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话说这清风山离青州不远，只隔得百里来路。这清风寨却在青州三岔路口，地名清风 |
| 2 | 镇。因为这三岔路上通三处恶山，因此，特设这清风寨在这清风镇上。那里也有三五千人 |
| 3 | 家，却离这清风山只有一站多路。当日三位头领自上山去了。只说宋公明独自一个，背著些 |
| 4 | 包里，迤逦来到清风镇上，便借问花知寨住处。那镇上人答道：「这清风寨衙门在镇市中 |
| 5 | 间。南边有个小寨，是文官刘知寨住宅；北边那个小寨正是武官花知寨住宅。」宋江听罢， |
| 6 | 谢了那人，便投北寨来。到得门首，见有几个把门军汉，问了姓名，入去通报。只见寨里走 |
| 7 | 出那个少年的军官来，拖住宋江，喝叫军汉接了包里、朴刀、腰刀，扶到正厅上，便请宋江 |
| 8 | 当中凉上坐了，纳头便拜四拜，起身道：「自从别了兄长之后，屈指又早五六年矣，常常 |
| 9 | 念想。听得兄长杀了一个泼猓花，官司行文书各处追捕。小弟闻得，如坐针毡，连连写了十 |
| 10 | 数封书，去贵庄问信，不知曾到也不？今日天赐，幸得哥哥到此，相见一面，大慰平生。」 |
| 11 | 说罢又拜。宋江扶住道：「贤弟，休只顾讲礼。请坐了，听在下告诉。」花荣斜坐看。宋江 |
| 12 | 把杀阎婆惜一事和投奔柴大官人并孔太公庄上遇见武松、清风山上被捉遇燕顺等事，细细地 |
| 13 | 都说了一遍。花荣听罢，答道：「兄长如此多难，今日幸得仁兄到此。且住数年，却又理 |
| 14 | 会。」宋江道：「若非兄弟宋清寄书来孔太公庄上时，在下也特地要来贤弟这里走一遭。」 |
| 15 | 花荣便请宋江去后堂里坐，唤出浑家崔氏来拜伯伯。拜罢，花荣又叫妹子出来拜了哥哥。便 |
| 16 | 请宋江更换衣裳鞋袜，香汤沐浴，在后堂安排筵席洗尘。当日筵宴上，宋江把救了刘知寨恭 |
| 17 | 人的事，备细对花荣说了一遍。花荣听罢，皱了双眉，说道：「兄长，没来由救那妇人做甚 |
| 18 | 么？正好教灭这厮的口。」宋江道：「却又作怪！我听得说是清风寨知寨的恭人，因此把做 |
| 19 | 贤弟同僚面上，特地不顾王矮虎相怪，一力要救他下山。你却如何恁的说？」花荣道：「兄 |
| 20 | 长不知：不是小弟说口，这清风寨是青州紧要去处，若还是小弟独自在这里守把时，远近强 |
| 21 | 人怎敢把青州扰得粉碎。近日除将这个穷酸饿醋来做个正知寨：这厮又是文官，又不识字； |
| 22 | 自从到任，只把乡间些少上户诈骗；朝庭法度，无所不坏。小弟是个武官副知寨，每每被这 |
| 23 | 厮呕气，恨不得杀了这滥污贼禽兽。兄长却如何救了这厮的妇人？打紧这婆娘极不贤，只是 |
| 24 | 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兄长错救了这等不 |
| 25 | 才的人。」宋江听，便劝道：「贤弟差矣！自古道：『冤雠可解不可结』。他和你是同僚 |
| 26 | 官，虽有些过失，你可隐恶而扬善。贤弟，休如此浅见。」花荣道：「兄长见得极明。来日 |
| 27 | 公廨内见刘知寨时，与他说过救了他老小之事。」宋江道：「贤弟若如此，也显你的好 |
| 28 | 处。」花荣夫妻几口儿，朝暮臻臻至至，献酒供食，伏侍宋江。当晚安排帐在后堂轩下， |
| 29 | 请宋江安歇。次日，又备酒食筵宴款待。话休絮烦。宋江自到花荣寨里，了四五日酒。花荣 |
