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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六十二》[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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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六十二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充集賢殿修撰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六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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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梁紀十八屠維大荒落(己巳),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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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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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三年春正月丁巳朔,柳仲禮自新亭徙營大桁。會大霧,韋粲軍迷失道,比及青塘,比,必利翻。夜已過半,立柵未合,侯景望見之,亟帥銳卒攻粲。過,工禾翻。帥,讀曰率。粲使軍主鄭逸逆擊之,命劉叔胤以舟師截其後,截其渡淮之路。叔胤畏懦不敢進,逸遂敗。景乘勝入粲營,左右牽粲避賊,粲不動,叱子弟力戰,遂與子尼及三弟助、警、構、從弟昂皆戰死,從,才用翻。親戚死者數百人。史言韋粲忠勇。仲禮方食,投箸被甲,與其麾下百騎馳往救之,箸,竹助翻。被,皮義翻。騎,奇寄翻。與景戰於青塘,大破之,斬首數百級,沈淮水死者千餘人。沈,持林翻。仲禮矟將及景,矟,色角翻。而賊將支伯仁自後斫仲禮中肩,馬陷于淖,「支伯仁」,當作「支化仁」。將,卽亮翻;下同。中,竹仲翻。淖,奴敎翻,泥也。賊聚矟刺之,騎將郭山石救之,得免。仲禮被重瘡,會稽人惠臶允瘡斷血,刺,七亦翻。被,皮義翻。臶,徂悶翻。吮,徂兗翻。故得不死。自是景不敢復濟南岸,復,扶又翻;下不復、綸復同。仲禮亦氣索,索,蘇各翻。不復言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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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陵王綸復收散卒,邵陵王綸敗走見上卷上年。與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新淦公大成等自東道並至;淦,古暗翻。庚申,列營於桁南,亦推柳仲禮為大都督。大連大臨之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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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以侯景之禍共尤朱异,朝,直遙翻。异慙憤發疾,庚申,卒。《考異》曰:《梁·帝紀》作「乙丑」。今從《太清紀》、《典略》。故事:尚書官不以為贈,上痛惜异,特贈尚書右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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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湘東世子方等及王僧辯軍至。《考異》曰:《梁·帝紀》作「戊辰」。今從《太清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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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辰,封山侯正表以北徐州降東魏,東魏徐州刺史高歸彥遣兵赴之。歸彥,歡之族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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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太子遷居永福省。永福省在禁中,自宋以來,太子居之,取其福國於有永也。高州刺史李遷仕《五代志》:高涼郡,梁置高州。天門太守樊文皎將援兵萬餘人至城下。臺城與援軍信命久絕,有羊車兒獻策,作紙鴟,紙鴟,卽紙鳶也,今俗謂之紙鷂。鴟,丑之翻。繫以長繩,寫敕於內,放以從風,冀達衆軍,題云:「得鴟送援軍,賞銀百兩。」太子自出太極殿前乘西北風縱之,賊怪之,以為厭勝,射而下之。厭,於協翻。射,而亦翻。援軍募人能入城送啓者,鄱陽世子嗣左右李朗請先受鞭,詐為得罪,叛投賊,因得入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舉城鼓譟。上以朗為直閤將軍,賜金遣之。朗緣鍾山之後,宵行晝伏,積日乃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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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鄱陽世子嗣、永安侯確、莊鐵、羊鴉仁、柳敬禮、李遷仕、樊文皎將兵渡淮,攻東府前栅,焚之;侯景退。衆軍營於青溪之東,遷仕、文皎帥銳卒五千獨進帥,讀曰率。深入,所向摧靡。至菰首橋東,橋在青溪上。菰,音孤。菰首,今人謂之茭白。將宋子仙伏兵擊之,將,卽亮翻;下同。文皎戰死,遷仕遁還。敬禮,仲禮之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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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禮神情傲狠,陵蔑諸將,邵陵王綸每日執鞭至門,亦移時弗見,凡部將見主帥,執鞭以為禮。狠,戶墾翻。由是與綸及臨城公大連深相仇怨。大連又與永安侯確有隙,永安,本漢彘縣,順帝陽嘉元年,更名永安,魏、晉屬平陽郡。江左僑立南河東郡,併僑立永安縣,屬荊州。注又見前。諸軍互相猜阻,莫有戰心。援軍初至,建康士民扶老攜幼以候之,纔過淮,卽縱兵剽掠。剽,匹妙翻。由是士民失望,賊中有謀應官軍者,聞之,亦止。史言臺城覆陷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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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顯貴以壽陽降東魏。侯景命王顯貴守壽陽,見上卷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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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賀王記室吳郡顧野王起兵討侯景,二月己丑,引兵來至。初,臺城之閉也,公卿以食為念,男女貴賤並出負米,得四十萬斛,收諸府藏錢帛五十萬億,並聚德陽堂,藏,徂浪翻。