大凡人家所能的事,我沒有一樣能的。世間所爭所好的事,我沒有一樣好的。我這個人真是無可安放,無可歸束,所以只得乞憐仙佛,歸人空門。若說成佛成仙,我何敢作此妄想。方才這些話,想來姊姊們不是同我玩,但我還不解瓊兄弟何取於我;而忽作此想?」黛玉道:「我兄弟敬慕的意思,方才都已說了,難道妹妹還不信?別人不敢說,我這兄弟年紀雖小,卻十分誠實。講到他才分呢,不及寶哥哥。若講情性至誠,比寶哥哥還要強些。至於識見議論、胸襟氣度,卻又與寶哥哥不同,別是一路。」寶釵道:「即如妹妹出閣。我聽見說,瓊兄弟苦苦的將田產分了一半,姐弟兩個你推我讓,哭了一天。這就不是尋常性情了。」黛玉道:「這是真的,我看他哭得可憐,只得依了他。「難為我那姨娘,也幫著苦苦的讓。」李紈、平兒、探春齊道:「林姑娘的話,再不錯的;他可以力保,四姑娘還有什麼信不過!就這麼定了罷。我們回太太去。」惜春道:「嫂子們想還沒有吃飯?」李紈道:「真要吃飯了,你又不留客。」乎兒道:「大嫂子才做媒人,倒想詐酒吃了。」黛玉道:「都到我那裡吃飯去。」說著,攜了惜春道:「我幫你送客。」叫:「入畫姑娘!你拿你們姑娘的碗箸去!」一同出來,到了瀟湘館。各人隨意行坐,黛玉一轉眼不見惜春,問翠簣道:「四姑娘呢?」翠簣道:「後面去了。」黛玉笑向寶釵道:「姊姊說的不錯,這事真有幾分呢。」李紈只是搖頭。黛玉道:「四[姑]娘找青棠去了,我們都不要去聽,讓他們說話。」叫翠簣到後面,把紫鵑們都悄悄叫出來,不要驚動四姑娘。翠簣答應進去,紫鵑、翠簣幾個人都陸續出來,黛玉叫傳飯,問紫鵑道:?四姑娘同青棠說話不是?」紫鵑道:「四姑娘一進去,就找了棠仙,關上房門說話,一些兒聲氣沒有。」黛玉點頭。  
14 李紈、探春、平兒都笑道:「我們都糊塗了,早該請棠仙說去,豈不省事!」黛玉笑道:「他如何能說!」這回子卻用著他。我們說來說去,總說的是世上的話。他說幾句虛無縹緲的話,只怕四姑娘倒愛聽呢。。」寶釵點頭道:「是的。」一回兒,擺了飯,還不見出來。黛玉道:「我們忍著餓,等他一等。」大家又說一回喜事的話。
15 青棠同惜春出來,李紈道:「你們好談,把我們都餓壞了。」於是大家吃了飯,散坐吃茶。惜春道:「嫂嫂、姊姊們才說的話,依著道理,原沒有問我的理。因為我執意出家,所以老爺、太太也問起我來。我這回子爽利要說句越理的話,嫂子、姊姊們不要笑我,怪我。並不是不信嫂嫂、姊姊們的,因著這關系自己,也關系人家,恐怕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向黛玉道:「竟要請你們瓊兄弟來,我同他當面說幾句話,等他同姨娘、太太也商量商量。不要年輕冒失,一時高興,將來彼此無量…」李紈聽了,搖著頭,不開口。黛玉道:「這個容易,妹妹肯同他面談,他正要求教。況且是個小兄弟,又見過的,又怎麼妨礙!。我明兒回去,就帶他來。但不知妹妹要說什麼,可好先說我聽聽。」惜春道:「明兒總是大家聽見的,何必先說呢!」寶釵道:「我們來揣摹揣摹,約莫著是什麼。」青棠盡著笑。惜春道:「請嫂嫂們就回老爺、太太,就請瓊兄弟在太太那裡,我過去就是了。」  
16 寶釵想了一回,道:「這竟無從揣摹。林妹妹絕世聰明,必能猜著。」黛玉道:「這個如何猜得著!連這話我也沒有料得著,那裡還能猜到那個話!」」惜春道:「沒有別的。依林姊姊說,.瓊兄弟的意思,竟是明知我是個廢物,一定要;他果然如此,必是有一定的緣法。瓊兄弟必定有些根基。所以我問棠仙,棠仙雖說極有根基,但這根基的深淺,同那這輩子能夠成就這根基不能夠,」恐怕林姊姊也不能曉得。所以必要當面一談,也顧不得叫人家笑話。那些俗人,他就笑話我,也於我無干。」寶釵道:「人家這麼敬慕你那個還笑話你呢!要之,你們這兩位,也是天生一對的奇人,有一無二的。我雖猜不著你要說什麼,我倒能拿穩此事必成哩。」黛玉道:「這根基的話,連我也真不懂得。」惜春站起,告辭回去。大家又稱奇道怪了一回,各自散了。  
17 惟寶釵拉了青棠進黛玉房中,三人促膝談心,丫頭們倒了茶,到外間伺候。黛玉問青棠道:「四姑娘同你說了些什麼?」青棠道:「四姑娘告訴我少爺求親的事。四姑娘也詫異說:「天下那裡有這種人!」我說:「天下人像少爺這樣,原是沒有的。稍差一點的,怎說沒有!」我將少爺的情形細細說了,四姑娘說:「竟是真的?」我說:「我怎敢說謊!」四姑娘還是躊躇,我道:「四姑娘,因緣固不能逃。況且彼此功力根基合則兩全,離則兩散,你倒不要堅持太過了。,四姑娘才說:「根基到底如何?」我說:「四姑娘要不信,何不自己問問、瞧瞧!」四姑娘說「我是最信服你的,然這事關系、大了,我竟要問問。況且傳述的怕有遮掩。」我們少爺還有甚說,同四姑娘一談,這事就完了。」寶釵道:「這話我就不大很了了。」青棠道:「四姑娘的功力已很好了,將來要大成就的呢!」黛玉道:「這也是瓊玉的造化。」向寶釵道:「姊姊昨兒談到什麼時候?」寶釵道:「三更天我便倦得狠了,棠仙同鶯兒又談了一回,妹妹是透徹的了。」黛玉道:「也沒有細談。」寶釵道:「我還沒有頭緒哩,今兒還要請他去。」青棠道:「過一天再去罷,今兒三爺恐怕要去呢。」寶釵道:「正是,妹妹我同你說,我們相好姊妹,把那些世俗周旋的故態要一概去掉才好。你這回子新月子才幾天,怎麼把他推出來!今兒我們說明白了,你且滿了月再說。今兒我一定要請棠仙去,等我們把話說完了,才放他哩。」黛玉道:「姊姊向來待我親妹妹似的,我有什麼世故周旋呢!不過彼此輪著說說話兒。今兒姊姊身上想來還沒大好,等青棠陪姊姊就是了。至於新月子的話,真是世俗的習氣,姊姊也拘這些!」寶釵道:「棠仙!我們去罷。妹妹,你還出去不出去?」黛玉道:「我們同去。」同到王夫人上房。
18 王夫人道:「方才珠兒媳婦說的四姑娘的話,,真是誰都估不到。你明兒回去告訴瓊哥兒,等請他會親,順便進採就是了。「黛玉道:「正要請太太示下。」王夫人道:「老爺說是他哥哥既不管,我們只好依他。橫豎至親常來往的,內裏說話,也傳不到外頭去。回來我同老爺、同你幾個人在這裡看他們說話,家人,媳婦通叫開,省得傳說。」黛玉答應著。寶釵道:「我倒要聽聽。」王夫人道:「你們要聽的,悄悄在屏後聽就是了。你們早些歇歇罷,他們多叫回去了。」黛玉退出,與寶釵各自回房。  