| 30 | 手下有几个体己人，一日换一个，拨些碎银子在他身边，每日教相陪宋江去清风镇街上观看 |
| 31 | 市井喧哗；村落宫观寺院，闲走乐情。自那日为始，这体己人相陪著闲走，邀宋江去市井上 |
| 32 | 闲玩。那清风镇上也有几座小勾栏并茶坊酒肆，自不必说得。当日宋江与这体己人在小勾栏 |
| 33 | 里闲看了一回，又去近村寺院道家宫观游赏一回，请去市镇上酒肆中饮酒。临起身时，那体 |
| 34 | 己人取银两还酒钱。宋江那里肯要他还钱，却自取碎银还了。宋江归来又不对花荣说。那个 |
| 35 | 同去的人欢喜，又落得银子，又得身闲。自此，每日拨一个相陪，和宋江去闲走。每日又只 |
| 36 | 是宋江使钱。自从到寨里，无一个不敬爱他的。宋江在花荣寨里住了将及一月有馀，看看腊 |
| 37 | 尽春回，又早元宵节近。且说这清风寨镇上居民商量放灯一事，准备庆赏元宵，科敛钱物， |
| 38 | 去土地大王庙前扎缚起一座小鳌山，上面结彩悬花，张挂五七百碗花灯。土地大王庙内，逞 |
| 39 | 赛诸般社火。家家门前扎起灯棚，赛悬灯火。市镇上，诸行百艺都有。虽然比不得京师，只 |
| 40 | 此也是人间天上。当下宋江在寨里和花荣饮酒，正值元宵。是日，晴明得好。花荣到巳牌前 |
| 41 | 后，上马去公解内点起数百个军士，教晚间去市镇上弹压；又点差许多军汉，分头去四下里 |
| 42 | 守把栅门。未牌时分，回寨来邀宋江点心。宋江对花荣说道：「听闻此间市镇上今晚点放花 |
| 43 | 灯，我欲去看看。」花荣答道：「小弟本欲陪侍兄长，奈缘我职役在身，不能彀闲步同往。 |
| 44 | 今夜兄长自与家间二三人去看灯，早早的便回；小弟在家专待家宴三杯，以庆佳节。」宋江 |
| 45 | 道：「最好。」却早天色向晚，东边推出那轮明月。宋江和花荣家亲随体己人两三个跟随著 |
| 46 | 缓步徐行。到这清风镇上看灯时，只见家家门前搭起灯棚，悬挂花灯：灯上画著许多故事， |
| 47 | 也有剪彩飞白牡丹花灯并芙蓉、荷花，异样灯火。四五个人手挽著，来到大王庙前，在鳌山 |
| 48 | 前看了一回，迤逦投南走。不过五七百步，只见前面灯烛荧煌，一夥人围住在一个大墙院。 |
| 49 | 门首热闹。锣声响处，众人喝采。宋江看时，却是一夥舞「鲍老」的。宋江矮矬，人背后看 |
| 50 | 不见。那相陪的体己人却认得社火队里，便教分开众人，请宋江看。那跳「鲍老」的，身躯 |
| 51 | 纽得村村势势的。宋江看了。呵呵大笑。只见这墙院里面却是刘知寨夫妻两口儿和几个婆娘 |
| 52 | 在里面看。听得宋江笑声，那刘知寨的老婆于灯下却认得宋江，便指与丈夫道：「兀！那个 |
| 53 | 笑的黑矮汉子，便是前日清风山抢掳下我的贼头。」刘知寨听了，一惊，便唤亲随六七人， |
| 54 | 叫捉那个笑的黑矮汉子，宋江听得，回身便走。走不过十馀家，众军汉赶上，把宋江捉住， |
| 55 | 到寨里，用四条麻索绑了，押至厅前。那三个体己人见捉了宋江，自跑回来报与花荣知道。 |
| 56 | 且说刘知寨坐在厅上，叫解过那来。众人把宋江簇拥在厅前跪下。刘知寨喝道：「你这厮是 |
| 57 | 清风山打劫强贼，如何敢擅自来看灯！今被擒获，有何理说？」宋江告道：「小人自是郓城 |
| 58 | 县客人张三，与花知寨是故友，来此间多日了，从不曾在清风山打劫。」刘知寨老婆却从屏 |
