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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斋日记》[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历史]

1 三日晴。巳刻至文正师处襄题神主元和师相点主,馀与黄慎之丈襄题。午刻己丑会榜公祭文正知是科贡举,祭毕午餐。入城诣史馆。看《宋史纪事》卷四十二、四十三。灯下草疏劾农工商部行富签彩票罔利伤政体。嘉兴钱衎石、警石两先生文集衎石《记事类稿》,警石《甘泉乡人稿》,皆吾所夙嗜。连日看《甘泉乡人稿》,醰醰有味。铭、骏二侄考试贵胄法政学堂,铭文浮杂,骏文平窘,阅竟闷闷不乐,因知子弟好学能文实人生最快事也。
2 二十四日晴。请袁老夫子缮折讫。巳正鲁卿来,偕谒荣相,点派史馆笔削员。又谒陆相,兼贺大拜之喜。午饭后校阅史馆列传四篇,地志四卷,有客至皆拒之。傍晚偕袁老夫子饭于聚魁坊,在春仙观剧。子初归寓,犹挑灯看《甘泉稿》十馀叶。警石先生跋钞本宋律,乃海昌蒋寅昉藏本,邵位西见之叹为至宝,馀因作书致沈子敦丈,询此本尚存否?有刻本否?子敦丈答书云:此本后归沈氏,曹子寿丈作苏藩时曾拟付刊,已写样本样本今在绶金处。嗣以其与唐律无异而止,然其中多足正《唐律疏义》之误。敦丈为法学专门,熟于古今法律书源流同异,所著《寄簃文存》皆法家言。
3 二十五日晴。
4 二十六日晴。恭递封奏,均留中。贵胄法政学堂出榜,橼侄取三十七名,骏侄取四十名,铭侄不录。
5 十二月初一日阴,微雪。午刻诣史馆,枵腹受风,在馆眩吐,不能诣起居注而归。
6 一路呕吐狼藉,抵寓遂不能兴。勋仲落第南旋。
7 初二日竟日微雪。眩卧殊苦。检《罗念庵集》中《冬游记》细看一过,启发良多,所载龙溪诸语尤中馀心病。乐天五言古诗上规陶谢,平揖王储,少陵而后无与抗手者。七绝真至沉痛,自是中唐一大宗,向来未之知也。作上海新编《光绪东华录》跋一则别写卷末
8 初三日竟日大雪,积四寸许。连日看《宋史纪事》卷四十四至五十。蔡京当国十七年,四罢四起,徽宗厌恶之,而不能决去,多为法术以监制而防遏之。自古任用奸邪未有如徽之昏愚者也。午后冒雪诣讲习馆,与政伯前辈排定馆员功课单,以定津贴多寡。
9 初四日晴。梅孙弥月,梅叟、馨斋、润田、润泽来贺。馀客甚多,皆拒不延纳。候三兄、六弟不至,未正始祭祖,两君迄未来。
10 初五日阴,甚寒。政伯前辈来访,偕谒元和师相,归寓同饭。饭后又偕诣讲习馆。
11 两得次寅书,定初十日上任,夏津安稳优裕,可喜。
12 初六日阴。清苑田倬卿介吉甫内弟来见字凌槎,度支部主事。饭后日已加未,不克诣史馆,遣李升送传稿交鲁卿。出城吊郭少莱及徐口口太夫人之丧郭壬辰同年,徐戊子同年。申刻赴嵩阳别业已丑月团,赴宣武门归。检沈东甫《新旧唐书合钞》,遍读其本纪史臣论赞。哀宗论末云:「人道浸薄,阴骘难征,然以此受终,如何延永。」语意精足之至。东甫先生此书实不朽之作,有益后学,使吾二十年前得此编,《唐书》之学当成专门矣。从前能读书而无书,今则有书而不能读矣,思之怅然。泾阳之学,以宋儒之精深兼东汉之气节,是朱子真血脉。不肖之服膺顾子者在此。其文亦精密周匝,滴水不漏,笔锋犀利痛快,复足以达之。
13 初七日晴。半日读《泾皋藏稿》。未刻赴香山馆何钟秩同年之约,上灯时在恒裕与袁、李二君会齐,偕至天乐园观剧,上座二千三百馀号,几无容身之地,以孙菊仙演全本
14 《四进士》也。子夜归。
15 初八日晴。看《记注》四册。饭后诣讲习馆。申初出城,至文明茶园,赴赵子登戏局,散后至大观楼赴觐枫约。车中看《胡文忠书牍》一卷,其中切要语,归后以朱笔标出之。勖宝惠熟读《鸣原堂论文》,细看曾、胡、左三公奏议上海新合辑本,专心为奏疏公牍之学。不及十年,此事将无人擅场矣。用奏疏功,汉人及陆宣公诸文为无上上品。犹记先尚书公论及公家文字,必劝余读陆宣公,馀因致力焉,又兼嗜唐人奏议,盖用开合双联,调谐平仄,为此道要诀。
16 初九日阴。午刻诣史馆,谒那相久谈。出城在恒裕易便衣冒雪赴番禺馆梁长明之约。
17 归途雪冻冰滑,马不能行,勉强至正阳门,换雇人力车而归。寒冽殆不可耐。
18 初十日晴。午刻至东城林赞丈处贺喜。诣起居注查验诸员所缮书,出西长安门而归。
19 看《宋史纪事》卷五十一、五十二。夹攻之举,图复燕云耳。若使当日能助辽拒金而索燕云故疆,辽未必不德宋而从之,岂不胜于败盟而引虎入室耶。
20 十一日晴。袁伊臣励中来见。校阅《记注》四册。饭后至南城拜答各客。
21 十二日晴。竟日会客。萧敬斋归自南方,携来卷册极多,有项圣庵山水竹木册、张道渥《梅花书屋图》最佳图后有石庵、覃溪、兰泉诸先生跋。申刻赴作霖厚德福之约。
22 车中作寿朱桂卿前辈七言古一首,仿晚唐体。看《孟子?尽心篇》数章,不甚达其义。朱子注亦略,因检焦理堂《正义》参看,颇了了然,动纂述之思。
23 十五日晴。山西知县崔介福介杨少泉来见。午刻诣史馆。出城祝聂亲家五十生日。申刻赴方壶斋、杨荫北之约。连日看《宋史纪事》五十三至五十九。汴京之破,疑贤信奸,忽和忽战,纷纭颠倒,令人愤懑不舒。慧星见于西南,长约六七尺,尾扫太白,此兵象也,殊切杞忧。
24 十六日晴。傍晚赴医学堂议出医报事。看《宋史纪事》卷六十。李忠定、宗忠简,天下推为忠臣,而高宗弃之。汪伯彦、黄潜善,天下唾为奸臣,而高宗昵之。岂真昏愦有心疾哉!良由高宗乘乱称尊,志在保全宝位,而李、宗二公则志在复中原,还二帝。夫中原之复,虽构所愿;二帝之还,则构所大惧也。度汪、黄二奸,必常进说,谓二帝果还,将置陛下于何地?不如避居东南,与金议和,则二圣不归,帝位可以安保此虽出自理想,然当日二奸固宠得君心者,必出于此。此李、宗之谋所以百进百不当,必不容其在朝,汪、黄之交所以胶附乳合而不可解也。其昵秦桧而杀鄂王者,势亦若此。古今为人子为人弟而最无人心者,前有萧纪,后有赵构张天如论中皆直斥高宗名,盖深恶而痛绝之
25 十七日晴。竟日会客。客去删改史馆列传五篇廖仲山师、陆文慎、宋国永、立山、联元。灯下细看《孟子》数章,焦氏《正义》尽有说得极好处,足以补章句所未备,惜考据有时太冗耳。酉戌间见西南星异,乃长星,非彗也。星根并不大而白线上冲乃至数丈,在太白之北,心窃忧之。农工商部复奏遵拟劝业富签公债票试办章程一折,奉旨即著缓办,钦此。臣鼎前疏幸蒙采纳,足见圣主从谏转圜之美。
26 十八日晴。午后诣讲习馆,结今年公事。看《宋史纪事》卷六十一、六十二。高宗徘徊建康、平江不肯还东京,固由怯懦无志,亦见其时金兵遍山东、河北,且及西京,不敢拼身以试虎口耳。观于驻跸所在,金人辄从而迫之,以至哀求削号称藩,则回汴之后恐亦为晋愍帝矣。故论人当度其所处之势。夜,大风。
27 十九日狂风不歇。黎明入东华门,诣起居注,同僚到仅十人。晨餐毕,即貂褂挂珠,恭送《光绪三十四年记注》诣内阁,荣中堂收书。向例封印前一日进书,因昨日有公文停止、回避字件,故改于今日。过史馆略坐,酌定满大臣松溎列传,又以联元附立山传。又写起居注堂谕二纸,付耆主事,时已巳正矣。过甜水井祝杨德生生日。出城至湖广馆祝朱桂老生日。归寓悬东坡先生画像,设香烛、果品、佳茗、荔枝,陈列馀所藏墨迹卷子、精拓诸苏帖,衣冠行礼,祝公生日,兼约徐花农、何润夫、姚石荃、延子澄、朱艾卿、杨康
28 侯、谢鲁卿、胡葆生、王胜之、郑叔进、杨荫北、耿伯齐诸公同祭,唯姚、谢、耿未到。
29 祭毕入席畅饮。何、延、杨、耿均有诗见贻。风益狂,乾坤为之昏暗。撤席后,诸公又摩挲卷册良久始散,馀亦惫矣。诸公以雅集之在今日不可多得也,咸乐甚。呜呼!俗尚离奇,风雅道丧,吾党数君子或为坡翁所默契乎?二十日晴,风止。瞿肇生同年自汴来京,久别畅谈。申刻赴松筠庵同乡议事。寄江抚冯星岩前辈书,为汉阳王口口通判出选昭雪冤抑。王乃孝凤大理家璧之孙也。
30 接天津谘议局公函,以李嗣香前辈欲移盐捐股为农工学会之用,公论咈然,请馀从中挽回。
31 又接湖南湘潭邓明经踵禹书。此君素昧生平,见馀整理仓谷疏而善之,致书称颂,兼赠诗八首以寄佩仰。书中痛陈湘省仓长挪蚀积谷之弊,甚为详切。灯下即草复信付邮。接门人潘玉臣函件。