19 到已晚時,寶玉方進來說道:「今兒一日不見。」黛玉道:「今兒在柳二爺那裡哩。」寶玉道:「整整吃了一天。他那裡房屋倒很好,客人不多,倒不好就散;老爺都坐了半天。」黛玉道:「我們是說了一天。」寶玉道:「說什麼?同那個說?」黛玉將日間的話一一告訴,寶玉道:「這連我也不懂。這好了,有些意思,大約可以望成了。幾時來呢?」黛玉又告訴王夫人的話。寶玉點頭,嘆息一回,道:「棠仙在屋裡麼?」黛玉道:「你沒有到寶姊姊那裡去?」寶玉道:「沒有。」黛玉道:「棠仙在那裡哩。」寶玉道:「想是寶姊姊拉去的。」黛玉點頭。寶玉道:「妹妹明兒回九,早些吃飯歇著罷。我是不吃飯了。」黛玉道:「今兒午飯吃遲…這回子還不覺餓,吃點稀飯算了罷。」叫紫鵑拿稀飯去。
20 紫鵑答應,將稀飯取來。黛玉又把寶釵的說話告訴,因說,道:「寶姊姊那裡倒不可大意;譬如我們一天不見,我是惦著,寶姊姊也是惦著。你到寶姊姊那裡去了,我斷不怪你。你到我這裡來,沒有到那裡走走,他心上惦著你,你反不拘著他,恐怕他說是你冷落他,也顯得你心上分了厚薄。要曉得,寶姊姊待你的心與我一樣,只怕還要切些。此時寶姊姊見你我因緣成就,他也欣然,既不妒我,又不怨你,這是寶姊姊的好處。然我估量著,那心上必有一種不熨貼、不悔洽、說不出的情形,你不可不體貼。為什麼呢?他存了個我們的情意比他深的意思,他要防我把你的,心都籠絡住了。你既心向於我,必不能再向著他。將來徒有夫妻之名,究無恩愛之實。他要爭又不好,不爭又過不去。近又不好,遠又不好。這是大難為情的。叢前寶姊姊病了,,焉知不是為此!這回子身子總不大好,究竟還是心上這些緣故。你若能體貼著他,」他更心上安了,不至再生出別的猜慮來,身子也就好了。至於我與你,還有什麼說的!不但心心相印,你便偏向著寶姊妹,我也只有喜歡,斷沒有別的意思的。想來你也知道,我們兩個心久已並成了一個心。寶姊姊現在還是獨是一個心,必要把他的心拉過來在咱們一塊兒,化作一個心,這才是長久的道理。你往後務必在寶姊姊身上留點神,我這裡倒不必留神。我不比從前的小性兒。你若是在我身上留神,倒反生分了。古人朋友相好,尚且彼此忘形,豈有我們連「忘形」兩字多夠不上麼?」寶玉道:「妹妹這話,真是一番苦心。寶姊姊待我原是好的,他若是疑咱們有異心,那就是他糊塗了。」黛玉道:「這原是我估量著,就果然疑咱們,也怨不得他。我們平心而論,你到底是待我好,還是待寶姊」姊好?」寶玉默然。
21 黛玉道:「你既知道寶姊姊待你好,你也應該如分而償。古人說的;得意一人是為永畢,失意一人是為永訖」,他也[好1容易才歸了你,你若不一心向他,叫他[向]誰呢?你將來把我的心也要細細告訴他,」估量他也未必再疑我。能夠三人一心,扶助著你,豈不是全美的事。就是將來姬妾丫頭們,也就要拿實心對他,不然叫人家[怎]把真心向你?毋論十人百人,總要歸並一個心才好。」寶玉嘆息道:「妹妹這話,想來後妃的德行也不過如此。我先拜服了,依著妹妹留神就是。」
22 第十六回
23 次日起來,寶玉同黛玉回門,到晚方回。見過賈政、王夫人,回到瀟湘館,不見青棠。回道:「寶二奶奶邀過去了。」黛玉更衣,喝著茶,紫鵑道:「少爺今兒得意得很,恨不得就趕著過來。這大約也是天緣,不知究竟能成就不?」黛玉道:「不是我哄他,他還沒有這麼得意呢!這事大約是成的了。難道當面說一番,又罷了不成!」紫鵑道:「從來沒有聽見這新奇的事,真是這四姑娘叫人摸不著脾氣兒!」黛玉道:「今兒二爺大約在那的了,我們收拾睡罷。妹妹你陪我。」紫鵑道:「棠仙在那裡呢,只怕二爺未必在那裡。我看二二爺心上,一刻多離不了姑娘。」黛玉笑道:「你呢?」紫鵑道:「姑娘怎麼同我就說玩話!我算什麼呢!」說著,飛紅了臉。黛玉道:「不要管他,我們且收拾睡。」紫鵑出去叫人關了門,囑咐守夜的老婆子道:「恐怕二爺要回來,聽著些。」老婆子道:「姑娘請安置,我們等一回子再關門就是了。」紫鵑伏伺黛玉安歇,自己也寬衣陪著。  
24 黛玉拉紫鵑並枕道:「妹妹!你記得從前我病中,你勸我打主意,你關切我什麼似的,我是當你親妹妹,我難道不要勸你打個主意!」紫鵑道:「姑娘的恩典,我還有什麼不知道!總靠著姑娘,我還打什麼主意呢!」黛玉道:「青棠前兒說的,你都明白了?」紫鵑道:「有些不明白的,我又問了他,差不多都明白了。只是還沒有依他用功夫,還要慢慢的找他指點哩。」黛玉道:「你曉得青棠拉你談是為什麼?」紫鵑道:「不過陪著姑娘。」黛玉道:「你難道不記得從前在揚州的話?」紫鵑道:「那不過說著玩罷了。」黛玉道:「你同二爺從前的情分本就好,近來你瞧二爺比從前如何?」紫鵑道:「覺得比從前更好了些。」黛玉道:「你怎麼說是玩話呢!你難道還有別的主意,還是信不過我?」
25 紫鵑聽了,不禁嗚咽道:「姑娘疼我到什麼分兒!我還有什麼別的念頭!不過自己想著到底是個丫頭,姑娘是格外的相待,二爺是一天幾十遍的姊姊,這個福分已經就到極處了,還想什麼呢!」黛玉也拭淚道:「妹妹你這話叫我傷心。你不比別人,我們是患難生死的姊妹,掙到這一日不是容易的。那天我原想你同青棠一塊兒結了親,又想,恐怕妹妹未必肯,人家知道似乎沒有回過上頭,我自己專主似的,所以就擔擱下來。這回子又是一時不得便回,我是沒一刻不惦著妹妹的事。不但妹妹,還有五兒、鶯兒、麝月、秋紋這一輩人,都是舊時姊妹,我也惦著他。妹妹你肯照青棠的樣子,便安了我的心,也慰了二爺的心。你不曉得,二爺這回子心上也急得很,他是不很露出來,我是曉得的。」紫鵑嗚咽道:「姑娘這麼操心,叫我那一世報答!」說著又哭了。
26 黛玉道:「好妹妹!不要傷心。」紫鵑道:「姑娘的話原該遵依,但是青棠是仙人他不拘忌,我怎麼敢同青棠比著呢!泵娘的恩典,自然要依著道理來,雖是個丫頭,也不好叫人家笑話。姑娘只管放心,我也不敢瞞姑娘,跟姑娘一輩子,就是跟二爺一輩子。也不爭這一時半刻。倒是這些舊姊妹中,只怕有心的還不止姑娘所說的幾個,他們也有耽心的,也有著急的:,都說不出來,也沒有人理會。姑娘將來或者提拔幾個,就是新姊妹裡頭,只怕也有人呢。」黛玉道:「這將來總要相個機會想法的,惟有妹妹是我最急切的。你雖安心,到底總有些避忌。假如二爺在屋裡,你就不能不離開我,總覺掉下什麼似的,所以同你商量。妹妹說是也是的,自然一生的大事要明公正氣的好。」
27 正說著,聽得門上輕輕的扣著,紫鵑忙穿衣起來,一面問道:「是誰?」聽得寶玉聲音應道:「是我。」紫鵑道:「二爺怎麼這回子回來?奶奶睡了。」寶玉輕輕的道:「不要驚動。」紫鵑開了門,道:「還沒有睡著。」黛玉在床上道:「可不是!才說的,就來了。」寶玉進入幔中,揭起帳子,問道:「妹妹說什麼?」黛玉道:「我同紫鵑說著活,說二爺來了你就要去了,正說,你剛來了。」寶玉道:「紫鵑姊姊!你歇著罷,不要動。」紫鵑道:「二爺歇下罷。」黛玉道:「輪你留住了他,我就服你。」寶玉道:「紫鵑姊姊!你陪著妹妹。我本是不睡的,我在外頭坐著就是了。」紫鵑道:「原是二爺不回來,我才陪著姑娘的。這回子回來,自然同姑娘說著話,過天我再陪姑娘。」黛:五道:「你沒有這本事留他的,我留他都留不住,我同你說……」
