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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叢書·繹志：卷三》[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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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繹志卷三》 | |
| 1 | 天門胡承諾𧩿 |
《言行篇第六》 | |
| 1 | 其次則在乎言行。言行之義，《易》之〈繫詞〉盡矣。是惟無言不欲其不可行也，是惟無行不欲其不可言也。大指則行先而言後，行有餘而言不足也。言者，神志所寓也，高而絕物亢悔之媒卑而近替衰亂之徵誇而陵犯是謂不祥姦而潛深是謂伐德盡而招過眾怨必報迂而不切心慮無主也激而不平道德未純也繁而不殺學問未一也實理者誠也輒言虛無病在不存誠也理之所在當然而巳矣輒稱高遠病在不窮理也賢者之言或有小疵不能彌縫而指擿其謬反引聽者入於所謬之路則指擿之害與勸導等病在不樂善也無必為之志故放言不慚不程量於躬故尚口無已它若滑稽炙輠悅人聽聞者亦不足道也子不語怪力亂神怪非直妖孽也事有經有權舍經而言權是語怪也力非直攘臂也事有義有任舍義而言任是語力也亂者鷙猛之流好言鷙猛之事血氣必習於粗暴而易與為亂神者所嚮所託好言鬼神之事精爽必馳於杳冥而為鬼物所憑依矣聖人之言通而粹君子之言法而則仁人之言其利溥有德之言其暉世舉典之言其行遠道下之言其信孚忠上之言其愛篤朝廷之上所當言者禮也鄉曲之閒所當言者敎也猥賤之物不可言於朝褻嫚之事不可言於家君之詔令誦習而稱說臣之職事論列而昌言議道法者不下三代語行習者不越四德要使天下聞吾言而益信其所固有得吾說而各證其所同得不使有德者厭聽不使無德者起爭不以吾之所長掩人所短不以吾之所短廢人所長是君子之言也若夫一發言不離徂勢一持論不必遂私趣人有為必以利啖之欲人無為必以不利沮之雖與人言道義之事其為說也亦依於利辨說雖多總以飾其險阻尤君子所羞也君子之行彌乎天時亙乎海宇通乎晝夜渾乎寒暑故有當勉者有當克者有當辨其疑似者有當引伸而觸類者聖人者積行而成非一躍而至也習之則能察安之則能習一而不二則能安矣日親六經之指以窮道義之原嘗觀天地之心以長閎曠之識安止者仁之順遷善者義之決舒泰者循理之實效高明者積善之累基日新之功梯有以取無累心之處緣有以省無憂世旣深不覺其思之壹樂道既眞不覺其事之長也止貪於微止競於初止淫於意止慝於獨積小善以成大美聽微言以救巨失食息起居常若有所制而不能遂語默動靜常若有所防而不能果理之積中也富心雖閒適莫不在義禮之中心之觀禮也熟觸物呈形無不與吾心相見欲聞其過則獨處而思之欲君子之道廣則虛已以好之剛者相之艱者易之深阻者夷之猛決者馴之流易者止之隘者闢之卑者抗之駑者策之固者達之皆以均調取適養中和之德也有敝蹝天下之心則常伸於物上有臨財無苟得之志則常不屈於物下獨行其願不世於素履道以坦不亂其貞澹泊之趣超於遺榮閒定之懷高於抗志內之嗜欲既省外之物誘皆輕自攻其過必能容人之過吾愛吾鼎亦必愛人之鼎嫌疑所不及勿設情以待人賢哲自有心勿相索於機械尊其身者必不卑其儔匹處於禮者不加人以非禮四百五十七字不陵人而上之故佞不能媒讒不能閒爭先之道在乎處後持滿之道在乎若虛㤀私則自牧無我則不校居敬者自彊反觀者常勝內之衾影無媿外之險阻自夷隕而不喪得而不矜損而不制盈而不溢追而弗困寬而弗陵羣而弗掩孤而弗危安而弗惰悴而弗辱喜而弗昵怒而弗艴能而弗倨渊而弗嫉譽而弗市毀而弗訾先而弗疾後而弗迫亂而弗改其度是以所居皆安所如皆適觀其倫常可以知事使觀其喜怒可知恩威觀其措置里巷之務可知為政天下觀其步履端莊可知蹈義不囘觀其起居有節可知非禮不動此君子所自勉也。