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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十二·孝武本纪第十二》[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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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十二》

孝武本纪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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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解》:太史公自序曰「作〈今上本纪〉」,又其述事皆云「今上」,「今天子」,或有言「孝武帝」者,悉后人所定也。张晏曰:「武纪,褚先生补作也。褚先生名少孙,汉博士也。」《索隐》:按:褚先生补《史记》,合集武帝事以编年,今止取〈封禅书〉补之,信其才之薄也。又张晏云「褚先生颍川人,仕元成闲」。韦棱云「褚顗家传褚少孙,梁相褚大弟之孙,宣帝代为博士,寓居于沛,事大儒王式,号为『先生』,续《太史公书》」。阮孝绪亦以为然也。
2
  孝武皇帝者,〈一〉孝景中子也。〈二〉母曰王太后。孝景四年,以皇子为胶东王。孝景七年,栗太子废为临江王,以胶东王为太子。孝景十六年崩,太子卽位,为孝武皇帝。〈三〉孝武皇帝初卽位,尤敬鬼神之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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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集解》:《汉书音义》曰:「讳彻。」 《索隐》:裴駰云:「太史公自序云『作〈今上本纪〉』,又其序事皆云『今上』,『今天子』,今或言『孝武皇帝』者,悉后人所定也。」 《正义》:谥法云:「克定祸乱曰武。」
4
 〈二〉《索隐》:按:景十三王传广川王已上皆是武帝兄,自河闲王德以至广川,凡有八人,则武帝第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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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集解》:张晏曰:「武帝以景帝元年生,七岁为太子,为太子十岁而景帝崩,时年十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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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年,汉兴已六十馀岁矣,〈一〉天下乂安,〈二〉荐绅〈三〉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上鄕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四〉以朝诸侯。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会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使人微得赵绾等奸利事,〈五〉召案绾、臧,绾、臧自杀,〈六〉诸所兴为者皆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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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集解》:徐广曰:「六十七年,岁在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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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正义》:乂音鱼废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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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索隐》:上音搢。搢,挺也。言挺笏于绅带之闲,事出礼〈内则〉。今作「荐」者,古字假借耳。《汉书》作「缙绅」,臣瓒云「缙,赤白色」,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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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索隐》:城南,长安城南门外也。案:《关中记》云明堂在长安城门外,杜门之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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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集解》:徐广曰:「纤微伺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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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正义》:《汉书》孝武帝二年,御史大夫赵绾坐请无奏事太皇太后,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狱,自杀。应劭云:「王臧儒者,欲立明堂、辟雍,太后素好黄老术,非薄五经,因故绝奏事太后,太后怒,故令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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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上徵文学之士公孙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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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年,上初至雍,郊见五畤。〈一〉后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二〉舍之上林中蹏氏观。〈三〉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见神于先后宛若。〈四〉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五〉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武帝卽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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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正义》:畤音止。《括地志》云:「汉五帝畤在岐州雍县南。孟康云畤者神灵之所止。」案:五畤者鄜畤、密畤、吴阳畤、北畤。先是文公作鄜畤,祭白帝;秦宣公作密畤,祭靑帝;秦灵公作吴阳上畤、下畤,祭赤帝、黄帝;汉高祖作北畤,祭黑帝:是五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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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正义》:《汉武帝故事》云:「起柏梁台以处神君,长陵女子也。先是嫁为人妻,生一男,数岁死,女子悼痛之,岁中亦死,而灵,宛若祠之,遂闻言宛若为生,民人多往请福,说家人小事有验。平原君亦事之,至后子孙尊贵。及上卽位,太后延于宫中祭之,闻其言,不见其人。至是神君求出局,营柏梁台舍之。初,霍去病微时,自祷神君,及见其形,自修饰,欲与去病交接,去病不肯,谓神君曰:『吾以神君精洁,故斋戒祈福,今欲婬,此非也。』自绝不复往。神君慙之,乃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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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集解》:徐广曰:「蹏音蹄。」 《索隐》:徐广音蹄,邹诞音斯,又音蹄,观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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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集解》:孟康曰:「产乳而死。兄弟妻相谓『先后』。宛若,字。」 《索隐》:先后,邹诞音二字并去声,卽今妯娌也。孟康以兄弟妻相谓也。韦昭云先谓姒,后谓娣也。宛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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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集解》:徐广曰:「武帝外祖母也。」駰案:蔡邕曰「异姓妇人以恩泽封者曰君,仪比长公主」。 《索隐》:案:徐云武帝外祖母,则是臧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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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时而李少君亦以祠灶、〈一〉谷道、〈二〉却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三〉入以主方。