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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一百八十八

《卷一百八十八》[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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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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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一百八十八   餘姚黃宗羲編書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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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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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蔡白石唐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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徃年辱兄知愛,謂可與共進于文藝之門,今忽忽齒髮漸衰,兀然成一,秃翁向來伎倆,剥落且盡,雖誦人詩句,亦如羅刹國人驟聞中華語音,駭不省其何說,況能自有所著,以自見于世也?朋友間徃徃言及兄之垂意,于僕豈特以故人之故耶?抑亦謂其可與進于文藝之門耶?豈知僕之衰颯剥落一至此哉?雖然,以兄愛我之意,其知我之衰颯剝落一至此也,豈不為僕惜之,以僕愛兄之意,亦竊謂兄之聰明絶世之資,而消磨剝裂于風雲月露、蟲魚草木之間,以景差唐勒、曹植、蕭統為聖人,而冀為其後,此其輕重,豈特隋侯之珠彈雀而已,亦可惜也!曩與兄相聚時,兄年最少,而僕亦壯年,今壯者衰,則少者亦壯矣,由壯入衰,能幾何時?四十無聞,則僕既自蹈之矣,自惜之矣。倘兄以為宇宙內事,與吾分內事,盡于風雲月露、草木蟲魚之間則足矣,不然,則亦不可以不深思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兄茍不以僕言為戇,繼此尚有所請,不然,且閉口耳辱愛多談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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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王遵巖唐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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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得兄書,拳拳以病體為念,真意懇惻,令人讀之,堪為涕下,非兄死生之交,不能至此,感激感激,人傳言吾病過重者,盖有兩說:一則以水腎為患,痰火時作,不得不閉戶調理,人以我經年,病不見人,則以我病不可支矣,不知我貌則槁矣,而精神尚可不死,蓋近于養生家稍稍得一歸根法也。其一說則自以早年有志,今四十外矣,而猶然醉夢人也!