28 紫鵑也不等寶玉寬衣,掩上門去了。黛玉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寶玉嘆息道:「這入可惜了。」黛玉道:「可惜什麼?」寶玉道:「可惜是個丫頭。」黛王道:「我同你都沒有當他丫頭,難道你還當他丫頭?」寶玉道:「妹妹的心,真是仙佛的心腸了。我惟有怎麼說怎麼聽就是了。」黛玉道:「你為什麼不在那邊歇?」寶玉道:「寶姊姊留青棠在那裡,不肯留我。青棠勸著寶姊姊,寶姊姊說:「你既勸,你也住下,不許回去。」青棠說:「我同鶯兒那邊去。」寶姊姊又不肯。後來青棠肯了,說:「我就在這裏。」寶姊姊又不肯了。說笑了一問,還是我回來了。」
29 次日,黛玉、寶玉皆出門拜客,回來同到寶釵處。見寶釵豐神腴潤。黛玉道:「姊姊這兩天大好了。」寶釵道:「覺得好了。妹妹今兒—天怕累著了?」黛玉道:「倒也不覺得。」又道:「青棠在這裏談得高興,不想回去了?」寶釵道:「今兒他再不肯在這裡了,早就回去了。」黛玉道:「我也還要同他談談,過幾天我再叫他來陪姊姊。」說著起身回房。寶玉同到瀟湘館。黛玉道:「你怎麼不在那邊?」寶玉道:「我換換衣服。」黛玉道:「明兒你還是要拜客的,在那邊換不便當些?」寶玉道:「也好。」遂出園來,到寶釵房中。
30 見寶釵已卸了妝,寬了大衣,穿著月白繡花夾小衫,銀紅繡花夾褲,不施脂粉,形艷豐腴。喝了口茶,道:「青棠在這裡歇的?」寶釵道:「他本不睡,同他談得倦了,我躺著,他同鶯兒談。鶯兒倦了,他就坐著。有時他也躺著說話。這幾天說得高興,也沒有好生睡。」寶玉道:「姊姊倒不乏?」寶釵道:「倒不覺得。他教了我個坐功,我學著覺得好。」
31 次日,又出去拜了一天客,回到寶釵房中。寶釵道:「你怎麼不去看你妹妹?」寶玉道:「先到姊姊這裡再去。前兒因為沒有到姊姊這裏,妹妹說我不該。」遂將黛玉之言告訴寶釵。寶釵道:「這林妹妹用心太過了,這有什麼!我們從前好姊妹,巴不得聚在一處。後來偏偏我過來了,林妹妹不在了,這回子意外的奇逢,三個人竟娶在一處,真是千古難遇的事。我這場大病,也是死而複生一般。這幾天又同棠仙細談,明白前因後果,我心上還有什麼別的!不但林妹妹斷不必存心,你也斷不可存心。你同林妹妹夙世情深,我難道還不曉得!就是待我的情意,也同親姊妹一般。從前本拜過我媽媽的,我也實在的愛他,他也應該曉得。要是你到林妹妹那裡,不到我這裏,我便怪你,那不成了這些爭妍妒忌的下流人!我又何必請我媽媽去做媒哩!林妹妹說的「三個人共一個心」,這話很是。既要三個人共一個心,大家都不要存什麼」心才好。你把我的心跡,也得細細的告訴你妹妹。我見面還要當面說明,往後要脫略形跡,掃除拘忌,大家得意忘言;若是盡著存心,便反生出猜嫌來了。」寶玉道:「姊姊的大賢,我也無詞可贊。姊姊的話,我也定必告訴林妹妹。但林妹妹原不是存心,也不是恐怕姊姊存心,不過覺得我在那邊,姊姊這邊冷落了,心上惦記著似的。」。寶釵道:「往後我們都不要拘。譬如我要與你說話,我就可以找你;林妹妹要同你說話,林妹妹就可找你。或者你愛在那邊你就在那邊,大家坦衷直腸,這就好了。若是拘著,定要先到我這裏,再到林妹妹那裡,將來你再有了十個八個人,不是一夜跑到亮,還來不及哩。況且各人房裡也有個便當,或是病了,或是小阿子攪著,或是心裡有事不耐煩,都是常有的。要拘著了,某日在那裡,某日在那裡,彼此倒不方便了。譬如昨兒林妹妹說,要同著青棠說話,我就留你在這裡了。」寶玉道:「姊姊這話是極,林妹妹必以為然的。」寶釵道:「好在有個棠仙是個仙人,我的心是真的是假的,他總該知道,問他就便了。」寶玉道:「姊姊這麼說,我也不去看林妹妹了,我就在這裏。」寶釵道:「為什麼?」寶玉道:「我懶得動了,還有話同姊姊說。」
32 說著,吃了晚飯,又談起黛玉來。寶釵道:「林妹妹這人,真是個仙子。從前還覺得有些太高傲處,這回子比從前更是不同,不但天下找不出第二個來,便古[往]今來也沒有此一個人同他比得哩!青棠說他根底非凡,仙姑同他是姊妹。從前是昧了前因、惹了魔障,所以覺得性情與別人不同。這時因果已明,良緣已就,故而性情和洽。他說將來有大事業,這話我就深信不疑。所以我實在真心愛他,並無虛假。」寶玉道:「姊姊的前因,他自然也說了?」寶釵道:「他雖說我,還不是恍恍惚惚的,我倒不大信。」寶玉道:「姊姊何嘗不是仙子!我原說過的,姊姊只是不信。」
33 寶釵道:「這棠仙真了不得!他這麼本事,還只做仙姑一個婢女。這仙姑的本事,可想而知。」寶玉道:「他這前因也怪誕的很。」寶釵道:「我這幾天,竟勝讀十載奇書,聞所未聞,心上長了許多見識。才曉得我們平日所知所見,都是井蛙。就是聖賢所說的,解得一句半句,還是呆面子。林妹妹近來同從前絕然兩樣,未必不是得棠仙之力。這人真可做個閨房師友。你的福分也實在不淺哩。」寶玉道:「我初見他,不敢開口亂說話。後來看他一樣玩笑,絕不矜持,才敢同他親近的。這個人,若眼[前]沒有姊姊同妹妹,就是第一流了。」寶釵道:「林妹妹或者可以比他,我怎麼能比他呢!就論相貌,難道不是絕色麼!」寶玉道:「論相貌呢,怎及得姊姊!不過他有一種氣韻,卻也是獨絕的。」寶釵笑道:「近來大家都說「林妹妹變了一個人,絕不是從前的林姑娘。只怕這林姑娘是仙人變來的,從前的林姑娘到底還是過去了。」你道這話可笑不可笑!」寶玉道:「這必定是那丫頭、老媽子們說的。」
