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初斋文集卷第三十四》 |
1  | 大兴翁方纲撰 门人候官李彦章校刊 |
《跋马抑之临山泾杂树卷三首》 |
| 1 | 明嘉定马刑部抑之临元尝熟缪叔民〈山泾杂树卷〉并卷中题咏印记，一一具临之。抑之为沈石田父执，其云「借此卷于沈同斋」者，石田父也。中有永乐十五年庐山陈继题云「此卷今归沈均孟渊」者，石田祖也。卷在沈氏已三世，不知后来归何处矣。而此临卷流传至今，予得题于其后，信亦有缘邪！石田之祖茧庵先生，今见选诗刻本多讹作玺庵，当据此卷正之。然明诗选本皆云「沈澄字孟渊，居相城之西庄」，而此题云沈均字孟渊，岂澄初名均欤？此又当备考者也。同斋为茧庵次子。陈继者，沈氏家塾师也。抑之临此卷时石田年四十矣，则亦抑之老年所作欤！ |
| 2 | 叔民画不著何年，其前题四月，后题后十一月，而张仲简题在至正九年。予按至正六年丙戌闰十一月，此画盖作于至正六年也。下距马抑之临此卷在成化二年丙戌，计一百二十年。至今江秋史侍御持来苏斋题记，为四百四十四年也。 |
| 3 | 抑之于天顺癸未自京归吴，而絸庵已下世。按石田父同斋先生年六十九卒，则石田四十时其父同斋尚在也。石田画至年四十外始拓为巨幅，此卷之临正是南斋、同斋兄弟叔侄湖山诗画更倡迭和时也。 |
《跋杏园雅集图》 |
| 1 | 杏园雅集图一卷，明正统丁巳暮春，建安杨文敏荣勉仁集诸同官八人于其所居杏园，而永嘉谢庭循为作图也。八人者泰和杨士奇东里，諡文贞；石首杨溥澹庵，諡文定；泰和王直抑庵，諡文端；金溪王英时彦，諡文忠；吉水钱习礼諡文肃；安福李时勉古廉諡忠文；吉水周述东墅；泰和陈循芳洲也。杨文敏入阁最早，文贞次之，文定最后。至正统三年戊午，文定始进少保、武英殿大学士，时称三杨，盖以居第目之：泰和曰西杨，石首曰南杨，建安曰东杨。此图作于前一年，尚未有三杨之称，而九人同集，三杨者皆在焉。其馀六人则陈芳洲以第一人及第，官至华盖殿大学士，周东墅以第二人及第，李忠文官至国子祭酒，王文端吏部尚书，王文忠南京礼部尚书，钱文肃礼部右侍郎，并以文学跻清秩，而史称三杨学行才识雅操皆人所不及，又称东杨性喜宾客无稍崖岸，想见图中雍容退食琴歌酒赋之雅韵矣。史称士奇老疾，盖在宣德初年，至是又经十载，则此暮春之集南阳年六十六，东阳年六十七，西阳年七十三矣。谢庭循者不著于画家传，然王文端抑庵集有题庭循画秋景云：「君今善画得供御」，则谢君盖当时以画供奉者，非此卷亦罕传其迹也。 |
《跋文衡山临黄大痴溪阁闲居图》 |
| 1 | 衡山自题云：「陪吴师匏翁先生游支硎山，山人陆子静出黄公望溪阁闲居图，命余临摹云云。」此帧衡山自题，无岁月。考匏庵以宏治十七年甲子卒于位，年七十。匏庵自服官京师三十馀年间惟前后丁忧里居不满六载而已，其丁继母忧在宏治八年擢吏部右侍郎之后，则惟九年丙辰至十年丁巳此二年中家居耳。此题云同游支硎，则衡山年甫廿七八岁时也。然则所谓麄文者，是其少作，而风骨已苍浑如此，可宝也！ |
《跋眺远亭卷》 |