| 59 | 风背后转将出来，喝道：「你这厮兀自赖哩！你记得教我叫你做『大王』时？」宋江告道： |
| 60 | 「恭人差矣。那时小人不对恭人说来：『小人自是郓城县客人，亦被掳掠在此间，不能彀下 |
| 61 | 山去？』」刘知寨道：「你既是客人被掳劫在那里，今日如何能彀下山来，却到我这里看 |
| 62 | 灯？」那妇人便说道：「你这厮在山上时，大刺刺的坐在中间交椅上，繇我叫大王，那里睬 |
| 63 | 人！」宋江道：「恭人全不记我一力救你下山，如何今日倒把我强扭做贼？」那妇人听了， |
| 64 | 大怒，指著宋江骂道：「这等赖皮赖骨，不打如何肯招！」刘知寨道：「说得是。」喝叫： |
| 65 | 「取过批头来打那。」一连打了两料。打得宋江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叫：「把铁锁锁了。 |
| 66 | 明日合个囚车，把做『郓城虎』张三解上州里去。」却说相陪宋江的体己人慌忙奔回来报知 |
| 67 | 花荣。花荣听罢，大惊，连忙写书一封，差两个能干亲随人去刘知寨处取。亲随人了书，急 |
| 68 | 忙到刘知寨门前。把门军士入去报覆：「花知寨差人在门前下书。」刘高叫唤至当厅。那亲 |
| 69 | 随人将书呈上。刘高拆开封皮，读道：花荣拜上僚兄相公座前：所有薄亲刘丈，近日从济州 |
| 70 | 来，因看灯火，误犯尊威，万乞情恕放免，自当造谢。草字不恭，烦乞察不宣。刘高看了， |
| 71 | 大怒，把书扯的粉碎，大骂道：「花荣这厮无礼！你是朝廷命官，如何却与强贼通同，也来 |
| 72 | 瞒我。这贼已招是郓城县张三，你却如何写济州刘丈！俺须不是你侮弄的；你写他姓刘，是 |
| 73 | 和我同姓，恁的我便放了他！」喝令左右把下书人推将出去。那亲随人被赶出寨门，急急归 |
| 74 | 来，禀覆花荣知道，花荣听了，只叫得：「苦了哥哥！快备我的马来。」花荣披挂，拴束了 |
| 75 | 弓箭，绰上马，带了三五十名军汉，都拖拽棒，直奔至刘高寨里来。把门军汉见了，那里敢 |
| 76 | 拦当；见花荣头势不好，尽皆惊，都四散走了。花荣抢到厅前，下了马，手中拿著。那三五 |
| 77 | 十人都摆在厅前。花荣口里叫道：「请刘知寨说话。」刘高听得，惊得魂飞魄散；惧怕花荣 |
| 78 | 是个武官，那里敢出来相见。花荣见刘高不出来，立了一回。喝叫左右去两边耳房里搜人。 |
| 79 | 那三五十军汉一齐去搜时，早从廊下耳房里寻见宋江，被麻索高吊起在梁上，又使铁索锁 |
| 80 | 著，两腿打得肉绽。几个军汉，便把绳索割断、铁锁打开，救出宋江。花荣便叫军士先送回 |
| 81 | 家里去。花荣上了马，绰在手，口里发话道：「刘知寨！你便是个正知寨，待怎的，奈何了 |
| 82 | 花荣！谁家没个亲眷！你却甚么意思？我的一个表兄，直拿在家里，强扭做贼，好欺负人！ |
| 83 | 明日和你说话。」花荣带了众人，自回到寨里来看视宋江。却说刘知寨见花荣救了人去，急 |
| 84 | 忙点起一二百人，也叫来花荣寨夺人。那一二百人内，新有两个教头。为首的教头虽然得了 |
| 85 | 些刀，终不及花荣武艺；不敢不从刘高，只得引了众人奔花荣寨里来。把门军士入去报知花 |
| 86 | 荣。此时天色未甚明亮，那二百来人拥在门首，谁敢先入去，都惧怕花荣了得。看看天大明 |
| 87 | 了，却见两扇大门不关，只见花知寨在正厅上坐著，左手拿著弓，右手挽著箭。众人都拥在 |