34 寶釵笑著點頭,又道:「我將來只怕人家也要說變了一個人呢。」寶玉道:「姊姊本沒有脾氣,這回還變什麼?」寶釵道:「我從前也未免有太矜持膠執處,如今想來,也覺不能自然。」寶玉道:「我竟不大覺得。」寶釵道:「你不聽得人家說我道學麼?」寶玉道:「道學是好話,林妹妹何嘗不道學呢!」寶釵道:「林妹妹純是仙氣,與我不同。」寶玉道:「從前自然不同,如今也差不多了。」寶釵道:「如今我自然趕不上他。」寶玉道:「姊姊過謙了。」寶釵道:「同棠仙一談,才曉得道學只講得聖賢一半的道理呢。定了這一半,反把那一半拋荒晦昧了。但凡平常的事理,拿道學去講,原覺極有把握了。我將古來的事約略一按,這話竟是得很。所以這道學也要用的得當的。」寶玉道:「姊姊這話精當極了,依著道學,我是一個大罪人,沒有一些是處。」寶釵道:「不但你,連老爺、太太沒有一個是的。聖賢凡事總要求其心之所安,假如老爺、太太執著,不容你娶林妹妹,林妹妹必定終身不嫁。自己一個嫡親的外甥女,又是老太太鐘愛的,使他終老空閨,心上似乎不安。再者,太太最疼的是你,你去了,太太幾乎過不去。老爺若執著不肯,你再去了,叫太太想著,心上也不安。所以老爺平日講道學,到這時候也只得通融了。」寶玉道:「這總虧著姊姊,要是姊姊不依,老爺、太太也無法。」寶釵道:「我是依著道學也該如此,不如此,我心上也不安。」寶玉道:「我這不是總是我無可解說,惟有將來再圖補報的了。」寶釵道:「你這事本用不得道學,若依著道學,不但出家不是,連同林妹妹相愛相慕也是不是的。所以說要用之得當。」寶玉道:「這是姊姊替我解嘲了!」寶釵道:「古來如這種也多,那尾生抱柱同那華山畿不必說,即如關雎之詩,朱夫子注的窈窕淑女指后妃,君子指文王。文王於後妃未至之先,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至於藉寐思服、輾轉反側之憂;後妃來了,便琴瑟鐘鼓之樂了!想這情形也就同後來的相思差不多,怎麼聖人少年時也該如此呢!所以有人說這《詩》還是毛傳鄭箋講得好,後妃求淑女如此懇切,這才是後妃的賢處。」寶玉道:「姊姊這說的益發精了。」
35 次日,拜客回來,到了瀟湘館,把昨日寶釵的話一一的告訴黛玉。黛玉尚未開言,紫鵑回道:「寶二奶奶來了。」黛玉起身迎出來,攜了手進入房中。青棠也來,一同坐下。寶釵向寶玉道:「我同你說的話,你說了沒有?」寶玉道:「剛剛說完,姊姊就來了。」黛玉道:「姊姊從前怎麼樣疼我,本同親姊妹一樣。人家親姊妹還有不和好的。我本來沒有親姊妹,就是姊姊疼我。姊姊這回子格外偽謙,我實在心裡不安,並不是敢於存心。」寶釵道:「我們從此說明了,妹妹要真同我好,以後斷不要拘形跡,一切事情大家開心見誠的商量。我們三個人先能一心一意,[不]但長輩亦看著喜歡,傍人不至笑話,便是後來的人,也可跟上。」青棠接口道:「姊姊說得是。我們姊姊也是如此的。不但三個心要成了一個心,三個人竟要似—個人才好哩。」黛玉道:「姊姊怎麼說,我怎麼聽,我總跟著姊姊一輩子。但是有什麼不到處,姊姊也要從直的教導。」寶釵道:「我這活難道還不從直?你這回子還有什麼不到處?果然有了。自然我也要當面說的。」又笑道:「妹妹我實在愛你得很,雖不能比寶兄弟,也差不多呢。」黛玉道:「姊姊真愛我,我們底下一處歇,同床抵足,合影同枝,恐怕姊姊未必肯呢。」寶釵道:「這有什麼!棠仙既說三個人要似一個人,難道一個人還有什麼拘忌!」黛玉道:「這麼著,今兒就請姊姊在這裡歇。」寶釵道:「今兒是不好,等你滿了月再說。」青棠笑道:「寶姊姊這話是真的。」寶釵向寶玉道:「你怎麼一言不發?」
36 寶玉正在出神,忽然聽見寶釵這一問,連忙笑道:「你們說得高興,我插不下話來。」寶釵道:「正是,我恍惚聽見說你帶了兩個人回來,那雙釧我見過了,還有一個呢,怎麼總不見?藏在那裡了?」寶玉道:「我回來就把他交給大嫂子。請大嫂得空帶他見見太太,不知大嫂子帶他見過沒有。這一向忙忙碌碌,也沒問大嫂子。太太也總沒提起,到大嫂子那裡也總沒見他,連我也不知在那裡。」寶釵道:「也不叫他來見見妹妹?」寶玉道:「我還沒有同妹妹說過。」寶釵道:「這該罰了,怎麼妹妹還不曉得!」黛玉道:「什麼人?我竟不曉得。」寶玉道:「這些時那裡有好好兒說話的工夫!沒有說的話還多著呢,也不止這一件。」寶釵道:「你本來叫「無事忙」,這回子自然更該忙了。」
37 寶玉笑著,將雙釧、妙玉之事說了一遍。黛玉笑著道:「這都是意想不到的,我明兒看他去。」寶釵道:「既然如此,不如告訴大嫂子回聲太太,把他派到這裡來,省得在那邊人多的地方,未免要大傳說。」又道:「你這主意很好。」寶玉道:「明兒我問大嫂子去。我還托過大嫂子,請他告訴姊妹們,大約大嫂子也忘了。」寶釵道:「大嫂子這向忙得還了得!自然是顧不到這些了。你本該托二嫂子的。」寶玉道:「我原怕二嫂子那裡人多,那時姊姊又身上不好,不然就托了姊姊了。」寶釵問黛玉道:「雙釧是見過妹妹的了?」黛玉道:「在太太那裡見過。我也覺得同金釧相像,都不曉有這原故。這回說起來,竟比前生更俊了。」寶釵道:「寶兄弟!我們今兒談談心。你心愛的丫頭們,到底現在還有幾個?」寶玉道:「左不過曾經伺候過的這幾個人,這回子也有出去的,也有死了的。」寶釵道:「要老實說,不許拘著。我們三人才定了盟誓,你先拘著,那就同你合不來了。」黛玉道:「我們先撿曉得的說,我這裡有一個。」寶釵道:「我那裡也有一個。」黛玉道:「麝月、秋紋、五兒,這是不消說的了。」寶釵道:「還該有呢。寶兄弟還有那個?」
38 寶玉笑著,寶釵道:「你這個人不似實在誠實的。你不說,還有仙人在這裡呢。棠仙!你總曉得。」棠仙笑道:「人是還有幾個,叫什麼名,這個連我也說不出來。到了跟前,同二爺有緣無緣,我是曉得的。」寶玉道:「老太太那裡的琥珀,太太那裡的玉釧,還有一個四兒。」寶釵向黛玉道:「這我們實在不知道了。」黛玉道:「正要請教姊姊,我們要設個法子,把這些人成就了才好。」寶釵道:「原是要如此。妹妹你有什麼主意?」黛玉道:「便是想不出個主意來。」寶釵道:「這事要找個機會,不是一下子可以做得的。我們大家留神相機行事,第一要留神,先把這幾個人留下了,那怕慢點子都使得,不要冷不防又弄出別的原故來;再者,各人本人也要問問,他願意的叫他安心,不願意者省得我們瞎操心;再也要告訴大嫂子、二嫂子,大家幫著留神才好。妹妹你道怎麼樣?」黛玉道:「姊姊這說的極周到。姊姊的大才,我是斷趕不上的。」寶釵道:「妹妹又客氣了。」說著起身,拉著青棠道:「我們說幾句話兒。」青棠笑著跟了出來。
39 寶玉同黛玉附耳低低的說了一回話,黛玉笑著點頭,也跟著出來。寶釵道:「妹妹不要送。」出了院門,一路說著,回到房中。寶釵叫麝月、秋紋、五兒、四兒,叫他告訴玉釧、琥珀,說新二奶奶說的:「叫你有話說。不拘幾時,陸續過去。不要一塊去,一個一個的去。」麝月等答應了,摸不著頭腦。寶釵又道:「你們各自睡去,不要伺候。」鶯兒等會意,各自掩門睡了。寶玉道:「姊姊叫他們問問,豈不近便些!又叫他到那裡去做什麼?」寶釵笑道:「我問他,萬一他有不願意的,你信?」寶玉道:「有什麼不信!」寶釵笑道:「我不問他。」