| 1 | 右眺远亭图卷，前有文待诏八分题「眺远」二字，后有顾尚书应祥〈东林山新建眺远亭记〉，骆编修文盛及尚书诗二首，皆和西园太仆韵，西园者，吴龙字九渊，南京太仆簿，终养于家。所居前邱即建亭处。《宏治湖州府志》：「东林山在县东南五十四里，突兀于菰蒲溪泊之中，峯岩如绣，又名贝锦峯，上有塔，下有祇园焉。」《吴兴掌故》云：「宋沈东老隐此。贝锦一作具锦者，讹也。」顾尚书字维贤，长兴人，宏治乙丑进士，授饶州府推官，历迁山东布政使，寻拜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迁南兵部侍郎，召为刑部尚书，时相嵩自负推毂恩，应祥待之无加礼，嵩恚甚，遂调南刑部，居二岁致仕。尚书精算学，少受业于阳明，其召为刑部尚书，在嘉靖二十九年七月，其降调在明年二月，则其致仕当在三十二年癸丑，此迹云嘉靖二十一年八月旣望，盖是时偶家居也。嵩以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办事在是年八月癸巳，是月戊寅朔，癸巳正是十六日，则顾此迹之八月旣望，恰是嵩入相之时，而顾方徘徊家山之侧焉，知权奸之已肇哉？骆编修字质甫，武康人。嘉靖乙未进士，改庶吉士编修，以病归，终不起。所居在馀英溪之下，自号两溪，即乐府所谓前溪也。而文待诏是年七十三，家居者一十六秋矣。八分神出古逸，尤可宝也。 |
《跋陆文定像册》 |
| 1 | 右明宫保尚书华亭陆文定公平生事迹画册，凡三十七幅。今奉藏于公八世孙翰林侍读学士伯焜所。公生于正德四年已巳，卒于万历三十三年乙巳，年九十七，详具东阿于文定所为墓志，及公子司寇公所为行实中。此图自始就外傅，至恩纶特荫，九十馀年之事略备矣。学士旣按年考事，各书于本幅之馀纸，而属方纲识于其末。方纲考公初请假在壬子，应召北上在壬申，而告归在癸酉，此其出处荦荦大者。若夫适园引疾一幅，序次在戊辰年后，而适园之筑则经始于丙辰，此则义有缘起，事有分纪，不必尽援志状之文以更画图之次者矣。且如公之疏复陆姓在己巳年，而掌南雍在丙寅年，则表正成均、三徵吏部诸幅，又未能专以一岁一时之事划指之也。昔韩子送杨巨源，于汉人二疏见画事，三致意焉。盖古人遇可传之事，必为图画以志之。若文定公生平，就其见于诗文者，若在南雍蓄端、歙诸石，号十砚主人，则可画。年七十时游天台，得石桥藤杖，又得木杖二、竹杖三，为燕居六从事，亦可画。年八十有九时以朝衣一袭付慧日院僧，留镇山门，则又可画。年九十时西林礼佛，则又可画。于适园种杞菊，则又可画。于九山称散樵，则又可画。且其在翰林也，河间李君为作丁未小像；在南雍，浮梁蓝生为写丙寅小像；戊寅九月，江夏吴肖仙为写城南秋泛图。又尝自题篷笠图、野服图、泖塔像、龙潭小像。夫何彼数帧者，皆不以入册，而惟是巍科高第、膴仕华资之是纪焉？岂重于此而轻于彼欤？盖常综揽文定立朝居里之本末，而得公之自叙，援宋人语以为比，曰：「生平为有子之白乐天，有禄之陶渊明，无贬谪之苏东坡，无病之荣启期。」旨哉言乎！然则画此四先生者，举不足以形容文定也。吾无以该括之，请举一事以为画图之总例，则文定由少至壮、由壮至老出处进退所以能素定而不挠者，功在于读《易》也。世有善品画者，统目之曰读《易》图，其可乎？然而公之赴召，实乃心于生民；公之告归，岂忘情于世事？观其所处，皆当位尽职，而非空言名理者，则与其孤灯危坐，枕羲皇而玩京、费，转不若此三十七幅之为实践也矣。是册也，旣皆能传公之心迹，又得贤后裔恪守勿坠，而学士于百八十年之后克光世绪。所以服膺先训而敦行不怠以绍前修者，其来有自，故不敢辞而勉书于后。 |