自治不勇則惡機日長，惡事日積，聰明有餘恐易於見理，亦易於藏慝也。終日為善不免自欺者有為為之也與人共為善而不若彼之有成者誠僞不相若也同為一善而人情安彼不安此者素行不相信也器量不相欽也喜怒不愼其氣輕也原所由來惰於克已也情欲不戢其志淫也原所由來疏於務本也最難平者怒姑緩焉以觀理之是非最難防者欲亟塞其浸淫之路以驗心之疏密事貪慕必儀小而失大人，人稱美恐好圓而毀方日聽庸俗之言則植德不固多所沮喪曰親刻薄之人則心不仁和敢於為惡惰慢不脩勝已者遠燕遊無節佞我者近相與竝立欲掩其美是自毀也四百五十七字相與共事欲壞其功是自敗也因人情相靡而婉轉以順之逆探人邪志而柔從就之是相與為不義也勿好大而力不足勿思遠而行不赴念之自知者勿遂其𡚶行之恢廓者勿離其本居處豐溢飲食珍異其閒必無志士也聞人有惡怫然怒之則工讒者易為謗聞人有善必慢應之則護前之私為人所窺終身無受益之望處下而心不服者不可居上事上而道不盡者不可令下兵不憎镆劔而憎陰慘之志怨不深矛戟而深次骨之毒福不遠暴戾而遠居心之薄禍不鍾顯惡而鍾詭祧之私遇故人不親而勢諸名卿為熾吾鄙之羔鴈在門蹶然而起對席分坐自異於鄉黨儔伍吾嗤之居官而達無一二可紀之政而擁厚貲以歸吾恥之不居卿相不近進閒𡚶發於以憂人之憂樂人之樂致客千里醵貨萬貲吾危之也故三有七無三患五恥之屬君子無時不省察焉〈小旻〉之卒章黄父之九言君子無時不誦憶焉師友不及攻吾短以朝廷法敎自治法敎不足及吾隱以朝夕聞見自治九思自警無時不在省察之中下流自惕終身不履非禮之地心所欲為稽諸知仁勇三德不合三德是謂𡚶動三德無忝行之不必疑也此君子所自克也寬大美德也寬大不知界限其終必無廉隅苟無廉隅凡可容身莫不䁥就矣忍柔美德也忍柔不思自勵其終必無羞惡之心苟無羞惡凡有微利亦思啖之矣儉樸美德也但知貨財宜節不知道義是崇必至損人所有益已所無而放利彌甚矣謙恭美德也但知處已宜卑不顧遇物有節必至令色足恭見鄙於端士矣宏曠美德也然宏曠之致出於虛假則狹隘拘謹反覺發於眞實而宏曠之僞不若拘謹之眞矣勤勉美德也然有終身之勤無尺寸之功者非所為而為之也內無益身心外無當事業與棄日同也博聞美德也本無檢身之勤曰事見聞之末物愈侈者心彌放理愈繁者知益紛日積月累塵垢滋深所謂物者皆以奉其私意所耽所謂理者益以長其私欲所蔽也此君子所必辨也天地之閒和氣之充周也稍有不和卽為底滯卽為缺陷所貴於君子以其能和也所惡於小人以其好爭也世治則和德被於小人世亂則爭端起於君子天生君子所以止亂也故崇讓而去爭者必君子也世治則多賢於眾多之中而常為人所尊世亂多不肖處不肖之中而不為人所惡其道無它不以人之不足形已之有餘不以吾之所短廢人之所長不好倡和而惡參酌也處人已之閒未有不自私者未有不多欲者君子志在安世不在安身知一人私欲可致眾人爭亂嚴人私欲可致舉世爭亂故欲平世亂先自平其心去私者視人之善猶在已寡欲者推已所有以與人故措世以安亦藏身以固也君子有所甚易有所甚難其所難者王公大人不得而吏之也聞人華士不得而友之也援而引之旣不可干推而崇之亦不樂受其所易者授之以祿無問多寡委之以事不擇勞逸水土之役執技以從鄉曲之吏奉命惟謹也貧之貨財老之筋力君子不以責人山人用舟澤人用車君子不以强人寒之葛屨暑之旃裘君子不以苦人此引伸而觸類者也