32 二十一日晴,风复起。义乌朱郁堂太史献文特来见。盖由拔贡出洋毕业授词林者也。午后至恒裕一行。至嵩阳别业赴医学堂之局。馀携所藏旧钞本医学数种,与诸君共赏之。得延平信并银洋各款。复曹亲家信。
33 二十二日晴。右目忽红,不能多看书,然犹读《续通考?圩田门》半卷。卫泾一疏,论东南圩田利害最详尽。馀欲治近畿水患,以圩法行之。盖水不为利即为害,兴利即所以除害也。署中投选举硕学宏儒票,馀举李嗣香学士、喻志韶编修。酉刻出城,赴朱艾卿局。
34 二十三日晴。门人李文卿自吉林归,述及吉、黑两省群县,多有土地而无人民,财政尤困,与《大学》「有土」三语正相反。饭后访志韶,示以选举考语。此次翰苑投票,大施运动之力。陈明超自运,吴士鉴则章梫代运之,故二君得票最多,而癸卯一科且由值年出知单具所私数人,强同年公举。中国议院现象若此,其益安在耶?章君优于文学,馀素重之,初意欲举充硕学,继闻其为此事以媚提调,与吾心大相刺谬矣。又至会馆与同乡议防窃贼之策,近月馀,馆中屡出窃案也。戌刻送灶。
35 二十四日晴。饭后出城,祝徐花老寿。又祝陈年伯及孟孚同年,母子同日生日。赴松筠庵同乡会议国债事。谈新政者,皆欲缩短洋债期限,合国民筹捐集款,于三年内扫数还清,斯诚爱国之忱,愚意则别有见解。举吾民脂膏血产朘之削之,尽数以运往外洋而无以善其后,吾民将何以为生?还清愈速,民生愈困,终亦必毙而已矣。此种要盟之巨款,中国若能自强,为吾民留膏血,即赖之亦不为过也。
36 二十五日晴。自十点钟会客,至夜十点钟络绎不绝。何秋辇方伯过谈甚久。目疾未平,不能观书写字。
37 二十六日晴。立春节。晨起祭神谢宅,以面制土龙荐宅神,吾乡旧风也。午饭后至恒裕招秋辇话别。酉刻至石桥别业赴己丑月团端、王、杨、董四同年之约。袁先生放学。
38 连日外函极多,皆随手复谢。
39 二十七日晴,稍觉和煦。未刻,衣冠拜陈先生下关书。至大德通存银四千两,适朗轩自九江归,月馀之别,握晤甚欢。又至醉琼林赴徐、何二公之约,赶西城归。灯下结算账目,以五百金了之。犹记先君子供职凤池时,岁暮不名一钱,千辛万苦捱过年关情景,历历在目,以今日境况较之,何啻天上,凄然者久之。
40 二十八日晴。午后赴嗣香前辈约,座皆同乡,共议水利事,公函致直督。馀与嗣翁之意均在开沟洫,筑圩围,仿南方稻田法,以纾北方旱则赤地、潦则泽国之害。馀蓄此志三十年矣。
41 二十九日晴。山西知县沈实卿大令涑生介徐花老来见湖州人。馀因其曾充盐务差,详问三晋鹾政,实卿原原本本,如数家珍,尤熟于蒙盐部界,足徵留心。珩甫来作半日谈。梅叟夜过谈诗。岁除冗迫之时,殊有雅人深致也。
42 三十日晴。悬祖先神影。未刻诣三兄处行礼辞岁。上灯时祀先。新悬大世父侍前老姨太太杨恭人像,宝纶为嗣孙,奉祀焉。合家辞岁团圆家宴两席,大小二十四人,欢呼相庆,
43 余顾而乐之。家庭幸福,丁口繁滋,实叨天祖之佑,誓于来岁力行善事,仰答鸿慈。宴后坐书房看《东塾读书记?孟子》一卷,于《孟子》论性论政处发明大义,可纂入义疏。明年趋馆之暇,当专心纂述《孟子》全书,以赵注、朱注为主,以宋、明、国朝诸儒之说为辅,名曰《孟子古今说辑义》,成一家言,为毕生行已经世之标准。又作《除夕》七律一首,正在吟哦,谢作霖来谈,久坐乃去。子刻接灶神,焚天香。
44 除夕椒觞泛乳柏浮烟,珍重分阴未忍眠。爆竹无声偷渡夜东坡诗「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是此「偷」字所本,灯花著意灿迎年。欣随骨肉耽儿戏,幸免牙郎谒子钱。人事相遭吾不负,独惭岁月枉推迁。
45 除夕作霖夜谈三更街柝静车轮,嘉客能来意倍亲。何用仙家夸缩景,片时已是两年人。「三更」二字最要,无此则末句为无根。
46 醉中长歌次前台字韵人生不能辅佐天子登平台,亦当建牙持节旗门开。誓为国家清边患,手挈乾坤翻转来。胡为郡斋著书老公武,种松浸透龙鳞雨。可怜怀抱欲语谁,斗室喑呜睨今古。
47 干将在匣光融融,令人却忆虬髯翁。醉中仰天划作鸾凤啸,掷杯一洒万点燕支红。
48 澄斋日记
49 宣统二年庚戌
50 庚戌宣统二年正月初一日晴。国恤,罢朝贺。自通籍以来,年年入贺。正旦晨起无事,兹为第一遭也。恭诣先师神位行礼,祖先前行礼。出城至三兄处,二世父母神像前行礼。归寓午祀,举家食扁食北方谓之饺子。午后唯至北城长亲两处拜年,此外概免往还。实新正一大快事也彼此互投名刺,照例拒客,欲求一晤而不可得。故事岁首各省各衙门各科皆有团拜,原为群聚拜年,以免往还而设,乃相沿日久,团者自团,而拜者自拜,转以团拜为听戏饮啖之用,失其初意矣。倘能从此除去虚文,除尊长亲旧必须见面行礼外,概以团拜代贺年,岂非简易之一端乎?夜,大风。妇孺咸作手戏。馀独坐书斋,检《张氏读书堂杜诗评论》读之。此编乃康熙初太史张上若先生所纂,竭三十年之力五易稿而后成。探赜索隐,十得其九,而无穿凿缭绕之病,评点亦多,独出手眼,杜诗善本也此外则浦氏《心解》、杨氏《镜铨》,皆为善本
51 澄斋四十八岁采涧夫人三十七妾王氏三十三男八人:宝惠二十六宝襄十六宝纶、宝懿俱十四宝振七岁宝润、宝宽俱五岁宝愉三岁女九人:娴二十二丙十五恩十三南十二全、茂俱十一辛十岁林九岁小九七岁侄宝铭二十一宝骏十八宝厘八岁侄女茞十岁外孙庆元二岁外孙女庆丰五岁儿妇曹氏二十六侄妇沈氏二十婿翁量能二十三孙三人:樱六岁澍四岁梅二岁孙女爱宝九岁初二日晴。瞿肇生来作半日谈。珩甫来作半夜谈。宝铭之妇于申正二刻举一男,是为吾父第四曾孙,而亡弟叔坤之长孙也。欣慰万分。
52 初三日晴。吉甫内弟、陆师善甥大妹长子来拜年。饭后偕珩甫赴利喴洋行买物。
53 晚,落神影。得笏斋函件。复谢各处信四封。
54 初四日晴。小孩洗三,命名升宝。又命其乳名曰慰宝,以慰亡弟夫妇于地下。一日在家写大斗方一册,看《说渊》一卷。灯下合家团坐,听留声机器。
55 题杨康侯同年论诗绝句后绝句十二首皆评断山右诗家。语多精诣
56 遗山论定又渔洋,拈得夔州一瓣香少陵论诗绝句作于夔州。老眼评诗杨比部,国风从此独歌唐。
57 太行山色枕河流,气挟幽并自不侔。南渡姓名燕晋少,谁知诗派在中州康侯语馀云:世皆怪南宋诗家无一直隶、山西人,其时地久属金,俱见于遗山《中州集》也。)
58 初五日晴。饭后出城祝黄慎之丈生日,因游厂买大图章三方。
59 初六日晴。孟春上辛祈谷于上,帝遣豫亲王懋林恭代行礼。毓鼎陪祀。寅正至天坛,卯初三刻始行礼,礼毕日将上矣。幸而无风,尚不甚寒。归寓酣寝,至午初始觉。饭后梅
60 叟、珩甫作半日谈。酉刻赴大德通局。
61 初七日晴。天骤暖。杨康侯来谈诗。饭后游厂,买雷氏校刻《竹书纪年》通州雷学淇镌刻甚工,周栎园《书影》,共银八两。雷氏致力于《竹书》者凡九年,所作辨误精审,有关系补地图数幅尤精。又买小孩玩物三十件。因至恒裕赴润田约,客唯馀及何颂圻,馀俱店中人也。
62 初八日晴。孙仲山、程伯茹来久谈。天津卜者石姓,目双瞽,以飞星推命极灵。又有蜀僧了明,住京师金顶关帝庙,谈人休咎多奇验。去年十二月,赓莱侄以馀八字就石卜,甫排算,即决定今春必擢藩司。而仲山卜诸了明,亦谓今春馹马已动,必有二等封疆之喜。
63 两人皆不知吾为何等人,其言皆如此,意者当外擢乎?闻之名心顿炽,不无意外之望。姑志于此以观之,如其言不验,亦志吾痴心想望之过焉。未刻赴讲习馆,与周、熊、田三君会商今年公事,馀拟办法五条,又代掌院拟约束一通即堂谕也,不得名曰堂谕。出城赴吴虎臣昆仲之约,趁西门归。看《书影》首卷。此书体制为《容斋随笔》之亚。
64 初九日阴。雨水节。晨飘微雪。出城拜袁老夫子,订明此后但以笔墨零事相烦,不复以督课三儿相累矣。祝陆季良妹丈太夫人寿。姚石荃侍郎来久谈。锡、珩两君亦至,偕赴梅叟之约,啖松花江细鳞白,鲜肥不减初出水时。又见关东巨蟹,壳径一尺许,八跪长约一尺五六寸,剖其一跪,已充一小簋矣。形状殊可怖。散已上灯。又至杨康侯处一行,为其令孙诊疾。归寓锡、珩犹在此,剧谈至三鼓始去。
65 初十日晴。隆裕皇太后万寿,不受贺。巳刻至石老娘胡同京师坊巷名多沿明旧。
66 此石老娘不知何许人,赴绍仁亭、王爵生二同年之约,座皆同年,馀为主人强釂,大有酒意。归寓稍息,复出城祝钮伯雅六十生日。申刻至嵩阳别业赴喻志韶、章翼山局,主人未到,作柬辞之。又至全蜀馆赴已丑月团,略坐即赶西城归。