《跋沈石田像》 |
| 1 | 昔见王理之所画石田像，盖在其六十岁时，有自题七言古诗，愚尝临为小轴，以供于苏斋。今见此卷则画于宏治庚申，石田年七十四矣。前后自题凡四赞，前题即在庚申画像之年，后题则正德元年丙寅，时年八十，及四年己巳，年八十三，即易箦之岁也。张赞无岁月，方赞在丙寅，徐诗在丁卯，时昌谷年二十九，成进士之后二年也。王赞则在此诸赞之前，正德改元，文恪已入相矣。此时尚为少詹事，盖画像时文恪年五十一也。蒋宥字朝恩，常熟人，工写人物。宏治中，以荐入京师，见《画史会要》。张鈇字子威，慈溪人，博学强记，兼工篆隶真草，为人高逸，傲睨物表，与沈启南为诗友见宁波府志。惟方太古他处不概见。予跋是卷时正留意考核此人，而友人适以舒文节公探梅说墨迹卷来属题，则卽方太古探梅赋诗事也。方太古字元素，兰溪人，别号寒溪，以布衣名播公卿间，与袁谢湖友善。人地事实不谋而合，适以补此卷之考订，亦文字之异缘也。此卷为陈芳林明府世藏，后假入钱唐梁文庄斋中，故有清勤堂印记，而文庄嗣君幼循仍以归诸陈氏，芳林持来属为记于其后。 |
《跋孙雪居董香光书画合册》 |
| 1 | 董文敏书唐人诗八幅，孙汉阳补图。董书在万历二十九年辛丑，董时年四十七，是由湖广按察副使任满后，以编修养疾家居时也。后五年，为万历三十四年丙午，孙乃补图。是时董以提学再游楚，其后又有董自题，则不著年月，有知制诰、日讲官印，文敏充日讲官在万历二十二年甲午，此盖用其讲幄旧印耳。孙罢汉阳守，以高拱复相，修郄于徐阶，因连及孙，而罢之。此在隆庆四年庚午，则作此画时家居已久，其年亦已老矣。汉阳楷隶章草皆源于宋仲温，仲温之迹在前代已为难得，汉阳画册又有分书自题于首，虽云取法秦汉，其实仍是唐体，而遒劲之气不为韩、蔡以下所囿，卽作仲温笔派观之可也。 |
《跋宗开先画册》 |
| 1 | 尝见郑超宗《影园》画扇册一幅，自署曰「衍庵」，下有「承宗」二字印。又一幅题曰「姜承宗」，而此册内有「姜承宗」印，亦有「宗开先」印，又有「宗灏」印。然则姜与宗是一人无疑。是册前董题石刻有「衍庵」印，是即开先寓斋所勒石欤。以此考之，则石刻之董题亦当时所原装，非后人所增入也，故为题曰「衍庵禅影」，卽用册内「开先禅影」语以目之，不特足印香光画禅义耳。 |
《跋邵僧弥画卷》 |
| 1 | 右邵僧弥画卷，后有金孝章录陶隐居寻山志及方知斋诗跋，并在顺治九年壬辰。杨古农、王介庵二跋并在明年癸巳。周栎园《读画录》称僧弥死二十馀年，梅村先生为墓志，今梅村集中此文不著卒葬岁月，而曰「君旣死且葬，迟之十年之久。追忆其生平志之。」是僧弥死十年而后克葬，葬又十年而梅村铭之也。观此诸跋，则其殁在明崇祯之末年。金孝章生于明万历三十年壬寅，此跋则孝章年五十一时也。杨补字无补，又字曰补。徐树丕，字武子。皆吴人。杨善画小幅，徐工八分，朱竹垞称其近驾文彭，远师梁鹄者。此卷山水，生动超逸，所不待言，而即前人往复嗟赏、流连兴感之意，亦岂应仅作笔墨观乎？翰林晓坪邹君持来，叹赏不已，遂留于予斋，殆若有夙缘者。 |
《跋五客话旧图》 |