而不備薪芻、魚鹽。至是,壞尚書省為薪。撤薦,剉以飼馬,薦盡,又食以飯。薦以藳秸為之,所以藉寢。壞,音怪。飼、食,並祥吏翻。軍士無膎,膎,戶皆翻,脯也,又肉食肴。或煑鎧、熏鼠、捕雀而食之。鎧,可亥翻。御甘露廚有乾苔,味酸鹹,分給戰士。釋氏謂營膳之所曰甘露廚。乾,音干。苔生于海,其形如髮,春二、三月間,海人採取之成片,納土窖中,出而曬之令乾,南人多食之。軍人屠馬於殿省間,雜以人肉,食者必病。侯景衆亦飢,抄掠無所獲;抄,楚交翻。東城有米,可支一年,東城,卽東府城。援軍斷其路。斷,音短。又聞荊州兵將至,景甚患之。王偉曰:「今臺城不可猝拔,援兵日盛,吾軍乏食,若僞求和以緩其勢,東城之米,足支一年,因求和之際,運米入石頭,援軍必不得動,然後休士息馬,繕修器械,伺其懈怠擊之,一舉可取也。」伺,相吏翻。景從之,遣其將任約、于子悅至城下,拜表求和,乞復先鎭。將,卽亮翻。任,音壬。先鎭,謂壽陽時已降齊矣。太子以城中窮困,白上,請許之。上怒曰:「和不如死!」太子固請曰:「侯景圍逼已久,援軍相仗不戰,仗,除兩翻。宜且許其和,更為後圖。」上遲回久之,乃曰:「汝自圖之,勿令取笑千載。」遂報許之。太子綱疑范桃棒之來降而信侯景之請和,何其昧也!載,子亥翻。景乞割江右四州之地,江右四州:南豫、西豫、合州、光州。幷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後濟江。中領軍傅岐固爭曰:「豈有賊舉兵圍宮闕而更與之和乎!此特欲卻援軍耳。戎狄獸心,必不可信。且宣城嫡嗣之重,國命所繫,豈可為質!」梁之智士唯一人而已。質,音致;下同。上乃以大器之弟石城公大款為侍中,出質於景。又敕諸軍不得復進,復,扶又翻。下詔曰:「善兵不戰,止戈為武。可以景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諸軍事,豫州牧、河南王如故。」己亥,設壇於西華門外,遣僕射王克、上甲侯韶、吏部郎蕭瑳韶,帝室也,封上甲侯。宋白曰:江州德安縣,本蒲塘場,晉建興初,始以為郡,領尋陽、上甲、柴桑、九江等縣;義熙中,以尋陽入柴桑,上甲入彭澤。瑳,七何翻,又七可翻。與于子悅、任約、王偉登壇共盟。太子詹事柳津出西華門,景出栅門,遙相對,更殺牲歃血為盟。更,工衡翻。歃,色甲翻。旣盟,而景長圍不解,專修鎧仗,鎧,可亥翻。託云「無船,不得卽發」,又云「恐南軍見躡」,援軍時皆屯秦淮南岸,故謂之南軍。遣石城公還臺,求宣城王出送;邀求稍廣,了無去志。太子知其詐言,猶羈縻不絕。韶,懿之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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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前南兗州刺史南康王會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彧衆合三萬,至于馬卬洲,馬卬洲,蓋卽今王家沙、老鸛觜一帶。《考異》曰:《梁·帝紀》作「丁未」。今從《太清紀》、《典略》。《典略》云:「至于琅邪。」今從《太清紀》、《梁·帝紀》。按晉置琅邪郡於江乘蒲洲上,卽前所謂今王家沙地。景慮其自白下而上,上,時掌翻。啓云:「請北軍聚還南岸,以地望言之,馬卬洲在臺城之北,故云北軍。南岸,卽謂秦淮南岸。不爾,妨臣濟江。」太子卽勒會理自白下城移軍江潭苑。《考異》曰:《梁·帝紀》作「蘭亭苑」。今從《太清紀》、《典略》。退,恢之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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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以邵陵王綸為司空,鄱陽王範為征北將軍,柳仲禮為侍中、尚書右僕射。景以于子悅、任約、傅士悊皆為儀同三司,悊,與哲同。夏侯譒為豫州刺史,譒,補過翻。董紹先為東徐州刺史,徐思玉為北徐州刺史,王偉為散騎常侍。散,悉覽翻。騎,奇寄翻。上以偉為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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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景又啓曰:「適有西岸信至,大江西岸,卽歷陽。高澄已得壽陽、鍾離,臣今無所投足,求借廣陵幷譙州,俟得壽陽,卽奉還朝廷。」又云:「援軍旣在南岸,須於京口渡江。」太子並答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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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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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戌,景又啓曰:「永安侯確、直閤趙威方頻隔柵見詬云:『天子自與汝盟,我終當破汝。』乞召侯及威方入,卽當引路。」言引兵就路還北。詬,古候翻,又許候翻。上遣吏部尚書張綰召確,辛亥,以確為廣州刺史,威方為盱眙太守。盱眙,音吁怡。守,手又翻。確累啓固辭,不入,上不許。確先遣威方入城,因欲南奔。確蓋欲南奔荊、江二鎭。邵陵王綸泣謂確曰:「圍城旣久,聖上憂危,臣子之情,切於湯火,故欲且盟而遣之,更申後計。成命已決,何得拒違!」時臺使周石珍、東宮主書左法生在綸所,使,疏吏翻;下同。確謂之曰:「侯景雖云欲去而不解長圍,意可見也。今召僕入城,何益於事!」石珍曰:「敕旨如此,郎那得辭!」確意尚堅,綸大怒,謂趙伯超曰:「譙州為我斬之!為,于僞翻。持其首去!」伯超揮刃眄確眄,眠見翻,目斜視也。曰:「伯超識君侯,刀不識也。」確乃流涕入城。景凡所請,上父子無不從,求以卻其攻,乃所以速其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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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常蔬食,及圍城日久,上廚蔬茹皆絕,乃食雞子。綸因使者蹔通,上雞子數百枚,上雞,時掌翻。上手自料簡,料,音聊。歔欷哽咽。歔,音虛。欷,許旣翻,又音希。哽,古杏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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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東王繹軍於郢州之武城,《水經注》:武口水上通安陸之延頭,南至武城入大江,吳舊屯所在,荊州界盡此。蓋今之沙武口卽其地。湘州刺史河東王譽軍於青草湖,《水經注》:湘水自汨羅口西北逕壘石山,西北對青草湖。祝穆曰:青草湖,一名巴丘湖,北洞庭,南瀟湘,東納汨羅之水,自昔與洞庭並稱。按一湖之內,南名青草,北名洞庭,中有沙洲間之,所謂重湖也。信州刺史桂陽王慥軍於西峽口,《五代志》:巴東郡,梁置信州,唐之夔州也。《水經註》:江水自巴東魚復縣東逕廣溪峽,斯乃三峽首也。峽中有瞿塘、黃龕二灘。慥,七到翻。託云俟四方援兵,淹留不進。中記室參軍蕭賁,骨鯁士也,以繹不早下,心非之,嘗與繹雙六,食子未下,賁曰:「殿下都無下意。」雙六,亦博之一名。《續事始》云:陳思王製雙六局,置骰子二;唐末有葉子之戲,遂加至六。《戰國策》曰:博之所以貴梟者,便則食,不便則止。可以食子而未下者,擬議其便否也。賁因其未下,借雙六以諷其不下救君父。繹深銜之。及得上敕,繹欲旋師,賁曰:「景以人臣舉兵向闕,今若放兵,未及渡江,童子能斬之矣,必不為也。大王以十萬之衆,未見賊而退,柰何!」繹不悅,未幾,因事殺之。幾,居豈翻。慥,懿之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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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魏河內民四千餘家,以魏北徐州刺史司馬裔,其鄕里也,相帥歸之。