驚世駭俗之事可暫而不可常其可常者必其可久者也常者事之理也久者理之效也聖賢不以後此之效決前此之理故道其常不道其久日用之閒當然則然有生之類當為則為以人我同得之心處人我同然之事不營心所事外不求報所事中道德所在無不同也必欲人之同已者道德未至而強人以相下也仁義宅心無不是也必欲人之是已者仁義未充而求人以無井也君子論世惟欲其有道也論人惟欲其行道也有道於世有道於身其道一也行道以人行道以已其行一也處順境者不喜事之遂意而喜為善之易處逆境者不悼生之不辰而自課守善之堅則或順或逆或窮或達無往非入道之日矣過者過也過於本事之中道也天道盈虛消息人得其理以為進退存亾當進者進當退者退當存者存當亾者亾夫何過之有哉乃當進而退當存而亾則有之矣故人之有過不可不改雖在耄期猶當自勉聞它人之過亦當自省也為人受過賢士之心與人同過賢士之行與老成之人居與端誠專一之人居皆改過之助也不以一朝之失戾五常之性不以五常之性徇一朝之失是能改之力也所過旣改故迹不存如更是一事矣人之好之嘉其旣新㤀其前失如更是一人矣夫改過者天心也天道純陰之時萬物剝落冬至子之半而一陽復矣自五月之姤至十有一月其數為七而必復矣天地之心未有一往遂盡而不返者人居其間晝與日俱馳夜與月俱逝無一事不合乎天賢者為心未受牿亾所以去天不逺違止咫尺負疚萬狀俄頃不能安者天心迫于內也小人善機已絕如亾國之社不受天陽是以愧恥之心不用以改過而用以文過求一事能悔不可得也如萬物已槁不受天地之氣絕則竟絕矣又何望其復蘇焉改過之美有悔於厥心者有服於人言者有創於覆敗者其為補救則一遂過之惡有不知義理者有性與人違者有狃於不義常懷僥倖者其為迷復則一聖人之言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又曰：實受其福吉大來也未有言轉禍為福者聖人重改過謂其能轉禍為福也書記〈秦誓〉是也葢一念悔悟萬善從此生焉所改者一事其美不止一事也是以聖人取之天心佑之子貢曰：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嘉其有改悔之美無飾非之愆故隆其譽以為揭日月而行也若夫患難旣密謬舉復多屢為屢失亦屢失屢悔聖人所為頻復之厲亦奚取焉。 |
《成務篇第七》 | |
| 1 | 天之告人亦詳矣，知者能知之，賢者能行之，器械宮室舟車之類，觀象於天，大經大法陳焉。觀草木之華實鳥獸之儔匹形體之隻耦而性命或夭或壽、或仁或鄙麗也火見而清風戒寒鳥中而農事皆作將寒則呼婦子室處將東作則主伯亞旅皆出於田天無時不示人以事君子無事不受命於天也此制事之本也物必有措置之所措諸其所聖人不能易也義者事之所也事有常有變面義以為中常之所宜聖人用其中非用其常也故處常足以應變變之所宜聖人從其中不從其變也故應變所以守常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長短月有死生惟聖人能循其理能通其變循理者仁也通變者知也仁知合德而後能得義之所在也故義也者懍然不可犯猶王者之命也王者所命卽天命也命之所在卽為義義之所在亦為命若不知安命卽是不安義也故凡命所不可為小人以有害避之君子以義不安而止也小星之妾不敢當夕命有尊卑卽義有可否非避害也實畏義也孤竹之君逺適海濱義所不安卽命有不受安之若命而後能行義也衛之幸臣陜以位而不受義所不可卽命所不有也衛之嗣君不可以父命辭王父命可以王父命辭父命命之所大卽義之所重也合命以定義而義益明此制事之用也義所以法天也知所以辨義也知也者血氣之精也志意之榮也。