| 1 | 是卷今藏泽州陈氏，盖禹慎斋为午亭先生作者，故汪蛟门记中以感旧之思属陈公也。公官户部尚书时，曾属虞山王石谷为作午亭山邨图，此盖在其前之十有五年，公年尚壮，与四公为文酒之会。是时康熙二十一年也。新城王渔洋、昆山徐健庵两先生与午亭同游，人所习知矣。合阳王幼华名又旦，别字黄湄。顺治十五年进士，知安陆潜江县，除吏科给事中，转户科掌印给事中。汪蛟门，江都人，康熙四年进士，为中书舍人，戊午举荐，以未终制力辞，后以主事入史馆，充纂修官，寻补刑部，仍直史馆。予尝见其小像曰「少壮三好图」，盖用《南史》萧彦瑜语。后有幼华题句，亦在壬戌之春。盖诸公相聚都门，一时纪胜，又得慎斋名笔写之，令人叹羡，不啻置身其间，与诸公晤对者。是时幼华又作一图曰「五子论文卷」，渔洋有诗曰：「驰情渭北树，注目江东云。不是颜光禄，谁当咏五君。」其图详见汪舟次《悔斋集》，乃王幼华、吴野人、孙豹人、郝羽吉、汪舟次也。恐闻者误指为此图，故附及之。 |
《书王文简载书图后》 |
| 1 | 新城王氏先世藏书多毁于兵火，至文简兄弟宦游南北，始次第收蓄。康熙乙巳，文简自扬州归，惟载书数十箧，及官京师三十年，俸钱悉以买书，为都御史时，秀水朱检讨为作池北书库记，至辛巳夏，请急迁葬出都时，命柴车载书以行，其门下士为画〈载书图〉以纪之。后八十二年，而是图归于予，谨录先生著录所具卷第者凡五百五十馀种于后，使学者知先生枕葄经籍之勤如此，非仅空言神韵以为不著一字者比也。然予窃又有说者：先生于甲申十月罢归里居，尚在此后三年，且其年十月即赴京师。计是时载书之行，家居财三四月耳，况以先生之诗考之，所谓熔铸经史、贯串百家之作，多在蜀道、南海壮盛奉使之年，而其晚岁里居所谓《蚕尾续集》者，仅寂寥短章而已。虽不敢以才之盛衰轻量先生，而其精华所聚在此不在彼，固有明徵已！夫士人少习举业，非兼人之力，则往往不暇探讨古籍；幸而获第，则又牵于职事，公私酬应，复不暇穷极研核，往往为晚岁归读之计。于是读先生集者，把是图而艳羡之。说者率以为此好学深思者所有托而作也。《论语》曰：「仕而优则学。」夫人学古入官，惟典常作之师，动止启处何往而非经训之腴、文章之实乎？乃必待晚年谢绝人事而为之，非其藉口于高尚，则其开启乎放诞，均之非正也。吾每服董文敏论书，谓「山中自恃多暇，往往不如吏牍之馀。」况所谓真读书者，元止在童而习之之诸经、正史，穿穴玩索，且终身不能竟矣。彼拨弃目前常见之书而高谈耳目之所未及者，本非读书，直以邀名耳。少时所读旣不得云读也，因以待诸登第之后；壮年所读又不得云读也，复以待诸归田之日。人必舍目前得为之光阴，而务矫为好高沽誉之举，其何益之有哉？即以渔洋先生一生精诣毕萃于诗，其不知先生而轻加抨弹者勿论已，即其知爱先生者，必博取古今之能事、艺文之众长悉以归诸先生，而于其诗之真实超逸，或反未有以尽知之；犹之言新城之学者，于其平日综览荟萃之实际，皆不之详，而独举是图以为先生好学博古之一验，是岂善学先生者乎？今去先生虽远，而是图犹在，因以想像尔日门墙景仰之馀韵，虽不敢谓私淑于先生，然先生必应闻而心许之。 |
《题渔洋先生戴笠像》 |