帥,讀曰率;下同。丞相泰欲封裔,裔固辭曰:「士大夫遠歸皇化,裔豈能帥之!賣義士以求榮,非所願也。」據《周書》,裔,司馬楚之之後。司馬氏本河內溫人,魏孝武西遷,裔始歸鄕里,於溫城起義,附西魏。與東魏交戰,頻有克獲,授河內郡守,尋加持節、平東將軍、北徐州刺史。帥,讀曰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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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運東府米入石頭,旣畢,王偉聞荊州軍退,謂湘東王繹旋師也。援軍雖多,不相統壹,乃說景曰:「王以人臣舉兵,圍守宮闕,逼辱妃主,殘穢宗廟,擢王之髮,不足數罪。用《史記》須賈之言。擢,拔也。說,式芮翻。數,所具翻。今日持此,欲安所容身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背,蒲妹翻。願且觀其變。」臨賀王正德亦謂景曰:「大功垂就,豈可棄去!」景遂上啓,陳帝十失,且曰:「臣方事睽違,所以冒陳讜直。讜,音黨。陛下崇飾虛誕,惡聞實錄,上,時掌翻。惡,烏路翻。以祅怪為嘉禎,祅,於驕翻。禎,音貞,祥也。以天譴為無咎。敷演六藝,排擯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鐵為貨,輕重無常,公孫之制也。漢公孫述據蜀,用鐵錢。爛羊鐫印,朝章鄙雜,更始、趙倫之化也。漢更始濫授官爵,長安為之語曰:「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關內侯。」晉趙王倫篡位,貂蟬盈坐,時人為之語曰:「貂不足,狗尾續。」朝,直遙翻。更,工衡翻。豫章以所天為血讎,見一百五十卷普通六年。邵陵以父存而冠布,事見同上。冠,古玩翻,又如字。石虎之風也。石虎父子事見《晉成帝紀》。修建浮圖,百度糜費,使四民飢餒,笮融、姚興之代也。」笮融事佛事見《漢獻帝紀》。姚興事佛事見《晉安帝紀》。笮,在各翻。又言:「建康宮室崇侈,陛下唯與主書參斷萬機,政以賄成,諸閹豪盛,衆僧殷實。皇太子珠玉是好,酒色是耽,斷,丁亂翻。好,呼到翻。吐言止於輕薄,賦詠不出《桑中》;《桑中》,見《詩·衞國風》,淫放之詩也。邵陵所在殘破;湘東羣下貪縱;南康、定襄之屬,皆如沐猴而冠耳。南康王會理,帝子續之子,時鎭廣陵。定襄侯祗,南平王偉之子,時鎭淮陰。沐猴而冠,用《漢書》語。親為孫姪,位則藩屛,屛,必郢翻。臣至百日,誰肯勤王!此而靈長,未之有也。昔鬻拳兵諫,王卒改善,《左傳》:鬻拳彊諫楚子,楚子弗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卒,子恤翻。今日之舉,復奚罪乎!復,扶又翻。伏願陛下小懲大戒,引《易·大傳》之言,指斥甚矣!放讒納忠,使臣無再舉之憂,陛下無嬰城之辱,則萬姓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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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覽啓,且慙且怒。言皆指實而無如之何,有慙怒而已。三月丙辰朔,立壇於太極殿前,告天地,以景違盟,舉烽鼓譟。初,閉城之日,男女十餘萬,擐甲者二萬餘人;《考異》曰:《南史》作「三萬」。今從《典略》。被圍旣久,人多身腫氣急,氣急,上氣喘急也。被,皮義翻。死者什八九,乘城者不滿四千人,率皆羸喘。橫尸滿路,不可瘞埋,羸,倫為翻。喘,昌兗翻。瘞,於計翻。爛汁滿溝。而衆心猶望外援。柳仲禮唯娶妓妾、置酒作樂,妓,渠綺翻。諸將日往請戰,仲禮不許。安南侯駿說邵陵王綸曰:說,式芮翻。《考異》曰:《典略》云綸已下咸說柳仲禮如此。今從《太清紀》。「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萬一不虞,殿下何顏自立于世!今宜分軍為三道,出賊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綸不從。柳津登城謂仲禮曰:「汝君父在難,難,乃旦翻。不能竭力,百世之後,謂汝為何!」仲禮亦不以為意。上問策於津,對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禮,不忠不孝,賊何由平!」《考異》曰:《典略》云:「柳仲禮族兄暉謂仲禮曰:『天下事勢如此,何不自取富貴?』仲禮曰:『兄今若為取之?』暉曰:『正當堅營不戰,使賊平臺城,囚天子,徐而縱兵,旣破之後,復挾天子令諸侯也。』仲禮納之。』按景旣克城,則人情皆去,援軍自散,仲禮安能帥以破景!仲禮閉壁不出,自為重傷而懼耳,非用暉計也。今從《太清紀》及《南史》。《太清紀》又云:「景嘗登朱雀門樓,與之語。又遺以金,自是以後,閉壁不戰。」《典略》云:「景遺以金鐶,」亦以近誣,今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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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午南康王會理與羊鴉仁、趙伯超等進營於東府城北,約夜渡軍。旣而鴉仁等曉猶未至,景衆覺之,營未立,景使宋子仙擊之,趙伯超望風退走。寒山之敗,玄武湖側之敗及此時之敗,皆趙伯超為之也。會理等兵大敗,戰及溺死者五千人。溺,奴狄翻。景積其首於闕下,以示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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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又使于子悅求和,上使御史中丞沈浚至景所。景實無去志,謂浚曰:「今天時方熱,軍未可動,乞且留京師立效。」浚發憤責之,景不對,橫刀叱之。示將殺浚也。浚曰:「負恩忘義,違棄詛盟,詛,莊助翻。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為以死相懼邪!」因徑去不顧。景以其忠直,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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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景決石闕前水,石闕前水,景決玄武湖以灌城者也。百道攻城,晝夜不息。邵陵世子堅屯太陽門,太陽門,臺城六門之一也。終日蒱飲,蒱,音蒲。蒱飲,摴蒱且飲酒也。不恤吏士,其書佐董勛、熊曇朗恨之。考之《南史》,此熊曇朗非後來為盜於豫章之熊曇朗也。《南史·侯景傳》作「白曇朗」。曇,徒含翻。丁卯,夜向曉,勛、曇朗於城西北樓引景衆登城,永安侯確力戰,不能卻,乃排闥入啓上云:「城已陷。」上安臥不動,曰:「猶可一戰乎?」確曰:「不可。」上歎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因謂確曰:「汝速去,語汝父:勿以二宮為念。」因使慰勞在外諸軍。復,扶又翻。語,牛倨翻。勞,力到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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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而景遣王偉入文德殿奉謁,上命褰簾開戶引偉入,偉拜呈景啓,稱:「為奸佞所蔽,領衆入朝,朝,直遙翻。驚動聖躬,今詣闕待罪。」上問:「景何在?可召來。」景入見於太極東堂,以甲士五百人自衞。景稽顙殿下,典儀引就三公榻。典儀,典朝儀者也。至唐猶有典儀之職,掌殿上贊唱之節及設殿庭服位之次。見,賢遍翻。稽,音啓。上神色不變,問曰:「卿在軍中日久,無乃為勞!」景不敢仰視,汗流被面。被,皮義翻。