67 十一日晴。巳刻诣讲习馆,与三君会齐,谒两掌院,均未值,留公事稿件而行。午饭于聚魁坊。未刻出城,吊朱嵩生之丧。至嵩阳别业,赴姚石荃之约,绕前门归。
68 十二日晴。晨起陆掌院电话相招,即前往,交还昨留稿件,一切均照办。因访介臣,不值,乃嘱馆中知会三君,明日会商。午刻在石桥别业,壬午公请新放天津道谢履庄前辈崇基,申初散。写延平大兄信八纸。接次寅夏津信并还恒裕借款四百两。信中叙到任日排场,为之绝倒。看《书影》第二卷。宝铭买石印《曾文正日记》八巨册。皆用原本墨迹付印,文正生平志、事、政、学悉见于此,大有可观。宝铭如能将此记彻首彻尾细阅一过,不啻得事严师矣。拜范俊丞,敬送关书,并十九日开学请柬。
69 十三日晴。巳刻诣讲习馆。午刻在精舍请袁先生并各亲友,孙厨制熊掌甚得法,质烂而味醇。袁锡三先生授徒三十馀年,深以皋比为苦,力辞西席,而愿为馀任笔墨指挥之劳。馀虽京曹冷宫,公私事如猬毛,一身不暇给断,不能无襄助之人。袁先生平日待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手足之亲不过如此。因焚香再拜,结异姓兄弟,期以终身不渝。珩甫素兄事馀,诚礼交至,亦同拜焉。乃别延门人范俊丞太史之杰督课三儿。锡兄仍下榻于此,助馀筅杂务。复美国博士李佳白书寄上海尚贤堂
70 十五日晴。采涧夫人生日。男客甚多,命宝惠陪。午后访陆孟孚季良,看其收藏书画,留饭而归。为赵绍朴改削东省盐务条陈。
71 十六日阴,有风,甚寒。澜笙曾叔祖枉过,作竟日谈。擫笛唱昆曲,此调久不作矣。
72 傍晚,偕锡哥至外东城为其令弟立三诊病。入崇文门赴陆天池局。南海戴相于十三日薨逝,实系温病头肿,习西医者徐华卿以刀剺面,且于少腹下针,遂致不起。西医治内科十治十死,而贵人犹笃信之,可谓至死不悟矣。御史江春霖劾庆亲王,谓直督陈夔龙为王之乾女婿,皖抚朱家宝之子朱纶为振贝子之乾儿。有旨著明白回奏。灯下草翰林院添设宪政研究所折稿。
73 十七日晴。澜翁过谈。饭后诣讲习馆。至厂肆酌买学宪法、财政、法律各新书十九
74 种,价洋六十元,储之馆中,以资研究。
75 十八日晴。督仆收拾家塾。南园来久谈。未刻至安福馆,赴赵铸伯同年约。散后又至同丰堂赴田介臣之约。天津徐菊人前辈以邮传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吴蔚若阁学入政府。
76 江御史回原衙门行走。看栎园《书影》卷二。
77 十九日晴。卯正诣翰林院开印,与景佩珂学士同班,补褂挂珠拜印毕,恭诣至圣先师祠、韩文公祠行礼相传文公为翰林院土地,不知何据。归寓会客三人,未得息。午后陈鹤年先生先到,衣冠率汀、振、闰、樱四孩拜圣行开学礼。未刻,范俊丞先生到,复率赞、柔、酉三儿拜圣行开学礼。忆自辛卯年初到京,率惠儿从缪啸厓先生开学,瞬息二十年,复率樱孙开学,人生安得不老大耶。酉刻在精舍设席请两先生,何梅叟、王胜之、杨蕴之、田介臣、王次篯、徐季龙、谢作霖作陪。胜之今日新放江西提学使。客散后写复徐怡斋书始就枕。看《书影》卷三。
78 二十日晴。午刻诣讲习馆,两掌院接踵到馆,久谈而去。至梅叟处祝二表嫂生日。
79 出城至长椿寺周霖叔同年处行吊。在恒裕为采涧存银壹千两,又在信成储蓄银行存洋四百元。至津浦铁路公司四省议事。看《书影》卷四。仁和樊令问莲池大师:「心杂乱,何时得静?」师曰:「置之一处,无事不办。」
80 二十一日晴。午刻与伯葭饭于六国饭店。出城约锡三兄会大德通,偕至打磨厂书铺买塾中读本《纲鉴易知录》、《古文观止》,馀从前甚陋之,以今学堂所编课本相较,始知旧书之有条理。又为立三复诊,时已上灯,因至天福堂赴朗轩约。看《书影》卷五。湖北吕勉之联恒来见门人联乙胞弟,专门实业家也。
81 二十二日晴。潘亲家来久谈。客去静坐,修改史馆《云南志》二卷云南毕。门人赵绍朴撰东三省鹾政条陈,馀为致诸泽公。潘亲家携日本所绘《东三省地理秘图》示馀。
82 敌国之觇吾国也若是,可不惧哉。昨见书肆有试帖《青云集》,以贱值得之,在今日几成废纸矣。馀之买此书也有故。当同治甲戌冬,先妣蒋太夫人弃养,吾父恸甚,日侘傺无聊。
83 不孝时年十二,初学为试帖诗,昕夕以诗娱侍吾父,父即以《青云集》授馀,日讲两首,命以端楷缮副而加评点焉。今距先君子之殁三十年矣,展诵是编,恍然一灯荧荧,父子相对时也,不禁泫然垂涕。
84 二十三日晴。午刻诣史馆,出至北城,贺徐协揆喜。归写复谢刘伟臣丈、朱景輈信各一封。迪孙叔来久谈。前日为儿辈买《古文观止》,灯下偶检末篇张天如《五人墓碑记》读之,曲折顿宕,忽起忽落,无一平笔钝笔,是善学史公之文。是编所录明人文只十八篇,皆有意境可寻,不浅不深,最足开初学智慧如震川文,录其《沧浪亭》、《吴山图记》二篇,皆章法之至清显者。前人编录苦心未可厚非也。反复诵之,就枕犹有馀味。
85 二十四日晴。铸伯作半日谈。未刻与嗣香前辈合请新放天津道谢履庄前辈,陪客皆同乡。此局为异日办水利、农会、森林设也。李石曾世兄游学巴黎七年,专习农业,发明大豆功用,其滋养液可抵肉类、牛乳,在巴黎立公司专利,欧人趋之若鹜。石曾归而欲普其利于中国,绘图著说以示同人昨吕勉之亦有此说。中国豆产甲于欧美,此利若兴,真实业之巨观也。梅叟、珩甫来夜谈。接学部两侍郎公函,已将馀姓名保送资政院硕学通儒议员,不才岂敢当此名耶?二十九日晴。翰林院新奏设宪政研究所,掌院以馀充总办,而宝惠今日派署禁卫军军谘官,又派充陆军部宪政筹备处正科员,又送实录馆校对官此系科甲班差使,而惠以荫生得之,可谓极一时之盛。馀则时有盈满之虑,唯谦和收敛,庶免招忌耳。午后诣讲习馆,至松筠庵,同乡公请王聘三京尹、齐震岩廉访。换便衣至畅叙园赴陆孟孚昆仲之约。
86 又至厚德福赴作霖之约。夜,大风。写次弟信。
87 二月初一日晴。升宝弥月,午刻祀先。来客面席两桌。面后赴史馆,又诣起居注,顺至吉甫处贺得子两满月喜。归寓梅叟、朗轩、珩甫均在此,留其晚宴。客去,作《孟子
88 小记》序。
89 初二日晴。石荃侍郎来久谈。密窥党局,有足忧者。政府与言路水火,而言路又别挟私见,以推翻政府。此前明末造之弊,不意今渐见之。饭后补《孟子小记》卷三毕地名考、门弟子考,合订成五卷,送学部。酉刻赴南园约。
90 初三日晴。午刻至杨荫北处诊病。诣会馆祭文昌帝君,同乡到者八人,祭毕享胙。
91 至医学堂。至铁路公司。酉刻在史康侯侍御宅,同乡十人,公请天津徐协揆。
92 初四日晴。未刻诣都察院投互选票,分四日,今日轮翰林给谏。馀举祥符杨少泉学士捷三。大堂新添木栅,在大门外下车,步入栅北门,有都事经历接待,画到,诣二堂,堂中设匦,盖有缝,仅容票入。伊、陈二副宪监视。馀入投匦讫,由南门出大堂粘长榜,凡选举及被选举合格人姓名皆列焉。遇景佩珂学士,略坐谈,偕至松筠庵,赴李嗣香、刘惺庵二君之约。正客为齐震岩廉访耀琳。归寓写复唁刘子静信。
93 初五日晴。任翼臣来,当面写对三付。饭后诣讲习馆。戌刻张凤辉约饭六国饭店,与秋辇话别。《明书》一百七十一卷,灵寿傅尚书维鳞撰。尚书康熙初年成此书。其时官修明书未出,考明事者皆治此及谷氏《明史纪事本末》。陆清献公宰灵寿,得其稿本读之,有评论,语见日记。馀弱冠阅《三鱼堂日记》,即心慕是编,求之廿馀年不可得。今乃见于定州王氏所刊《畿辅丛书》,实快事也。其书纪、表、志、传俱备,唯列传皆以类叙,盖用邵氏《宏简录》、《元史类编》之例,稍异正史后来魏氏源撰《元史新编》亦用此例。崇祯一朝纪传多阙,则国初文字避忌也。灯下看《孟子辑释》王子垫、陈仲子两章,于注解颇不慊意,乃检焦氏《正义》参阅,大有启发。盖自宋以后,儒者墨守朱子之说,不敢尺寸逾越,摒赵注而不观,虽心有未安,亦必迁就以申其谊。故解释虽多,只发明朱注而已。直至本朝诸经师出,始知寻绎正文,别申经义,其所得转较宋、明为多。馀之欲辑《孟子通义》,正为此也拟自春和动手,矢以必成
94 初六日晴。起居注诸司官来商公事。汪志恒自鄂来。客去已午正,急驰六国饭店,赴伯葭约。饭后诣史馆,坐公案,改削《云南地志》后序。出城在大德通换便衣,适有墨汁,写对两付。闻论古斋得震泽徐氏所藏书,庋置火神庙中,往观之,皆大部通行书,纸板不劣,无甚孤本、秘本。馀买医书两种《千金衍义》、《仁斋直指》,《陆氏广舆记》颇便检查。闻有《通志堂经解》,拟得之,尚未出箱。戌刻至厚德福,赴授金约。