| 1 | 先生非戴笠人也，而其门人常赞之曰「身著朝衫头戴笠，孟县眉山共标格。」夫苏有笠图，韩则无之，乃以为共标格者何哉？愚以为此诗家之喻言耳。古今不善学杜者无若空同、沧溟，空同、沧溟貌皆似杜者也。古今善学杜者无若义山、山谷，义山、山谷貌皆不似杜者也。夫空同、沧溟所谓格调，其去渔洋所谓神韵者奚以异乎？夫貌为激昂壮浪者谓之袭取，貌为简淡高妙者独不谓之袭取乎？渔洋先生提唱唐贤三昧无迹可求之旨，其胸中超然标举，独自得于空音镜象之外者，而其一时友朋门弟子或未之尽知也。此当时画者但知以戴笠之况写其萧寥高寄之神致，而于先生之实得究未能传者也。先生尝谓杜陵与孟襄阳不同，而其诗推孟浩然独至；若宋之山谷，元之道园皆与先生不同调，而先生尤推述之不置，则知先生论诗初不系乎形声象貌之似矣。然则当时画者之貌先生如此，其门人之赞先生如此，而今日方纲之以所见见先生又如此，此赵松雪赞杜陵云：「先生有神，当赏此意」者也。天都朱舍人，诗人之隽也，摹是图，属方纲题其后，窃举其所见者以质之。 |
《题王文简公妙高台题壁图》 |
| 1 | 此图绢本，作江上高台，台上寺有坡公、了元二像，而文简道装拂壁欲题，下有张翥苍厓印，知亦扬州所画也。其以文简像作道士装者，则文简庚子稿金山题壁诗云：「净业庵前竹树围，妙高台畔落霞飞。闲身回忆三生梦，曾乞云山旧衲衣。」据此则是诗、是画正是同时所作，作于庚子之冬，文简年二十七时也。文简又有金山题名云：「登妙高台拜东坡先生像，想见袁綯歌〈水龙吟〉于此，公为起舞，差强人意，附记于此。」或因道装之假借，谓与先生他像不甚肖，而疑之。愚谓先生特偶然寄兴为之，亦犹晚岁所作禅悦图，借袈裟装耳，岂必其皆一致相肖邪？赵松雪写坡公像，亦云「先生有神，当赏此意」者耳。 |
《跋渔洋读书图》 |
| 1 | 先生《池北偶谈》云：「往在京师，吴门文点为予作〈读书图〉。汪苕文题诗云：『退朝帘閤细论诗，恰似空山落木时。借问邻家竞笙管，一絇能络几多丝。』后改作『一絇丝落几多时』。一日读马永卿《懒真子》云：『谚云：「一絇丝能得几时络」，喻人逐目前之景也。絇当作緰，《太元经》〈络〉之〈次五〉曰：「蜘蛛之务，不如蚕一緰之利。」緰音七侯反，与絇音同。』」按此诗今尧峰集已删去不载。先生生于前明崇祯七年甲戌闰八月二十八日，至康熙七年戊申年三十五矣，此盖是年八月文与也为先生祝嘏之作也。与也少先生一岁，是年三十四也。是年先生在礼部，迁仪制司员外郎，正其与汪苕文、梁曰缉诸君为文社之时。是时文与也亦为梁御史曰缉作〈江邨读书图〉，先生题句有江鸟江花之句。苕文以诗识之曰：「江南于汝关何事，赋得愁心尔许深。」而先生又为苕文题〈焚香扫地图〉云：「朱门鼎鼎厌梁肉，忍饥诵经无此人。娜如山中好水石，他年真作孟家邻。」正是此幅本色语也。曲阜桂未谷摹是图来属题，为考其时事如此而系以诗。 |
《跋渔洋读书图》 |
| 1 | 右〈渔洋先生秋林读书图〉，长洲文点与也为先生祝嘏作也。绢下左方有「戊申八月写，为阮亭先生寿，文点」小楷十三字。是年先生年三十五，官礼部仪制司员外郎，与汪苕文、梁曰缉诸君在都下为诗文社集时也。文与也少先生一岁，年三十四矣。此帧有施闰章、方亨咸、汪楫、梅庚、叶方蔼、彭孙遹、张玉书、汪琬、陆嘉淑、宋荦十人题，皆七言绝句，叶诗有「两翁跂脚西窻语」之句，乃知画中西樵与阮亭也。乾隆丙午夏，新城邑宰刘君大绅于王氏购得此轴，携往滇南，时曲阜桂未谷摹以寄予题识。其后十年，未谷始以摹轴来赠，然文与也原轴未得见也。今年春，刘君自滇南寄此原轴来京师，属予题之，爰倩水屋道人重临此本，并求诸君咏之。于是去未谷初摹时又二十年矣。 |
《跋桂未谷所藏夫于亭第二图》 |