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猶在北邪?」景皆不能對。任約從旁代對曰:「臣景妻子皆為高氏所屠,唯以一身歸陛下。「自此以上,上問景,景猶慴伏。上又問:「初渡江有幾人?」景曰:「千人。」「圍臺城幾人?」曰:「十萬。」「今有幾人?」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自此以上,景之辭氣悖矣。上俛首不言。上辭窮勢屈,故俛首不言,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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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復至永福省見太子,太子亦無懼容。侍衞皆驚散,唯中庶子徐摛、太子中庶子,職如侍中。摛,丑知翻。通事舍人陳郡殷不害側侍。東宮通事舍人,職如中書通事舍人。摛謂景曰:「侯王當以禮見,見,賢遍翻。何得如此!」景乃拜。《荀子》曰:善敗者不亡。帝父子於此亦亡而不失其守者,悲夫!太子與言,又不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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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退,謂其廂公王僧貴曰:景之親貴隆重者號曰左右廂公。「吾常跨鞍對陳,陳,讀曰陣。矢刃交下,而意氣安緩,了無怖心;今見蕭公,使人自慴,怖,普布翻。慴,之涉翻。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可以再見之。」於是悉撤兩宮侍衞,兩宮,謂上臺及東宮。縱兵掠乘輿、服御、宮人皆盡。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乘,繩證翻。朝,直遙翻。使王偉守武德殿,于子悅屯太極東堂。矯詔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考異》曰:《梁·帝紀》無赦,加景官在庚午。今從《太清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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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士民逃難四出。難,乃旦翻。太子洗馬蕭允洗,悉薦翻。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禍之所來,皆生於利;茍不求利,禍從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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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詔命解外援軍。《五代志》:宣城郡秋浦縣,舊曰石城。《考異》曰:《典略》在庚午,《梁·帝紀》在辛未。今《太清紀》。柳仲禮召諸將議之,將,卽亮翻。邵陵王綸曰:「今日之命,委之將軍。」仲禮熟視不對。裴之高、王僧辯曰:「將軍擁衆百萬,致宮闕淪沒,正當悉力決戰,何所多言!」仲禮竟無一言,諸軍乃隨方各散。言諸軍各隨所來之方散去也。南兗州刺史臨成公大連姚思廉梁書》:大連封臨城縣公。自東揚州入援,臺城旣陷,復還會稽。參考《通鑑》前後所書皆然。此誤以東揚州為南兗州,當書「南兗州刺史南康王會理、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蓋傳寫逸「南康王會理、東揚州刺史」十字。湘東世子方等、鄱陽世子嗣、北兗州刺史湘潭侯退、亦當書「北兗州刺史定襄侯祗、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五代志》:衡山郡有湘潭縣。吳郡太守袁君正、晉陵太守陸經等各還本鎭。君正,昂之子也。帝平建康,袁昂以節義見褒,位至台司。邵陵王綸奔會稽。會,工外翻。仲禮及弟敬禮、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並開營降,降,戶江翻;下同。軍士莫不歎憤。仲禮等入城,先拜景而後見上;見,賢遍翻;下見父同。上不與言。仲禮見父津,津慟哭曰:「汝非我子,何勞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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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東王繹使全威將軍會稽王琳送米二十萬石以饋軍,至姑孰,聞臺城陷,沈米於江而還。沈,持林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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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命燒臺內積尸,病篤未絕者未絕,謂猶有餘息者。亦聚而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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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午,詔征鎭牧守可復本任。留柳敬禮、羊鴉仁,而柳仲禮歸司州,王僧辯歸竟陵。王僧辯得歸竟陵,為湘東王繹用之以平侯景張本。初,臨賀王正德與景約,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宮。及城開,正德帥衆揮刀欲入,帥,讀曰率。景先使其徒守門,故正德不果入。景更以正德為侍中、大司馬,百官皆復舊職。正德入見上,更,工衡翻。見,賢遍翻。拜且泣。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詩·中谷有蓷》之辭。啜,張劣翻。啜者,泣多而不止也,讀如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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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郡、陽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沈約曰:晉武帝分扶風為秦國,中原亂,其民南流,寄居堂邑。堂邑本為縣,西漢屬臨淮郡,後漢屬廣陵國。晉惠帝永興元年,以臨淮淮陵立堂邑郡,安帝改堂邑為秦郡。《五代志》曰:江都郡六合縣,舊曰尉氏,置秦郡;又有安宜縣,梁置陽平郡。景改陽平為北滄州,改秦郡為西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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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五代志》:東海郡懷仁縣,梁置南、北二青州。下邳郡,梁置東徐州。《考異》曰:「北青州」,《典略》作「南冀州」。今從《太清紀》。並以地降東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陽太守蕭鄰棄城走,《五代志》:海州懷仁縣,梁置南、北二青州。江都郡山陽縣,舊置山陽郡。《考異》曰:《梁·帝紀》在四月。今從《太清紀》。東魏據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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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以儀同三司蕭邕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淵藻鎭京口。