| 88 | 门前。花荣竖起弓，大喝道：「你这军士们！不知『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刘高差你来， |
| 89 | 休要替他出色。你那两个新参教头还未见花知寨的武艺。今日先教你众人看花知寨弓箭，然 |
| 90 | 后你那们，要替刘高出色，不怕的入来。看我先射大门上左边门神的骨朵头。」搭上箭，拽 |
| 91 | 满弓，只一箭，喝声：「著！」正射中门神骨朵头。二百人都一惊。花荣又取第二枝箭，大 |
| 92 | 叫道：「你们众人再看：我第二枝箭要射右边门神的这头盔上朱缨！」飕的又一箭，不偏不 |
| 93 | 斜，正中缨头上。那两枝箭却射定在两扇门上。花荣再取第三枝箭，喝道：「你众人看我第 |
| 94 | 三枝箭，要射你那队里，穿白的教头心窝！」那人叫声，「哎呀！」便转身先走。众人发声 |
| 95 | 啊，一齐都走了。花荣且教闭上寨门，却来后堂看觑宋江。花荣道：「小弟惜了大哥，受此 |
| 96 | 之苦。」宋江答道：「我却不妨。只恐刘高那不肯和你干休。我们也要计较个长便。」花荣 |
| 97 | 道：「小弟舍著弃了这道官诰，和那理会。」宋江道：「不想那妇人将恩作怨，教丈夫打我 |
| 98 | 这一顿。我本待自说出真名姓来，却又怕阎婆惜事发；因此只说郓城客人张三。叵耐刘高无 |
| 99 | 礼，要把我做郓城虎张三解上州去，合个囚车盛我。要做清风山贼首时，顷刻便是一刀一 |
| 100 | 剐！不得贤弟自来力救，便有铜唇铁舌，也和他分辩不得。」花荣道：「小弟寻思，只想他 |
| 101 | 是读书人，须念同姓之亲，因此写了刘丈；不想他直恁没些人情。如今既已救了来家，且却 |
| 102 | 又理会。」宋江道：「贤弟差矣：既然仗你豪势，救了人来，凡事要三思。自古道：『饭防 |
| 103 | 噎，行路防跌。』他被你公然夺了人来，急使人来抢，又被你一吓，尽都散了；我想他如何 |
| 104 | 肯干罢。必然要和你动文书。今晚我先走上清风山去躲避，你明日却好和他白赖，终久只是 |
| 105 | 文武不和相殴的官司。我若再被他拿出去时，你便和他分说不过。」花荣道：「小弟只是一 |
| 106 | 勇之夫，却无兄长的高明远见。只恐兄长伤重了走不动？」宋江道：「不妨。事急难以担 |
| 107 | 阁，我自捱到山下便了。」当日敷贴了膏药，了些酒肉，把包里都寄在花荣处。黄昏时分， |
| 108 | 便使两个军汉送出栅外去了。宋江自连夜捱去。不在话下。再说刘知寨见军士一个个都散回 |
| 109 | 寨里来说道：「花知寨十分英勇了得，谁敢去近前，当他弓箭！」两个教头道：「著他一箭 |
| 110 | 时，射个透明窟窿，却是都去不得。」刘高那终是个文官，有些算计。当下寻思起来：「想 |
| 111 | 他这一夺去，必然连夜放他上清风山去了，明日却来和我白赖；便争竞到上司，也只是文武 |
| 112 | 不和殴之事。我却如何奈何得他？我今夜差二三十军汉去五里路头等候。倘若天幸捉著 |
| 113 | 时，将来悄悄的关在家里，却暗地使人连夜去州里报知军官下来取，就和花荣一发了，都害 |
| 114 | 了他性命。那时我独自霸著这清风寨，省得受那们的气！」当晚点了二十馀人，各执棒，就 |
| 115 | 夜去了。约莫有二更时候，去的军汉背剪绑得宋江到来。刘知寨见了大喜道：「不出吾之所 |
