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第二天，东尼没有回来，我们一直等到中午。秀子沉不住气了，一再追问尼奥。尼奥不会撒谎，便老老实实的告诉她。秀子不相信东尼这样不负责任，尼奥也不认为他会如此，一定要我去找，若再找不到，就打算报警。 |
| 2 | 我也觉得不能过分托大，我们便开车一起去找。我想先去问问那个想去里约的青年，我们到时，他正在吃饭，看他的表情，的确是不知情。我们再到昨夜东尼失踪之处，那间有石阶的人家，大白天仍然是门户紧闭，敲门也无人答应。 |
| 3 | 左侧住著一对老夫妇，耳目已不大灵光，也问不出个头绪来。另外几户人家，也不像有人居住的光景，不得已，我认为只有报警一途了。 |
| 4 | 贝珍仍然反对，她说：「这个城虽然不大，有钱人却是不计其数，尤其是金屋藏娇，比比皆是，要绑架也轮不到东尼。如果说是出了意外，这半天一定都传遍全城了。我认为东尼一定没事，百分之一百是在和什么人鬼混！」 |
| 5 | 我觉得有理，尼奥也放弃了己见。回去默默的吃过午饭，大夥便开车到海边嬉水，谁也不愿再提起东尼。 |
| 6 | 贝珍表面上毫无所谓，内心却有著说不出的痛苦，我觉得她既可怜又可爱。威玛这时的心理也很复杂，她一直有意无意地避著我。这样反倒更好，我便明正言顺地陪著贝珍，与她闲聊解闷。 |
| 7 | 这里海滩的斜度极小，海潮正缓缓的退落，露出了一整片平得像镜子般的沙滩。这片沙滩长有三到五公里，宽有五、六十公尺。成群的青年及孩子们，各占一片地盘，在沙上踢足球玩耍。 |
| 8 | 尼奥带著秀子、威玛玩水去了，贝珍坐在一块青石上，望著远方。我问她：「你认识东尼多久了？」 |
| 9 | 她想了一下，伤感的说：「快两个月了，我明明知道他对我没有认真过，但是，有什么办法？」 |
| 10 | 「东尼不是普通人，只是目前他正在矛盾时期，不知自己在追求什么。」 |
| 11 | 「或许吧！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 |
| 12 | 「事实上我们并不需要追求什么。」 |
| 13 | 「我不懂你的意思。」 |
| 14 | 「这只能体会，不能解释。」 |
| 15 | 「你是说我程度不够？」 |
| 16 | 「不是的，你看，天上的云，海里的水，它们又在追求什么？」 |
| 17 | 「它们没有生命呀！」 |
| 18 | 「那么一个蚂蚁，一只小鸟，除了生存外，又追求什么？」 |
| 19 | 「我们是人呀！」 |
| 20 | 「问题就在这里，人与万物有什么不同？」 |
| 21 | 「人有思想。」 |
| 22 | 「所以人自命不凡，人用思想建立了一个世界，又想用这个世界谋求自己的幸福。就如同一个画家，画了一个美女，竟然想和这画中人结合，可能吗？」 |
| 23 | 「我还是不懂，你是说人不该思想？」 |
| 24 | 「不，人可以思想，就像画家可以作画，但是不可以在画中找伴侣。东尼犯的错误就是他想在思想中求解脱，而又不知道什么是解脱，所以我说他不知道在追求什么。」 |
| 25 | 「那什么是解脱呢？」 |
| 26 | 「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中国佛教的禅宗公案，其馀的你自己去琢磨。有一个人去求一位禅师，他想求得解脱，禅师却问他：『有谁绑住你了？』人有痛苦烦恼，那都是他自愿自找的，不去找就根本不会有，哪里需要解脱和追求呢？」 |
| 27 | 「我不同意，比如说我爱东尼，我当然要追求他。」 |
| 28 | 「你记得我刚说的画家画美女吧？你爱东尼，你不妨去爱，就像画家要画也不妨去画。但你又希望『东尼爱你』，他爱你是怎样一个情况呢？当然那只是你脑中的想像。就如同画家在想像中创造美女，画家希望美女属于他，你则希望东尼属于你。 |
| 29 | 「问题来了，东尼绝不会如你所想像的一样。你得不到他固然痛苦，就算得到了，迟早你会发现，东尼也是个画家，也把你当成他的画。」 |
| 30 | 「我认为我并不自私，我不在意他找别的女人。」 |
| 31 | 「目前或许是的，别忘了你还没有得到他。」 |
| 32 | 「我听过这种论调，我也考虑了很久，我要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心。」 |
| 33 | 「你了解他的心吗？你又了解你自己吗？否则，你怎么如此肯定？」 |
| 34 | 「我必须认为我了解自己，不然连跟你说话都不可能了。」 |
| 35 | 「好吧，我老实告诉你，他要的并不是女人，而是一种能麻醉他的力量。」 |
| 36 | 「我又不懂了，为什么要被麻醉呢？」 |
| 37 | 「你知道汽车有刹车吧？」 |
| 38 | 「知道。」 |
| 39 | 「如果一部汽车没有刹车，那会如何？」 |
| 40 | 「你是说东尼需要刹车？」 |
| 41 | 「东尼非常聪明，他的能量太大，偏偏车上的方向盘锁死了。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一部高级跑车，正以时速二百哩飞驰，突然之间，你发现了方向盘不能动，刹车失灵。你要怎么办？这就是东尼最佳的写照！」 |
| 42 | 她想了一会，还是满脸疑惑：「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呢？」 |
| 43 | 「是你自愿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
| 44 | 「不知道，我想应该不是。」她犹豫了一会。 |
| 45 | 「不管怎样，你已经上了车了。再来，你知道人生的方向吗？」 |
| 46 | 「我不知道。」这次她回答得很明快。 |
| 47 | 「这是说方向盘已经锁死了，因为你必须结婚、生子、从事所有其他人从事的事。再告诉我，你是不是很聪明？如果说一般人有六十分，你给自己打多少分？」 |
| 48 | 「七十分吧。」她考虑了一会。 |
| 49 | 「那是时速七十哩，而你才刚刚出发，时速还不到十哩。东尼可以打两百分，他启动得太早，太有自信，加满油门飞驰。他撞到了路基，这才发现了我们刚才假定的方向盘不能动，刹车失灵的情况！」 |
| 50 | 「那为什么女人能给他力量呢？」 |
| 51 | 「谁都不能给他什么，所以我说那只是麻醉，老实说，和大麻没有什么分别。」 |
| 52 | 「那么方向盘能不能修理呢？」 |
| 53 | 「方向盘被锁住，只要找到钥匙就好了。」我又提醒她：「而刹车是属于整个车体的，得进厂修理。尼奥的方法，是想用钥匙来控制刹车，我不相信这会有任何效果。」 |
| 54 | 「那么东尼怎么办？」 |
| 55 | 「别担心他，想想你自己吧！」 |
| 56 | 她似乎懂了，半响，她又问我：「那么，你不相信爱了？」 |
| 57 | 「我相信，爱是刹车的一种，但力量有限。所以车速不要太快，系上安全带，多多注意路上的交通号志，爱还是很有用的。」 |
| 58 | 「啊！我终于搞懂了，原来你在给我讲解交通安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