〈四〉匿其年及所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却老。〈五〉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帛衣食。人皆以为不治产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六〉尝从武安侯〈七〉饮,坐中有年九十馀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行,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八〉已而案其刻,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少君为神,数百岁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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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索隐》:如淳云:「祠竈可以致福。」案:礼竈者,老妇之祭,盛于盆,尊于瓶。《说文》《周礼》以竈祠祝融。《淮南子》炎帝作火官,死为竈神。司马彪注《庄子》云髻,竈神也,如美女,衣赤。李弘范音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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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集解》:李奇曰:「食谷道引。或曰辟谷不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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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集解》:徐广曰:「姓赵,景帝时绝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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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集解》:徐广曰:「进纳于天子而主方。一云侯人主方。」駰案:如淳曰「侯家人主方药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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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集解》:如淳曰:「物,鬼物也。」瓒曰:「物,药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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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集解》:如淳曰:「时时发言有所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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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索隐》:服虔云:「田蚡也。」韦昭云:「武安属魏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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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集解》:服虔曰:「地名,有台也。」瓒曰:「晏子书柏寝,台名也。」 《正义》:《括地志》云:「柏寝台在靑州千乘县东北二十一里。《韩子》云景公与晏子游于少海,登柏寝之台而望其国。公曰:『美哉堂乎,后代孰将有此?』晏子云:其『田氏乎?』公曰:『寡人有国而田氏家,奈何?』对曰:『夺之,则近贤远不肖,治其烦乱,轻其刑罚,振穷乏,恤孤寡,行恩惠,崇节俭,虽十田氏其如堂何!』卽此也。」
29
  少君言于上曰:「祠竈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一〉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竈,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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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索隐》:服虔曰:「古之眞人。」案:《列仙传》云安期生,琅邪人,卖药东海边,时人皆言千岁也。 《正义》:《列仙传》云:「安期生,琅邪阜鄕亭人也。卖药海边。秦始皇请语三夜,赐金数千万,出,于阜鄕亭,皆置去,留书,以赤玉舄一量为报,曰『后千岁求我于蓬莱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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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索隐》:齐音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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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一〉天子以为化去不死也,而使黄锤〈二〉史宽舒〈三〉受其方。求蓬莱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相效,更言神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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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正义》:《汉书》起居云:「李少君将去,武帝梦与共登嵩高山,半道,有使乘龙时从云中云『太一请少君』,帝谓左右『将舍我去矣』。数月而少君病死。又发棺看,唯衣冠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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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集解》:韦昭曰:「人姓名。」 《正义》:音直伪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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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集解》:《汉书音义》曰:「二人皆方士。」 《正义》:姓史,名宽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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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亳人薄诱忌〈一〉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贵者泰一,〈二〉泰一佐曰五帝。〈三〉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东南郊,用太牢具,七日,〈四〉为坛开八通之鬼道。」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祠神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忌泰一坛上,如其方。后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秋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五〉冥羊〈六〉用羊;祠马行〈七〉用一靑牡马;泰一、皋山山君、地长〈八〉用牛;武夷君〈九〉用乾鱼;阴阳使者〈一0〉以一牛」。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于忌泰一坛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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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集解》:徐广曰:「一云亳人谬忌也。」 《索隐》:亳,山阳县名。姓谬,名忌,居亳,故下称薄忌。此文则衍「薄」字,而「谬」又误作「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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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索隐》:天神贵者太一。案:乐汁微图云「紫微宫北极天一太一」。宋均以为天一、太一,北极之别名。《春秋纬》「紫宫,天皇曜魄宝之所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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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索隐》:其佐曰五帝。《河图》云苍帝神名灵威仰之属也。 《正义》:五帝,五天帝也。《国语》云「苍帝灵威仰,赤帝赤熛怒,白帝白招矩,黑帝协光纪,黄帝含枢纽」。《尚书》《帝命验》云「苍帝名灵威仰,赤帝名文祖,黄帝名神斗,白帝名显纪,黑帝名玄矩」。