| 1 | 夫于亭第二图，渔洋门人程鸣作也。鸣字友声，号松门，歙人，仪真籍庠生，学画于僧石涛，又参以程穆倩法，著名江淮间。尝画渔洋诗「绿杨城郭是扬州」之句为图，渔洋云「松门诗名为丹青所掩」者是也。渔洋古夫于亭稿自序云：「长白大谷之东，南北两峯谺然中开，有小山突起，当绾毂之口，曰于兹山，又曰鱼子。其下有流水，卽《水经注》鱼子水也。山之上有夫于亭，相传陈仲子灌园处，予别业在其下，坐卧草堂，朝夕与此山相对，遐思仲子之高风，慨然如或遇之，因以古夫于名堂焉。」按渔洋年谱，康熙四十五年丙戌，先生年七十三，居里中，其夏四月，往于兹山别业，憇夫于草堂，山有古夫于亭，取义于此，即陈仲子所居，抑泉口也。是年所得诗九十一篇，为古夫于亭藁，大名成周卜为校刋于京师慈仁寺。今此书不可得见，而此图犹存长山学官，桂君未谷得之以寄予，属为重装题记，因效渔洋手书，书二诗于画帧之右，并邀都下知好为之诗，以归桂君，庶几仿髴先生遗韵于什一尔。 |
《跋二十四泉草堂图》 |
| 1 | 右历下王秋史二十四泉草堂图，大兴方一峯画，画中不系岁月。予曩曾题江宁高树嘉所为秋史二十四泉草堂图，其图作于康熙四十五年丙戌，秋史蓼谷集有〈乙亥冬自作图记〉云：「去年客于江宁，属吾家安节为图。」此其第一图也。今此卷方一峯画者，有辛巳吴题、壬午何题、癸未吴记，则此图当作于四十年辛巳，其癸酉田山姜诗，盖寄诗在前，图成装入者也。此为第二图矣。予前所题者是其第三图，但不知王安节所作第一图今落谁氏耳。此图纯作雪景，盖是冬在京师所作，渔洋二诗题于第三图者，是其亲笔，此卷则渔洋门人陈子文代笔，渔洋为刑部尚书，而陈子文以户部郎中分司大通桥时也。盖此卷之迹多出于前后数年中京师所题，故东塘有「燕台旧好」之语。方子坳堂为秋史乡人，官居京师十馀年，与予乐数晨夕，联榻寻诗，非一日矣。今予校士来江西，而坳堂出守饶州，携此卷来属题，江城聚首，挑灯感旧，不啻诸先生唱酬追忆之怀也。予前所题第三图，今在莱阳初颐园编修斋中，有历城周林汲手记数百言，于秋史出处之概，言之最详。他日与诸君把袂怀人，续新城之诗话，补日下之艺文，当又追记我二人读画论文于南昌使院时也。 |
《跋王秋史二十四泉草堂图》 |
| 1 | 右历城王秋史二十四泉草堂图，江宁高树嘉作，秋史里人周林汲编修记于其后述是图原委最详。按于侍郎所记历下诸泉，自金线泉以下著名者凡七十，合之趵突、百脉为七十二。其曰望水；在万竹园内者；为第二十四也。田蒙斋序曰：「二十四泉草堂者，王生秋史书屋也，依历下城西郭，泉曰望水，盖泺水之旁出者。明殷棠川相国筑川上精舍于此，今斤竹已尽，大石犹存，王生葺屋，诗曰：『百年竟落书生手，满郡犹呼阁老亭』是也。」予曩见秋史〈寒柳图〉有丙申冬水枝轩自跋云：「望水泉上柳数株，相传通乐园旧植。余家泉上，自康熙丁巳八月，与此柳数晨夕者二十五载。自壬午为邻人斫伐以来，存者髡颠偃偻如垂老人者，又十五年矣。」此图作于丙戌，则秋史居泉上至是三十年矣。渔洋二诗，今《带经堂集》仅存其一，题称孝廉，盖作于秋史未成进士之前也。顾侠君题〈寒柳图〉后云：「秋史年五十始成进士。」今以林汲所记考之，秋史卒于庚子，年六十，则其成进士时四十六岁耳，不知孰为撮记之词也。汤西厓送秋史诗注云：「予在礼闱最后得秋史卷。」亦丙戌冬作也。是冬西厓又有赵丰源太守招游龙门香山之作，卽卷中赵于京是也。高树嘉为蔚生子，蔚生名岑，兄康生，名阜，并有画名。然其时称金陵八家者，谓龚贤、樊圻、高岑、邹喆、吴宏、叶欣、胡造、谢荪，而康生不与焉。今林汲所引蓼谷跋中以二高并称，此亦足资画家证佐也。秋史寒柳诗作于丙申十二月，予亦恰于丙申十二月题其卷。今又八年，而获见此卷。文字之因盖非偶然已。爰识其槩，而作歌于后。 |