周流四海曾不崇朝小智博物大觀窮理理有餘於物也，察邇者防姦通識者徵義義有餘於僞也。天下之物煜然而光者不必內暎瑩然而鑑者不必外光智在四德為貞於物候非發榮也而收斂也眾人求知於聞見，聖賢求知於義理，故眾人之知流于𡚶，聖賢之知統于仁。以仁統知者，其知大矣。亂天下者，私智小慧也。利尚未形也，鑿空而𡚶搆之；害尚未萌也，深求而苦攻之。多為之揣摩，多為之期必，多為之防護，多為之導就，然而無益也，徒迂以歲月放之險阻甚有由乎覆車之軌者。君子之知用以辨義而巳矣。器類紛錯不任聰明而一授之𧰼數，以𧰼數能周器也。萬物繁育不信物態而進觀天道，以天道能裁物也。凡事合義者，如歸餘於終歸奇於扐不能踰贏縮之理。事不合義者，四百五十七字如灼灼其華，離離其實，不宜在凝寒之日。有德於人，眾所稱美也。有時略而不取義重於惠也。救災恤患蹶然而起，雖通其仁以義而不與也。義重於恩也崇匹夫之小心貽名敎之大辱以此知義重於信也功大而義不足者微其功以明義而義始見義於功俱美者詳其事以敘功而義亦見以此知義重於功也或抑一人之惡申眾人之善或抑眾人之惡申一人之善以此知義重於眾也辨義之學莫如去私甚矣私之為害也晉平公杞出也其治杞田也以出而厚母家情也行以私意則有害於義女叔齊於魯以職貢不乏不盡治杞田亦情也載國計以行則義而非私乃知情者義不義兼焉者也惟私則全害義君子處事必大去其私乃若其情猶可衷以義也枉道以扶弱猶枉道以助强皆私心爾矯誣正理而譽人以善猶矯誣正理而毀人以惡也皆違道爾因摧折而意氣有加猶摧折而素履盡失也皆信道不篤爾以柔巽卑屈事人而得所欲與悅人之柔巽卑屈事我而恣所取也皆患得患失爾聖人性其所性神道在躬以物與物其應無窮內無所係外無所牽故止乎當止之處不措於非所行於當行之日不失於後時欲誅聞人則誅之欲討亂賊則討之一身之內一心之中有純陽而無纖陰與乾合體卽與天合德何所撓曲而為羣陰所牽持乎是以徵於事者喜怒哀樂必中其節辭受取予必式於義出處語默必合於道議論文章必折於理必根於性而私無所託不必兼權熟計而後免於為惡之事也事之成也不能孤立必有資於對待旣有對待卽有異同人之有事非成往事之終卽開來事之始自始至終必有變態天下所樂者同也所同之中又卑趨治比以求同所惡者分也所分之中又區畫扞格而亟為分是以其同也得必至於相靡失乃至於相牽其分也初猶似乎相御終遂至於相戰君子兼覆天下必使卽而懷於異同之中勿使忿而決于異同之外與天下賢士參考互訂各盡所長以求殊塗之功不與天下鄙夫隨聲唱和僥倖𡚶發以遂一方之見所以見至理之無偏王道之無不貫也亡何世俗之見必欲委曲徇物使賢者雖有義理無由常伸於嚴論而依阿淟涊往往行于無障礙之域又以世情太工不能生長道義之心廉隅牆壁盡捐以徇人去百鍊之剛為繞指之柔終不能成天下事也且一事之中或難或易或吉或凶皆㸃綴事理之變能而所事之正理則脫然變態之外雖彩不亂者也以定理處之可省用智之勞以大心觀之天地萬物皆在其中而定理出矣故曰：水出於山而入於海禾生於田而藏於廩聖人見所生則知所歸矣亾何小智之十惡正理坦夷而樂出險阻往往於正理之外別求一理以遂其私既有別理必與正為敵旣有其敵必相傷相傷必虧損正理有虧無以燭照邪僞自以為計定而動不至滲漉而事中固有之鬘能觸而生者必不在所計之中𦬆𦬆黖黖如行道而値路歧一離康莊則歧路之中又有歧矣必不能成天下事矣彼聖賢所為夷坦而巳矣其所尊卑莫非天地之尊卑也其所屈伸莫非一氣之屈伸也倒行逆施者無為艱難險阻者無為消沮閉藏者無為瞋目切齒者無為紛亂雜揉者無為墮黨崇仇者無為履中蹈和政明刑肅者為之不中不和不成政刑者弗為也是以知則欲人其知行則欲人其行憂則與人同憂樂則與人同樂無有間也所以合同異厯常變而