40 卻說妙蓮,自從同了寶玉,一路陪著閒談,見寶玉還是從前那種溫柔俊雅,心中不禁感動。又見寶玉雖一樣宛轉纏綿,卻無一毫戲謔。自想「從前何等清高,何等睨傲,不拘何人;都不在眼裡。惟有寶玉,人中仙品,我頗有意於他,他也似乎十分愛敬。奈他眷著寶、黛二人,不能專心於我,我又不能輕假詞色。空存著這一縷情絲斬不斷。記得那年打坐入魔,也是為日間他一語觸動。可恨平空遭了惡劫,為盜所屏,自分了此殘生。偏又流落天涯,不能即死。徼幸嫁了周家,原想溷過這一世,不料又遭盜劫,偏偏竟遇著了他。他此番出家回來,自然有一番樂境,但我同他回去,作何究竟!他雖設法瞞著眾人,將來日久,恐怕總有人知道。就是無人說破,也是個再醮的婦人,斷不能像從前的尊貴。」想到此,不覺心忙意亂起來。又轉念道:「此時若不同他去,更無別路可走,或者他能念舊,待我還好,也不可知。記得寶釵情性和平,卻於我不甚接洽。黛玉於我親密,然性情又不和平。將來他便待我好,依我目前的光景,不過做一個婢妾,這兩個奶奶也難伺候。」想到此又心忙意亂起來。又轉念道:「且到其時,實在過不去,我還有兩萬銀子存在這裏,便自己建一個庵堂,仍舊出家戀修,也還來得及。總比在強盜手中好些。且是緣度去了,須也心安意定了。」
41 及至京進入賈府,將他送到李紈處。李紈略問數語,叫素雲、碧安安頓他廂房住著,也不帶他見人,也不叫他當差。每日眠食之外,毫無一事。一時聽見寶釵病了,寶玉召見了,做了官了,寶釵病懊了,黛玉來了,奉旨娶黛玉了,黛玉進了門了,心上更加忙亂:「也不見寶玉,也不見雙釧及周瑞家的,這些人不知把我於何安放。」真是悶到萬分。  
42 這日正打算等李紈回房,要去求派差使,心中預備了些話。聽得李紈回來,過去見了,還未開口,李紈道:「我這一晌接接連連的喜事,把人都忙得糊塗了。太太這晌也忙,所以把你竟忘了。來了這些時,還沒有見過太太,今日新二奶奶問起你來,我才記起。明兒你跟我去見太太,再去見過各位奶奶、姑娘們。你是外來的客人,也不用行大禮,請個安就是了。」妙蓮道:「我蒙二爺救命的大恩,見了太太,豈有不磕頭叩謝的!就是奶奶、姑娘們,也要叩頭的。」李紈道;「你的委曲,我們都知道了,大家沒有不可憐你的。只是你這回子在這裏,恐怕不慣呢。」妙蓮道:「我九死—生,又蒙二爺帶到府上,大奶奶又這麼恩典,我還有什麼委曲呢!不過一天到晚閒著,實在不過意。求奶奶不拘什麼差使派一個,也好報效。」李紈道:「明兒見過太太,看太太怎麼吩咐。我們再商量。」妙蓮答應著出來。不知後來如何?下回分解。
43 第十七回
44 單說這日李紈帶了妙蓮到王夫人那裡。請安畢,說了幾句話,便乘空回道:「寶兄弟去年帶來的這個人,一向因太太這裏事多,沒有帶來見,今兒帶在這裏。」王夫人道:「什麼人?我也忘了。」李紈道:「就是路上遇了強盜,寶兄弟救下來的。」王夫人笑道:「我的記性竟不中用了,寶玉回過的。叫他來瞧瞧!」李紈叫妙蓮過來磕了頭去,起來一旁站著。王夫人間他鄉貫姓氏,又問他怎樣被盜,妙蓮一一回答。王夫人向李紈道:「好個人兒!不像鄉村人家的人。可憐遭了劫了!如今怎麼樣呢?打算上哪裡去?我這裡好派人送你。」妙蓮道:「家裡都沒有人,娘家也沒有人,離得又遠。既蒙二爺救了性命,所以求的二爺帶到府中,情願做個丫頭,服役終身,報效恩典。還求太太准這下情的。」[王夫人道]:「要想個長久過日子法兒才好。不是我這裡不肯留你,恐怕耽誤了你。」李紈道:「據他說,卻也沒有地方可以去的。求太太暫且派個差使,將來再說。」
45 正說著,平兒、黛玉、寶釵都來請安。王夫人道:「你們都見過這個人沒有?」大家答應,都說:「沒有見過。」王夫人道:「這個人好像面熟得很,一時想不起來。」黛玉道:「倒有些像妙師父。」王夫人笑道:「不錯的,竟像得很。」李紈道:「他名字就叫妙蓮。」王夫人道:「這也奇了!」便問道:「你家原籍那裡?」妙蓮道:「蘇州。」王夫人道;「你有姊妹沒有?」妙蓮道:「有個姊姊叫妙玉,出家多年了。」王夫人道:「原來你就是妙玉的妹子,怪不得面貌相像。你姊姊他在我這府裡好幾年,可憐後來叫強盜拐了去了,我們至今還想他。你知道不知道?」妙蓮道:「姊姊出家後,多年不通音問,這事還是二爺告訴才曉得的。」王夫人道:「既是妙師父的妹子,又是寶玉救了他,他既不願上那裡去,我們該留他。」向寶釵、黛玉道:「你們那個帶他屋裡去使喚著罷。」黛玉道:「媳婦帶他去。」王夫人道:「你就在新二奶奶那裡罷。」妙蓮又磕頭謝了,又向眾人一一磕頭畢,伺候著跟了黛玉回房。
46 又向黛玉磕頭,起來含著淚道:「奶奶還認得妙蓮麼?」黛玉拉起來,拉著他手含淚說道:「你的事,我都曉得,真是受了大苦了!如今幸喜我們又遇著,可以長遠在一塊兒。只是你委屈些。這回子我們說過,從前的稱呼倒不便了,我叫你姊姊罷。」妙蓮拭淚道:「奶奶這格外的恩典,我如何敢當依呢!我是真心伺候奶奶一輩子的。」黛玉道:「我這裡的幾個人都還好。一個紫鵑,你是曉得的;還有一個青棠,也是你的前生舊識。你回來同他談談,就曉得了。我都同他認為姊妹,不過在人前不能不敷衍,這規矩在屋裡便不要拘了。況且你是舊交,你斷不要過謙。」妙蓮道:「這個實在不敢。」黛玉道:「我這裏房子不寬,你且同紫鵑一塊兒住著罷。」叫紫鵑同他去,要好住的地方,「得空我們還要細細的談心哩。」妙蓮自此安心伺候黛玉。不提。
47 午後寶玉回來,知道妙蓮派入瀟湘館,心中甚喜。同黛玉談了一回,又到後面與妙蓮說了一回話。到青棠處坐下,青棠道:「給二爺道喜!」寶玉道:「我又有什麼喜?姊姊可是因妙蓮取笑我麼?」青棠道:「妙蓮也是喜,然而還有時候。我說的另有個大喜。」寶玉道:「好姊姊!版訴我是什麼事?」青棠笑道:「奶奶昨夜得了熊羆之夢了。」寶玉道:「姊姊怎麼曉得?」青棠道:「我連這點事多不曉得!我告訴你,璉二奶奶也懷著喜哩。」寶玉道:「姊姊自然能前知,想來不錯的,但不知是男是女?」青棠道:「非男即女。」寶玉笑道:「這話又含糊兩歧了,誰不知道非男即女哩。」青棠道:「那倒難說,還有又男又女、非男非女的哩。」寶玉道:「這我就一發不懂了。」青棠道:「佛書、醫書上都載得明白,二爺沒有看到?」寶玉道:「我這腹中實在空疏,雖經師父帶我到螂環福地,用了些功,究竟是個空空的,以後竟要多讀才好。」青棠道:「多讀書也不難。」又說道:「以後你在那邊歇罷。這胎教不可不講,好叫小姐替你生下個好男女,也了卻他一件事。」寶玉道:「這怕什麼!我不惹他就是了。」青棠道:「也使不得,等他靜靜兒的養著好。」寶玉道:「這倒是苦事兒。」青棠道:「有蘅蕪君陪著你,還不好?」寶玉道:「不知怎麼,我一天不見林妹妹,心上就過不去。這一年多,怎麼樣,不成了牽牛織女了!」又道:「璉二哥他能?」青棠道:「璉二奶奶很好,已經叫彩明伺候了璉二爺了。」寶玉道:「我們這二嫂子比風姊姊是強遠了。若老太太在,必也喜歡的。」青棠道:「從前的璉二奶奶性靈全昧,所以造下惡孽,將來不曉得幾時才能歸到太虛哩!」寶玉也嘆息不已。  
