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母駒蛉∏睾閡韻鹿湃誦惺輪I偌影嵋遠ㄍ蚴樂欠怯圃沼圃找雜樂杖招壩諧匕氘r隙地數丈池種芰荷地雜植松檜竹栢予坐是軒塵坌不入胷次日拓又若左臨太行右挾東海而蔭萬間之廣廈也且坐惟酬酢千古遇聖人則為弟子之位若親聞訓誨遇賢人則為交游之位若親接膝而語遇亂臣賊子則為士師之位若親降誅罰於前坐無常位接無常人日覺紛拏糾錯坐安得獨雖然予之所紛拏糾錯者皆世之寂寞者也而天壤之間坐予坐者寥寥不謂之獨亦莫予同作獨坐軒記 |
2 | 何陋軒記 |
3 | 昔孔子欲居九夷人以為陋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守仁以罪謫龍場龍場古夷蔡之外於今為要綏而習類尚因其故人皆以予自上國往將陋其地弗能居也而予處之旬月安而樂之求其所謂甚陋者而莫得獨其結題鳥言山棲羝服無軒裳宮室之觀文儀揖讓之縟然此猶淳龎質素之遺焉蓋古之時法制未偹則有然矣不得以為陋也夫愛惜面背紊亂白黝浚奸窮黠外良而中螫諸夏蓋不免焉若是而彬鬱其容宋甫魯掖折旋矩矱將無為陋乎夷之人乃不能此其好言惡詈直情率遂則有矣世徒以其言辭物採之眇而陋之吾不謂然也始予至無室以止於叢棘之間則鬱也遷於東峰就石穴而居之又陰以濕龍場之民老稚日來視予喜不予陋益孚比予嘗圃於叢棘之右民謂予之樂之也相與伐木閣之材就其地為軒以居予予因而翳之以檜竹蒔之以卉藥列堂階辯室奧琴編圖史講習游適之道畧具學士之來游者亦稍稍而集於是人之及吾軒者若觀於通都焉而予亦忘予之居夷也因名軒曰何陋以信孔子之言嗟夫諸夏之盛其典章禮樂曆聖修而傳之夷不能有也則謂之陋固宜於後蔑道徳而專法令搜抉鉤縶之術窮而狡匿譎詐無所不至渾樸盡矣夷之民方若未琢之璞未繩之木雖粗厲頑梗而錐斧尚有施也安可以陋之斯孔子所為欲居也歟雖然典章文物則亦胡可以無講今夷之俗崇巫而事鬼瀆禮而任情不中不節卒未免於陋之名則亦不講於是耳然此無損於其質也誠有君子而居焉其化之也蓋易而予非其人也記之以俟後來者 |
4 | 眼空台記 |
5 | 鴻山自棲梁伯鸞以來居者不易稱可知已樵豎耨夫何有於地乎逮西野華公徳始能居之亦始能稱之闡古構新名其特勝者至十有八嘻盛矣哉山於是為中興其間曰眼空台者惟吟眺之所間嘗以語余餘想其燕閒之時觴豆之隙哦興橫生浩氣欲吐則振衣而上於是衡睇六合冥詣太始不見有一長物雖山川之流峙草木之榮瘁禽蟲之鳴寂奔伏以至乎煙霞之互彩日月之代明萬有錯於前而曽不滿吾之一瞬故舉所見而空之此其加於人信逺矣然而空有之際取舍之間而是非判焉公察之久矣故自其有而論之則日用百需釣弋之微亦不可以去自其空則混沌七鑿宇宙之大亦不可以執譬諸飲食方食為有食已為空如不食以為空不可也食已而猶執之亦不可也蓋萬物皆偹吾身而初不物於物乃君子之道也此言不可去者也又況有是非者介乎其間巨橋之粟於紂為有而武王為空時則主於空居延之節於蘇武為有而李陵為空時則主於有故空有不在物而在眼不在眼而在心不在心而在理不然無擇而畢歸於空西方之言非公之意也故公之所謂眼空以道為樞者也古之為觀者若山淵之平莊周惠施之眼也是齊也非空也塊岳杯湖李白之眼也是大也非空也二子燭道未盡故齊之大之而未至於空若公於是無必乎齊無必乎大其視夫山河草木之屬流而自流峙而自峙以極於萬有之積而各具自然竟無一事凝塞於吾中者而又矧乎傷道敗徳之物贅疣梏縶之具齷齪瑣屑膠擾煩亂交病吾心眼者哉九霄上幬八紘下陳曠然吾兩瞳子唯見一道道以眼著眼以台著不可謂台罔功予不佞請發空之道以鑱於台 |
6 | 警齋記 |