佐者,谓配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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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集解》:徐广曰:「一云日一太牢具,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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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集解》:孟康曰:「枭,鸟名,食母。破镜,兽名,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物祠皆用之。破镜如貙而虎眼。或云直用破镜。」如淳曰:「汉使东郡送枭,五月五日为枭羹以赐百官。以恶鸟,故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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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集解》:服虔曰:「神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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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正义》:神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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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正义》:丁丈反。三并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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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正义》: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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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0〉《集解》:《汉书音义》曰:「阴阳之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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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为币,〈一〉以发瑞应,造白金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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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索隐》:案:〈食货志〉皮币以白鹿皮方尺,缘以缋,以荐璧,得以黄金一斤代之。又汉律皮币率鹿皮方尺,直黄金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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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索隐》:案:〈食货志〉白金三品,各有差也。 《正义》:白金三品,武帝所铸也。如淳曰:「杂铸银锡为白金也。」〈平准书〉云:「造银锡为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曰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圆之,其文龙,名曰白选,直三千;二曰重差小,方之,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隋之,其文龟,直三百。」钱谱云:「白金第一,其形圆如钱,肉好圆,文为一龙。白银第二,其形方小长,肉好亦小长,好上下文为二马。白银第三,其形似龟,肉好小,是文为龟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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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一〉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二〉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三〉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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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集解》:韦昭曰:「楚人谓麋为麃。」 《索隐》:麃音步交反。韦昭曰「体若麕而一角,《春秋》所谓『有麕而角』是也。楚人谓麋为麃」。又《周书》王会云麃者若鹿。《尔雅》云麋,大鹿也,牛尾一角。郭璞云汉武获一角兽若麃,谓之麟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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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正义》:《汉书》终军传云「从上雍,获白麟」。一角戴肉,设武备而不为害,所以为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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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正义》:力召反,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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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集解》:晋灼曰:「符瑞也。」瓒曰:「风示诸侯以此符瑞之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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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乃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受之,更以他县偿之。常山王有辠,迁,天子封其弟于眞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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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明年,齐人少翁〈一〉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二〉夫人卒,少翁以方术盖夜致王夫人及竈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曰:「上卽欲与神通,宫室被服不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三〉驾车辟恶鬼。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四〉详弗知也,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而视之,得书,书言其怪,天子疑之。有识其手书,问之人,果(为)〔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五〉而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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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正义》:《汉武故事》云少翁年二百岁,色如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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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集解》:徐广曰:「齐怀王闳之母也。」駰案:桓谭《新论》云武帝有所爱幸姬王夫人,窈窕好容,质性嬛佞。 《正义》:《汉书》作「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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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集解》:《汉书音义》曰:「如火胜金,用丙与丁日,不用庚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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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正义》:饭,房晚反。书绢帛上为怪言语,以饲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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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正义》:《汉武故事》云:「文成诛月馀,有使者藉货关东还,逢之于漕亭,还见言之,上乃疑,发其棺,无所见,唯有竹筒一枚,捕验闲无踪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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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则又作柏梁、〈一〉铜柱、承露仙人掌〈二〉之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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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索隐》:服虔云:「用梁百头。」