無不宜也事之大者莫如治亂之幾事機之會不可失也君子不能起而承之必有小人起而乘之小人敢於一為以其僥倖也迨為之而效所謂君子者乃始屛息竊歎悔其失於後時而天下大勢遂枉小人不在君子又或彼此皆賢不自我發使豪傑之士先我為之雖有其心不能果決以達於事其亂雖定而束手旁觀亦終身之羞彼奔走使令小人之才也君子或因其才以濟吾事小人卽竊其事以軋君子為君子者力不能制任其滋蔓難除卽間起而除之害且發於它端翻貽天下以不可弭之憂且以小智而挈大權不能靜亂更使亂人擊去之以張其勢皆當事之過也且天下之事利或生害害亦生利不可一切退避不可一切直遂不可避而避是廢人道也不可遂而遂是逆天心也或迅猛以震動或詳審而濡浹迅猛者如疾雷之奮地詳審者如春雨之潤木義在詳審則焚載書以弭眾言賂伯石以安巨室不為懦弱也義在迅猛則焚溺之援戰陣之機，摧剛之勇，救鬭之速非以急難趨利也斷以義而必行志氣雖疾心慮則閒也不可遂而遂者志大心勞求非其道敢於犯難終以輕發喪功。宋襄欲為齊桓之事，已而見困，是也。不當避而避者，一意愼重。夫所以斷至於智勇俱困𭄘繇、王朗論安言計動引聖人使孫策坐定江東是也。此《易》所云：微彰剛柔之理也。微彰者，舉事之機要；剛柔者，居身之規矩。剛柔以立本，微章以審機。知微章而不知剛柔，則不合天地之正理，舉事必流於機詐；知剛柔而不知微章，則不察人事之緩急，應事亦失於拘泥。故同德為眾，知幾為義，與眾與義，而後可圖天下事也。處事之法有天然之良能、有不易之規矩、有必由之塗徑、有自然之節次。是以上下古今，不可無學程力矯惰不可無志學也者，致廣大之理而會於吾心舉吾心之廣大而施諸民物者也志也者才之所由以盛也氣之所由以壯也事會之來有人事阻遏不得直行其道者有內心多欲義理不能自勝者有眾事遝至，應接不暇因而滲漉者有一事之中曲折多端節次陵亂思慮所未周者必也人事阻遏則思物我之際何以有間內心多欲則思克己之功何以未精憂眾事紛遝則思古人何以不擾慮一事難周則思古人何以不遺事變有方者也其奪人之精爽而使之無者於其相牽也死生不偶者也其薄人於危險而不可逃者於其相靡也人之一身少壯衰老形體與性情所宜不同古今之人皇帝王伯其時之人心事之得失亦所宜不同上所愛憎之情下為吉凶之命不可以理求也此所榮藉之階彼為恥辱之門不可以類觀也古人偶逢其易今人適際其難不可辭以不能也大率失意之事不必急求遂意靜以待之自有遂意之日治天下亦然小不正者非才略所能正持之以靜久當自正也動之極者非法度所能止制之以靜其動自止也一事之功未奏不可更生一事用力苦竭二事俱價也一害之去未堅不宜更攻一害用志旣分二防俱疏也容足之外無用之地也非此則足無所容未雨之稠繆不必然之慮也非此則禦雨之道未盡也宜先而後是謂失時失時者兩蘗不去將用斧柯宜後而先是謂兆憂兆憂者神者告之行將自及也以干賞動者慮及傷害而止以蹈利奮者微見抑損而緇扶義以動則折而不撓守正以奮則困而愈和何以知之以其終事知之終事百折不囘必非一時意氣所為也人心風俗習實為常者變而更之亦自有法事有操之太蹙為已甚者此類是也事機相觸姦人懷僥倖之心緩之須臾則常理自勝事有天不可必抑之以從人事俾與眾共見此類是也事有益於人者有一人焉不顧其難而欲為之雖成否未必要不可不分其任於此猶豫人皆從善而已不與君子所恥也事有害於人者有一人焉憫其為害而欲去之雖謀之未審事或難成君子處此更當竭力以相之極慮以謀之明其理以定眾志巽其詞以和眾心於極難成之中委曲求成必不可得焉則巳矣若片言依違勿論沮眾樂禍罪先歸我而憚勞失時之調亦君子所恥也凡事之初幾皆利害兼焉衷以禮義一則定定則明矣旣求其利又慮其害是有二心有二心者必偏受其害何也天下無無