95 初七日晴。珩、朗来作竟日谈。看讲习馆札记两份。
96 初八日清晨微雨蒙蒙,大有春意。巳初刻谒振贝子,则已出门矣。又访沈雨人侍郎,亦不值。归寓看札记五份毕。申刻至石桥别业,己丑月团。看《书影》卷六中载艾千子论古文千馀言,推重欧阳、曾、王甚至,盖为于鳞、元美伪秦汉而发也,然所论却有确见。因看札记检查周官,觉设官太多,如夏官中犬人亦有若干员,不知俸禄何以养之。
97 初九日晴。午刻诣史馆,出城至方壶斋赴荫北局,为时尚早,无客到,荫北出示李眉生先生致潘文勤师手札两巨册,阅竟一册,多论看书往还之语。有一札云,湘乡师指曾文正每举「称心而言」、「尽吐胸臆」二语相戒。馀亦犯此病。此并非恶德,然招忌招尤,于涉世最不相宜也。赶西城归。忽夏津专丁朱升到京,五弟于初六日三点钟呕血暴亡,闻之惊痛,木立反无泪,手持五弟妇信,瞪目视之,不识一字,久之乃大恸。胞弟三人,一朝尽矣。苍苍者天,何其惨酷!五弟前年十月来京省馀,至次年二月初始去,恋恋不忍别,尚订再来之约,孰知遂成永诀耶?此次摄夏津篆,弟大喜,馀亦快慰之至。受事甫两月耳。自甲辰叔季两弟逝后,弟恋馀甚,一月不得馀书,则傍徨无措。前岁来此谓得见兄面,死亦无憾。不意竟成恶谶。伤哉!伤哉!彻夜神魂恍惚,屡梦中大哭,为室人推醒。
98 初十日阴。一日凄惨,无复生趣。何梅叟、周政伯前辈来视馀,三兄,六弟均来。
99 发山东抚藩道三电,恳照拂身后事。又发延平电。
100 十一日阴。春分节。在广惠寺礼忏成服。晨起闻室人述「潘家河沿」四字,馀触动
101 旧感,放声大恸。盖甲午、乙未两年,次弟下榻河沿寓斋,颠沛困顿,与馀相依为命,为生平最伤心之事也。家人见馀过悲,不复能抑制,力阻勿赴,庙中见灵座,闻经声,此心将碎。馀亦自揣不胜哀,遂勿行。锡三留伴馀,朗轩、梅叟、珩甫、禹九接踵而来,情殊可感。闻亲友来吊者极多,秦和卿哭极痛次弟在东联谱弟兄,萧翰臣及梅叟皆陨涕不止。接延平回电,又接济东道张汉翁回电。汉三观察名学华,番禺人,次弟荐卷房师,待弟极优挚,夏津之得,师力为多,特识之以铭感。心房已碎,泪眼将枯,四海茫茫,几无足容吾情之地。一念骨肉凋丧殆尽,则祈速死以相聚于重泉。一念同气三人,唯吾独在,茕茕孤寡,担负皆在吾身,则又不敢毁伤此身,以负亡者。起居注同僚在湖广馆春叙,馀承办,不能往。
102 十二日晴。写致山东孙中丞、朱方伯、张观察三函,皆为次寅身后由代理员弥补亏空事。以初六日方开徵,于理可归前任也。书共九大纸,腕脱指酸。禹弟、朗轩竟日来伴馀,意良可感。连接张馥荪两电,求代理夏津篆,为次弟料理亏累。馀以其名及傅梅孙名上慕帅,请择其一傅与次弟同门,且至契,张则至亲也。客去随意看外国小说遣忧。看书剧谈,此心尚畅,独坐则悲从中来,不可抑遣矣。孙思邈先生序《千金方》曰:「青衿之岁,高尚兹典。白首之年,未尝释卷。至于切脉诊候,采药合和,服饵节度,将息避慎。
103 一事长于己者,不远千里,服膺取决。」观此数语,知专门之业,其成就若斯之难也。今人乃卤莽灭裂,视同求食之技,轻人命若土苴。悲夫!悲夫!余所以联合同志立医学堂及研究所也。宝惠、宝铭起身赴夏津。
104 哭次弟其一初疑噩梦岂为真,赴告明明有使人。片纸横飞如掣电,寸心碎捣欲成尘。说诗应恨删常棣,行路从兹避夏津。荆树三支今萎尽,与君转世更相亲。
105 十三日。晴。不到史馆。姚石荃侍郎来,午饭。饭后至琉璃厂散闷,至晚方归。买书数部仿宋本《宾退录》,《西藏记》,《卫藏图识》,《三家文钞》,得原板初印《唐诗叩弹集》。馀嗜此选十馀年,搜觅精印本亦十馀年,今竟得之,虽在悲戚中,为之开颜一喜,书之足以解忧娱神也如此。书贾殷姓,以初印本《通志堂九经解》求售,凡四百本,其中虽有配本,而所配乃较全书为精。宋元人说经之书尽在是矣。
106 又作其三天地无知泪眼枯,坐行寝食半模糊。案头书札犹前日,身后杯棬剩藐孤。春似去年心顿冷弟以戊申十月自新城来省馀,至次年二月始依依而别,魂归何处梦全无。临哀不敢摧颓甚,门户凋零仗病夫。
107 十四日晴。偕锡兄访石荃,作竟日盘桓,石老赠以所著各书,于兵事实有体验,又谈前明事,甚可解闷。
108 十五日晴。午后诣讲习馆。少泉乞假旋汴,馆中仅政伯前辈一人也。朗轩、珩甫、禹弟俱来,偕出城散闷,茗于青云阁,饭于畅叙园,皆禹弟作东,为我解忧,可感之至。
109 在青云阁书摊买石印《画禅室随笔》,铅印《明季稗史》。《随笔》评书论文谈禅,皆香光自标心悟,寻绎殊有味。馀喜谈胜朝事实。崇祯一朝,正史究有避讳,不如野史之翔实也。
110 归后少息,为庆和祥绸缎店作擘窠七大字,每字纵横三尺,颇抒胸中郁勃之气。
111 又作其二此首以层次章法论,当为其二。
112 回头四十五年情,唯汝昂藏气不平。六上未酬文字苦,一州竟定墓碑名。命官有限消宫禄,河水无情咽恨声。尤触小时孤露痛,残装败絮两书生。
113 十六日阴。季超、鲁卿均来存问。未刻至医学堂。诚玉如赠樱花二盆。此花产于日本,娇艳无花可匹,每二月花时,士女倾城游赏,至花残乃已。兹虽一枝斜鹑,而轻红晕艳犹足动人,惜馀无此心情也。文友堂送来原刻《三家文钞》侯朝宗,魏叔子,汪尧峰。馀于尧峰文夙所笃好,叔子文则今日始快读之。骏迈深切,当与惜抱翁称本朝两大家。寄延平书。
114 自甲辰九月叔、季两弟同日下世,一家而外,其时时相忆者独次弟耳。今弟又长已矣。江山万里,谁复念长安人海中有澄斋其人耶?挥泪又成二十八字当年亲爱凋残尽,四海茫茫一子由。今日夏津桥下水,更无离恨向京流。
115 十七日晴。公善养济院工厂请王大京兆、王厅丞公宴,馀于十日前下柬,不能中辍,乃素褂往陪两公,详观工作,颇美成绩,久坐始散。至丞相胡同吊戴文诚之丧。禹弟精制肴核,借座湖广馆为余解闷。是日馆中举行送行会,公饯江杏村侍御,且有登台演说者。
116 馀至而会已散。席罢偕朗轩在通记略坐而归。魏叔子极赏尧峰复仇议,谓甚类西京。馀昔读此文,觉其神似半山,与西京殊不类。叔子非轻誉者,当自具只眼也。
117 十八日晨起雪满中庭,云阴犹湿,闻南城夜雪更大,厚积几三寸许矣,天寒甚。午刻偕伯葭饭于六国饭店。饭后偕至伯葭寓庐,尽出所藏字画示馀,意欲为我排闷,极感良友之心。归寓葛霞仙来谈。灯下复校《光绪十年记注》六册。
118 检季盦亡弟遗著文人自古难论命,遗墨纵横付阿兄。十载伤心词赋手,江南谁吊庾兰成?二十日晴。得宝惠书,十五日已抵夏津。巳刻诣陆掌院,请点起居注协修二员,满、汉主事拟正、拟陪各一员。又诣荣掌院,病不能见。饭后吊葛振卿尚书之丧,亲友凋零,馀触处伤心,不禁痛哭。诣讲习馆,陆掌院到馆久坐始去。归寓评阅馆员札记九份。朗、珩、禹俱集,剧谈。
119 二十一日晴。刘梅舫自吉林来。伯葭来,偕访朗轩,馀介绍焉。朗留午饭。饭后久谈乃归。删改《黔志》贵阳府毕。燮尹来访,爱剧谈以舒心目。锡兄助我复校记注,馀力略苏。馨斋招饮,辞之。
120 二十二日晴。侄婿吴士宜育骐自江右来,携伯诚侄书为介绍。士宜常熟人,其祖母恽氏为馀表侄,又杨庭先兄次婿也以知县来引见。饭后删改《黔志》安顺府一册。
121 傍晚赴恒裕一行。寄宝惠兄弟谕。得《国风报》第三期,竭半夜之力粗竟一册。报中所登皆有实益有关系,所著论说,语语搔著痒处,旬馀抑闷为之一快。现今报纸丛出,无非造谣言,乱骂人,结党受赇,是非颠倒,阅之徒乱人意,馀皆摈不寓目。独此报出于梁任公,学问根底既坚,阅世复多深识,每月二册,皆经国远谟,吾是以笃嗜之。末附《春冰室野乘》,有蒲州王文恪尸谏一则,仍沿世俗之说,斥其子编修沆报误作伉以千金卖死父。
122 以馀所闻,编修君受诬实甚,别为记事一篇,录于卷尾。
123 二十三日晴。终夜心怔仲不能眠,起甚晏。得惠信,随手再复一纸。看讲习馆札记五份。石荃、亚蘧、肇生、奕卿先后来访。买《国风报》第四期。灯下意懒,随手取新买《广舆记》,阅一卷。此书国初陆应阳所辑字伯生,华亭人,每府先记沿革、形势、山川、古迹,次记自三代迄明名宦流寓本贯人物,简而不陋,可以卧游,可以尚友。
124 二十四日晴。饭后至徐禹门处题主。又至湖广馆胡莲溪太史处行吊。与肇生、爽秋饭于广和居。肇生善谈,殊可破寂。灯下评阅札记四份。得延平书。
125 二十五日晴。因宝襄不率教,愤恨终日,中气固而下坠,腹胀不能偃仰。甚矣,为父者期望儿子之心如是其切也。回思三十年前,不孝之向学、立身,果能仰副吾父之心哉!