按:今字皆作「柏」。三辅故事云「台高二十丈,用香柏为殿,香闻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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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集解》:苏林曰:「仙人以手掌擎盘承甘露也。」 《索隐》:三辅故事曰「建章宫承露盘高三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承露,和玉屑饮之」。故张衡赋曰「立修茎之仙掌,承云表之淸露」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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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一〉甚,巫医无所不致,(至)不愈。游水发根〈二〉乃言曰:「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三〉神君言曰:「天子毋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于是病愈,遂幸甘泉,病良已。〈四〉大赦天下,置寿宫神君。〈五〉神君最贵者(大夫)〔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音,与人言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也。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后入。〈六〉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欲者言行下。〈七〉又置寿宫、北宫,〈八〉张羽旗,设供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九〉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毋绝殊者,而天子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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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集解》:晋灼曰:「在湖县。」韦昭曰:「地名,近宜春。」 《索隐》:案:鼎湖,县名,属京兆,后属弘农。昔黄帝采首阳山铜铸鼎于湖,曰鼎湖,卽今之湖城县也。韦昭(云)以为近宜春,亦甚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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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集解》:服虔曰:「游水,县名。发根,人名姓。」晋灼曰:「〈地理志〉游水,水名,在临淮淮浦也。」 《索隐》:颜师古以游水姓,发根名。盖或因水为姓。服虔亦曰发根,人姓字。或曰发树根者也。
68
 〈三〉《集解》:韦昭曰:「卽病巫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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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集解》:孟康曰:「良已,善已,谓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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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集解》:服虔曰:「立此便宫也。」瓒曰:「宫,奉神之宫也。《楚辞》曰『蹇将澹兮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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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集解》:《汉书音义》曰:「崇洁,自祓除然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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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集解》:李奇曰:「神所欲言,上辄为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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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正义》:《括地志》云:「寿宫、北宫皆在雍州长安县西北三十里长安故城中。《汉书》云武帝寿宫以处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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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集解》:《汉书音义》曰:「或云策画之法也。」 《正义》:画音获。案:画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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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一元曰建元,二元以长星曰元光,三元以郊得一角兽曰元狩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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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集解》:苏林曰:「得黄龙凤皇诸瑞,以名年。」 《正义》:孝景以前卽位,以一二数年至其终。武帝卽位,初有年号,改元以建元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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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集解》:徐广曰:「案诸纪元光后有元朔,元朔后得元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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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毋祀,则礼不答也。」有司与太史公、〈一〉祠官宽舒等议:「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祀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太牢具,已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于是天子遂东,始立后土祠汾阴脽上〈二〉,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阳而还。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后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岁,天子始巡郡县,侵寻于泰山矣〈三〉
79
 〈一〉《集解》:韦昭曰:「说者以谈为太史公,失之矣。《史记》称迁为太史公者,是外孙杨恽所称。」 《索隐》:韦昭云谈,司马迁之父也,说者以谈为太史公,失之矣。《史记》多称太史公,迁外孙杨恽称之也。姚察按:迁传亦以谈为太史公,非恽所加。又按:虞喜《志林》云「古者主天官皆上公,自周至汉,其职转卑,然朝会坐位犹居公上,尊天之道,其官属仍以旧名,尊而称公,公名当起于此」。故如淳云「太史公位在丞相上,天下郡国计书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其义是也。而桓谭新论以为太史公造书,书成示东方朔,朔为平定,因署其下。太史公者,皆朔所加之者也。
80