《题趵突泉上石》 |
| 1 | 此王秋史二十四泉草堂石，旧在殷文庄通乐园相传是元赠行省平章张云章四友石之一也。石高九尺六寸，在趵突泉之南。盖望水在西也。俗名龟石，然予考二十四泉草堂图卷内，王方若诗注云：「麟游石也。」此是方一峯所画第二图，盖康熙四十年辛巳所作，藏坳堂观察所，今毁于火矣，赖予此记传之。 |
《跋石谷画卷》 |
| 1 | 右王石谷竹卷，卷后原有石谷自书名，下有「石谷」二字印。装潢者谓其字不工，割去，可恨也。仆因记王虚舟所说一事：石谷昔居太仓东园，为唐东江作溪山清远图，东江欲石谷自书名于后，石谷云：「吾书不佳，得先生诗题于后足千古矣。」已而东江赴礼部试，不及作诗，其图遂无欵。虚舟谓画足徵信，何事于欵，是也；然吾又因此而不能无说者：虚舟评画每右南田而左石谷，谓恽本天工，王由人力；有仙、凡之别。又云：南田胸有卷轴，石谷枵然无有；在南田萧萧数笔，石谷极力为之，所不能及。箬林此论盖为世俗多貌南田花卉，不知其山水之入逸品而矫正之云尔。然以愚见平心论之，南田画，逸品也；石谷，神品也。近日学者于石谷之画、阮亭之诗或有厌薄不屑道者，未必非此等好高之论有以启之，是以愚深不欲以祝枝山小楷遂掩出文衡山之上，盖为今时学人计，与其好为高论，日日博综马、郑而轻议宋儒，动辄驳程、朱之旧解，视学塾平近之书皆不屑为者，此皆适足以长傲饰非而已。画虽小道，然士君子持论宜归于平实，况石谷书法未必逊于唐东江之诗，且其胸中亦不至箬林所云「枵然无有」者，恐后学有执此语以为信者，故因此卷而并及之。 |
《跋石谷仿大痴山水卷》 |
| 1 | 右王石谷仿大痴山水卷，自题在己未六月，而竹垞诗在庚午，相去十二年。然《曝书亭集》此诗编在丁卯岁，题云〈王翬画三首〉，此其前二首。其三「王郎老去画尤工，横幅吴装仿惠崇。曾记北高峯顶望，村村风景似图中。」而《腾笑集》止载前二首，题云〈王翬夏山图〉。《腾笑集》正是己未应博学宏词入都时所作，则所谓夏山图，岂即指此欤？而全集乃编入丁卯，何也？己未是康熙十八年，石谷年四十八，而第三诗有「王郎老去」之句，则王文简《居易录》载「石谷辛未来京师，竹垞题其画册『王郎老去』云云」，是时石谷年六十，正与「王郎老去」之句相合，竹垞全集编入丁卯者未可为据矣。是三诗非一时所作，而此第一首语与是卷尤相肖，观者慎勿执《曝书亭集》而疑之耳。 |
《书望溪、蔗经二先生像后》 |
| 1 | 归安丁小疋进士博闻多师，其于前人绪论无一字肯轻过。尝于书肆得宋王东岩《周礼订义》数册，盖桐城方侍郎望溪与吾邑锺仪部蔗经二先生同修三礼时，蔗经以红笔点勘，而望溪以绿笔覆阅者。馀姚卢抱经学士既为跋，一日，小疋持是书来赠，而属予摹二先生像，且俾题其后焉。予生既晚，弗获见望溪先生，而蔗经先生则获侍侧者最久，瞻像而观手迹，得无感于心乎？蔗经之省亲宿迁也，望溪赠以文，在雍正庚戌之秋，时有谢浣云者赠蔗经诗有「松林密处开三径，云水光中注六经」之句，计其时尚在修礼之前，而蔗经之勤于治礼固已久矣。望溪与鄂少保书云：「仆与锺君反覆讨论以求其贯通，所费日力几与特著一书等。周官订义删翼诸本，仆皆尝默定之矣。」是书内有小纸云：「方先生送来四册，然绿笔止半册。」是望溪手勘《订义》又别有全本，而此则其与蔗经往复商确者欤？望溪既以「王之大事」一节系象胥，而又谓宜入小行人职。虽此书后卷未全，然窃恐修三礼时，望溪亦未敢执自记之说以为质也。予始识蔗经先生时，为乾隆丁卯夏，先生访先大夫于日南坊寓斋，论析亹亹，笑貌如昨。至乙未冬，始见先生注经图，题其后，今复为小疋题此像，而经义芜陋有忝于先生曩昔期许之意，展卷慨然，不禁愧汗之交集矣。 |