126 不为人父,不知己父之苦也。灯下写畿辅农工学会横额,作擘窠书。
127 二十六日晴。同乡李锡畴主事志道来访,得其兄俊贤云南书,以族侄秀松号灿云触瘴殁于威远,老母悲痛狂易,其妇仰药者再,获救未死,幼子零丁,嘱馀函恳滇中大吏,为筹身后事。馀既谊不容辞,又触夏津之痛,拟函致李仲仙制府、秦右蘅廉访、叶伯高学使,交李俊贤料理。秀松之高祖,余曾叔祖也,讳燮,由进士兵部主事截取铨授云南景东厅同知,殁于任。家贫道远,遂葬于滇,子孙流落不能归,因家焉。四世皆单传,秀松议叙得通判,即官滇中,犹用阳湖籍。秀松方在壮年,今又夭,无兄弟,仅馀孤子,此支其遂流离乎?午后诣顺直学堂查学。在有正书局买梁卓如所撰《中国六大政治家》第五篇《王荆公》。其书发挥荆公政术学行,尽雪宋以后党论之谤,实具卓识,当细读之。其第一、二家为《管仲》、《商鞅》,馀尤欲得之。书局市缺,须俟异日也。得东抚孙慕韩复书,力任次弟身后亏累,且筹归梓之资,可感。
128 二十七日阴。清明。远隔先茔十一年矣。每逢此节,抚然有思。午刻约锡三、朗轩、珩甫同访张润泽于万寿西宫。平畴无际,烟树溟蒙,几不知此身在城市中矣。润泽留饭甚丰,流连至傍晚始散。又偕朗轩访冯润田,至福兴居晚餐,竟日盘桓,此心稍适。得宝惠廿一所发书。
129 二十八日阴。西园老桃树根轮囷可合抱,为前人刬平垂朽矣。去春忽挺孙枝,馀酌留其中较直一条,尽芟其馀。今春长至八九尺,枝叶扶疏,居然著花廿馀朵,乃碧桃花也,艳洁殊可爱。据花匠言,老根气厚,三年即可成树,又为吾园生色矣。申刻约朗轩、正甫、王笃安便饭,谈及淮河淤浅,下游不畅,横流漫溢,皖北各州县受水患者十馀年,民生大困,国计亦伤。前岁江北水灾为害甚巨。乃与三君披图考说,议导淮之策。天下事有当为百年计者,此类是也。客去静坐。阅《王荆公编》,其味醰醰,遂忘就枕。
130 二十九日晨,微雨,午刻晴,润爽宜人。至北城祝庆邸生日,未设寿堂,纳刺而归。
131 门人舒宾如新简直隶巡警道,来谢师门。饭后端坐书室,竭半日半夜之力,评阅讲习馆札记十六份。其中固多心得,而作新政门面语者不少。某君乃取各国召集议会之日期、场所、开会式,掇拾而胪列之,吾不知于政治何关,于学理复何关也,阅之昏昏欲睡。润泽为我觅得梁纂《中国六大政治家》第一编《管子》,第二编《商子》,合一册,连前得第五编,可得一月快读。此三十日为不负矣。因语润泽:凡古今人书,必识见深一层,笔力透一层,意象远一层,读之方有馀味,有大益。若仅见平面,人云亦云,何必多此一重纸墨,用此一番心神如古人之为贤为恶,办事之为是为非,久经论定,毫无疑义者,更论之,则赘矣。吾近来读书,实有如此意趣,不得谓非新知识有以发之。吾自谓于新学能得其精神。
132 三十日晴。饭后诣讲习馆。归寓写复大兄书,为澍孙出嗣展缓数年事。灯下检新装订《华制存考》中名臣一卷,读武陵赵文恪、安化陶文毅二传。文恪历治数省水陆各政,全得力于认真编保甲。文毅则创海运,改鹾法,皆百年远大之功。贵州皆童山,文恪劝民就土宜多种橦树,放蚕作茧织绸。今直隶、山东多用橡树养蚕,不减桑叶橡蚕丝虽不如湖桑之细润,而坚韧则过之。若橦树,则他处未闻,恐只贵州有之。
133 三月初一日晴。午刻诣史馆。又诣起居注,答访伯葭、翰西。又至六国饭店答拜洪
134 颖之,未值。昨闻此次互选议员,有以子而举父者以为怪事。今日闻政伯前辈述雍正间衡郴巡抚王榯应诏举其父:刑部主事王正学问优裕,政事练达,忠孝之性发于至诚,请破格录用。世宗超擢为知府,榯能举,上能用,较之今日尤奇。接门人张泽堂太守焉耆书。
135 初二日晴。未刻至医学堂会议访奕卿。灯下读《国风报》,评阅馆员札记。得宝惠信,系三十日动身回京。
136 初三日晴。巳初刻谒振贝子畅谈。至魏家胡同吊寿懿卿夫人之丧。访珏生久坐归。
137 评阅札记六份。宝惠回京,宝铭暂留夏津。后任卢海如除担认亏空外,别赙一千金,又合以次弟应得之款,约有三千馀金,不忧归计矣。东省大吏情谊可感也。
138 初四日阴,有风。午刻至石桥别业赴王胜之学使、张采南太守之约,座皆己丑同年,合拍一照为纪念。未刻至云山别墅赴梅叟约。桃花经风狼藉,树头树底不复能觅残红矣。
139 此年年例恨也。入座即行花老出示新作苇絮诗,清新雅切。吾将以徐苇絮呼之,至广和居赴奕卿约,傍晚始归。评阅札记七份讫。
140 初五日晴。午刻至长椿寺公祭孙文正师,素面后归。采涧夫人率儿妇、女游万生园。
141 馀枯坐内室。接讲习馆电话,元和师到馆,馀乃步行而往,侍谈四小时始去。
142 初六日晴。巳刻祝振贝子生日。绕地安门诣史馆。归寓腰背皆酸痛,乃随意步西园看花消遣。海棠绽蕊,万点嫣红;芍药廿馀本,茁芽甚盛,可供半月娱赏矣。宝惠下直,言陆军部接湖南明电,土匪勾结饥民,初四日据长沙省城作乱,拆毁公署,巡抚岑春蓂在牙里局仰药死。电为藩司庄赓良所发,辗转达部,湘电已断,不得此两日消息,未知乱象若何。
143 初七日晴,暖甚,须换夹衣。未刻至西柳树井越中先贤祠外路祭孙文正师。先在祠中小坐,与天津相国剧谈,谈及定兴鹿相太翁壮节公,讳丕宗,道光末任贵州都匀知府,已受代旬日,未行而贼至。幕友劝曰,公已无守土之责,虽去不为逃,何必与人同尽?壮节公不肯行,城破,公及夫人萧氏以幼子托幕友挈之缒城去,遂夫妇公服对缢。老仆某焚居第,亦投火中死。相国甫出城,回顾火已赫然,间关寇中,足重茧,走省城,两月始达,大吏悯而赡之。待贼平,然后诣都匀收忠骸,同官集赙,乃得归葬。定兴相国早年得科第,人皆谓忠节之报。老仆之子孙,鹿氏世养之,今小康矣。访仲山。管丹翁来商办敬节会报销京兆详册,馀概令实用实销,无一项含糊。
144 初八日晴。适翁氏大姊自常熟来京嫁女,暂寓米市胡同,馀即往问讯,因屋隘,不适用,颇费唇舌。馀与伯齐调停其间,在便宜坊晚餐,趁西城归。鄂督来电,岑抚尚存,系混成协统领误报也。岑抚有电,自请严议,得旨开缺,听候查办。移鄂藩杨文鼎护湘,抚乱事略定。湖南为产米之区,湖北亦仰给焉。外部忽与外人定契约,以湘中产米及锑,名为土货,准其出口闻此约结于光绪廿八年,真病狂矣。于是日本于二月间买米三礼拜,米价骤涨,湘人大恐,禀岑抚乞禁,岑抚与日人约法,只许再买一礼拜。此七日中,盖藏遂罄,价至十元一石向只二元,且无从得米,饥民困迫,遂肇此祸。定约诸人之肉,其足食乎?唯青黄不接,来日方长,湘既濒死,鄂亦坐困,吾恐乱之靡已也。
145 初九日晴。巳刻至顺天府赴王大京兆约,归寓略憩,复出城,至乡祠,赴宗端甫、王鹤田约。副都统霍伦泰递封奏,奉旨掷还申饬。其正折请以赃罚库款筹还国债,谓尝阅史鉴,明朝诛刘瑾、魏忠贤籍没之产皆在库中此事不知何据?前朝数百年库款,至今尚存,真足喷饭。今又数百年,积存之银,不知凡几。附片系劾山东一知县一都司,拉杂填缀罪案数百言,竟未指明何县及知县、都司姓名,可发大噱。
146 初十日晴。评阅札记十二份。朗轩来谈,馀以新得坡书《罗地庙碑》、《迎神词》拓片赠之。至翁宅一行。
147 十一日阴。午后偕锡兄至下斜街花厂买鸾枝二株,补栽西院;又买木香,荷包牡丹
148 其根即当归各二盆,顺至乡祠访海棠芳讯,尚未盛放。吾庐海棠花较早已灿如云锦,盖庭宇宽敞,受阳光足也。
149 十二日夜,大雨。壬午全蜀馆公局,未暇往,托新甫照料。
150 十三日阴。两日奔驰于朱、翁两处成礼合欢。