端而利害及之者率由義理有闕是以嗜欲乘間而入嗜欲者害之門也一心之中人禽相搏陰陽相戰𡩬靜失其體取舍捐其神陵亂之極必生悖謬是以偏出於害也葢利之為言與義為對非與害為對者也義與利有相搏之勢故足相勝害與利有相避之勢故常至于不勝義之於利猶疾病之於箴色箴色所以攻疾也故有必去之疾害之於利猶羅網於坦途凡所以避羅網就坦途者多方以從事左右以遷就展轉卻避亦安知羅網之所在故常與相値也總之人不知義則趨利與避害同一愚且悖也權依於衡者也衡者物之平也不越一衡之中移此儷彼是之謂權仁義禮智處事之衡也視其時所輕重移易以就之斯謂行權若必為不義之事以行仁為不仁之事以行義是舍衡取權也權將安附乎古之行權者或自捐其身或自墮其名夫捐軀隆名皆非常之事以其非常也是謂反經反經之謂權無可奈何而必出于反經是謂行權也夫無可奈何之事謂其與死亡為鄰蹶而赴死不如巽以行權死而無所益不如行權以為後圖也若欲自全其生而戕人之生可以安靜無事而譎謀挑禍是戕仁害義不謂行權故曰：反道行權亂之招也降而愈下人日以知計為物之權衡禍福或中道義盡悖不明道義故亦昧于禍福以百年之禍易一日之慊而不自知也則行權之說誤之也嫌疑之害馴致不測者有之。聖人絕嫌杜疑，則不測之害無由而作。然聖人不以避小嫌而害大義也。萬物一身也。在己之義猶在人也。古今一息也，今日之義猶之古也。四百五十八字所行皆誠而無𡚶，則于義皆安而不必嫌矣。禮之可決嫌疑也疑者決之非有所嫌而欲避也避之一言猶是以禮制心事之當然則合禮而已不煩制伏也卻千里馬不受後有薦舉未嘗心之然亦竟不薦也此人可薦則不薦者私也不可薦而不薦是謂以義勝私何不心之足嫌兄子有疾十起而安寢子之疾終夕不寐此亦人情非有私也覺其有異反為私矣有恩者避而不舉有怨者置而不治此乃全乎徇私非循禮也《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可以處嫌疑之際矣以私心待人者自處不能無私者也以機心疑人者自處不能無機者也君子言必由禮動必由義何私之有何機之有禮義所在猶疑其私猶疑其機是疑之者之私非君子之私也是疑之者之機非君子之機也人之立身朴直者不必更求脂韋拘謹者不必更慕圆通由已率常順事恕施而巳矣先正學問踐履所當取法也世俗之論謂其不必如是不當如是聖賢之言師友之訓不信而世俗苟且便私之言則信之學問志行不如古人不恥而官職之高下奉身之美惡智巧之有餘不足則恥之士大夫自棄于聖賢者少因緣披靡漸遠聖賢者多所以仰不媿俯不怍必非與世俗為低昂者也故才智以相資而進志行以獨立而成羣居旅遊可以増益才智杜門深居可以砥礪志行求志行之十千深居求才智之十千旅遊若挹水于河取火于燧不憂其無人也君子之用心也議論不必太深深一層卽有一層之障蔽是非不必刻入刻一層卽有一層之頗僻王允旣誅董卓部曲望赦而以疑貳遲之涼州未安而先設關東之防此計之太深而滋蔽也王安石勘登州婦人獄違眾論而貸其死此刻入取異而滋僻也子產放游楚義也咨于子太叔遜以行義也未嘗求深于本事之外也温嶠還都李晟移軍居虎豹之窟而用權以濟未嘗求刻于所事之中也聖人言行平實不求異人葢以實心行實事自不能異人也是則所謂道也東山之詩罷兵而歸者也聖人于人盡其道而巳不以初終異致故卽始可以要終處其下者敬其終事如始事也假令周公處此口惠而實不至雖零雨慰勞終不免士卒之怨歎貌忠而心不屬雖赤舄安閒不能弭閭左之憂畏動于義不格于私周公如是士卒亦如是始則上下同事終則上下同德所以為過化存神也。 |
《辨惑篇第八》 | |