又遣其將徐相攻晉陵,將,卽亮翻。陸經以郡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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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上以河東王譽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纘為雍州刺史,代岳陽王詧,纘恃其才望,輕譽少年,迎候有闕。譽至,檢括州府付度事,付度者,前刺史以州府之若事若物付度後刺史。雍,於用翻。少,詩照翻。留纘不遣;聞侯景作亂,頗陵蹙纘。纘恐為所害,輕舟夜遁,將之雍部,復慮詧拒之。復,扶又翻。纘與湘東王繹有舊,欲因之以殺譽兄弟,乃如江陵。及臺城陷,諸王各還州鎭,譽自湖口歸湘州。洞庭、青草共為一湖。湖口在巴陵。桂陽王慥以荊州督府湘東王繹以荊州刺史都督荊、雍等九州,慥、譽、詧皆其屬也。留軍江陵,欲待繹至拜謁,乃還信州。纘遺繹書曰:「河東戴檣上水,欲襲江陵,檣,船上桅竿也,所以掛帆,帆汎風則船行。自洞庭至江陵,泝江而上,故曰上水。遺,于季翻。上,時掌翻。岳陽在雍,共謀不逞。」江陵遊軍主朱榮游軍主,領游軍之將也。亦遣使告繹云:「桂陽留此,欲應譽、詧。」使,疏吏翻。繹懼,鑿船,沈米,斬纜,沈,持林翻。纜,盧闞翻,維舟索也。自蠻中步道馳歸江陵,囚慥,殺之。繹與譽、詧自此隙矣。
39
侯景以前臨江太守董紹先為江北行臺,《五代志》:歷陽郡烏江縣,梁置臨江郡。董紹先降侯景,見上卷上年。使齎上手敕,召南兗州刺史南康王會理壬午,紹先至廣陵,衆不滿二百,皆積日飢疲,會理士馬甚盛,僚佐說會理曰:說,式芮翻。「景已陷京邑,欲先除諸藩,然後篡位。若四方拒絕,立當潰敗,柰何委全州之地以資寇手!不如殺紹先,發兵固守,與魏連和,以待其變。」會理素懦,卽以城授之。紹先旣入,衆莫敢動。會理弟通理請先還建康,謂其姊曰:「事旣如此,豈可闔家受斃!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紹先悉收廣陵文武部曲、鎧仗、金帛,鎧,可亥翻。會理單馬還建康。會理兄弟謀誅王偉不克而死張本。
40
湘潭侯退與北兗州刺史定襄侯祗出奔東魏。侯景以蕭弄璋為北兗州,州民發兵拒之;景遣直閤將軍羊海將兵助之,海以其衆降東魏,將,卽亮翻;下同。降,戶江翻。東魏遂據淮陰。祗,偉之子也。
41
癸未,侯景遣于子悅等將羸兵數百東略吳郡。羸,倫為翻。新城戍主戴僧逷有精甲五千,沈約曰:浙江西南,名曰相溪,吳立為新城縣,屬吳郡。今杭州新城縣卽其地。逷,他歷翻。說太守袁君正曰:說,式芮翻。「賊今乏食,臺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閉關拒守,立可餓死。」土豪陸映公恐不能勝而資產被掠,皆勸君正迎之。被,皮義翻。君正素怯,載米及牛酒郊迎。子悅執君正,掠奪財物、子女,東人皆立堡拒之。景又以任約為南道行臺,鎭姑孰。任,音壬。
42
夏四月,湘東世子方等至江陵,湘東王繹始知臺城不守,命於江陵四旁七里樹木為栅,掘塹三重而守之。塹,七豔翻。重,直龍翻。
43
東魏高岳等攻魏潁川,不克。大將軍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繼,踰年猶不下。去年四月,高岳等攻潁川。山鹿忠武公劉豐生建策,堰洧水以灌之,《五代志》:朔方郡長澤縣,後魏置闡熙郡及山鹿縣。《水經》:洧水出河密縣西南馬領山,東南過長社縣北。堰,於扇翻。城多崩頹,岳悉衆分休迭進。言分兵為十數部,甲休則乙進,乙休則丙進,丙休則丁進,至於癸休,則甲復進矣;攻者得番休而應者不勝其勞也。王思政身當矢石,與士卒同勞苦,城中泉涌,懸釜而炊。太師泰遣大將軍趙貴督東南諸州兵救之,自長社以北,皆為陂澤,兵至穰,穰,卽穰城。不得前。東魏使善射者乘大艦臨城射之,艦,戶黯翻。射之,而亦翻;下射殺同。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紹宗與劉豐生臨堰視之,燕,因肩翻。見東北塵起,同入艦坐避之。俄而暴風至,遠近晦冥,纜斷,飄船徑向城;纜,盧瞰翻。城上人以長鉤牽船,弓弩亂發,紹宗赴水溺死,溺,奴狄翻。豐生游上,向土山,浮水而行曰游。上,時掌翻。城上人射殺之。
44
甲辰東魏進大將軍勃海王澄位相國,封齊王,加殊禮。時令澄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丁未,澄入朝于鄴,固辭;不許。澄召將佐密議之,皆勸澄宜膺朝命;朝,直遙翻。獨散騎常侍陳元康以為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薦陸元規為大行臺郎以分元康之權。
45
湘東王繹之入援也,令所督諸州皆發兵,雍州刺史岳陽王詧遣府司馬劉方貴將兵出漢口;雍,於用翻。將,卽亮翻;下同。繹召詧使自行,詧不從。方貴潛與繹相知,謀襲襄陽,未發;會詧以他事召方貴,方貴以為謀泄,遂據樊城拒命,詧遣軍攻之。繹厚資遣張纘使赴鎭,纘至大堤,沈約《志》:華山郡治大隄。《五代志》:襄陽郡漢南縣,宋置華山郡;唐併漢南入宜城縣。《九域志》:宜城在襄州南九十里。曾鞏曰:宋武帝築宜城之大隄為城,今縣治是也。詧已拔樊城,斬方貴。纘至襄陽,詧推遷未去,但以城西白馬寺處之;處,昌呂翻。詧猶總軍府之政,聞臺城陷,遂不受代。助防杜岸紿纘曰:「觀岳陽勢不容使君,不如且往西山以避禍。」西山,謂萬山以西,中廬縣諸山也。紿,待亥翻。岸旣襄陽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驍勇著名。杜氏兄弟,嵩、岑、嶷、岌、巘、岸、崱、嵷、幼安,凡九人。驍,堅堯翻。纘乃與岸結盟,著婦人衣,著,陟略翻。乘青布輿,逃入西山。詧使岸將兵追擒之,纘乞為沙門,更名法纘,詧許之。張纘間構譽、詧兄弟於湘東,凶于而身,害于而國。更,工衡翻。
46
荊州長史王沖等上牋於湘東王繹,請以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承制主盟;主盟者,主諸藩之盟。繹不許。丙辰,又請以司空主盟;亦不許。
47
上雖外為侯景所制,而內甚不平。景欲以宋子仙為司空,上曰:「調和陰陽,安用此物!」三公燮理陰陽,言宋子仙非其人也。景又請以其黨二人為便殿主帥,梁禁中諸殿皆有主帥。杜佑曰:凡言便殿者,皆非正大之處。又曰:便殿,寢側之別殿。帥,所類翻。上不許。景不能強,強,其兩翻。心甚憚之。太子入,泣諫,上曰:「誰令汝來!若社稷有靈,猶當克復;如其不然,何事流涕!」景使其軍士入直省中,或驅驢馬,帶弓刀,出入宮庭,上怪而問之,直閤將軍周石珍對曰:「侯丞相甲士。」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謂丞相!」左右皆懼。是後上所求多不遂志,飲膳亦為所裁節,憂憤成疾。太子以幼子大圜屬湘東王繹,屬,之欲翻,託也。幷剪爪髮以寄之。五月丙辰,上臥淨居殿,口苦,索蜜不得,索,山客翻。再曰「荷!荷!」荷,下可翻。遂殂。年八十六。景秘不發喪,遷殯於昭陽殿,侯景時居昭陽殿。迎太子於永福省,使如常入朝。朝,直遙翻。王偉、陳慶皆侍太子,太子嗚咽流涕,不敢泄聲,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48
東魏高岳旣失慕容紹宗等,志氣沮喪,不敢復逼長社城。杜佑曰:許州長葛縣故長社城,王思政所守也。沮,在呂翻。喪,息浪翻。復,扶又翻。陳元康言於大將軍澄曰:「王自輔政以來,未有殊功,雖破侯景,本非外賊。太清元年,高澄輔政,次年破侯景。今潁川垂陷,願王自以為功。」澄從之。戊寅,自將步騎十萬攻長社,將,卽亮翻。騎,奇寄翻。親臨作堰,堰三決,澄怒,推負土者及囊幷塞之。推,吐雷翻。塞,悉則翻。
49
辛巳,發高祖喪,帝殂二十六日而後發喪。升梓宮於太極殿。是日,太子卽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衞。景自昭陽殿出屯朝堂。朝堂,蓋在太極殿左右。朝,直遙翻。
50
壬午,詔北人在南為奴婢者,皆免之,所免萬計;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
51