151 十四日阴。在家静养,评阅札记十二份。申刻访朗轩,写对联九付,伯葭亦到,晚饭后归。接宝铭书。
152 十五日晴。午刻诣史馆。贵州解来新印全省图说,颇精详,足资采录矣。散后至新开路,为于穆若夫妇诊疾,梅叟相陪。灯下写复丁衡甫同年、吕业卿舅、家润笙先生三信,均交邮寄。
153 十六日晴。午后至文友堂买医书二种明板《灵素类经》〔张景岳著〕、《景岳发挥》〔叶天士著〕,《魏鹤山文集》,雅雨堂《山左诗钞》,惠士奇、金鹗《礼说》,前后《汉纪》,又零碎书五六种,共合银廿五两。鹤山先生古文,源本经术,博大精纯,为南宋一大宗,王铁夫极重之,馀求之数年矣。古文一道,固贵有序,尤贵有物。若仅规之于格调神韵之间,而无物以为之质,则亦优孟衣冠,鱼兔筌蹄而已。馀妄谓作文与其法严而局促,无宁驰骤而法疏。
154 十七日晴。申刻至于处复诊,因至西堂子胡同赴那锡侯、刘聚卿约之约。补莳蜀葵五十本,玉簪二十本。
155 十八日晴。王保师枉谈甚久。出城答拜十馀家。访陈松山前辈,畅论时局,共痛心于南皮故相之误人家国,为名教罪人故相生平行事无一足取,而废科举以绝寒畯登进之途,崇东学以亡圣贤文学之绪,铸铜元以乱国计而朘民生,致今日上下交困,不可收拾,尤其罪之大者,而一般无行无识之徒,乃奉以山斗之名,言之齿冷〔眉〕尚有一大罪案,为今日所未可言者,当于日后及之。起居注送来光绪十三、四、五年记注,仍请锡兄复校。夜,大风,此花时常例也。
156 十九日晴。午刻与伯葭饭于六国饭店。饭后诣史馆,删正提督闵殿魁列传昌平州,回教人。祝铭鼎臣将军生日。访吴蔚文丈久谈。归寓联华堂在此久候,议数事而去。灯下评阅札记四份。
157 二十日晴。评阅札记七份。饭后诣讲习馆。申刻至恒裕,还惠、铭前用赴夏川资二百元。至嵩阳别业赴史吉甫之约,半席先行。至草帽胡同赴朗轩约。闻江南北缺米特甚,斗米千一百馀文,海州宿迁已有抢米面等事,新谷尚远,饥民无以为生,可忧实甚。昨晤政府诸公,方以湘乱平靖为喜,曾未计议及此。呜呼!
158 二十一日阴。云南禄劝黎君炳南,字灿阶,闻馀名过访讲学。黎君从事身心性命之学,向道甚笃,律己甚严。万里走京师,入政法学堂,志在寻师访友。年甫三十有三,求之今世,殊不可多得。馀约其常来讲学,互收攻错之益。澜笙先生自津来,梅叟、珩甫、三兄皆至,共作半日谈。梅叟独坐精舍看书,仆人不知而扃其门,馀久候不见,其仆亦觅主人不得,相与穷搜,或疑其在西厅,姑启扃视之,则端坐俨然,语其故,宾主大笑。徐相国、增大臣来唁馀,以明日有公事不得行吊也。
159 二十二日晴。清晨赴三圣庵,日入后始归。来客三百五十馀人,收奠份九百号。大约为馀来者十之六,为宝惠来者十之四也。疲甚,依枕即酣眠。
160 二十三日晴。午初始醒,精神虽复,而腹股痛未平。其实昨日俱系惠、襄两儿,鸿、钧、济、骏四侄陪拜,馀大半立而请安回揖耳。中年后人不禁劳剧如此!一日不出门,不见客。锡兄、珩甫、润泽两弟、刘殿英来拆封。评阅札记全份。复看史馆大臣四传。江督电奏截留漕米十万石平粜。张景岳取《灵枢》、《素问》二经,区分门类,详加诠释,名曰《类经》,馀新得于文友堂,明刻大字本,为两函。景岳主张用温补药扶阳,为叶天天所诋,作《景岳全书》发挥以辟之。馀意古今医家所值气运不同,因而各立宗旨,吾辈志在救世,
161 大可相剂为用,不必过于执持。学者各从一门悟入则可;墨守一门以概万变之病。则不可也。景岳此注,融贯参互,发明经义,其中误解之处诚所不免,亦犹先儒之注经,而用力之深,可称体大思精矣。寄笏斋书。
162 廿五日晴。巳刻赴柏林寺,昆文达师三周年公祭。牡丹一丛盛开,甚可赏。寺建十元至正间,有屋梁题字可证。孙退谷《春明梦馀录》、朱竹垞《日下旧闻考》皆未载。国朝乾隆初,以寺与世宗潜邸附近,特敕重修,赐名柏林寺,以殿前古柏而名也。柏凡四大株,东南一株,四五人合抱,轮囷垒块,尤为奇古,恐是元时旧植,馀三株亦数百年物也。
163 与同年李木斋府丞摩挲徙倚久之。御碑二,一满文,一汉文。此寺规模闳广,庚子年两宫西幸,衙署为联军或据或毁,各部院皆侨置于此,分屋治事,宽然有馀。留京各员呈递折件,俱至此交内阁封发,王大臣验放外官亦在此,几于一小台城矣。亦近十年大掌故也。
164 在寺午餐。答谢东北城客。五点钟归寓。往返六十里矣。得延平书。
165 二十六日晴。午刻诣史馆,答谢东城客。在大德通少憩,复入西城吊葛勤恪丧。车中看明季稗史四种。末造天时人事,古今一辙。今人悲古人,又将使后人悲今人也。复笏斋书。
166 二十七日晴。立夏节。午初赴太升堂联华堂盛少仙之约。吾顺绅商皆在座,议捐建立忠贞联文直专祠。又至江苏馆公请新放江北提督雷朝彦侍郎震春。灯下写屏对八件。
167 接山东贾竹农同年裕师信件。聂献廷参议自太庙视牲后,赴太升堂,云所视牛羊均肥腯无缺,明日钦派礼部堂上官监视宰牲,可谓郑重审慎矣。而不知有司之舞弊,有极出意外者。犹忆十年前,先帝躬祀圜丘。毓鼎侍班,到坛过早,牲尚未陈。旋见人负一布囊来,兼挈牛头等物,乃隐窥其所为,则见置囊于陈牲之案,以一若牛皮之物蒙之,上安牛头,下插牛尾,出盎中油汁,以帚刷而泽之,不须臾而牛成矣。迨上,临祀,赫然而伏者固一元大武也。为利几何,而欺天欺君若是。心法相传,必非一日。朝廷具文类此者何可胜数。
168 若非目睹,不知且不信耳。然则何不以真牛陈祀而后吞之?少仙谓,既祭之后,此牛别有主者,宰牲者不得入手矣。宝铭归自济南。
169 二十八日晴。山东巡检郝味三来见盐山人,贾竹农门人。午后访萧隐公明经日炎。萧,嘉应州人,服膺阳明之学,以不欺自心为主。自陈生平用功甚苦,近三年始觉有得力处。余闻灿阶道其人,诣嘉应馆先访之。至湖广馆行吊,顺答谢城西客。接门人朱景輈馀杭书,随手作答。寄五弟妇信并挽联五付。
170 二十九日晴。巳刻至乡祠赴瑞鼎臣、宝瑞臣、于晦若、李柳溪四侍郎之约。归途过云山别墅,闻牡丹已开,下车赏之。两点钟约同志七人在精舍讲学,四点钟散会。此后阅七日一会,共讲求圣贤之学,收规勉切磋之益,兼以保存正脉,立名教之防。今日先议定学规,以下次为开讲之始。夜半地震。
171 庚戌年四月初一日晴。午刻诣史馆,又诣起居注。汉主事随满司员堂参,自此次始。
172 从前不入署办事,亦不谒总办也。大风炎燥,归寓,评阅馆员札记。
173 初二日晴。东邻公爵阿克东阿来拜。九公主之子,字子实。东邻之屋与吾居本为一家,皆阳湖庄氏所建,光绪初年屋售于醇王府,分为二契,以东半赠九公主,以西半畀公爵色珍额。色为琳贵太妃之内侄太妃实生恭忠亲王。复转售穆玉甫侍御腾额,丁未冬归于馀。东邻则严范孙侍郎赁居,严去而阿归,现亦待价而沽也。未刻赴医学堂,申刻至湖广馆,赴何绍先之约。何字澄卿,云南师宗人文贞公之曾孙文贞讳桂珍,与先大父道光戊戌科会榜同年,以上书房开坊翰林,不容于权贵,放安徽徽宁池太广道,为降贼李兆受所戕。西书屋落成,额曰话兰籁,与锡三迁焉。以内间为锡三治事之所,而余占外间,明窗净几,治史馆、讲习馆、起居注公事于斯,以其暇舒纸临帖,特设一榻,倦则小眠。窗外陈列石榴、夹竹桃,植藤四株,以架覆之,花可香,阴可荫,盛夏不苦炎光,以此充大隐于朝,不作非份之想矣。