 〈二〉《集解》:徐广曰:「元鼎四年时也。」駰案:苏林曰「脽音谁」。如淳曰「河之东岸特堆堀,长四五里,广二里馀,高十馀丈,汾阴县在脽之上,后土祠在县西。汾在脽之北,西流与河合也」。 《索隐》:脽,丘。音谁。汉旧仪作「葵丘」者盖河东人呼「谁」与「葵」同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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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集解》:晋灼曰:「遂往之意也。」 《索隐》:侵寻卽侵淫也。故晋灼云「遂往之意也」。小颜云「浸淫渐染之义」。盖寻淫声相近,假借用耳。师古叔父游秦亦解《汉书》,故称师古为「小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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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春,乐成侯〈一〉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二〉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三〉毋子。康王死,他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行,与王不相中(得),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已死,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栾大因乐成侯求见言方。天子旣诛文成,后悔恨其早死,惜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悦。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尝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四〉之属。顾以为臣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予方。臣数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于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于是上使先验小方,鬭旗,〈五〉旗自相触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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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集解》:徐广曰:「姓丁,名义。后与栾大俱诛也。」 《索隐》:韦昭云:「河闲县。」按:〈郊祀志〉乐成侯登,而徐广据表姓丁名义,未详。
84
 〈二〉《集解》:服虔曰:「王家人。」
85
 〈三〉《集解》:孟康曰:「胶东王后也。」
86
 〈四〉《索隐》:韦昭云:「仙人。」应劭云:「名子乔。」
87
 〈五〉《正义》:音其。文本或作「棋」。《说文》云:「棋,博棋也。」高诱注《淮南子》云:「取鸡血与针磨擣之,以和磁石,用涂碁头曝乾之,置局上,卽相拒不止也。」
88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一〉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馀,得四金印,佩天士将军、地土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印。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江,决四渎。闲者河溢皋陆,堤繇不息。〈二〉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三〉乾称『蜚龙』,『鸿渐于般』,〈四〉意庶几与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五〉赐列侯甲第,〈六〉僮千人。乘舆斥车马〈七〉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衞长公主妻之,〈八〉赍金万斤,更名其邑曰当利公主。〈九〉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所给,连属于道。自大主〈一0〉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于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弗臣也。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颇能使之。其后治装行,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佩六印,贵振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闲,莫不扼捥〈二〉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89
 〈一〉《正义》:鍊丹砂铅锡为黄金不就。
90
 〈二〉《正义》:颜师古云:「皋,水旁地也。广平曰陆。言水大泛溢,自皋及陆,而筑作堤,傜役甚多,不暇休息。」
91
 〈三〉《集解》:韦昭曰:「言栾大能通天意,故封乐通。」 《索隐》:韦昭云:「言大能通天意,故封之乐通。」乐通在临淮高平县也。
92
 〈四〉《集解》:駰案:《汉书音义》曰「般,水涯堆也。渐,进也」。武帝云得栾大如鸿进于般,一举千里,得道若飞龙在天。
93
 〈五〉《集解》:韦昭曰:「乐通,临淮高平也。」
94
 〈六〉《集解》:《汉书音义》曰:「有甲乙第次,故曰第。」
95
 〈七〉《集解》:《汉书音义》曰:「或云斥不用也。」韦昭曰:「尝在服御。」 《索隐》:孟康云「斥不用之车马」是也。
96
 〈八〉《集解》:孟康曰:「衞太子妹。」如淳曰:「衞太子姊也。」蔡邕曰:「帝女曰公主,仪比诸侯。姊妹曰长公主,仪比诸侯王。」駰案:此帝女也,而云长公主,未详。
97
 〈九〉《集解》:〈地理志〉云东莱有当利县。
98
 〈一0〉《集解》:徐广曰:「武帝姑也。」駰案:韦昭曰「窦太后之女也。」
99
 〈一一〉《集解》:服虔曰:「满手曰扼。」瓒曰:「扼,执持也。」
100

  其夏六月中,汾阴巫锦〈一〉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二〉见地如钩状,掊视〈三〉得鼎。鼎大异于衆鼎,文镂毋款识,〈四〉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天子使使验问巫锦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行,上荐之。〈五〉至中山,〈六〉晏温,〈七〉有黄云盖焉。有麃过,上自射之,因以祭云。〈八〉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请尊宝鼎。天子曰:「闲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谷。今年丰庑未有报,鼎曷为出哉?」有司皆曰:「闻昔大帝兴神鼎一,〈九〉一者一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也。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鬺烹〈一0〉上帝鬼神。〈一一〉遭圣则兴,〈一二〉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一三〉鼎乃沦伏而不见。颂云『自堂徂基,〈一四〉自羊徂牛;〈一五〉鼐鼎及鼒,〈一六〉不虞不骜,〈一七〉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润龙变,承休无疆。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一八〉盖,若兽为符,〈一九〉路弓乘矢,〈二0〉集获坛下,报祠大飨。〈二一〉惟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二二〉而合德焉。鼎宜见于祖祢,藏于帝廷,以合明应。」制曰:「可。」
101
 〈一〉《集解》:应劭曰:「锦,巫名。」
102
 〈二〉《集解》:应劭曰:「魏,故魏国也。脽,若丘之类。」
103
 〈三〉《索隐》:《说文》:「掊,抱也。」音步沟切。
104
 〈四〉《集解》:韦昭曰:「款,刻也。」 《索隐》:韦昭云:「款,刻也。」按:识犹表识也。
105
 〈五〉《集解》:如淳曰:「以鼎从行,上至甘泉,将荐之于天也。」
106
 〈六〉《集解》:徐广曰:「〈河渠书〉凿泾水自中山西。」 《索隐》:此山在冯翊谷口县西,近九嵕山,土人呼为中山。〈河渠书〉韩使水工郑国说秦凿泾水自中山西,卽此山。
107
 〈七〉《集解》:如淳曰:「三辅谓日出淸济为晏。晏而温也。」 《索隐》:如淳云:「三辅俗谓日出淸济为晏。晏而温,故曰晏温。」 许愼注《淮南子》云:「晏,无云也。」
108
 〈八〉《集解》:徐广曰:「上言从行荐之,或曰祭鼎(乎)〔也〕。」
109
 〈九〉《索隐》:颜师古以大帝卽太昊伏牺氏,以在黄帝之前故也。
110
 〈一0〉《集解》:徐广曰:「烹,煮也。鬺音觞。皆尝以烹牲牢而祭祀也。」 《索隐》:言鼎烹牲而飨尝也。「鬺」字又作「觞」字,音殇。《汉书·郊祀志》云鼎空足曰鬲,以象三德。鬲音历。谓足中不实者名之也。
111
 〈一一〉《集解》:服虔曰:「以祭祀上帝。或曰尝烹酌也。」
112
 〈一二〉《正义》:遭,逢也。鼎虽沦泗水,逢圣兴起,故出汾阴,西至甘泉也。
113
 〈一三〉《正义》:社主民也。社以石为之。宋社卽亳社也。周武王伐纣,乃立亳社,以为监戒,覆上栈下,不使通天地阴阳之气。周礼衰,国将危亡,故宋之社为亡殷复也。
114
 〈一四〉《正义》:此以下至「胡考之休」是周颂丝衣之诗。自堂,从内往外。基,门内塾也。郑玄云:「门侧之堂谓之塾。绎礼轻,使士升堂,视壶濯及笾豆之属,降往于塾。牲自羊徂牛,告充已,乃举鼎告洁,礼之次也。」
115
 〈一五〉《正义》:自堂往塾,先视羊,后及牛也。毛苌云:「先小后大也。」
116
 〈一六〉《集解》:韦昭曰:「《尔雅》曰鼎绝大谓之鼐,圜奄上谓之鼒。」
117
 〈一七〉《索隐》:《毛传》云:「虞,哗也。」姚氏案:何承天云「虞」当为「吴」,音洪霸反。又《说文》以「吴,一曰大言也」。此作「虞」者,与吴声相近,故假借也。或者本文借此「虞」为欢娱字故也。孙守真按:吴=虞=娱,字形结构换部首耳。
118
 〈一八〉《集解》:韦昭曰:「与中山所见黄云之气合也。」
119
 〈一九〉《集解》:服虔曰:「云若兽,在车盖也。」晋灼曰:「盖,辞也。或云符谓瑞应也。」
120
 〈二0〉《集解》:韦昭曰:「路,大也。四矢为乘。」
121
 〈二一〉《集解》:徐广曰:「一云大报享祠也。」
122
 〈二二〉《集解》:服虔曰:「高祖受命知之也。宜见鼎于其庙。」
123
  入海求蓬莱者,〈一〉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侯其气云。
124
 〈一〉《正义》:蓬莱、方丈、瀛州,勃海中三神山也。
125