《题惠定宇像后》 |
| 1 | 愚十六年前题惠松厓小像云：「紫阳旧说证如新，不独功臣又争臣。」盖因惠氏《周易本义辨证》一书为读《本义》者足资考订云尔。今重展此轴，见盛君柚堂题识，并及于禘说、明堂大道录，则似专举其异乎朱子之说以为夸博，愚窃惧焉！惠氏于诸经硜硜守师法，其所著诸书具在也，至其禘说、明堂大道录则泥于郑说而过甚者。祭法首段杨信斋之说当矣，孔疏欲傅会郑说，以禘为祭天，不得其证，乃援《尔雅·释天》之文以佐之，不知《尔雅》此文自言祭耳，不言祭天也。但读下文「绎又祭也」，其义自明矣，安得援《尔雅》以为祭天耶？惠氏因读《易》而及禘，又因禘而及明堂，不可为据也。恐因盛君此识并愚诗紫阳争臣一语皆蹈失言之愆，而开后人嗜驳程、朱之渐，所关非细，故不得不复识于此。 |
《郑雨亭扁舟远眺图跋》 |
| 1 | 昔坡翁题李世南画有「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之句，鼂补之记右丞画亦云：「与骚人之思无以异也。」屈子之词曰：「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此古之感激劳怀之士不得已而为是言者，而以喻夫江乡闲澹之趣者何哉？海阳郑雨亭以诗思入画理，而有扁舟远眺之帧，予于辛卯秋题句其后，后十二年，雨亭游京师，访予苏斋，重出是图，俾予识之。夫曩者雨亭之为是图也，身在岭峤，与乡井比迩，若无所用其劳怀之感，而其兴象所寄，不减古词客之为者，则以今日与予握手燕蓟，订玉局之旧盟，回望南云，渺然数千里之外，乃适有合于骚赋之揣称，而予益不容已于言矣。 |
《题钓鱼台图卷》 |
| 1 | 郊西钓鱼台，金人王飞伯旧迹也。癸未初夏，与图塞里学士裕轩先生自西苑归，值微雨，携手步游于此。裕轩语予曰：「吾将买其旁隙地半亩，规为草舍，俟其成，邀君饭焉。」予以为聊戏言耳。其秋予视学广东，八年而归，归而裕轩结屋养疴于此，自此每春秋佳日，邀同人为褉饮文字之集，如是者十馀年。裕轩逝矣，此茆舍亦不复可踪迹。予昔年尝为裕轩作记，拟勒石而未果。此数年中，亦屡倩友作图，皆未遑装辑成卷也。癸丑秋，得见马秋药刑部此图，追忆前事，怅然题于卷后，不啻昔人画中观画也。于是去先生初约来游时三十有一年矣。 |
《题董文敏待漏图》 |
| 1 | 右董文敏待漏图，不著年月。据后跋，知为文敏之孙建中所藏。文敏生于嘉靖三十四年乙卯，天启五年拜南京礼部尚书，其明年告归，至崇祯四年辛未后，以礼部尚书兼掌詹事。此待漏图，盖壬申、癸酉间，年七十八、九时事。然此图当是甲戌归里后所追写，有江湖魏阙之思焉，非后人拾残画补装者也。 |
该资料是通过对对应底本影印本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