174 初三日阴。午后微雨。偕锡兄、禹弟携闰儿游陈列所,有绣工科教习馀沈氏名寿,绣意大利皇后像,系仿照相为之。面容酷肖,云发茸裘,细入毫芒,光泽可鉴,较照像尤胜,悬价银二万四千两。吾华技巧突过欧洲,若日本则不可同日而语,而一般浅人乃崇奉日本若神明,可笑可耻!其馀绣货尚多,皆落第二义。登楼周瞩,十八行省土产、美术咸萃焉。雨复至,在茶棚稍避,因赴崇效寺看牡丹花,已残矣。妙慈上人出素箑索书,为挥两件。上人以伊蒲供相待,略餐而出。归途凉润怡神,旬馀烦燥为之一洗。灯下评阅札记全份。
175 初四日阴,天顿凉。刘梅舫自江右来。会客甚多。未刻至于处诊病。出城至福兴居,赴杨少彝约。
176 初五日晴。西风凉甚。陈菊生自闽来京,谈医学颇畅。菊生专心一志,所得甚深。
177 馀于医道纯任灵悟。谬得时誉,言之悚然。今拟专读张氏《类经》,从事根本之学。龙光斋以《金匮玉函经》前二卷写样送来,请政伯前辈细校。此书南宋以后即失传,康熙中何义门先生始获影宋钞本,上海陈氏士杰校正付刊,而世间竟无传本。日本人得而再刊之,馀从破肆中购回,如获异宝,乃付梓以广其传第一卷王叔和所录仲景语十数则,皆他书所无〔眉〕此书未能刻竣。饭后诣讲习馆。申初刻至云山别墅,赴梦陶、嗣香二公之约,陪其房师李荫墀尚书。归途答谒东邻阿子实克东阿,谈次始知阿系班义烈公第之元孙义烈公与鄂容安公同殉阿睦尔撒纳之难,裕靖节公之侄孙靖节公抚浙江,死英夷定海之难,固忠勋后裔也。其弟袭一等诚勇公,而阿公嗣九公主,恩赏额驸品级,俗呼为公,误也。馀又详问尚主之制,皆闻所未闻。可见学问随处皆可得益。尚主之家,公主先薨逝,则将所赐府第妆奁,悉簿录归官,而别指一小屋以给额驸不过十间,门窗户壁皆无,盖仅不夺其名而已若特恩赐之,不在此例。公主别有葬地,名公主园。驸马先逝,得预葬园中,将来公主与之合葬。若公主先逝,则园不再开矣。凡公主子孙,得穿四开衩袍,其额驸品级仅一代,再传则等于齐民。俗传公主不许生子,误也。阿公列举某某,皆托体于皇女者。
178 初六日阴。史馆改早堂期。巳初到馆,午后归。写扇三柄。申刻至松筠庵,赴李符曾昆仲之约。夜雨。车中看《六大政治家?商君》一卷。不特知商君法治精神,而法家之纲领要义,亦略见于此。馀夙好法家言,读《商子》、《韩非子》,苦不能尽窥窍奥。嗣见西士论法书而善之,而译笔冗劣,词不能举其意,久阅未免意尽。今阅是编,始足供我研索矣。由是以读商、韩二子,如锁之得匙也。
179 初七日晴,有风。辰刻三松精舍第二会,周政伯学士、李子伟编修来入会。萧隐公讲「季氏将伐颛臾」一章。馀又发表立会宗旨。午初散。刘龙伯来议医学堂事。未刻至农事试验场,同乡公请王大京兆。乘舟遍游毕,乃宴于荟芳轩。归寓已上灯,萧翰臣约万福居,辞之。读《类经》,少阳属肾,肾上连肺,故将两藏少阳,三焦也,将领也。张注以将两藏属肾说,谓肾以水藏而领水府,故肾得兼将两藏。两藏,府亦可以言藏也。愚按:以将两藏属肾,则经文语意不贯。藏、府迥然各别,岂可如此轻率通融。两藏自指肺肾二藏,将字指三焦。三焦下属肾而上连肺,是三焦以一府而兼将两藏也。语自明白了当,而张注迂晦之。
180 初九日阴。巳刻诣史馆。归途访朗轩,兼为正甫接场举贡试第一场。与锡兄徘徊西园,赏初开芍药,检王氏《广群芳谱》研究培植灌溉之法,亦养心一道也。评阅札记。
181 初十日晴。晨醒觉中气迫促异常,不复能就枕,因搴帷开窗,呼吸空气以补助之,稍乎。再醒则已午初矣。在精舍请苏抚程雪帅,吴子修学使,吴颖芝、张采南两太守,请邹紫东、姚石荃、徐花农三侍郎,陈梦陶副宪,袁珏生太史作陪。伯葭来夜谈,以馀用思太苦,将成怔忡,殷殷以养脑力、畅心神相劝,良友之意可感也。泰西人测彗星与地球同轨,将有撞击之祸,今日乃危险之日也。西人信之甚深,中人亦有为杞人之忧者。候之竟
182 不应。灶焉知天道!闻彗星已于丑刻见于东南方,星大如碗,尾长数丈,嘱伯葭夜窥而报告于馀。
183 十一日晴。饭后答谢中西城客。复门人张吟樵书。拟三松讲学会规则。
184 十二日晴。惠、襄、丙、懿均患风温,延菊生诊治。饭后诣荣相,点补起居注满主事。袁秉道大令自蜀来京访我作半日谈,故人一别十六年矣乙未夏秋,秉道下榻潘家河沿旧居,历治江北厅南溪、峨眉二县,治绩甚著,除暴安良,不意书生能具辣手。赵次帅恶其强项而疏之,然则制府所用皆软媚一流人矣,吏治可想。秉道昔主敝庐,维时馀公私事皆简,又在黄门伤逝之后,每当日落,必设几中庭,相对啜茗纵谈,以消沉寂。秉道犹话及此景,为之黯然。灯下作复张亲家书,唁濮南如昆仲书,均交朱升带回。珩甫云,夜深望彗星未见,唯见白气如迅练,横亘半天,上宽下锐,直贯明河。梦中哭次弟极恸,既醒犹有馀哀,远鸡初鸣,万籁沉沉,唯闻鼠子悉窣作微响,凄怆不复成眠。
185 十三日晴。彻夜怔忡,脑力过伤,心绪过乱,以至于此!若再不静养,吾将殆矣。
186 一日不会客,不理事,不用心,夜眠较稳。伯葭示我卫生八法,拟如法行之。
187 十四日晴。三松学会第三期以此会在三松精舍讲论,即名为三松学会,固以纪实,亦取岁寒共保之意,巳初刻讲侣毕集,馀升中座,讲知耻说,并录讲义示同人,将来可汇集成册。午正散。衣冠至江苏馆,常府京官公请程中丞,终席而去。赴滇学堂教育平时会,殷楫臣中翰辞干甫员职,公举四川衷佑卿太史代之「衷」姓读若「冲」,馀作书代表众意。入东城祝周采臣部郎太夫人寿。风雨将至,急驰而归,归则霁矣。灯下评阅札记全份。昨方言省事,而今日之事更多。奈何,奈何!西圃芍药齐放,前年老本著花大如盘,鲜艳充足,则三月初加肥之效也用香油渣以水融化溉之。每日必流连花下,稍为养心之助。
188 十五日晴,燥热殊不可耐。巳刻诣史馆,删改《曹德庆列传》,淮军名将也。归寓为雪樵介绍苏臬、沪道二书。日落时至医学堂送雪樵。答访菊生。学生公函致馀,挽留雪樵,因宣告诸生以雪樵不能久留之故。梅叟来赏花,约赴聚魁坊小酌,兼约锡兄,挈惠、铭。
189 十六日晴。看《夏峰集》乙丙纪事一篇,为之激昂。饭后为王次篯殿撰诊病,温病误服牡蛎,篯病遂增剧。庸医之庸可恨。出城赴医学堂晤会稽张达夫孝廉采薇,深于医学,唯两耳聋甚,宾主笔谈。姜宝轩丈来夜谈。向龙伯借馀氏所编《古今医案》阅之。
190 夜梦次寅,知其死也,握手痛哭,倏然而醒,万籁沉沉,唯闻鼠子悉窣作声,凄怆欲绝半如惝恍半分明,见惯臒容竟隔生。噩梦初回闻鼠啮,拥衾泪眼对残檠。
191 十七日晴。门人廖子方自桂来京,谈及广西遍地皆匪,乡居者相率保城,而新政筹款,无一非出之民间,乱将作矣。姚石老过谈,留饭久坐乃去。为王次篯复诊,诣陆相,商起居注公事。
192 十八日晴。张达夫来访。袁秉道大令命其两郎〔眉〕袁瑗,字篯同;袁环,字匡来来执贽。次郎匡来,曾习英文英语;篯同则精于计学:皆少年之秀也。未刻赴徐花老之约。出示南唐徐供奉蜀葵,用廓染法,千年后犹神色如生,神品也。恭忠亲王所藏,嗣王锡晋斋主人以赠花老。花老对临一纸,代馀题诗四绝并后跋,记其始末。余特携笔墨印章,对客书之。馔有鲥鱼,殊鲜美。归寓评阅札记六份。八点钟二刻,彗星见于西方,尾长数丈,斜扫正南,旋见星陨者三,彗星行度极速,十点钟即没。昨在元和师相处
193 恭瞻皇上御笔,以黄纸朱书「正大光明」四字,大约四寸许,去岁五月间所书,年甫四龄。
194 元和师恭纪一诗云:「劲气纵横信笔书,聪明天亶有谁如?他年奎藻盈寰宇,记取童龄运腕初。」〔眉〕孰意逾岁而竟亡国耶?