  其秋,上幸雍,〈一〉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之」。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宛(侯)〔朐〕,问于鬼臾区。〈二〉区对曰:『(黄)帝得宝鼎神厕,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于是黄帝迎日推厕,后率二十岁〈三〉得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其书不经,疑其妄书,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说,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功,〈四〉申功已死。」上曰:「申功何人也?」卿曰:「申功,齐人也。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禅七十二王,〈五〉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功曰:『汉主亦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六〉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道,乃断斩非鬼神者。百馀岁然后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七〉其后于黄帝接万灵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谓寒〈八〉门者,谷口也。〈九〉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一0〉鼎旣成,有龙垂胡䫇〈一一〉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羣臣后宫从上龙七十馀人,乃上去。馀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䫇,龙䫇拔,堕〈一二〉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旣上天,乃抱其弓与龙胡䫇号。〈一三〉孙守真按:胡䫇=胡须,字形结构换部首部件耳:冄(冉)⇌髟。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一四〉其弓曰乌号。』」于是天子曰:「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嬑耳。」乃拜卿为郎,东使候神于太室。
126
 〈一〉《索隐》:上雍,以雍地形高,故云上。
127
 〈二〉《集解》:《汉书音义》曰:「区,黄帝时人。」 《索隐》:郑氏云:「黄帝佐也。」李奇曰:「黄帝时诸侯。本作『申区』者,非;〈艺文志〉作『鬼容区』者也。」
128
 〈三〉《正义》:率音律,又音类,又所律反,三音并通。后皆放此也。
129
 〈四〉《集解》:〈封禅书〉「功」字作「公」。
130
 〈五〉《正义》:《河图》云:「王者封太山,禅梁父,易姓登崇,有七十二君也。」
131
 〈六〉《集解》:应劭曰:「黄帝时诸侯会封禅者七千人。」李奇曰:「说仙道得封者七千国。」张晏曰:「神灵之封谓山川之守。」
132
 〈七〉《集解》:苏林曰:「今雍有鸿冢。」
133
 〈八〉《集解》:徐广曰:「一作『塞』。」
134
 〈九〉《集解》:《汉书音义》曰:「黄帝仙于塞门也。」 《索隐》:服虔云:「黄帝所仙之处也。」小颜云:「谷,中山之谷口,汉时为县,今呼为冶谷,去甘泉八十里。盛夏凛然,故曰寒门谷口也。」
135
 〈一0〉《集解》:晋灼曰:「〈地理志〉首山属河东蒲阪,荆山在冯翊怀德县。」
136
 〈一一〉《索隐》:颜师古云:「胡谓项下垂肉也;䫇,其毛也。故童谣曰『何当为君鼓龙胡』是也。」
137
 〈一二〉《正义》:徒果反。
138
 〈一三〉《正义》:户高反,下同。
139
 〈一四〉《正义》:《括地志》云:「湖水原出虢州湖城县南三十五里夸父山,北流入河,卽鼎湖也。」
140
  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空桐,〈一〉幸甘泉。令祠官宽舒等具泰一祠坛,坛放薄忌泰一坛,坛三垓。〈二〉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三〉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牦牛以为俎豆牢具。而五帝独有俎豆〈四〉醴进。〈五〉其下四方地,为餟食〈六〉羣神从者及北斗云。已祠,胙馀皆燎之。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七〉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八〉泰一祝宰则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141
 〈一〉《正义》:空桐山在原州平高县西一百里。
142
 〈二〉《集解》:徐广曰:「垓,次也。」駰案:李奇曰「垓,重也。三重坛也」。 《索隐》:垓,重也。言为三重坛也。邹氏云一作「阶」,言坛阶三重。
143
 〈三〉《集解》:服虔曰:「坤位在未,黄帝从土位。」
144
 〈四〉《集解》:韦昭曰:「无牦牛醴之属。」
145
 〈五〉《索隐》:音进。《汉书》作「进」。颜师古云:「具俎豆酒醴而进之。一曰进谓杂物之具,所以加礼也。」
146
 〈六〉《索隐》:餟音竹芮反。谓联续而祭之。汉志作「腏」,古字通。《说文》云:「餟,祭酹。」 《正义》:刘伯庄云:「谓绕坛设诸神祭座相连缀也。」
147
 〈七〉《集解》:徐广曰:「洎音居器反,肉汁也。」駰案:晋灼曰「此说合牲物燎之也。」 《正义》:刘伯庄云:「以大羹和祭食燎之。」案:以鹿内牛中,以彘内鹿中。水,玄酒也。
148
 〈八〉《索隐》:特,一牲也。言若牛若羊若彘,止一特也。
149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一〉则揖;而见泰一如雍礼。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厕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烹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见泰一云阳,〈二〉有司奉瑄玉〈三〉嘉牲荐飨。〈四〉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佑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五〉立泰畤坛以明应。令太祝领,(祀)〔秋〕及腊闲祠。三岁天子一郊见。」
150
 〈一〉《集解》:应劭曰:「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拜日东门之外,朝日以朝,夕月以夕。」瓒曰:「汉仪郊泰一畤,皇帝平旦出竹宫,东向揖日,其夕西向揖月。便用郊日,不用《春秋》也。」
151
 〈二〉《正义》:《括地志》云:「汉云阳宫在雍州云阳县北八十一里。有通天台,卽黄帝以来祭天圜丘之处。武帝以五月避暑,八月乃还也。」
152
 〈三〉《集解》:孟康曰:「璧大六寸谓之瑄。」 《索隐》:音宣,璧大六寸也。
153
 〈四〉《正义》:汉旧仪云:「祭天养牛五岁至二千斤。」
154
 〈五〉《集解》:徐广曰:「地,一作『夜』。」
155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以牡〈一〉荆画幡〈二〉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天一三星,为泰一锋,〈三〉名曰「灵旗」。〈四〉为兵祷,〈五〉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六〉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微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上乃诛五利。〈七〉
156
 〈一〉《集解》:徐广曰:「一作『牝』。」
157
 〈二〉《集解》:如淳曰:「荆之无子者,皆以洁齐之道也。」晋灼曰:「牡荆,节闲不相当者。」韦昭曰:「以牡荆为柄者也。」
158
 〈三〉《集解》:徐广曰:「〈天官书〉曰天极星明者,泰一常居也。斗口三星曰天一。」駰案:晋灼曰「画一星在后,三星在前为太一锋也」。
159
 〈四〉《正义》:李奇云:「画旗树泰一坛上。名灵旗,画日月北斗登龙等。」
160
 〈五〉《正义》:为,于伪反。
161
 〈六〉《正义》:韦昭云:「牡,刚也。荆,强。」按:用牡荆指伐国,取其刚为称,故画此旗指之。
162
 〈七〉《正义》:《汉武故事》云:「东方朔言栾大无状,上发怒,乃斩之。」
163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若雉,往来城上。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求之。其道非少宽假,神不来。言神事,事如迂诞,〈一〉积以岁乃可致。」于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164
 〈一〉《正义》:迂音于。诞音但。迂,远也。诞,大也。
165
  其年,旣灭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闲祠尚有鼓舞之乐,今郊祠而无乐,岂称乎?」公卿曰:「古者祀天地皆有乐,而神祇可得而礼。」或曰:「泰帝使素女〈一〉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于是塞南越,祷祠泰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二〉及箜篌瑟〈三〉自此起。
166
 〈一〉《索隐》:亦谓太昊也。 《正义》:泰帝谓太昊伏羲氏。
167
 〈二〉《集解》:徐广曰:「瑟也。」
168
 〈三〉《集解》:徐广曰:「应劭云武帝令乐人侯调始造箜篌。」 《索隐》:应劭云:「武帝始令乐人侯调作,声均均然,命曰箜篌。侯,其姓也。」
169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泽旅,〈一〉然后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馀万,还祭黄帝冢桥山,泽兵须如。〈二〉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对曰:「黄帝已仙上天,羣臣葬其衣冠。」卽至甘泉,为且〈三〉用事泰山,〈四〉先类祠泰一。
170
 〈一〉《集解》:徐广曰:「古『释』字作『泽』。」
171
 〈二〉《集解》:李奇曰:「地名也。」
172
 〈三〉《正义》:为,于伪反。将为封禅也。
173
 〈四〉《正义》:道书福《地记》云:「泰山高四千九百丈二尺,周回二千里。」
174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一〉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而羣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二〉事。齐人丁公年九十馀,曰:「封者,合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卽无风雨,遂上封矣。」上于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三〉数年,至且行。天子旣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尝接神仙人蓬莱士,高世比德于九皇,〈四〉而颇采儒术以文之。羣儒旣以不能辩明封禅事,又牵拘于《诗》《书》古文而不敢骋。上为封祠器示羣儒,羣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事,〈五〉于是上绌偃、霸,尽罢诸儒弗用。
175