高祖之末,建康士民服食、器用,爭尚豪華,糧無半年之儲,常資四方委輸。毛晃曰:漢有三輔委輸官,掌委輸者也。凡以物送之曰輸,則音平聲;指所送之物曰輸,則音去聲。委輸之委,亦音去聲。自景作亂,道路斷絕,數月之間,人至相食,猶不免餓死,存者百無一二。《金陵記》曰:梁都之時,戶二十八萬。西石頭城,東至倪塘,南至石子岡,北過蔣山,南北各四十里。侯景之亂至於陳時,中外人物不迨宋、齊之半。貴戚、豪放皆自出採稆,稆,音呂。禾不因播種而生曰稆。塡委溝壑,不可勝紀。勝,音升。
52
癸未,景遣儀同三司來亮入宛陵,宛陵縣,漢屬丹楊郡,晉分為宣城郡治所。《五代志》:宣城郡治宣城縣,舊曰宛陵。宣城太守楊白華誘而斬之。甲申,景遣其將李賢明攻之,不克。華,讀曰花。誘,音酉。將,卽亮翻;下同。《考異》曰:《典略》在四月。今從《太清紀》。景又遣中軍侯子鑒入吳郡,中軍,中軍都督也。以廂公蘇單于為吳郡太守,單,音蟬。遣儀同宋子仙等將兵東屯錢塘,新城戍主戴僧逷拒之。御史中丞沈浚難東歸,難,乃旦翻。至吳興,太守張嵊與之合謀,舉兵討景。嵊,稷之子也。嵊,石證翻。張稷弒齊東昏侯,後死于鬱洲。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亦據州不受景命。《五代志》:會稽郡,梁置東揚州。景號令所行,唯吳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53
魏詔:「太和中代人改姓者皆復其舊。」改姓,見一百四十卷齊明帝建武三年。
54
六月丙戌,以南康王會理為侍中、司空。《考異》曰:《梁紀》作「戊戌」。今從《太清紀》。
55
丁亥,立宣城王大器為皇太子。《考異》曰:《太清紀》云「七日」。今從《梁·帝紀》及《典略》。
56
初,侯景將使太常卿南陽劉之遴授臨賀王正德璽綬,之遴剃髮僧服而逃之。遴,良刃翻。璽,斯氏翻。綬,音受。剃,他計翻。之遴博學能文,嘗為湘東王繹長史;將歸江陵,繹素嫉其才,己丑,之遴至夏口,繹密送藥殺之,夏,戶雅翻。而自為誌銘,厚其賻贈。賻,音附。
57
壬辰,封皇子大心尋陽王大款為江陵王,大臨南海王大連南郡王大春安陸王大成山陽王大封宜都王《考異》曰:《太清紀》、《典略》並與立太子同日。今從《梁·帝紀》。
58
長社城中無鹽,人病攣腫,攣,呂緣翻。死者什八九。大風從西北起,吹水入城,城壞。東魏大將軍澄令城中曰:「有能生致王大將軍者封侯;若大將軍身有損傷,親近左右皆斬。」太清元年,西魏授王思政大將軍,故以稱之。王思政帥衆據土山,東魏築土山以攻潁川,思政奪而據之。帥,讀曰率。告之曰:「吾力屈計窮,唯當以死謝國。」因仰天大哭,西向再拜,欲自刎,刎,扶粉翻。都督駱訓曰:「公常語訓等:語,牛倨翻。『汝齎我頭出降,降,戶江翻。非但得富貴,亦完一城人。』今高相旣有此令,相,息亮翻。公獨不哀士卒之死乎!」衆共執之,不得引決。澄遣通直散騎趙彥深就土山遺以白羽扇,遺,于季翻。執手申意,牽之以下。澄不令拜,延而禮之。思政初入潁川,將士八千人,將,卽亮翻;下同。及城陷,纔三千人,卒無叛者。卒,子恤翻。澄悉散配其將卒於遠方,改潁州為鄭州,按魏收《志》:潁州本治長社,旣改鄭州,徙治潁陰城,領許昌、潁川、陽翟郡。禮遇思政甚重。西閤祭酒盧潛曰:後齊之制,三師、二大、三公,各置東西閤祭酒。二大,大司馬、大將軍也。「思政不能死節,何足可重!」澄謂左右曰:「我有盧潛,乃是更得一王思政。」潛,度世之曾孫也。盧度世,事魏太武帝。
59
初,思政屯襄城,欲以長社為行臺治所,遣使者魏仲啓陳於太師泰,使,疏吏翻。幷致書於淅州刺史崔猷。魏收《志》:淅州領修陽、朱陽、朱陽、南上洛、淅陽、固郡。《五代志》:淅陽郡,西魏置淅州。《唐志》:鄧州內鄕縣本淅陽郡治。猷復書曰:「襄城控帶京、洛,寔當今之要地,如有動靜,易相應接。潁川旣鄰寇境,又無山川之固,賊若潛來,徑至城下。莫若頓兵襄城,為行臺之所;潁川置州,遣良將鎭守,則表裏膠固,人心易安,將,卽亮翻。易,弋豉翻。縱有不虞,豈能為患!」仲見泰,具以啓聞。具以思政所請,崔猷所報,二者皆啓聞也。泰令依猷策。思政固請,且約:「賊水攻期年、期,讀曰朞。陸攻三年之內,朝廷不煩赴救。」泰乃許之。及長社不守,泰深悔之。猷,孝芬之子也。崔孝芬為高歡所殺,子猷入關,事見一百五十六卷中大通六年。
60
侯景之南叛也,事見一百六十卷元年。丞相泰恐東魏復取景所部地,復,扶又翻。使諸將分守諸城。及潁川陷,泰以諸城道路阻絕,皆令拔軍還。史言宇文泰不求廣地之名而審計利害之實。
61
上甲侯韶自建康出奔江陵,稱受高祖密詔徵兵,《考異》曰:《梁·帝紀》在五月。今從《太清紀》。以湘東王繹為侍中、假黃鉞、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司徒、承制,自餘藩鎭並加位號。
62
宋子仙圍戴僧逷,不克。丙午,吳盜陸緝等《考異》曰:《典略》作「戊子」、「陸黯」。今從《太清紀》、《南史》。起兵襲吳郡,殺蘇單于,推前淮南太守文成侯寧為主。
63
臨賀王正德怨侯景賣己,密書召鄱陽王範,使以兵入;景遮得其書,癸丑,縊殺正德縊,於賜翻,又於計翻。《考異》曰:《典略》:「五月,正德死。」今從《太清紀》、《南史》。景以儀同三司郭元建為尚書僕射、北道行臺、總江北諸軍事,鎭新泰;舊置秦郡於六合。新秦卽秦郡也。簡文帝之廢也,元建自秦郡馳還諫景,此可證也。封元羅等諸元十餘人皆為王。《考異》曰:《太清紀》在八月二十八日。今從《典略》。景愛永安侯確之勇,常寘左右。邵陵王綸潛遣人呼之,確曰:「景輕佻,佻,吐彫翻。一夫力耳,我欲手刃之,正恨未得其便,卿還啓家王,勿以確為念。」景與確遊鍾山,引弓射鳥,因欲射景,射,而亦翻。弦斷,不發,景覺而殺之。《考異》曰:《太清紀》,確死在九月。今從《典略》。
64
湘東王繹娶徐孝嗣孫女為妃,生世子方等。妃醜而妬,又多失行,行,下孟翻;下穢行同。繹二三年一至其室。妃聞繹當至,以繹目眇,為半面妝以待之,繹怒而出,故方等亦無寵。及自建康還江陵,繹見其御軍和整,始歎其能,入告徐妃,妃不對,垂泣而退。繹怒,疏其穢行,牓于大閤,方等見之,益懼。湘州刺史河東王譽,驍勇得士心,繹將討侯景,遣使督其糧衆,驍,堅堯翻。使,疏吏翻;下同。譽曰:「各自軍府,何忽隸人!」使者三返,譽不與。方等請討之,繹乃以少子安南侯方矩為湘州刺史,使方等將精卒二萬送之。少,詩照翻。將,卽亮翻。《考異》曰:《太清紀》云:「初,上遣諮議參軍周弘直往湘州,報河東王譽云:『侯景旣須撲滅,今欲遣荊州兵力,使汝東往,但使諸蕭有一人能匡國難,吾無所惜。』譽對弘直攘袂云:『身始至鎭,百度俱闕,征伐之任,便未能行。』又遣舍人虞預至譽所曰:『周弘直還,知汝必不能自出師,吾今便長驅席卷,還望三湘兵糧以相資給。』譽又拒絕,意色殊憤。上又遣錄事參軍劉瑴往雍,宣旨於岳陽王詧曰:『吾舟艦足乘,唯糧仗闕少。湘州有米,已就譽求;雍部精兵,必能分遣;行留之計,爾自擇之。』詧答曰:『兵馬蕃扞所須,非敢減撤;襄陽形勝之地,豈可蹔虛!』瑴出,謂雍州別駕甄玄成曰:『觀殿下辭色,曾無匡復之意;卿是股肱所寄,可相毗贊邪?』答曰:『樊、沔衝要,皇業所基,人情驍勇,山川險固,君其雅識,寧俟多言!』瑴曰:『本論東討,共征獯逆;義異西伯,非敢聞命。』於是湘、雍二蕃成亂謀矣。是月,上遣世子方等往湘州,具陳軍國之計,誡方等曰:『吾近累遣使往湘,並未相脣齒,今故令汝至彼,必望申吾意,若能得相隨下,可留王沖權知州事。』譽遂不受命,潛圖構逆。」此皆蕭韶為元帝隱惡飾辭耳。今從《梁書》、《南史》。方等將行,謂所親曰:「是行也,吾必死之;死得其所,吾復奚恨!」方等不死于救臺城之時而死於伐湘州之日,可謂得其死乎!復,扶又翻。
65
侯景以趙威方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尋陽王大心遣軍拒之,擒威方,繫州獄,威方逃還建康。
66
湘東世子方等軍至麻溪,據《水經注》,麻溪水口在臨湘縣北瀏口戍南。河東王譽將七千人擊之,方等軍敗,溺死。溺,奴狄翻。安南侯方矩收餘衆還江陵,湘東王繹無戚容。繹寵姬王氏,生子方諸。王氏卒,繹疑徐妃為之,疑其毒殺之。逼令自殺,妃赴井死,葬以庶人禮,不聽諸子制服。史言湘東猜薄。
67
西江督護陳霸先欲起兵討侯景,景使人誘廣州刺史元景仲,許奉以為主,元景仲,法僧之子,普通六年,父子歸梁。誘,音酉。景仲由是附景,陰圖霸先。霸先知之,與成州刺史王懷明等集兵南海,《五代志》:蒼梧郡,梁置成州。南海郡,卽廣州治所。馳檄以討景仲曰:「元景仲與賊合從,從,子容翻。朝廷遣曲陽侯勃為刺史,軍已頓朝亭。」酈道元曰:廣州城東北三十里有朝臺,昔尉佗因岡作臺,北面朝漢,圓基千步,直峭百丈,頂上三畝,複道環迴,逶迤曲折,朔望升拜,名曰朝臺。朝,直遙翻。景仲所部聞之,皆棄景仲而散。秋七月甲寅,景仲縊於閤下。縊,於賜翻。霸先迎定刺史蕭勃鎭廣州。
68