蓋非特文章氣節平生所竭力,而從事者,既于真性不切,及所聞于經書師友與意見之窺測而自以為道者,亦竟如隔壁聽話,全無交涉,近年來痛苦心切,死中求活,將四十年前伎倆,頭頭放捨,四十年前意見種種抹摋,于清明中稍見得些影子,原是徹天徹地,靈明混成的,東西生時一物帶,不來此物,卻原自帶來死時一物帶,不去此物,却要完全還他去,然以為有物則何睹,何聞以為無物則參前倚衡,瞻前忽後,非胸中不掛世間一物,則不能見得此物,非心心念念,晝夜不捨,如養珠抱卵,下數十年無滲漏的工,夫則不能收攝此物,完養此物,自古宇宙間,豪傑經多少人,而聞道者絶嘆其難也,好仁者無以尚之,此真消息也。終日如愚,終日忘食,此真工夫也,無以尚之,則有一物可尚,便不是此物矣,忘食則于閒事有不暇者矣,如愚則于才技有不使者矣,孔顔一生工夫所以完養收攝,此寶藏也,僕近稍悟得此意,而深恨年已過時,雖知其無成,然本是自家寶藏,不得不有冀于萬一也,是以痛為掃抹閒事,收歛精神之計,則不得不簡于應接,欲簡于應接,不得不託于病,不可支以謝客,是以人知吾之病甚而不知吾之別有意也,此意更不敢露于人,以兄念我太厚,憂我太深,故特披露之兄,萬無洩我秘宻,重増嘵嘵之口也。安友為求序得託雄文以不朽,甚幸過望,僕舊從兄,學為文章,有一二僅得處,盡是兄之指教,但才既不長,又不能竭精刀以從事,是以遂成廢罷,韓子所謂徙業者,不嚌其胾者也,獨覺兄之奔逸絶塵而已矣!近來自觀舊稿支離叛道之言,篇篇有之,理既不當,文亦未工,赧然盡欲焚燒而後快,縁頗為人抄録,無可奈何,蓋以吾今日文字伎倆,須并卻三四年精刀,專專幹此一事,自謂可望于古人閫域,今自度必無此閒精神可以了此也,既自知不了,則豈欲以不了者信今傳後乎?亦愚矣,貴鄉洪子因信兄而過信我,遂亦以我為可與斯文也,與安友謀刻之,而請序于兄僕,既而聞之,愧汗駭愕,蓋吾文未成,吾自知之,且不欲此生為言語文字人也,居常以刻文字為無亷耻之一節,若使吾身後有閒人,作此業障,則非吾敢知,至于自家子弟,則須有遺命,說破此意,不欲其作此業障也,僕居閒偶想起宇宙間,有一二事,人人見慣而絶,是可笑者,其屠沽細人,有一碗飯,喫其死後,則必有一篇墓誌,其達官貴人與中科第人稍有名目在世間者,其死後則必有一部詩文刻集如生而飯食死,而棺椁之不可缺,此事非特三代以上所無,雖漢唐以前,亦絶無此事,幸而所謂墓誌與詩文集者,皆不久泯滅,然其徃者滅矣,而在者尚滿屋也,若皆存在世間,即使以大地為架子,亦安頓不下矣。此等文字,倘家藏人蓄者,盡舉祖龍手段,作用一畨,則南山煤炭竹木當盡減價矣,可笑可笑,僕又何用更置一莖草于鄧林棼棼之間哉?至于求序于兄僕與兄何等朋友也,其有所求,吾自求之,而何待于人?為之媒哉?以為吾文茍有成則當求兄,不成則不敢以累兄,知人之明也,及得兄序讀之,令人益増慙汗,吳下自古來,文人正不少以為僕,蓋過二千年吳下詞人,而接札游之文統,既使兄為私于所好,又若使僕與人爭名爭先然者,非兄之所以愛僕也,使兄今日為僕作序,則亦宜道兄與僕。昔以文相切磋,以才弱志隳幾成而罷之意,句句道卻實事,庶使兄為不誣,而吾亦可以不愧耳。至于兄之雄文,則千百年自有定價,倘吾文稍進,乃敢為兄作序,今且不欲綴羔袖于狐裘也,刻板事既已力止兄序,遂亦寶藏之,未敢示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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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黔國公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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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府大將軍、黔國公幕下過伏讀故記國家興事之臣,胙茅土、立世家者蓋數十,而列上公首元侯者稱最封,異姓王配廟庭者又最若佩將軍印出總大兵,則今之法,非勛臣才能者,即不得與無有捐數千里地使之世守者,蓋天下獨稱明公曰:世家忠孝,故得兼有之,其視諸公最盛矣,此宜如何報稱哉?竊効一得於幕下之賢,願加察焉!始過入烏撒,見其馬牛被山谷腹,幹肥實驕嘶相嗅,乃或相齒蹄以適,甚足觀也。