 〈一〉《正义》:《白虎通》云:「王者易姓而起,天下太平,功成封禅,以告太平。禅梁父之趾,广厚也。刻石纪号,著己之功绩。天以高为尊,地以厚为德,故增泰山之高以报天,禅梁父之趾以报地。封者,附广之;禅者,将以功相传授之。」
176
 〈二〉《集解》:苏林曰:「当祭庙,射其牲以除不祥。」瓒曰:「射牛,示亲杀也。」 《索隐》:天子射牛,示亲祭也。事见《国语》。
177
 〈三〉《索隐》:仪见应劭《汉官仪》也。
178
 〈四〉《集解》:张晏曰:「三皇之前有人皇,九首。」韦昭曰:「上古人皇者九人也。」
179
 〈五〉《集解》:服虔曰:「属,会也。会诸儒图封事。」
180
  三月,遂东幸缑氏,礼登中岳〈一〉太室。〈二〉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三〉问上,上不言;问下,下不言。于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四〉东上泰山,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颠。
181
 〈一〉《集解》:文颖曰:「崧高山也,在颍川阳城县。」
182
 〈二〉《集解》:韦昭曰:「崧高山有太室、少室之山,山有石室,故以名之。」
183
 〈三〉《正义》:汉仪注云:「有称万岁,可十万人声。」
184
 〈四〉《正义》:颜师古云:「以崇奉嵩高山,故谓之崇高也。」
185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一〉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一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羣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二〉已忽不见。上旣见大迹,未信,及羣臣有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三〉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闲使求仙人以千数。
186
 〈一〉《集解》:文颖曰:「武帝登泰山,祭太一,幷祭名山于泰坛,西南开除八通鬼道,故言八神也。一曰八方之神。」 《索隐》:用事八神。案:韦昭云「八神谓天、地、阴、阳、日、月、星辰主、四时主之属」。今案〈郊祀志〉,一曰天主,祠天齐;二曰地主,祠太山、梁父;三曰兵主,祠蚩尤;四曰阴主,祠三山;五曰阳主,祠之罘;六曰月主,祠东莱山;七曰日主,祠盛主;八曰四时主,祠琅邪也。
187
 〈二〉《索隐》:《汉书音义》曰:「巨公谓武帝。」
188
 〈三〉《索隐》:音秀溜。宿留,迟待之意。若依字读,则言宿而留,亦是有所待,并通也。
189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荐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子侯〈一〉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阴道。丙辰,禅泰山下址东北肃然山,〈二〉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闲一茅三脊〈三〉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祠。兕旄牛犀象之属弗用。皆至泰山然后去。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
190
 〈一〉《集解》:《汉书·百官表》曰:「奉车都尉掌乘舆车,武帝初置。」韦昭曰:「子侯,霍去病之子也。」
191
 〈二〉《集解》:服虔曰:「肃然,山名,在梁父。」
192
 〈三〉《集解》:孟康曰:「所谓灵茅也。」
193
  天子从封禅还,坐明堂,〈一〉羣臣更上寿。于是制诏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惧弗任。维德菲薄,不明于礼乐。修祀泰一,若有象景光,屑如有望,〈二〉依依震于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于梁父,而后禅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赐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复博、奉高、蛇丘、〈三〉历城,毋出今年租税。其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过毋有复作。事在二年前,皆勿听治。」又下诏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四〉
194
 〈一〉《集解》:《汉书音义》曰:「天子初封泰山,山东北址古时有明堂处,则此所坐者。明年秋,乃作明堂。」
195
 〈二〉《集解》:瓒曰:「闻呼万岁者三。」
196
 〈三〉《集解》:郑玄曰:「蛇音移。」
197
 〈四〉《正义》:诸侯各于太山朝宿地起第,准拟天子用事太山而居止。
198
  天子旣已封禅泰山,无风雨灾,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山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返至甘泉。〈一〉有司言宝鼎出为元鼎,以今年为元封元年。
199
 〈一〉《集解》:《汉书音义》曰:「周万八千里也。」
200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一〉后十馀日,有星茀于三能。〈二〉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其星出如瓠,〈三〉食顷复入焉。」有司言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201
 〈一〉《集解》:韦昭曰:「秦分野也。后衞太子兵乱。茀音佩。」
202
 〈二〉《集解》:韦昭曰:「三能,三公。后连坐诛之。」
203
 〈三〉《索隐》:见星出如瓠。案:〈郊祀志〉云「塡星出如瓠」,故颜师古以德星卽鎭星也。今按:此纪唯言德星,则德星,岁星也。岁星所在有福,故曰德星也。
204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泰一。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寿星仍出,〈一〉渊耀光明。信星昭见,〈二〉皇帝敬拜泰〈三〉祝之飨。」
205
 〈一〉《索隐》:寿星,南极老人星也,见则天下理安,故言之也。
206
 〈二〉《索隐》:信星,鎭星也。信属土,土曰鎭星,则汉志为德星也。
207
 〈三〉《集解》:徐广曰:「一无此字。」
208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以千数。是岁旱。于是天子旣出毋名,乃祷万里沙,〈一〉过祠泰山。〈二〉还至瓠子,〈三〉自临塞决河,〈四〉留二日,沈祠而去。〈五〉使二卿将卒塞决河,河徙二渠,复禹之故迹焉。
209
 〈一〉《集解》:应劭曰:「万里沙,神祠也,在东莱曲城。」孟康曰:「沙径三百馀里。」
210
 〈二〉《集解》:邓展曰:「泰山自东复有小泰山。」瓒曰:「卽今之泰山。」
211
 〈三〉《集解》:服虔曰:「瓠子,堤名。」苏林曰:「在甄城以南,濮阳以北,广百步,深五丈所。」瓒曰:「所决河名。」 《索隐》:瓠子,决河名。苏林曰:「在甄城南,濮阳北,广百步,深五丈。」
212
 〈四〉《索隐》:按:〈河渠书〉武帝自临塞决河,将军已下皆负薪也。
213
 〈五〉《索隐》:按:沈白马祭河决,于是作瓠子歌,见〈河渠书〉。
214

  是时旣灭南越,越人勇之〈一〉乃言「越人俗信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至百六十岁。后世谩怠,故衰秏」。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二〉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焉。
215
 〈一〉《集解》:韦昭曰:「越地人名也。」
216
 〈二〉《集解》:《汉书音义》曰:「持鸡骨卜,如鼠卜。」 《正义》:鸡卜法用鸡一,狗一,生,祝愿讫,卽杀鸡狗煮熟,又祭,独取鸡两眼,骨上自有孔裂,似人物形则吉,不足则凶。今岭南犹此法也。
217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见。今陛下可为观,如缑氏城,〈一〉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且仙人好楼居。」于是上令长安则作蜚廉桂观,〈二〉甘泉则作益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三〉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仙之属。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四〉夏,有芝生殿防内中。〈五〉天子为塞河,兴通天台,若有光云,〈六〉乃下诏曰:「甘泉防生芝九茎,〈七〉赦天下,毋有复作。」
218
 〈一〉《集解》:韦昭曰:「如犹比也。」
219
 〈二〉《集解》:应劭曰:「飞廉神禽,能致风气。」晋灼曰:「身如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文也。」
220
 〈三〉《集解》:徐广曰:「在甘泉。」 《索隐》:《汉书》作通天台于甘泉宫。案:《汉书》旧仪台高三十丈,去长安二百里,望见长安城也。
221
 〈四〉《索隐》:姚氏案:「杨雄云甘泉本因秦离宫,旣奢泰,武帝增通天台、迎风宫,近则有洪崖、储胥,远则石关、封峦、鳷鹊、露寒、棠梨等观,又有高华、温德观、曾成宫、白虎、走狗、天梯、瑶台、仙人、弩法、相思观。」
222
 〈五〉《集解》:徐广曰:「元封二年也。」 《索隐》:芝生殿房中。案:生芝九茎,于是作芝房歌。
223
 〈六〉《集解》:李奇曰:「为此作事而有光应。」瓒曰:「作通天台也。」
224
 〈七〉《集解》:应劭曰:「芝,芝草也,其叶相连。」如淳曰:「瑞应图云王者敬事耆老,不失旧故,则芝草生。」
225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一〉三年。」上乃下诏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二〉
226
 〈一〉《集解》:苏林曰:「天旱欲使封土乾燥。」如淳曰:「但祭不立尸为乾封。」 《正义》:乾音干。苏林云:「天旱欲使封土乾燥也。」颜师古云:「三岁不雨,暴所封之土令乾。」郑氏云:「但祭不立尸为乾封。」
227
 〈二〉《正义》:灵星卽龙星也。张晏云:「龙星左角曰天田,则农祥也,见而祭之。」
228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一〉春,至鸣泽,〈二〉从西河归。
229
 〈一〉《集解》:徐广曰:「在扶风汧县。」