前高州刺史蘭裕,欽之弟也,《五代志》:高涼郡,梁置高州。蘭欽見一百五十七卷大同元年。與其諸弟扇誘始興等十郡,攻監衡州事歐陽頠。誘,音酉。監,工銜翻;下同。頠,魚毀翻。勃使霸先救之,悉擒裕等,《考異》曰:《太清紀》擒裕在八月。今從《陳書》。勃因以霸先監始興郡事。
69
湘東王繹遣竟陵太守王僧辯、信州刺史東海鮑泉擊湘州,分給兵糧,刻日就道。僧辯以竟陵部下未盡至,欲俟衆集然後行,與泉入白繹,求申期。申,重也;重為期日。繹疑僧辯觀望,按劍厲聲曰:「卿憚行拒命,欲同賊邪?今日唯有死耳!」因斫僧辯,中其左髀,中,竹仲翻。悶絕,久之方蘇,卽送獄。泉震怖,不敢言。怖,普布翻。僧辯母徒行流涕入謝,自陳無訓,繹意解,賜以良藥,故得不死。丁卯,鮑泉獨將兵伐湘州。將,卽亮翻。《考異》曰:《太清紀》作「八日」。或者八日受命,丁卯乃行也。
70
陸緝等競為暴掠,吳人不附,宋子仙自錢塘旋軍擊之。時宋子仙攻戴僧逷,屯錢塘。壬戌,緝棄城奔海鹽,《吳記》曰:海鹽,本名武原鄕,秦以為縣,屬吳郡,今屬嘉興府,在府東南八十里。子仙復據吳郡。復,扶又翻。戊辰,侯景置吳州於吳郡,以安陸王大春為刺史。
71
庚午,以南康王會理兼尚書令。《考異》曰:《太清紀》在八月二十六日。今從《典略》。
72
鄱陽王範聞建康不守,戒嚴,欲入,僚佐或說之曰:「今魏人已據壽陽,大王移足,則虜騎必窺合肥。前賊未平,後城失守,說,式芮翻。守,式又翻。將若之何!不如待四方兵集,使良將將精卒赴之,將,卽亮翻;下同。進不失勤王,退可固本根。」範乃止。會東魏大將軍澄遣西兗州刺史李伯穆逼合肥,又使魏收為書諭範。範方謀討侯景,藉東魏為援,乃帥戰士二萬出東關,以合州輸伯穆,帥,讀曰率。幷遣諮議劉靈議送二子勤、廣為質於東魏以乞師。諮議者,諮議參軍。質,音致。範屯濡須以待上游之軍,遣世子嗣將千餘人守安樂柵,安樂柵者,範所立栅,以安樂名之。然臺城覆陷,父兄蒙塵,此子弟沫血枕戈之時,以安樂名柵,非名也。樂,音洛。上游諸軍皆不下,範糧乏,采苽稗、菱藕以自給。苽,與菰同,音孤。雕菰米,《本草》又謂之茭白,歲久中心生白臺,謂之菰米;其臺中有黑者,謂之茭鬱,至後結實,乃雕胡黑米也。稗,蒲賣翻。稗者,似稻,其實尖圓而細。勤、廣至鄴,東魏人竟不為出師。為,于僞翻。範進退無計,進則孤羸之軍不足以制侯景,退則合肥已為東魏人所據。乃泝流西上,上,時掌翻。軍于樅陽。樅陽縣,漢屬廬江郡。《晉書》、《五代志》,同安郡同安縣,舊曰樅陽,幷置樅陽郡。師古曰:樅,七容翻。景出屯姑孰,範將裴之悌以衆降之。降,戶江翻。之悌,之高之弟也。
73
東魏大將軍澄詣鄴,辭爵位殊禮,且請立太子。澄謂濟陰王暉業曰:「比讀何書?」暉業曰:「數尋伊、霍之傳,不讀曹、馬之書。」謂伊、霍少主,曹、馬篡國也。濟,子禮翻。比,毗至翻。數,所角翻。傳,直戀翻。
74
八月甲申朔,侯景遣其中軍都督侯子鑒等擊吳興。
75
己亥,鮑泉軍于石槨寺,河東王譽逆戰而敗;辛丑,又敗于橘洲,《晏公類要》曰:橘洲,在長沙西南四十里。湘江中四洲,橘洲其一也。《水經註》:沅水東逕龍陽縣之汎洲,洲長二十里,吳丹楊太守李衡植柑於其上,臨死,敕其子曰:「吾州里有木奴千頭,不責衣食,歲絹千疋。」今洲上猶有遺枿。余按汎洲乃柑洲,非橘洲。《水經註》又云:湘水北過臨湘縣西,又北過南津城西,西對橘洲,此則是也。《類要》亦指此。張舜民《郴行錄》:橘洲東對潭州城。戰及溺死者萬餘人。溺,奴狄翻。譽退保長沙,衆引軍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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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東魏立皇子長仁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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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海文襄王澄以其弟太原公洋次長,次長,言於兄弟行,澄居長而洋次之。長,竹丈翻。意常忌之。洋深自晦匿,言不出口,常自貶退,與澄言,無不順從。澄輕之,常曰:「此人亦得富貴,相書亦何可解!」相,息亮翻。古之唐舉、許負,皆相視人之骨法狀貌以知吉凶貴賤,有相書傳於世。解,戶買翻。洋為其夫人趙郡李氏營服玩小佳,為,于僞翻;下為爾同。澄輒奪取之;夫人或恚未與,恚,於避翻。洋笑曰:「此物猶應可求,兄須何容吝惜!」須者,意所欲亦求也。澄或愧不取,洋卽受之,亦無飾讓。每退朝還第,朝,直遙翻。輒閉閤靜坐,雖對妻子,能竟日不言。或時袒跣奔躍,夫人問其故,洋曰:「為爾漫戲。」漫戲,言漫爾作戲。其實蓋欲習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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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獲徐州刺史蘭欽子京,以為膳奴,蘭欽仕梁,為徐州刺史。《考異》曰:《陳元康傳》作「蘭固成」。今從《北齊·帝紀》。欽請贖之,不許;京屢自訴,澄杖之,曰:「更訴,當殺汝!」京與其黨六人謀作亂。澄在鄴,居北城東柏堂,嬖琅邪公主,琅邪公主事始見一百五十九卷大同十一年。欲其往來無間,間,古莧翻。侍衞者常遣出外。辛卯,澄與散騎常侍陳元康、吏部尚書侍中楊愔、黃門侍郎崔季舒屛左右,謀受魏禪,惜,於今翻。屛,必郢翻。署擬百官。蘭京進食,澄卻之,謂諸人曰:「昨夜夢此奴斫我,當急殺之。」京聞之,置刀盤下,冒言進食,澄怒曰:「我未索食,索,山客翻,求也。何為遽來!」京揮刀曰:「來殺汝!」澄自投傷足,入于牀下,賊去床,弒之。去,羌呂翻。愔狼狽走,遺一靴;靴,許戈翻。季舒匿于廁中;元康以身蔽澄,與賊爭刀被傷,腸出;被,皮義翻;下同。庫直王紘冒刃禦賊;紇奚舍樂鬬死。時變起倉猝,內外震駭。太原公洋在城東雙堂,聞之,顏色不變,指揮部分,分,扶問翻。入討羣賊,斬而臠之,臠,力兗翻,割切其肉也。徐出,曰:「奴反,大將軍被傷,無大苦也。」內外莫不驚異。洋素自晦匿,今遇變而不為之變,故皆驚而異之。洋秘不發喪。陳元康手書辭母,口占使功曹參軍祖珽作書陳便宜,珽,待鼎翻。至夜而卒;洋殯之第中,詐云出使,使,疏吏翻。虛除元康中書令。幷秘陳元康死問,亦所以鎭安人情。以王紘為領左右都督。紘,基之子也。王基見一百五十六卷中大通六年。
79
勳貴以重兵皆在幷州,勸洋早如晉陽,洋從之。夜,召大將軍督護太原唐邕,使部分將士,鎭遏四方;分,扶問翻。邕支配須臾而畢,支,分也。配,隸也。支配,猶今人言品配。洋由是重之。
80
癸巳,洋諷東魏主以立太子大赦。託建儲太赦,以安蘭京之黨心懷反側者。澄死問漸露,東魏主竊謂左右曰:「大將軍今死,似是天意,威權當復歸帝室矣!」復,扶又翻;下可復同。洋留太尉高岳、太保高隆之、開府儀同三司司馬子如、侍中楊愔守鄴,餘勳貴皆自隨。甲午,入謁東魏主於昭陽殿,從甲士八千人,登階者二百餘人,皆攘袂扣刃,若對嚴敵。令主者傳奏曰:「臣有家事,須詣晉陽。」主者,主朝儀者也。再拜而出。東魏主失色,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朕不知死在何日!」晉陽舊臣、宿將素輕洋;及至,大會文武,神彩英暢,言辭敏洽,衆皆大驚。晉陽文武之驚洋,猶鄴城內外也。澄政令有不便者,洋皆改之。高隆之、司馬子如等惡度支尚書崔暹,惡,烏路翻。奏暹及崔季過惡,鞭二百徙邊。二人素為澄所親任,故隆之等惡之。
81
侯景以宋子仙為司徒、郭子建為尚書左僕射,與領軍任約等四十人並開府儀同三司,仍詔:「自今開府儀同不須更加將軍。」梁制,雖三公亦加將軍號,今開府儀同三司亦不加。是後開府儀同至多,不可復記矣。
82
鄱陽王範自樅陽遣信告江州刺史尋陽王大心樅,七容翻。大心遣信邀之。範引兵詣江州,大心以湓城處之。一棲不兩雄,為範與大心互相猜忌張本。處,昌呂翻。
83
吳興兵力寡弱,張嵊書生,不閑軍旅;閑,習也。或勸嵊效袁君正以郡迎侯子鑒。嵊歎曰:「袁氏世濟忠貞,袁氏自淑至顗、粲及昂,皆以忠貞著節。不意君正一旦隳之。吾豈不知吳郡旣沒,吳興勢難久全;但以身許國,有死無貳耳!」九月癸丑朔,子鑒軍至吳興,嵊戰敗,還府,整服安坐,子鑒執送建康。侯景嘉其守節,欲活之,嵊曰:「吾忝任專城,朝廷傾危,不能匡復,今日速死為幸。」景猶欲全其一子,嵊曰:「吾一門已在鬼錄,魏文帝書曰:觀其姓名,已為鬼錄。錄,籍也。不就爾虜求恩!」景怒,盡殺之;張嵊闔門死義,以雪其父弒君之醜,血祀絕矣。幷殺沈浚沈浚責侯景之時,視死如歸,其後與張嵊起兵,豈望生邪!