私嘆烏撒,奧區也,而又富顧視關門之士,多藍縷衣,其行夫皁櫪之役,腰囊磊磊如積塊,問之皆糗餌也,其法粉雜穀為塵十分,升之五而得一具焉,日或得三具,是則徑足無外慕,私心固怪異,及察其長率,亦多蓬門不贍饘粥,以為其人嗇于財,蓋土風也,乃試問其人孰主典是牛馬者,若奈何不以給用?皆對曰:非我之有也,豈惟非我有,我將以為病。斯牛馬者,蓋黔公所寄養,今之烏撒,蓋黔公之外府也,故今之軍民田,烏蠻,盡以為牧場,而無忌詰其暴,則曰:我黔公之圉人也,不敢誰何之人,有匹馬死者,且又責于我,我因是以大貧。曰:十數年前有此乎?曰:無有,即有之,亦馬牛之風耳,非若今敢縱也。曰:馬牛幾何?曰:畜馬二十八羣羣者以百數,少亦八十矣,牛吾不知也,其種馬及駒,吾不暇知也。其牧于吾地若此,其他所畜牧,吾亦不暇知也。今軍人若浮,不過數年,將轉徙盡矣!因黙然不敢復問,覆按舊文,則彼之狙詐嫁怨,可駭也。昔者西平方為督府僉事,則錫吳江田十二頃,八十畆為督府同知,則錫銅陵田四十二頃四十畆,故諸司職掌,凡公侯祿米,皆為浙西蘇松等府官田內撥賜耳,他所不得占撮土也,常聞傅潁公請懐逺官地,髙皇帝引公儀休事責之,如謂西平之賢,而下同潁公、髙皇帝之明,而偏于西平,豈有是哉?今奈何以烏蠻上誣髙皇帝,下謗西平也?蠻性本桀鷙,藉馬為戰,且馬盛則虎之翼也,豈惟颺去,又將噬人矣!故茶鹽布易馬之制曰:烏撒嵗易馬一千五百疋,此髙皇帝之神武,西平之經畫而銷萌之,至權也。今聞嵗入貴州銀四百四十兩耳,乃免易馬,則烏蠻之馬,安得不繁?其繁未有以銷之也,乃反借靈于明公,託外府之說,內有以疑倡其民,外以詐其鄰而雪之,久假不歸,勢益富厚,而鄰益薄,亦安得不起而圖人乎?以過所聞,公家蓋積有舊,恩在南土,使實享大利而民有隂怨,則公家先王亦必不為。凡等所謂寄養馬者,或自昔權時之謀,而蠻之畏威懐德,尚可驅使,今蠻之狡猾,苐藉公為名耳,所入于公者,本細㣲不足道,而其自殖之謀與其嫁怨之詭,則深可慮矣!夫蠻之不可信,其所由來,非一日矣,始定嵗入糧二萬石,今倉廩空虛,損原額四之三,使在官者乏代耕之祿,嗷嗷然執左契以責既廩之負,毡本一千五百領,今課録其入,曽不得拔一毛焉,此于朝廷且乏供而況公家乎?是公家結實怨,而大利乃在烏蠻也。且烏蠻者,滇之要也,兵家所必爭也,髙皇帝下滇之始也,自永寜先遣胡海徉曰向烏撒,別遣傅友德由曲靖,率勁卒日趨烏撒,應永寜之師,其後烏撒蠻叛,髙皇諭公家先王等曰:雲南之師,如曲靖、普安、烏撒、建昌,即今勢在必守,東川、芒部烏䝉未可守也,今之守者,獨數羸卒耳,而常産皆為牧地,其勢有不亡去者乎?又公之家牧地,故在陸涼耳,烏撒本在四川,應當比較馬匹之地,凡不及烏撒,而雲南反得寄養,益非立法意矣,害髙皇之成,敗先王之功,歛家室之怨,張頑兇之勢,就是四者,此明改絃之時也。且公之家,非必藉是數馬焉為富盛也,今將號于烏撒之軍,曰總府,原寄養馬匹在烏撒者,本府已停解送,如假稱總府名色,強于官民屯種田地,牧畜踐踏者罪之。蠻雖詭戾,其于明公累世之威德,未有不震疊者矣,誠使人得耕牧,則其妻孥之飽嬉,皆明公臥而乳哺之也,蠻牧地狹,則畜産不得繁,因可漸弱其力,內地之人益得日贍西路之孤懸,有如閉門而游于除,必無他可虞矣。行一事而衆善備者,蓋此類也。明公忠孝報國,比隆先世,使他時執筆之史,揚休光焉,紀之世家,過所奏記,為有小補,古人語曰:寸有所長,此區區所效于門下也。願明公擇之,勿為議論之臣所歸過狂瀆,恐懼死罪,頓首答陳約之田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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伻來辱金玉之音,慰薦勤懇,幸甚幸甚!頃聞玉體負瘵,大類長卿,而游藝之功,猶不暫輟,甚非所以因天人之際,保夀命之元也。夫隂陽合體,氣魄控搏,多記則損魄,多誦則損氣,氣魄既傷,精神靡潰,六沴抵巇,內外交戕,攝鍊之家,此為深忌。是以子雲發寤于嘔心,興嗣勞形于縞髮,長吉勩而駭嫗,孝先懶而腹便,憂樂既已殊科,修短又復異享,取舍之分,不待譓者而能裁也。陳君青年博雅,吾黨所希,尺牘片言,已足名世,又何必馳騁藝囿,彈壓前修,晝夜拮据,寢食都廢,虧沖粹之性,積膏肓之疢乎?且古今才人,垂聲琬琰者,類有天助,不可強也,譬之沙丘之驥,若耶之姬,要之形不別于驪黃,態不離于粉黛耳!