| 1 | 有義利之辨有理欲之辨有君子小人之辨不辨理欲德則不固不辨義利知則未精不辨君子小人族類不分勸戒不明也《春秋》𮖥儀父以開義路貶無駭以閉利門葢義利之閒聖人所最重也以人事言之飲之食之義也身體肥澤義之利也君子食飲而已不求肥澤小人則不然飲食與肥澤皆其所欲或饕餮以求肥或節省以求肥皆為利而巳矣貧者不以貨財為禮雖儉嗇不為好利所識窮于人者得我而為之雖損所有若錙銖不得為好義也輕施者必好奪以其見施之有利不見其非義也屢盟者必速叛以其見盟言之有利不若棄義之有利也好利之心勝雖有餘之時常憂不足展轉歲時遂為盈虛消息之理所概而眞不足矣以其不知有義故盈虛消息人之所同而不足之憂已之所獨未及快意而與俱盡矣王者措國於長久之地貽子孫以久遠之業孰曰非義伯者壺飧之德必歸於已一節之善必市於人有所為而後然孰曰非利也君子讀書窮理措諸天下則為事業事業者窮理之終事名位者事業之緖餘也小人志在名位而後為學官資廩祿相競升降顯晦相踰去義日遠嚮利滋深雖臣子之義率皆有意為之自以為是而不知蹈於惡利心存焉爾利之為物使人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奪之所奪之人必怨之矣人見其好利必賤之賤之必遠之見遠於人亦怨之矣義者天下之公故好義者人皆好之利者眾所同欲故好利者人爭利之利人為惡而伺其隙助人為惡而受其利不必攻戰之慘而所傷多矣是以戰國之人皆以利祿為實道義為名有言道義失利祿者皆以為崇虛名損實事倒置若此所以謂之亂世聖人言義利之辨以正性命之理謂天之所命固有義而巳背性違命而後趨利非有生常道也君子居身於人之所棄息意於眾之所競非棄利也安義焉爾獨標脩潔之名以形世之汙漫亦云：利心未盡猶非義之義也此義利之辨也意之初動皆理也轉念而欲生焉事之初幾皆理也稍間而欲附焉爭其界限在平幾辨其去取存平豫爭其界限者出此入彼其際甚微如疆圉之事此進則彼退此得則彼喪雖止尋尺不可假也辨其去取者在乎勉强而已矣甘食悅色一日之內强制二三今曰尚覺其難明曰頗覺其易常持此心竝難易亦㤀之直不好而已矣如冬裘夏葛竝陳於前非時弗服也君子好脩必能日進厥功前之垢汙今之湔浣也前之汙漫今之瑩潔也前之激烈今之和平也前之迂緩今之振迅也如鑿木為竅竅擁則木空負土溼流土深則水淺必不竝存者也必不中立者也旬月以後之去取猶然旬月以前之去取非怠棄也卽自滿也是不能勉强者也有意動於理措諸行事乃放於欲者矣亦有意雖未善以措置不安輟而弗為因之返正者有矣未有意動於欲措諸行事能止乎理者也欲之為人害也有搏而相戰者有勝而相先者有在外相困者有在內相攻者君子之學具有平易之理卽可勝一切相搏之欲具有斂藏之理卽可勝一切相競之欲具有和粹之理卽可勝一切外境之所困具有靡貞之理卽可勝一切內嗜之所歐聖賢之書古今之事時王之法制良有司之條敎皆平易者也皆斂藏者也皆和粹者也皆靡貞者也求所以勝一切之欲無以易此矣引鏡而自照見其面不見其背也以我觀人面與背無遁形焉以情觀理見其是不見其非也以道觀理是與非無遁情焉視天下事猶已事而以天下之公處之視已事猶天下事而以天下之公處之皆公也公卽理也以私心處已事以已之私心處天下事皆私也私卽欲也已有不見人無不見已與人有不見道無不見以道竝觀如登高而俯視也一念不存理則欲閒之一息不存理則欲據之其本皆理也措之不當則為欲矣觸而不檢亦為欲矣戰而不勝亦為欲矣因仍而自安亦為欲矣理有反乎勢而相正者有限于勢而相安者有直行所見卽當者有委曲遷就後當者欲則不然性然求遂而已矣此理欲之辨也君子小人之辨先自辨其心若往而辨人亦自堅其心使不昧所從也其處顯一也持身益恭臨事益敬謹其所知不為無益之知擇其所行不為無益之行天下皆仰其文明必君子也樂其鹮且翔也樂其馳且突也鑿五常之德以行私壞兆姓之良以遂欲必小人也其處窮