84
河東王譽告急於岳陽王詧,詧留諮議參軍濟陽蔡大寶守襄陽,帥衆二萬、騎二千伐江陵以救湘州。濟,子禮翻。帥,讀曰率。騎,奇寄翻。湘東王繹大懼,遣左右就獄中問計於王僧辯,僧辯具陳方略,繹乃赦之,以為城中都督。乙卯,詧至江陵,作十三營以攻之;會大雨,平地水深四尺,深,式浸翻。詧軍氣沮。沮,在呂翻。繹與新興太守杜崱有舊,漢獻帝建安十二年,省雲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郡立一縣,合為新興郡,屬幷州。晉江左僑立於荊州界,領定襄、廣牧等縣。《五代志》:南郡安興縣,舊置廣牧定襄縣,唐省安興縣入江陵,則新興固荊州所統矣,何待繹以舊好密邀崱哉!蓋崱雖帶新興太守,實從軍在襄陽也。崱,士力翻。密邀之。乙丑,崱與兄岌、岸、弟幼安、兄子龕各帥所部降于繹。岌,魚及翻。龕,苦含翻。降,戶江翻。岸請以五百騎襲襄陽,晝夜兼行;去襄陽三十里,城中覺之,蔡大寶奉詧母龔保林保林,宮中女官,自漢以來有之。顏師古曰:保,安也,言其可安衆如林也。齊高帝建元三年,太子宮置三內職,良娣比開國侯,保林比五等侯,才人比駙馬都尉。登城拒戰。詧聞之,夜遁,棄糧食、金帛、鎧仗於湕水,不可勝紀。鎧,可亥翻。丁度曰:湕,紀偃切,水名,出南郡。今荊門軍北百里有建水,蓋卽此水也。勝,音升。張纘病足,詧載以隨軍;及敗走,守者恐為追兵所及,殺之,棄尸而去。《考異》曰:《太清紀》云:「詧使制文檄,纘曰:『吾蒙朝廷不世之榮,又荷湘東王國士之眷,今日雖死,義無操筆。』及軍敗,將殺之,纘曰:『若使南師必振,北賊將亡,吾雖死無所恨。』遂殺之,棄尸于江陵北湖。」又云:「諸將並欲追躡,上以如子之情,情所未忍,曰:『彼不應來而來,明其為逆;我應逐不逐,見我之弘。』」此蓋亦蕭韶之虛美。今從《南史》。詧至襄陽,岸奔廣平,依其兄南陽太守巚。晉渡江南,僑立廣平郡於襄陽;宋以漢南陽郡之朝陽縣為實土。《水經註》:古朝陽縣在新野縣西。巚,與巘同,魚蹇翻。
85
湘東王繹以鮑泉圍長沙久不克,怒之,以平南將軍王僧辯代為都督,數泉十罪,數,所具翻。命舍人羅重懽與僧辯偕行。重,直龍翻。泉聞僧辯來,愕然曰:「得王竟陵來助我,賊不足平。」拂席待之。僧辯入,背泉而坐,背,蒲妹翻。曰:「鮑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鎖卿,時繹下書於所部稱令,故曰令旨。卿勿以故意見期。」使重懽宣令,鎖之牀側。泉為啓自申,申,明也,理也。且謝淹緩之罪,繹怒解,遂釋之。
86
冬十月癸未朔,東魏以開府儀同三司潘相樂為司空。
87
初,歷陽太守莊鐵帥衆歸尋陽王大心鐵歸大心見一百六十一卷太清二年。帥,讀曰率。大心以為豫章內史。鐵至郡卽叛,推觀寧侯永為主。永,範之弟也。丁酉,鐵引兵襲尋陽,大心遣其將徐嗣徽逆擊,破之。鐵走,至建昌,建昌縣,漢和帝永元十六年,分海昏立,屬豫章郡。光遠將軍韋構邀擊之,鐵失其母弟妻子,單騎還南昌,南昌,漢舊縣,豫章郡治所。大心遣構將兵追討之。
88
宋子仙自吳郡趣錢塘。劉神茂自吳興趣富陽,前武州刺史富陽孫國恩以城降之。趣,七喻翻。降,戶江翻;下同。
89
十一月乙卯,葬武皇帝于脩陵,《考異》曰:《太清紀》云:「十四日,梓宮達于脩陵,」今從《梁書》。廟號高祖。
90
百濟遣使入貢,使,疏吏翻。見城關荒圮,圮,部鄙翻,毀也。異於曏來,毛晃曰:昔來謂之曏來。哭於端門;端門,臺城正南門之中門。侯景怒,錄送莊嚴寺,錄,拘也,收也。莊嚴寺,近建康南郊壇。不聽出。
91
壬戌,宋子仙急攻錢塘,戴僧逷降之。
92
陽王詧使將軍薛暉攻廣平,拔之,獲杜岸,送襄陽。詧拔其舌,鞭其面,支解而烹之。又發其祖父墓,焚其骸而揚之,以其頭為漆椀。
93
詧旣與湘東王繹為敵,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援於魏,請為附庸。鄭康成曰:附庸,以國事附於大國也。丞相泰令東閤祭酒榮權使於襄陽,繹使司州刺史柳仲禮鎭竟陵以圖詧,詧懼,遣其妃王氏及世子嶚為質于魏。嶚,力么翻。質,音致。丞相泰欲經略江、漢,以開府儀同三司楊忠都督三荊等十五州諸軍事,鎭穰城。仲禮至安陸,安陸太守柳勰以城降之。勰,音協。仲禮留長史馬岫與其弟子禮守之,帥衆一萬趣襄陽,泰遣楊忠及行臺僕射長孫儉將兵擊仲禮以救詧。為西魏因詧而幷繹張本。
94
宋子仙乘勝渡浙江,至會稽。會,工外翻。邵陵王綸聞錢塘已敗,出奔鄱陽,《考異》曰:《南史》云:「東土皆附綸,臨城公大連懼將害己,乃圖之,綸覺之,乃去。」今從《典略》。鄱陽內史開建侯蕃以兵拒之,《五代志》:開建縣屬熙平郡,隋以熙平郡為連州。範進擊蕃,破之。「範」,當作「綸」。
95
魏楊忠將至義陽,太守馬伯符以下溠城降之,《五代志》:漢東郡唐城縣,後魏曰㵐西,置義陽郡,西魏改㵐西為下溠。杜佑曰:下溠戍,在漢東郡棗陽縣東南百餘里。《九域志》:唐城在隨州西北八十五里。《左傳》:楚人除道梁溠,營軍臨隨。卽此溠水。溠,音側駕翻,《字林》壯加翻。忠以伯符為鄕導。鄕,讀曰嚮。伯符,岫之子也。
96
南郡王大連為東揚州刺史。時會稽豐沃,勝兵數萬,會,工外翻。勝,音升。糧仗山積,東土人懲侯景殘虐,咸樂為用,樂,音洛。大連朝夕酣飲,不恤軍事;司馬東陽留異,凶狡殘暴,為衆所患,大連悉以軍事委之。十二月庚寅,宋子仙攻會稽,大連棄城走,異奔還鄕里,尋以其衆降於子仙。大連欲奔鄱陽,異為子仙鄕導,追及大連於信安,漢獻帝初平二年,分太末立新安縣,晉武帝太康元年,更名信安。《五代志》,東陽郡信安縣有江山,卽今江山縣也。宋白曰:信安縣,漢太末縣地,漢末為新安,晉為信安,唐為衢州治所。唐又分信安之南川為江山縣。《考異》曰:《典略》云:「十二月庚子朔,擒大連。」按是月壬午朔。今從《太清紀》。執送建康,帝聞之,引帷自蔽,掩袂而泣。不忍見其子之俘執也。於是三吳盡沒于景,公侯在會稽者,俱南度嶺。景以留異為東陽太守,為後留異據東陽張本。收其妻子為質。質,音致。
97
乙酉,東魏以幷州刺史彭樂為司徒。
98
邵陵王綸進至九江,尋陽王大心以江州讓之,綸不受,引兵西上。上,時掌翻。
99
始興太陳霸先結郡中豪傑欲討侯景,郡人侯安都、張偲等各帥衆千餘人歸之。偲,新茲翻,又倉才翻。霸先遣主帥杜僧明將二千人頓于嶺上,大庾嶺也。帥,所類翻。將,卽亮翻。廣州刺史蕭勃遣人止之曰:「侯景驍雄,天下無敵,驍,堅堯翻。前者援軍十萬,士馬精彊,猶不能克,柳仲禮等。君以區區之衆,將何所之!如聞嶺北王侯又皆鼎沸,親尋干戈,謂荊、雍、湘三州。以君疏外,詎可暗投!漢鄒陽曰: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於道路,人無不按劍而相眄者,無因而至前也。未若且留始興,遙張聲勢,保太山之安也。」霸先曰:「僕荷國恩,往聞侯景渡江,卽欲赴援,遭值元、蘭,梗我中道。荷,下可翻。元、蘭,謂元景仲及蘭裕也。今京都覆沒,君辱臣死,誰敢愛命!君侯體則皇枝,蕭勃,武帝從弟吳平侯昺之子,故云然。任重方岳,遣僕一軍,猶賢乎已,猶賢乎已,用孔子語。已,止也。此言猶勝乎止而不遣軍也。乃更止之乎!」乃遣使間道詣江陵,受湘東王繹節度。使,疏吏翻。間,古莧翻。時南康土豪蔡路養起兵據郡,勃乃以腹心譚世遠為曲江令,曲江縣,漢屬桂陽郡,吳屬始興郡,唐為韶州。與路養相結,同遏霸先。陳霸先破蔡路養張本。
100
魏楊忠拔隨郡,執太守桓和。《五代志》:漢東郡隨縣,舊置隨郡。
101
東魏使金門公潘樂等將兵五萬襲司州,刺史夏侯強降之。於是東魏盡有淮南之地。太清二年,東魏使辛術略江、淮之北,至是方盡有淮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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