48 按來到黛玉房中,見黛玉一人獨坐,說道:「你在那裡?」寶玉道:「在青棠那裏談了一回。」黛玉道:「青棠同你說了沒有?」寶玉笑道:「恭喜妹妹了。」黛玉道:「你陪陪寶姊姊,我們暫別些時。」寶玉只得答應。又說了一回話,到寶釵處來。
49 次日,請舒姨娘、瓊玉會親,內外大排筵席。席散後已是下午。王夫人向黛玉道:「你去同四妹妹來先見見你姨娘。」黛玉答應,打發青棠去請惜春。原來惜春向來應酬都不與聞,所以今日會親也沒有他。此時同了青棠來至上房,見了舒姨娘,略說幾句寒暄話。舒姨娘見惜春短小身材,面貌清雅,雖無桃李之艷,卻有冰雪之姿,令人不敢玩視。想道:「怪不得瓊兒一定要他,果然在這班人中另有一個光景。」王夫人道:「我們就請瓊哥兒進來罷。」家人媳婦們答應,傳話出去,大家多退出院中。探春、李紈等均避人房內。惟舒姨娘、王夫人、惜春三人坐著,寶、黛二人站著伺候。
50 一回子,寶玉同了瓊玉進來,先拜見王夫人,道了謝,又見了寶釵,平拜了,然後回身見了惜春,作了揖。王夫人讓坐,瓊玉讓了一回,在東邊椅子上坐了,寶玉挨著作陪。王夫人叫寶、,黛二人挨著惜春坐下。王夫人說道:「承姨太太、外甥不棄,要我這侄女。奈我這侄女一向奉佛清修,堅定得很,我也拗他不過。外甥的美意我已告訴他了,他說他有幾[句]話要當面說。仗著舊親,所以請外甥進來,趁著姨太太在這裏,大家談談。」瓊玉道:「這原是外甥斗膽妄想;不過是敬慕姊姊的學問,想終身奉為明師,不知姊姊能垂鑒愚忱否?」
51 探春等在房中竊竊私議道:「我們看他怎麼樣說,這教人真摸不著呢!」只見惜春徐徐的說道:「我為著自己知道命薄無能,所以出家奉佛。不知兄弟何所取於我?我是世間一個廢物。兄弟說學問,我的學問在那裡?」瓊玉道:「兄弟小時想,那人生配偶,最關緊要。說家有賢婦,謂之內助。論古人中後妃的求賢審官,邑姜的列於十亂,這才稱得「內助」兩字。以後如武侯夫人、韓蘄王夫人,還可算得。其餘不過尋常循分的人,都當不得這兩字。心裡妄想,要得個識見學問高我幾倍可以為師的人,又怕天下沒有這種人。後來我們姊姊回來,兄弟敬服得了不得。想天既生了我姊姊這個人,那裡還能再生一個。這妄念益發息了。及至到京,見了姊姊,又曉得姊姊平日的識見學問,知道姊姊是個超凡絕俗、明心見性的人,不禁起了敬慕之想。及至我姊姊到京後,又將姊姊高情清德細細告訴,決然無疑,所以才敢向兩位舅舅告求的。」惜春道:「兄弟持論甚高,但我非其人。況且我於世事一毫不解,兄弟還須另行尋訪。」瓊玉道:「姊姊不肯俯從,兄弟豈敢多瀆,但須鑒我這番誠意,容我做個私淑弟子,也不枉……」
52 瓊玉還未說畢,惜春接口道:「兄弟這意思原不是世人所能解,卻也不在世情中。但既同在世上,不能不做世上的事,不能不依世上的規模。我於世上事,實在都不能,所以自慚無用,不敢草草,並非不解兄弟的意思。」瓊玉道:「這個姐姐不必過慮。我求姊姊,原要奉為師賢。至於一切世事。我自另行著人料理,斷不來煩擾你一毫。姊姊只管依舊戀修,我不過隨時請教。我自我姊姊回家後,自覺受益無窮,我姊姊出了閣,便覺不便。姊姊若肯俯從,我便可畢生受教了。我這求親,原不過是個話頭,誠如姊姊所說,同在世上,還須做世上的事,雖是舊親,難道無端把姊姊請過那邊去,舅舅這裡必不肯依。姊姊恐也不肯。即便肯了,也不是個長久的道理,世俗人倒反生出議論來,所以只得前來求親。若是兄弟有世俗之見,真要求姊姊作配,與尋常求親一般,兄弟又何必舍易求難呢!況且兄弟何人,敢仰瀆姊姊?」惜春道:「既然如此說,想來不是誑我。我是奉佛的,佛家最要至誠,兩位太太就是現在的佛。我們當著太太前說明了,我就過去。」瓊玉道:「姊姊請吩咐,兄弟無有不遵。」惜春道:「兄弟,你先聘了我們喜鸞妹妹,所有一切中饋操持的事都交與他。把事親、教子兩件事交給我。除此兩件之外,我是一概不能的。」舒姨娘道:「我們瓊兒敬慕小姐的學問,只要小姐肯過去,連這兩件事也不敢奉煩的。小姐只管放心。」瓊玉道:「姊姊吩咐,兄弟斷無不依。但喜姑娘這層,恐怕不可委屈。」惜春道:「從前說的是喜姑娘,兄弟才說求親是個話頭,我不過借著世俗的[識]見,同兄弟做個閨房之友罷了!喜妹妹是兄弟正配,有什麼委屈呢!」瓊玉道:「姊姊還沒有求准,我怎敢又求一個呢。既說世俗,便有個次序,這到底為難,還求姊姊斟酌。」惜春道:「眼前林姊姊就是樣子,寶姊姊能讓林妹妹,難道我這借名兒的倒不能讓了?我言盡於此,請自裁奪。」說著,站起身來,向舒姨娘、王夫人告辭,飄然回櫳翠庵去了。  
53 舒姨娘向瓊玉道:「四小姐既然如此說,你就面求太太罷。」瓊。玉起身向王夫人道:「外甥另日過來叩求,今日恐怕不恭。」王夫人道:「從前我原想仰攀,後來知道哥兒的意思就罷了,這回子倒要商量商量。」瓊玉道:「舅母這麼說,外甥負罪已深。外甥先謝了罪。」說罷,向王夫人跪下磕了四個頭。王夫人連忙拉著,一面說道:「快扶起外甥來。」黛玉過來將瓊玉扶起,舒姨娘道:「求太太憐他小人兒,俯允了罷。」王夫人道:「你做我的女婿,我還有什麼不喜歡!但是這事又是個新樣兒,這次須要斟酌斟酌。我同老爺商量了,再去奉複罷。」瓊玉又請安謝了,退了出來。舒姨娘也起身道謝告辭。王夫人道:「往後我們親上加親,更親密了。」大家送了出來。
54 必到上房,都說這兩個人一樣的古怪。王夫人道:「這瓊哥兒真了不得。這麼點小人兒,那說話又婉轉、又切實、又爽快,真叫人估不著,說不出來。我們這四丫頭也絕無一點女孩子的樣子,又是風姐兒那種的口才,這也真看他不出。」黛玉道:「四姑娘真有點學問,怪不得我那兄弟盡著苦求。」
55 正說著話,賈政進來,王夫人一一告訴了。賈政道:「這就很好,等他們擇日行聘就是了。」王夫人道:「喜丫頭怎麼樣呢?」賈政道:「這種女婿一時也難找,估量著也沒有什麼不好。惜丫頭既願意,喜丫頭想來也願意了。」王夫人道:「這次序怎麼樣定呢?論年紀呢,是喜丫頭大;依瓊哥兒的意思,要惜丫頭居長。」賈政想了一回,道:「回來告訴他家,一同娶了過去,隨他們自己定去,我們不要管他。」於是定了。黛玉差人告訴瓊玉。請了兩位相好的同年,過來求親,擇日行聘。趕著選了十一月的吉期,送了過來。這裡剛剛把賈蘭、巧姐喜事過了,又忙起這兩件事來。