一也居之以敬恭承之以靜一其道常亨者必君子也承之以憤幰居之以挫辱致怨於人而不可解者必小人也其有能也人皆喜而道之欲其道之行也其未能也人皆樂告以善以其輔其不逮必君子也值其所能則矜勝之狀人不能堪值其不能忌疾見于面齒齕盈于中必小人也非所譽而譽則畏其害仁非所毀而毀則畏其害義予人以可親不樂其相附也予人以可棄不惡其相訾也必君子也譽人則恐其不知毀人則怒其不服聞毀則遷怒而多怨聞譽則未同而色親焉必小人也君子善善長而惡惡短善善疾而惡惡緩不棄人于非類不導人以非幾小人持己不嚴責人巳甚始則陵人以取是繼乃勝氣以藏非君子好言事之常聞常理見伸而色喜小人好言事之變談權變勝正而神怡君子言人之善俛焉孜孜惟恐不及言人不善恨已不能箴砭恨其人不信吾言不能助之改過也小人言人不善則掎摭小行以汙大節附會暗昧以疑羣情其稱道也苟非親䁥苟非依傍詞雖致美而意不偕來君子者禮貌衰而櫂然去侵辱加而忿然起直而不可撓也銳而不可觸也以無所係戀之心必行其志以無所撓曲之志必盡其才小人則怨尤深而承以屈伏殺機動而將以笑言深而不可測柔而不可劇乘是以陷人而莫之禦也强求脩飾以求豫乎君子之流此計不遂明示天下以人類之憂使望之者若磐石之不可觸也學者於此何所不容而必欲辨之葢所憂者深故辨之宜豫也君子立心但求有益於人不必有益於已故其發志無不直遂如木之參雲蔽日者其初皆萌生也小人則不然茍非有益于已卽不復有益于人，故其發心無不迂曲如草之滋蔓穢塞者其初皆勾出也《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直也又曰：彼何人斯其心孔艱曲也以孔艱之心害有覺之行此義理之憂也天地之氣天下之物凡膠結翕聚者往往多所藏匿凡疏通散處者往往多所匡持風行水上自行自止風過水平渙然俱釋何所容其係戀何所容其險阻小人則不然以其善迎意指亦欲人迎其意指也以其好揣隱情亦虞人之揣摩其情也閒談指為譏諷論理疑為箴莨譏諷則不堪箴砭則不受忿而疾之必思所以報矣有所為而作之無所為而輟之有所為則銳敏急疾無所為則傾搖懈怠同利而在已者眾多同害而在已者取免居則晏安自處動則危險遺人不幸其事常相隨覆敗且虞傾陷此人類之憂也君子循故事安禮節不自為輕重稽古訓本天心君臣上下共由之羣才不聞其錄用而無不用矣小人則不然非其意之所好不欲引為類也非其情之所安不欲樹為義也非其私之所便不欲舉為例也以此心用智必多譎詭之智以此心逞才必多邪慝之才雖有君子率褰裳避之日夕與謀皆頤指氣使之流以此其持國是無所不亂矣此世道之憂也夫揉理之直以從曲則不可其學行並植而心安忍則不可其事壤事之定體以快私亂天下之是非而使無所據則不可共治天下是以不可不辨也昔太宗得良弓十數以示工人工人皆曰：不良帝問其故工人曰木心不正則脈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也小人之心適類於此士大夫相見之初學問人品未必一覽而知試微叩之觀其言詞所及孰有喜色孰有倦色孰道其詳孰道其略或審聽欣躍或顧望愕然亦可得其情矣旣得其情卽當置之不論親疏貴賤一以常禮待之所以求免于亂世也。 |
| 2 | 《繹志》卷三終 |
| 3 | 張彭齡校字 周以存覆校 陳嗣賢覆校 李心地續校 丁兆松續校 丁禧瀚續校 |
| 4 | 一百七十五字 |
URN: ctp:ws324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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