230
 〈二〉《集解》:服虔曰:「鸣泽,泽名也,在涿郡遒县北界。」
231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一〉至江陵而东。登礼潜之天柱山,号曰南岳。〈二〉浮江,自寻阳出枞阳,〈三〉过彭蠡,祀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中,至奉高修封焉。
232
 〈一〉《集解》:徐广曰:「元封五年。」
233
 〈二〉《集解》:应劭曰:「潜县属庐江。南岳,霍山也。」文颖曰:「天柱山在潜县南,有祠。」
234
 〈三〉《集解》:〈地理志〉庐江有枞阳县。
235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址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玊带〈一〉上黄帝时明堂图。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仑,〈二〉天子从之入,以拜祠上帝焉。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三〉如带图。及五年修封,则祠泰一、五帝于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对之。祠后土于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从昆仑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礼。礼毕,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有秘祠其颠。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幷赤帝,而有司侍祠焉。泰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236
 〈一〉《索隐》:玊,或作「肃」。公玊,姓;带,名。姚氏按:《风俗通》齐泯王臣有公玊冄,其后也,音语录反。《三辅决录》云杜陵有玊氏,音肃。《说文》以为从玊,音「畜牧」之「畜」。今读公玊与《决录》音同。然二姓单复有异,单姓者肃,后汉司徒玊况是其后也。
237
 〈二〉《索隐》:玊带明堂图中为复道,有楼从西南入,名其道曰昆仑。言其似昆仑山之五城十二楼,故名之也。
238
 〈三〉《集解》:徐广曰:「在元封二年秋。」
239
  其后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一〉每修封禅。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厕,周而复始。〈二〉皇帝敬拜泰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
240
 〈一〉《集解》:徐广曰:「常五年一修耳。今适二年,故但祀明堂。」
241
 〈二〉《索隐》:案:荐飨之辞言天授皇帝泰元神厕,周而复始。又案:上黄帝得宝鼎神厕,则太古上皇创历之号,故此云太元神厕,周而复始也。
242

  十一月乙酉,〈一〉柏梁烖。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二〉祠后土。临渤海,将以望祠蓬莱之属,冀至殊庭焉。〈三〉
243
 〈一〉《集解》:徐广曰:「二十二日也。」
244
 〈二〉《集解》:伏俨曰:「山名,在泰山下。」
245
 〈三〉《集解》:《汉书音义》曰:「蓬莱庭。」 《索隐》:冀,《汉书》作「几」。几,近也;冀,望也,亦通。服虔曰:「蓬莱中仙人。殊庭者,异也。言入仙人异域也。」
246
  上还,以柏梁烖故,朝受计甘泉。〈一〉公孙卿曰:「黄帝就靑灵台,十二日烧,〈二〉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烖,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于是作建章宫〈三〉,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馀丈。〈四〉其西则唐中,〈五〉数十里虎圈。〈六〉其北治大池,渐台〈七〉高二十馀丈,名曰泰液〈八〉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九〉其南有玉堂、〈一0〉璧门、大鸟之属。乃立神明台、〈一一〉井干楼,〈一二〉度五十馀丈,辇道相属焉。
247
 〈一〉《正义》:顾胤云:「柏梁被烧,故受记故之物于甘泉也。」颜师古曰:「受郡国计簿也。」
248
 〈二〉《集解》:徐广曰:「日,一作『月』。」
249
 〈三〉《正义》:《括地志》曰:「建章宫在雍州长安县西二十里长安故城西。」
250
 〈四〉《索隐》:《三辅黄图》云「武帝营建章,起凤阙,高三十五丈」。《关中记》「一名别风,言别四方之风」。西京赋曰「阊阖之内,别风嶕嶢」也。《三辅故事》云「北有圜阙,高二十丈,上有铜凤皇,故曰凤阙也」。
251
 〈五〉《索隐》:如淳云:「诗云『中唐有甓』。郑玄曰『唐,堂庭也』。《尔雅》以庙中路谓之唐。西京赋曰『前开唐中,弥望广象』是也。」
252
 〈六〉《正义》:圈,其远反。《括地志》云:「虎圈今在长安城中西偏也。」
253
 〈七〉《正义》:颜师古云:「渐,浸也。台在池中,为水所浸,故曰渐台。」按:王莽死此台也。
254
 〈八〉《正义》:臣瓒云:「泰液言象阴阳津液以作池也。」
255
 〈九〉《索隐》:《三辅故事》云:「殿北海池北岸有石鱼,长二丈,广五尺,西岸有石龟二枚,各长六尺。」
256
 〈一0〉《索隐》:其南则玉堂。《汉武故事》「玉堂基与未央前殿等,去地十二丈」。
257
 〈一一〉《索隐》:汉宫阙疏云:「台高五十丈,上有九宫,常置九天道士百人也。」
258
 〈一二〉《索隐》:《关中记》「宫北有井干台,高五十丈,积木为楼」。言筑累万木,转相交架,如井干。司马彪注《庄子》云「井干,井阑也」。又崔撰云「井以四边为干,犹筑墙之有桢干」又诸本多作「干」,一本作「干」,音〔韩〕。《说文》云「干,井桥」。
259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名〈一〉更印章以五字。〈二〉因为太初元年。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三〉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260
 〈一〉《集解》:徐广曰:「一无『名』字。」
261
 〈二〉《集解》:张晏曰:「汉据土德,土数五,故用五为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足也。」
262
 〈三〉《集解》:韦昭曰:「丁,姓;夫人,名也。」
263
  其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熟具,芬芳不备。乃命祠官进畤犊牢具,五色食所胜,〈一〉而以木禺马〈二〉孙守真按:禺=偶,字形结构换部首。代驹焉。独五帝用驹,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
264
 〈一〉《集解》:孟康曰:「若火胜金,则祠赤帝以白牡。」
265
 〈二〉《索隐》:木耦马。一音偶。孟云「寓寄龙形于木」。又姚氏云:「寓,假也。以言假木龙马一驷,非寄生龙马形于木也」。
266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一〉以候神人于执期,〈二〉命曰迎年」。〈三〉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上亲礼祠上帝,衣上黄焉。
267
 〈一〉《集解》:应劭曰:「昆仑玄圃五城十二楼,此仙人之所常居也。」
268
 〈二〉《集解》:《汉书音义》曰:「执期,地名也。」
269
 〈三〉《正义》:颜师古云:「迎年,若言祈年。」
270
  公玊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钜、〈一〉岐伯〈二〉令黄帝封东泰山,〈三〉禅凡山〈四〉合符,然后不死焉。」天子旣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址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也,故上亲禅焉。孙守真按:禅=掸,字形结构换部首。即「扫墓」之扫,为扫除清洁也。
271
 〈一〉《集解》:应劭曰:「封钜,黄帝师。」
272
 〈二〉《正义》:张揖云:「岐伯,黄帝太医。」
273
 〈三〉《集解》:徐广曰:「在琅邪朱虚县,汶水所出。」
274
 〈四〉《集解》:徐广曰:「凡山亦在朱虚。」
275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一〉还过祭常山。
276
 〈一〉《集解》:徐广曰:「天汉三年。李陵以天汉二年败也。」
277

  今天子所兴祠,泰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修封。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一〉以岁时致礼。凡六祠,〈二〉皆太祝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祀,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弗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后十二岁而还,遍于五岳、四渎矣。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迹为解,无其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终羁縻弗绝,冀遇其眞。自此之后,方士言祠神者弥衆,然其效可睹矣。〈三〉
278
 〈一〉《集解》:李奇曰:「祀名也。」 《索隐》:赤星卽上灵星祠也。灵星,龙左角,其色赤,故曰赤星。五者,太一也。三一也,冥羊也,马行也,赤星也。凡五,并祠官宽舒领之。
279
 〈二〉《索隐》:谓五者之外有正太一后土祠,故六也。
280
 〈三〉《集解》:徐广曰:「犹今人云『其事已可知矣』,皆不信之耳。又数本皆无『可』字。」
281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言,于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后有君子,得以览焉。至若俎豆圭币之详,献酬之礼,则有司存焉。
282
 《索隐》述赞:孝武纂极,四海承平。志尚奢丽,尤敬神明。坛开八道,接通五城。朝亲五利,夕拜文成。祭非祀典,巡乖卜征。登嵩勒岱,望景传声。迎年祀日,改历定正。疲秏中土,事彼边兵。日不暇给,人无聊生。俯观嬴政,几欲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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