56 卻說賈蘭娶的傅氏素芳,相親比張氏好些,為人甚是賢淑。賈蘭夫婦相得,李紈甚是喜歡。賈政、王夫人都也說好。這素芳跟著姊姊秋芳讀書,也能做詩,也能畫畫,也能寫字,又解詞曲音律,與寶釵、黛玉這班人都甚相投。論相貌,跟不上寶、黛、探、湘;論文才德性,卻跟得上。這也算李紈的佳兒佳婦了。後了。及至嫁了過去,正夫人雖無他說,牛繼宗竟不是個風雅愛才的人,不過因姬妾中並無一個識字的,想弄個才女,圖個虛名的。自己既無文理,並不知好歹。初還覺得新奇可喜,漸漸的數見不鮮,仍是與些姬妾們取鬧,竟至見面為難,所以秋芳大不得意。聞妹妹嫁了賈府,又曉得賈家一切事情,急欲往來,以破煩悶。牛繼宗本與賈府世交,任他來往,卻並不禁止。此是後話。
57 卻說賈璉因寶玉回來,見家門有興旺之象,因竭力撐持。接連這幾件喜事,已弄得力盡筋疲,幸虧與寶玉商量,將妙蓮之款項挪用,方才敷衍。如今又出了兩件喜事,心上著忙,與平兒商議道:「我們這事管不下去了。現在挪了寶兄弟一萬銀,說是就歸出來替他生息的,如今還想不出歸款的法兒,平空又生出這兩件喜事,又擠在一塊。若嫁到別人家,也還可以將就些,偏又嫁到他家;若將就了,叫他家看著不好看。若要好好的辦,總得要好大一注銀子。況且年近了,我們過年約莫著總還得幾千銀添補。老爺、太太是只管吩咐下來,寶玉弟是向來不管的,叫我們怎樣呢?」平兒道:「三件喜事都辦了,這兩件難道就歇了不成?」賈璉道:「我的奶奶,你叫我拿什麼辦嚇!從前辦的,還空著整萬銀子在這裏;這回子年又近了,那裡去張羅?」平兒道:「三件事都辦了,這回子說難辦,人家定要說我們勢利,因為不是我家的人,所[以]難了,這不把以前的辛苦通無了。依我說,還是苦我們不著,想法辦了再說。」
58 賈璉道:「這要請教奶奶了。」平兒道:「這要你們外頭想法,我有什麼在這裡呢!」賈璉道:「原是外頭沒有法想,才這麼著急呢。」平兒道:「這我先不信,你既挪了寶玉的銀子,你不還,人家怎麼使了呢?」賈璉道:「原是還人家了,所以沒有了。」平兒道:「既還了人家,就不好再問人家借?」賈璉道:「這回子什麼時候,也要人家肯呢。便借了來,到年下拿[什]麼還人呢?」平兒笑道:「你且把事情辦過去了,再想那年下的法兒。這回子就急急盤算著過年做什麼!依你說,該怎樣呢?」賈璉道:「我想林妹妹的妝奩不少,他難道競不拿出來幫補幫補!」平兒大笑道:「你也算會盤算的了。人家月子還沒有滿,你倒已經想他的妝奩了。你想,你問他要去,我是不會。」賈璉道:「我怎麼能問他要去,原要大家商量。我們且把這現在艱難的情形先回回老爺、太太,看怎麼樣再說。」
59 平兒搖頭道:「說不得。說了,四姑娘、喜姑娘先怪了,老爺、太太也未必喜歡。不如等兩天滿月,我抽個空回回太太,就說:從前二爺管著家務,為有奶奶在裡頭幫著。這回子我不中用,這事情都料理不過來。一向因寶姊姊身上不好,林妹妹又沒有過來,所以只得敷衍著。這[會]子寶姊姊也大好了,林妹妹滿了月了,又添了環三嬸子、蘭哥兒媳婦,都是能幹的。求太太不拘派那個管著,省得把事情誤了。看太太怎樣吩咐,我相機行事。」
60 賈璉道:「太太不依呢?」平兒道:「太太不依,我們也叫大家聽聽,不是我們兩個要占著這家事。老爺、太太雖待我們好,到底是那邊人。現放著薛、林兩個這麼能幹的親媳婦,為什麼不叫他管!我們自己不先說,知道人家怎麼樣說呢!」賈璉道:「太太依了呢?」平兒道:「依了很好,我們樂得消閒自在。從前奶奶為著這個家,把人都磨死了,還落了一大堆的褒貶。這回子,那一個說一句好話呢。我為什麼再往裡鑽!」賈璉道:「他們不肯呢?」平兒道:「那有太太,與他們不相干。」賈璉道:「你這說的是。你竟比你奶奶還利害,我竟服了你。就這麼著,你回太太,我回老爺。」兩人商量定了。不知如何回法,王夫人、賈政意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61 第十八回
62 單說黛玉滿月後,取了奩簿及典鋪、銀號各簿籍、圖章、折子等件,命紫鵑拿了,到王夫人這邊來。見李紈、平兒都在那裡,黛玉請了安,回道:「這是姨娘同兄弟給媳婦的些東西,請太太過目。這是兩個鋪子的簿子,這是支提的折子,這是支提用的圖章。請太太收著,或是交給那位嫂子收著,以備提用。」王夫人笑道:「你真是個仙人!罷才璉兒媳婦回我,叫我派你同寶丫頭管家,你就來了。」黛玉道:「媳婦年輕軟弱,又沒有才情,一些事也不懂。大嫂子、二嫂子都是大才,況且管慣了的,還是請兩位嫂子管。媳婦並不是貪懶,實在是不諳練。有什麼事,但凡能做的,幫著料理就是。」李紈道:「我是最無用的人,太太也原諒我,我只能勉強的幫著。這回子娶了媳婦,又添出許多零碎的事情,我實在招呼不來。二嫂子,你這幾年辦得很好,你又何苦謙讓呢!」王夫人道:「你說是年輕沒有才情,這也是你謙讓的話。我聽說你幫著你姨娘料理這麼個事業,你的才情就很可以。從前身子單弱,不奈煩做這些事。這會子你身子也好了,精神比鳳丫頭,寶丫頭還強。你不過因璉兒夫婦向來管家,你才來,好像奪了他的事管,你所以不肯,這也是的。」向平兒道:「你也不必推,還是你管著。有什麼事,大家商量著就是了。」
63 說著,翻那簿子,看了一回,說道:「你姨娘真是費事了!你兄弟也實在的好。一個自小沒見面的姊姊,陪這些妝奩,也難得的很了。倒是我們這兩個過去,沒有一些妝奩,叫那邊親家笑話怎麼好呢!這個我看了,你還收著,要用再向你說。」黛玉接了奩簿,說:「這鋪子的簿子存在太太這裏,早晚支提便當些。」王夫人道:「也還是[你]收著。」平兒道:「侄媳婦的下情,都回過太太了。實在料理不過來,往後恐怕誤事。」王夫人道:「你的意思,我也曉得。也是的,我竟不能制斷,你們自己去議,我是總是一樣。璉兒夫婦呢,向來多年管慣的;他們呢,是我親媳婦。你們去議定了來,那個願管,就是那個。還有寶丫頭,還沒有來呢。」正說著,寶釵同著張氏、素芳都進來。  