| 116 | 料！且与我囚在后院里，休教一个人得知！」连夜便写了一封申状，差两个心腹之人星夜来 |
| 117 | 青州府飞报。次日，花荣只道宋江上清风山去了，坐视在家，心里只道：「我且看他怎 |
| 118 | 的！」竟不来睬著。刘高也只做不知。两下都不说著。且说这青州府知府正值升厅公座。那 |
| 119 | 知府覆姓慕容，双名彦达，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要在青州横行， |
| 120 | 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正欲回衙早饭，只见左右公人接上刘知寨申状，飞报贼情 |
| 121 | 公事。知府接来看了刘高的文书，了一惊，便道：「花荣是个功臣之子，如何结连清风山强 |
| 122 | 贼？这罪犯非小，未审虚实？」便教唤那本州兵马都监来到厅上，分付他去。原来那个都 |
| 123 | 监，姓黄，名信。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那青州地面所管 |
| 124 | 下有三座恶山：第一便是清风山，第二便是二龙山，第三便是桃花山。这三处都是强人草寇 |
| 125 | 出没的去处。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唤做「镇三山」。这兵马都监黄信上厅来领 |
| 126 | 了知府的言语，出来点起五十个壮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马上擎著那口丧门剑，连夜便下清 |
| 127 | 风寨来，迳到刘高寨前下马。刘知寨出来接著，请到后堂，叙礼罢，一面安排酒食管待，一 |
| 128 | 面犒赏军士；后面取出宋江来，教黄信看了。黄信道：「这个不必问了。连夜合个囚车，把 |
| 129 | 这厮盛在里面！」头上抹了红绢，插一个纸旗，上写著：「清风山贼首郓城虎张三」。宋江 |
| 130 | 那里敢分辩，只得由他们安排。黄信再问刘高道：「你得张三时，花荣知也不知？」刘高 |
| 131 | 道：「小官夜来二更了他，悄悄的藏在家里，花荣只道去了，安坐在家。」黄信道：「既是 |
| 132 | 恁的，却容易。明早安排一付羊酒去大寨里公厅上摆著，却教四下里埋伏下三五十人预备 |
| 133 | 著。我却自去花荣家请得他来，只说道：『慕容知府听得你文武不和，因此特差我来置酒劝 |
| 134 | 谕。』赚到公厅，只看我掷盏为号，就下手拿住了，一同解上州里去。此计如何？」刘高喝 |
| 135 | 采道：「还是相公高见，此计却似『中捉，手到来』。」当夜定了计策。次日天晓，先去 |
| 136 | 大寨左右两边帐幕里，预先埋伏了军士，厅上虚设著酒食筵宴。早饭前后，黄信上了马，只 |
| 137 | 带三两个从人，来到花荣寨前。军人入去传报。花荣问道：「来做甚么？」军汉答道：「只 |
| 138 | 听得教报道『黄都监特来相探』。」花荣听罢，便出来迎接。黄信下马，花荣请至厅上叙礼 |
| 139 | 罢，便问道：「都监相公，有何公干到此？」黄信道：「下官蒙知府呼唤，发落道：为是你 |
| 140 | 清风寨内文武官僚不和，未知为甚缘由。知府诚恐二位因私雠而惜公事，特差黄某到羊酒， |
| 141 | 前来与你二位讲和。已安排在大寨公厅上，便请足下上马同往。」花荣笑道：「花荣如何敢 |