7 | 警齋記予記也予為徐信夫記之也信夫何警也予知之警生於有心土石草木之無心莫之能有警其非動物故也雖動物之有心有有警者有無有警者有有警亦若無有警者鳥有之不能為巢居他鳥之巢至其自為則墮卵殰雛焉是之謂鳩拙畜有之見虎而逐叢角而羝以遺虎餐是之謂羊狠獸有之見木而登且登且下而卒亦莫之能上下是之謂猶豫鳥有之俛而啄仰而四顧鸇過之過也彈過之過也是之謂鳥警其於人也在鳩拙為蒙為木強在羊狠為自罹於辜所謂有無有警者是也在猶豫為太蚤計為多心所謂有有警亦若無有警者也在鳥警為常惺惺所謂有有警者也今夫鳩拙之與羊狠同於無警者也而世之人有以鳩拙自退者乎寧為羊狠敗焉後之懲者則又警之太憂持之太固於是有猶豫焉猶豫者悔釁之囮也猶豫之警非警也非固為警也有待焉然後有警焉其惟鳥警乎是之為善警嗚呼信夫之警其亦有取於是也乎然予又感夫鳥微物也俛而啄取以養其生仰而警焉以避其害於鳥可也而君子之居人上也其亦有俯而取乎則十目視焉十手指焉而害斯至矣雖有百警其可乎哉今夫龍非不昭然靈矣然以其有所嗜取也人得而擾之亦得而醢之若鳥獸然以龍之靈而豈無警乎警不足恃也或曰龍以聾取辱非警與嗜取之罪也則予不能知矣然信夫方持是警為宰以臨嵊民予記警齋者不可以不告 |
8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二 |
9 | ●欽定四庫全書 |
10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三 |
11 | (明)賀複征 編 |
12 | ○記四十四 |
13 | 碧嶢精舍記 |
14 | 滇海西斤舍舟登陸俗曰髙橋稽之古志橋實曰嶢以山形似秦嶢闗受此稱爾髙嶢與碧雞相望如箭括毛東鎮氏有別廬在其下精舍之顏隸古定曰碧嶢憗獻疑於楊子曰茲嶢也沂知之沂號之如俗所不知何易諸己諸楊子曰無易仍爾也君子期人以雅不以俗待人以博不以陋昔者孔子之作春秋也經書善稻吳名則伊緩也經書大原狄名則大鹵也經書蚡泉狄名則矢胎也糓梁子曰號從中國名從主人範寗曰物類地形當從中國至於名人則從本俗楊子讀而詮之曰大哉孔子辨物正名奧哉糓梁啟藴發隱號從中國故去大鹵伊緩矢胎而從大原善稻蚡泉也名從主人故介葛盧戎曼子皆不易矣慎往年執簡史局紬書藏室見洪武中有請以春秋兩漢地名名今各驛傳詔既從其請史複書其事皇祖之謨春秋大複古之意也慎自執戟於滇每慨物類與地形名失之陋俗名■〈蝝,山代蟲〉㟽而為祿脿呂閣而為呂合金浪巔之為丁當丁瀾滄江之為浪愴江也不止嶢之為橋耳方言既訛郡志踵謬豈君子雅俗而博陋之心為盛世一統而同文之義乎東鎮於春秋專門其學而又以世族閱子眀習當世是名也固雅俗博陋之濫觴辨物正名之拳石與因注而志之若夫臨睨眺聽之美薈蔚清泠之興巻中能賦者則偹矣 |
15 | 云局精舍記 |
16 | 點蒼山之■〈林上錄下〉有玉局觀焉四時有雲氣帶其間於夏尤著故狀其景曰玉局夏雲張子九言有書舍在其左予題之曰雲局精舍一日坐予於堂曰請問學予曰子知夫云乎知雲則知學焉夫云者為雨乎雨者為云乎無雲則無以為雨矣猶之地產植物花者為實乎實者為花乎無花則無以為實矣夫學何以異是博我以文約我以禮無文則何以為禮無博則何以為約今之語學者吾惑焉厭博而徑約屏文而徑禮曰六經吾注腳也諸子皆糟粕也是猶問天曰何不徑為雨奚為雲之擾擾也問地曰何不徑為實奚為花之紛紛也是在天地不能舍博而徑約況於人乎雲天之文也花地之文也六經諸子人之文也見天人而合之斯可以會博約而一之此學之極也張子避席曰夫子命貫矣請終身誦之 |
17 | 西峪草堂記 |
18 | 靈寳陜洛之衝也環而山者以數十而西原獨當其僻處西原蔽秦山之南委蛇數百里散而藪者以數十而西峪又獨當其最深處峪口逼仄始疑路窮忽然中開更出異境茂樹淺草森陰蔽虧水泉㶁㶁若驚蛇出沒草間其人鹿視而穴居可二十餘家於是許君廷議游而樂之乃即峪口作草堂於其上仰而眺秦山俯而顧西峪煙雲竹樹隱見千態不下席而盡取之其勝又於是為最已亥歲予見許君於京師君為人鬯達魁岸尤以兵自雄餘固意其必且為國家建萬里勳也一日與予論草堂之勝且曰吾將去而休於此矣余笑而詰之曰君不聞馬文淵昆弟之相笑者乎夫嵬才傑士其所寄意必於奔漰洶湧之川巑岏崔巍之峰泱漭千里之野極世間險怪瓌偉超曠之觀然後足以饜其耳目而發其跌宕濩落不羈之氣若夫耽水竹之清幽蔭樹石之蘙薈此則窮愁枯槁之人漠然無所振於世而有以自