195 十九日晴。巳初为钱新甫同年诊脉。因诣史馆删改《岑毓宝列传》。去年至今,史馆列传馀所最得意者,刘坤一、黄万鹏、岑毓宝、曹德庆、俞樾各传,颇有前史笔意也。
196 炎风扬尘,乃归寓。潘爽卿、陈菊生来谈。客去,评阅札记毕。戊初赴伯葭六国饭店之约。
197 朗轩在通记相招,因偕伯葭往谈,夜深始返。后半夜丑刻,另有一彗星见于东北方,光芒更甚,未知与前半夜所见是一星否。天象如此,恐有兵事也。寄禹弟书。接许篆丈福州书并幛。
198 二十日晴。巳刻诣讲习馆。午刻赴太升堂,同乡京官为八邑举贡接场,循昔年礼闱故事也。宾主两席。归途又为次篯复诊,病已全愈,善后而已。夜饭后燥闷殊甚,以留声机自娱。馀新又买一八音琴,盖以音乐能养心解愠也。昨日鄂督奏结湘乱案,有旨:巡抚岑春蓂开缺,交部议处。藩司庄赓良、盐道朱延熙均开缺议处。湘绅前祭酒王先谦,道员孔宪教、杨巩,主事叶德辉,推戴藩司推戴二字恐是原奏中语,似措词欠酌,排陷抚臣孔、杨,梗议平粜,电请易抚臣,屯谷万馀石,为富不仁,均交部严议。
199 闻旧辅屯谷尤多,乃逃严谴,幸矣。以粤臬赵滨彦代庄,其人屡为言路所劾,尤非理乱之才,朝廷用之,恐误湘事耳。夜,雷雨,今年第一次发声也。
200 二十一日黎明复雨,竟日凉润,花木皆长精神。因雨辍讲,至东城为新甫复诊,在彼午饭,与新甫令弟晋甫久谈。晋甫尊人子方先生讳炳森为先大父道光甲辰浙闱所取士。出城为应沂初之女诊病,闻其戚串家一新妇,热病发狂,市医常姓因其新婚未匝月,指为房劳过度,夹受阴寒。余诊之,决为血热,用羚羊角、丹参、丹皮等药,急电告病家勿服热药,而附子理中丸已下咽,病人痉噤将绝,已置后事。馀药煎成,以银匙强灌之,两匙后即觉噤势稍解,七匙之后病人居然苏醒,张目认人,自索药服,迨尽一大瓯,其病若失。一时观者诧为仙丹。顷刻间传遍前后巷。馀亦自喜不但救活一人,且为新妇洗其污名也。至米市胡同赴剑秋之约。访三兄未值。夜又雨,依枕听窗外滴沥声,清脆无比。人间清境何定,第视人领略何如耳。
201 二十二日阴。竟日微雨。至新甫处复诊。闻橼侄患病,特往视之。冒雨出城,至大德通,与朗轩、亚蘧约会畅谈。亚约东兴居便饭。九点钟归寓,甫坐定,忽闻北闹市口保安寺失慎,与吾东院后屋仅隔一巷,火光逼近,庭树皆红。约一小时,为水龙救息。采涧夫人适伏案临书,闻之略出了望,即归坐挥翰如故,无一颤笔、败笔。其镇定之力,有非男子所能及者。
202 二十三日阴。巳刻为新甫复诊。呃逆已两日夜,浊阴上干,胃气将绝,亟以严氏丁香柿蒂汤治之。贺端午桥同年娶侄妇之喜。访石荃,留便饭。再至钱处,病势稍平,面红鼻黑、舌乾黄皆退,似有转机。作霖惠鲥鱼两尾,甚鲜,约梅叟、南园、正甫、珩甫共啖之。有旨革岑春蓂、庄赓良职;王先谦降五级调用。湖南承军兴功勋之后,绅权之重甲于各省。午桥同年抚湘时,谓为共和政体,久为地方官所切齿。此次瑞制军查办,有意借此摧抑绅权也。
203 二十四日阴。三处道喜,一处吊丧。傍晚为新甫复诊,病势已保无虞。因留晚饭。
204 饭毕九点钟至华德交通社听德人演说,新出派西佛尔空中飞艇,并有模型及电光影,所说制造功用极详。凡从前气球危险之弊,兹皆预防。能自为伸缩疾徐,制作之巧,愈出愈奇,行军用此,真防无可防矣。来宾各赠图说一册。归途自思,馀公私诸事冗杂已极,而百忙中犹远出为此,虽觉好去声事,亦不得不谓之留心世事也。
205 二十五日晴。午前诣讲习馆。归寓,石荃、亚蘧来作半日谈。见亚蘧所作为樊山题郑所南画兰七言古诗,哀艳悲凉,大有飞卿、昌谷风味,诵之再三,知其致力于中晚唐人
206 者深矣亚蘧于《才调》、《叩弹》二集皆曾手钞。客去出城,答拜各客。灯下为陈彝莽作致蔡伯浩书。
207 二十六日晴。巳刻诣史馆。又为新甫复诊,诸证皆平,脉五部皆静,而诊其左关独浮,见脐间时有动气,知其冲气将上逆矣。此在仲师有一定之法,因如法开桂苓五味,甘草加半夏汤治之,以平冲气。医家不熟读《伤寒》、《金匮》,岂可轻试其技哉!前日姚石老以其亡弟晏如所著医案见示,嘱为审定。两日细阅一过,精思妙理自是成家,拟为排印,以广其传。归后疲倦欲眠,乃与锡兄伐竹莳花消遣。三兄来久坐。傍晚大雷雨。
208 二十七日竟日阴雨。为新甫复诊。夜间朗轩借精舍请客。
209 二十八日晴。讲学第五期,讲侣到十一人。馀讲《论语》、《孟子》合三章子贡问夫子为卫君;宰我问三年丧;万章问尧以天下与舜。张达夫取中举贡,闻馀素有怜才名,特来执贽。其入学问甚优,惜重听耳。饭后至于穆若处贺娶儿妇喜。为新甫复诊,所苦全愈,为开调理之方。此次新甫病情屡变,几濒于危,馀始终守定仲景之法,随病转换,依方施治,以奏厥功。古方之可宝如是。夜写对五付。作霖来谈。
210 二十九日晴。巳刻诣讲习馆。归后评阅札记全份。程君宗伊主张民族主义,颇不满夷、齐叩马及昌黎「天王圣明」之语。馀加评云:作者虽本《孟子大义》,此义当奉孔子为折衷。孔子敬仰三分有二以服事殷之文王,而谓武未尽善,于夷、齐则津津乐道而不及鹰扬之太公,则吾夫子之意可知已。至孟子乃有独夫易位,民为重之说。盖孔子所言为万世纲常计也,所以警乱臣贼子;孟子所言为一时生民计也,所以警暴君污吏黄梨洲主张民权,盖亲见昏君逆奄,清流骈戮,其父忠端公受祸尤惨,故激而为此言。吾辈身列朝班,此理只能意会,而非所宜言。申刻至嵩阳别业,赴少泉之约。延铁君亦招饮,辞之。
211 五月初一日晴。巳刻诣史馆。归寓作笏斋书。梅叟来夜谈,出近作养园记及刘浩川一篇就商,馀为删改多处,梅叟不以为忤也。偕饮于聚魁坊。
212 初二日晴。黎灿阶偕其友角君湛澄亦禄劝人过访,商办世界教育会事。缪子受妹婿白江宁来。述南中近状,多可忧者。未刻至医学堂,江西、安徽学生七人,极肯用功,特温语奖励之。又答访万同年云路。致丁衡甫书。
213 初三日晴。校正季弟《翦红词稿》样本,泚笔作序言,序中略为弟作小传,颇肖其生平。两小时即脱稿,盖构局炼意已久定矣。未刻至松筠庵与两邑诸公会商收回大宛试馆事,复至南厅同乡同署诸君分新到津贴由北洋筹来,馀得四百零九两,过节殊有益。京官况味较从前大佳,因惜大兄不当就外官也。复谢张都转信。每日灯下课采涧夫人读书写字,闺房之乐盖有甚于画眉者。日本丹波元简其人当我中国嘉庆朝《伤寒辑义》,胪列二十馀家旧注,择善而从,最为《伤寒论》善本。馀尚病其冗复,颇多不必载而载者。意欲仿宋子《论语集注》之例,择诸家注解长者,剪裁融贯,使成一家言。有所未尽,则愚加按语以足之。其诸家总论及别解可通者,亦列为圈外注。音读同异,则载于正文之下,一如《论语》式。名曰《伤寒论章句》。以便学者熟读,似亦医家必要之书。俟过夏后〔眉〕过夏二字出唐人笔记,夜凉多暇,决偿斯志也。
214 初四日晴,燥热。祝元和师相七十寿,与起居注司员饭于间壁庆寿堂。至北城昆师母处贺节。老仆崔姓,年八十矣,咸丰中曾事郑亲王端华,自云熟于咸同间时事。为馀说戊午科场案始末綦详,多记载所不及。馀嘱其坐谈而静听之。惜路远天热,不能久延耳。
215 归寓适姚石公在此,语以所闻,石公喜曰:「此亦白头宫女也。暇日当以酒饭招之来,洋话开天遗事,必能闻所未闻,为吾辈添掌故也。」答拜范邑尊未值。傍晚阵雨,夜中复大雷雨。看陈平伯祖恭,国初人《外感温病篇》,大段精当,区别伤寒温病殊有功,间有未妥处,以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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