聞者且以為麟角鳳咮,絶世竒珍,安知皁櫪無滅沒之乗,而茅茨絶窈窕之姿乎?幸而當其時,則足以華上宫而充內廏,不幸而風塵奄忽,亦且驂欵段而伉犨麋。爾語曰:無為名謀,視運否休,無與利角,視命厚薄」。此二言者,僕已騐之審矣,不識陳君以為何如也?更惟怡神恬寞,以迎太和,禁絶唔咿以葆真炁,涉岐黃之寶訣,躡佺期之髙蹤,上貽慈母之歡心,下慰細君之結念,不亦美乎!昔柳子厚欲已李睦州服氣之術,更僕千言,猶恐不寤。竊以陳君勤學之癖,不過睦州,而故人愛念之私,實同柳子,似不必盛氣繁詞,以瀆聰聽也。試采納而留心焉,幸甚幸甚!夜郎淫滯,以日為年,頃以入覲脫歸,遡游東下,若鳥越樊笯、鹿鋌,原野桑下,三宿之戀,斬然絶矣。行次長沙,覬接丰采,而軒車蚤發,企望悵然,萍梗支離,未卜合并之所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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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羅一峯章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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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約之行,欲鄉人皆入于善,其意甚美。但朱、呂之制,有規勸,無賞罰,豈其智不及此?蓋賞罰天子之柄,而有司者奉而行之,居上治下,其勢易行。今不在其位而操其柄,已非所宜,況欲以是施之父兄宗族之間哉?或有尊于我者,吾不得而賞罰焉,則約必有沮而不可行者矣,可不慮其所終乎?在比之九五,王用三驅失前禽,夫子以為舍逆取順,蓋來者不拒,去者不追,不能強人以從我也。凡入約者,必其誠意感孚,革心向化而後可,有不能從,則當聽其出約。今欲假官府之權力,邀強制以必人之從已,殆非所謂顯比之道也。又聞族人有為盜者,必親置之死地,此于當代之法。先王之制,聖賢之事,皆所未聞。孔子曰:古之為盜,惡之而不殺也,不先其教而一殺之,是以罰行而善不反,刑張而罪不省。若孟子所謂不待教而誅者,蓋指殺人于貨之盜而言耳,如穿窬鼠竊而皆殺之,則彼禦人于國門之外者,將何法以加之乎?禮曰:公族其有死罪,有司讞于公公,既三宥之矣,而又使人追之曰:雖然,必赦之。有司對曰:無及也,然後為之素服不舉,如其倫之喪,親哭之。夫以朝廷之上,法度所在,其處宗族之死罪者若是,而況于手自殺之乎?又況罪不應死者乎?以是知聖賢之在鄉黨,其所以處族人者,殆不其然。昔漢人有為盜者曰:刑戮自甘,乞不使王彥方知。彥方遺布一端,卒能化盜,使之道不拾遺,是不猶愈于殺乎?陽城居于晉之鄙,晉之鄙人薫其德而善良者幾千人。溫公與康節在洛里中,後生皆畏亷耻。欲行一事,必曰無為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是皆君子之居鄉,有不約而自化者,以先生明德,當不下于諸公,自身而家,自家而鄉,久于其道,彼將自孚,何用汲汲乎?強人以從約重法以禁盜耶?雖曰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然某之愚,實有不能無疑者,深願先生熟思而審處之,如使今之吉豐,亦如溫公、康節之洛,則朱呂之鄉約庶可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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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卷一百八十八。
URN: ctp:ws615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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