64 王夫人把話又大概說了。寶釵道:「我老實回太太罷!這如今不比從前,太太也知道的,事情本也艱難了的,二嫂子的意思,一來為著自己倒底是侄兒媳婦,雖然老爺、太太待的同兒子、媳婦一樣,旁人難保沒有一句半句的話。以前風嫂子一行心機,到於今也有人說好,也有人說不好,安知將來又是怎樣兒呢!二來,如今事情日漸的多了,前手不應後手,萬一有個小小的失誤,便只有說不好,沒有說好的了。林妹妹意思,太太說的一些不錯。估量這回子叫林妹妹把這家事接過去,林妹妹也是必不肯的。至於我,更是無用,更不必說了。」王夫人笑道:「你說了半天,還是這也是、那也是的,這不同我一樣!你到底商量個定規。」寶釵道:「太太叫他們自己商量。依我看來,便商量一年,還是各人說各人的。倒不如太太定了個主意,分派了,那個不遵,就不依那個。」李紈、黛玉齊道:「我們公舉姊姊,請太太派了罷。」寶釵道:「太太知道我無才,斷不派我。」黛玉道:「姊姊從前同三妹妹也曾經理過來,怎麼這回倒又過謙起來?」寶釵道:「那不過幫著照料,譬如署事的官一樣。現在這實缺的尚且求卸事,還說得到署事的。」大家多笑了。
65 王夫人道:「你到底有個主意沒有?依你,該怎麼樣?你說給我聽。」寶釵道:「依我的主意,二嫂子也不肯管,林妹妹也不肯管,大嫂子同我也不能管,他們兩人更不必說,這不是添了兩三個人,倒弄得沒人管事了!不如大家都管。請太太派林妹妹處支銷,所有一切應辦的事情仍舊二嫂子管著,有事回過太太請了示,依著辦。其餘的事,該二嫂子辦理,二嫂子作主;該林妹妹辦的,林妹妹作主。辦了,再各人回太太。二嫂子或是忙了,或是做月子,或是身上偶然不舒服,派人幫著代理。二嫂子若嫌事多,或者再派我們這些人幫著。這麼著,林妹妹也不至太繁,二嫂子也不太擔大沉重。太太看是使得使不得?」
66 王夫人想了一回,笑道:。「你這說的竟周到妥當,我想著很好。不曉得你們還有什麼話說沒有?我就這麼定了,大家不必再推。」黛玉道:「這總賬該怎麼樣,媳婦也摸不著,還是求太太派媳婦同寶姊姊幫著二嫂子就是。」寶釵道:「你這不爽快了!我這主意,八面都想到了的,你回去細細想便曉得了。這總賬有什麼難管,不過某事要若干銀子,發個支提的條子,用了照數銷算就是了。我把這句話說穿了,你再不答應就錯了。」黛玉道:「我同姊姊一塊管。」寶釵笑道:「這又何必呢!我幫二嫂子呢,不來幫你。」王夫人道:「就這麼定了。」黛玉道:「太太再三吩咐,也不敢不遵。但一切事還是二嫂子辦,媳婦單管銀錢的收發銷算便了。」王夫人道:「這個自然。」寶釵道:「林妹妹是個戶部尚書,二嫂子是個侍郎,我們都是些司官,悉聽調度就是了。」大家又說笑了「回,各自散了。
67 平兒將歷年賬目以及對牌等物撿齊了,送到瀟湘館。黛玉收下,大略看了一遍。留下幾本總簿及各花名簿冊,其餘依舊帶了,親送到平兒處交還。說道:「現在公中一切艱難,我所以將兩個鋪子交到太太處,以便添補,太太又不肯留下。我曉得嫂子的意思,你不肯提用我的錢。所以太大派我,我就遵太太的命。以後嫂子這裡要用多少銀子,告訴我。」又取出一方小玉圖章道:「我們早晚有不能即刻見面的時候,嫂子這裡寫一條子,把這圖書用上,我照數寫了提銀的條子,用上圖書,嫂子派人去取。我留著這條子,也好記著寫賬;鋪子裡留著條子,好同折子比對,免得錯誤,似乎比那對牌好些。對牌仍舊用在自己庫上。我才瞧著:現在我們庫上也沒有什麼現銀子了。進的不敷出的,那裡還有存余呢!」平兒道:「可不是!外頭還有虧空哩。」黛玉道:「有多少虧空,請二哥哥把賬清出來,我們想法彌補了才好。恐怕將來愈拖愈深。」平兒道:「這更好了。」黛玉道:「現在四姑娘同喜姑娘的事,嫂子回過太太沒有?打算怎樣辦?珍大爺那邊是怎麼個意思?」平兒道:「還沒有回過,不知怎麼個意思。我們明兒一塊回回太太。」
68 黛玉又道:「大老爺那邊光景怎麼樣?」平兒道:「也甚艱難。一切用度省而又省,還是澆裹不過來。到底少了這個世俸,差多了!」黛玉道:「珍大爺那邊呢?」平兒道:「珍大爺還可以敷衍,不過他們用度大,不免糜費。珍大爺的脾氣如今雖好多了,然而總不能十分安分。」黛玉道:「姨媽那裡聽說也很難。我問寶姊姊,寶姊姊又不肯細說。還是鶯兒說了幾句,也說不齊全。不知到底是怎樣了?」平兒道:「我聽見二爺說,家事全壞了,鋪子全沒有了,田產也完了,就剩了房子同些衣服物件罷了。現在也不知怎麼的過日子。說是蝌二爺管家,回來問問邢姑娘就知道了。」兩人說了半天,黛玉回房。
69 寶玉進來,黛玉告訴他這些事。寶玉道:「太太派你管總你就管了就是了,只是要操些心。」黛玉道:「我只管銀錢,心倒不要操。但太太不肯留下,一定要叫我自己管,這大約是二嫂子的主意。」寶玉道:「太太自然存這個心:怎樣新媳婦才進門,就把他的妝奩全收用了,豈不叫瓊兄弟那邊笑話!所以派你總管,仍舊是你手裡使。但不知妹妹這妝奩夠賠幾時?」黛玉道:「這倒不怕的,我還有呢。」又將瓊玉讓產的話說了。寶玉道:「這就不消多慮了。」黛玉道:「我打[算]回太太,搬到寶姊姊那邊一塊住,近便些。」寶玉道:「也好。我在哪裡呢?」黛玉道:「你仍舊住這裏,留青棠陪著。場期也近了,也好讀讀書,這裡比那裡清淨些。你幾時銷假?往後又要上衙門辦事,一天不過有半天在家罷了。」寶玉道:「不過一二日就要銷假。我打算再告個假,等會試過了再說。」黛玉道:「這更好,可以靜靜的用些功夫。」寶玉道:「我本打算同妹妹讀書,偏太太又派下事來了。」黛玉道:「不妨,我也想讀哩。」說了一回,寶玉到青棠處來。
70 次日,黛玉約了乾兒、寶釵,來回王夫人惜春、喜鸞出嫁的事。王夫人道:「喜丫頭的事,既算我的女兒,該仿照探丫頭的樣子。但是現在光景不比從前,恐怕不能照著辦,不得不從省儉些。但太省了,又著[實)不好看。四丫頭的事既在這邊,自然也照迎丫頭的樣子。至於那邊怎麼樣,聽他們去。」平兒道:「這回林「妹妹的事,那邊親家太太這麼費心,我們自然也不好草草,總要比二姑娘、三姑娘從豐些才好。」黛玉道:「從前怎樣的辦的,二嫂子是熟悉的。至於這項費用該多少,太太不必費心,也不必動公中的,媳婦預備著就是了。」王夫人道:「也不要十分過費。公中不夠,你自然要添補些子。」
71 黛玉道:「大老爺那邊,聽說用度艱難的很,媳婦想稍為貼補點子。回回太太,不知使得使不得?」王夫人道:「我也曉得那邊光景不好,只是這邊也艱難,所以不能兼顧。你能貼補些,極好的了。」黛玉道:「媳婦打算每月送貳百銀子過去,請大老爺、太太隨便添補些。」王夫人道:「這很好的了,恐怕大老爺未必肯收。」黛玉道:「所以要求太太打發人送去,或者請太太當面說二句。竟說是太太的意思,不必說是媳婦的主意。」王夫人道:「使得,我打發人說去。但你這個意思,也不好沒了你的。」黛玉道:「姨媽那邊聽說也很苦,媳婦打算也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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