| 142 | 欺罔刘高？他又是个正知寨。只是他累累要寻花荣的过失。不想惊动知府，有劳都监下临草 |
| 143 | 寨，花荣将何以报！」黄信附耳，低言道：「知府只为足下一人。倘有些刀兵动时，他是文 |
| 144 | 官，做得何用？你只依著我行。」花荣道：「深谢都监过爱。」黄信便邀花荣同出门首上 |
| 145 | 马。花荣道：「且请都监少叙三杯了去。」黄信道：「待说开了，畅饮何妨？」花荣只得叫 |
| 146 | 备马。当时两个并马而行，直来到大寨下了马。黄信携著花荣的手，同上公厅来。只见刘高 |
| 147 | 已自先在公厅上。三个人都相见了。黄信叫取酒来。从人已自先把花荣的马牵将出去，闭了 |
| 148 | 寨门。花荣不知是计，只想黄信是一般武官，必无歹意。黄信擎一盏酒来，先劝刘高道： |
| 149 | 「知府为因听得你文武二官同僚不和，好生忧心；今日特委黄信到来与你二公陪话。烦望只 |
| 150 | 以报答朝廷为重，再后有事，和同商议。」刘高答道：「量刘高不才，颇识些理法；直教知 |
| 151 | 府恩相如此挂心。我二人也无甚言争执，此是外人妄传。」黄信大笑道：「妙哉！」刘高饮 |
| 152 | 过酒，黄信又斟第二杯酒来劝花荣道：「虽然是刘知寨如此说了，想必是闲人妄传，故是如 |
| 153 | 此。且请饮一杯。」花荣接过酒了。刘高拿副台盏，斟一盏酒回劝黄信道：「动劳都监相公 |
| 154 | 降临敝地，满饮此杯。」黄信接过酒来，拿在手里，把眼四下一看，有十数个军汉，簇上厅 |
| 155 | 来。黄信把酒盏望地下一掷，只听得后堂一声喊起，两边帐幕里走出三五十个壮健军汉，一 |
| 156 | 发上，把花荣拿倒在厅前。黄信喝道：「绑了！」花荣一片声道：「我得何罪？」黄信大 |
| 157 | 笑，喝道：「你兀自敢叫哩！你结连清风山强贼，一同背反朝廷，当得何罪？我念你往日面 |
| 158 | 皮，不去惊动，你家老小！」花荣叫道：「也须有个证见。」黄信道：「还你一个证见！教 |
| 159 | 你看真赃真贼，我不屈你。－－左右！与我推将来！」无移时，一辆囚车，一个纸旗儿，一 |
| 160 | 条红抹额，从外面推将入来。花荣看时，却是宋江；目睁口呆，面面觑，做声不得。黄信喝 |
| 161 | 道：「这须不干我事，见有告人刘高在此。」花荣道：「不妨，不妨！这是我的亲眷。他自 |
| 162 | 是郓城县人。你要强扭他做贼，到上司自有分辩处！」黄信道：「你既然如此说时，我只解 |
| 163 | 你上州里，你自去分辩。」便叫刘知寨点起一百寨兵防送。花荣便对黄信说道：「都监赚我 |
| 164 | 来，虽然捉了我，便到朝廷，和他还有分辩。可看我和都监一般武职官面，休去我衣服，容 |
| 165 | 我坐在囚车里。」黄信道：「这一件容易，便依著你。就叫刘知寨一同去州里折辩明白，休 |
| 166 | 要枉害人性命。」当时黄信与刘高都上了马，监押著两辆囚车，并带三五十军士，一百寨 |
| 167 | 兵，簇拥著车子，取路奔青州府来。有分教：火堆里，送数百间屋宇人家；刀斧丛中，杀一 |
| 168 | 二千残生性命。正是：生事事生君怨，害人人害汝休嗔。毕竟宋江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 |
| 169 | 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