足其樂於此夫固各自為尚而不能兩得也今君試料才氣與文淵少游竟何似國家且北收河南南系交酋之頸假令據鞍躍馬今之人孰能先君者乃欲乗款段優游閭里自比少游其寧可得耶三門之間洪河巨石怒而抵擊砰砰磕磕若戰鼓然百里之外有聲而淆函又秦漢以來百戰故處過而覽者莫不躊躕慨然想見乎揮戈濺血虓虎喑嗚之雄此皆險怪瓌偉世所駭詫且近在君衣帶間君何不寄意於此乃欲自托於寂寞背嵬才傑士之好而就窮愁枯槁之所樂此又何說耶噫嘻吾知之矣君居河上豈常受河上公語耶故曰養辨於其訥藏勇於其怯然則君之欲為彼而姑為此也其有意乎倐而蠖屈倐而虎躍則餘不能窺也巳 |
19 | 企潁亭記 |
20 | 潁陽東溪相傳巢父洗耳處而箕山之上蓋有許由塚疑於有其人矣彼其惡以天下累已而逃堯之見求宜其去之幽昧荒逺使不可即而其生且死不離乎箕潁之間豈堯之仁不屈一夫之所守不待去逺自不患於見奪抑其善於自泯能使堯終不得而累之以天下而無事於逺去是亦髙矣吾又有病焉夫其求之而迯迯之而不逺而能使其終見舍孰若無使為其所知而莫我求也髙世之士天子有不得臣諸侯有不得友非謂其爵之而不降禮之而不就偃蹇傲倨抗其跡於巍巍揭日月以行其灼灼之名而以為髙也湛乎與俗同波芚芚兮其與眾人皆愚覿面有不見其躳同席有不睹其形而臣且友之故不可得耳今將待其詞命之至而後以為已污艴然作於容氣顯與黃屋絕烏睹所謂髙哉好奇之士猶奓然道之何也康衢之老人樂其食飲歌聲發於腸肺使堯聽其歌而不知其聲得其聲而不知其人是吾所謂髙也當堯之時環康衢而處者皆可以為巢許而泯不見稱二子者以不能為髙而來堯之見求反以辭而迯之見名為髙而傳於後不亦異哉縉紳先生方且原帝堯重禮之指決其事之無有以闢傳者之妄予以為正使如好事所談以為實有尤不得侈以為髙耳西亭君作亭以自休名之曰企潁君其猶眩於莊生之誇說以為甚髙而慕之耶而聞君之名亭者乃始莞然以笑曰彼二子者與之以天下之大而不受西亭方以宗室之胄爵秩命數出於有司之所議器服宮輿皆自上予之也而奚以慕二子者之風夫匹夫之微長於貧賤而能不移於富貴蓋多有之生於富貴之中超然獨離而不溺於所習是可以為難耳矯焉辭千乗之國或不能不見色於豆羹一介不受之誼至為細淺而可以不愧於千駟萬鍾不顧之大節西亭君者予及與之游而知之其於富貴蓋生焉而不溺其好學自敏知慎於分義之際可以不苟取於一介如是而作亭曰企潁奚不可者笑者尤怪之曰異哉所聞康衢之民皆過於巢許而宗室之富貴乃可得而企之也嗟乎非聞者之不知則何以記企潁之亭 |
21 | 畏壘亭記 |
22 | 自昆山城水行七十里曰安亭在吳淞江之旁蓋圖志有安亭江今不可見矣土薄而俗澆縣人爭棄之予妻之家在焉予獨愛其宅中閒靚壬寅之歲讀書於此宅中有清池古木壘石為山有亭登之隱隱見吳淞江環繞而東風帆時過於荒墟樹杪之間華亭九峰青龍鎮古剎浮屠皆直其前亭舊無名予始名之曰畏壘莊子稱庚桑楚得老聃之道居畏壘之山其臣之畫然智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逺之擁腫之與居鞅掌之為使三年畏壘大熟畏壘之民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而予居於此竟日閉戶二三子或有自逺而至者相與謳吟於荊棘之中予妻治田四十畝值歲大旱用牛挽車晝夜灌水頗以得穀釀酒數石寒風慘慄木葉黃落呼兒酌酒登亭而嘯忻忻然誰為逺我而去我者乎誰與吾居而吾使者乎誰欲尸祝而社稷我者乎作畏壘亭記 |
23 | 花史館記 |
24 | 子問居長洲之甫里餘女弟壻也余時過之泛舟吳淞江游白蓮寺憩安隱堂想天隨先生之高風相與慨然太息而子問必挾史記以行餘少好是書以為自班孟堅已不能盡知之矣獨子問以餘言為然間歲不見見必問史記語不及他也會其堂毀新作精舍名曰花史館蓋植四時花木於庭而庋史記於室日諷誦其中謂人生如是足矣當無營於世也夫四時之花木在於天地運轉古今代謝之中其漸積豈有異哉人於天地間獨患其不能在事之外而不知止耳靜而處其外視天地間萬事如庭中之花開謝於吾前而已矣自黃帝迄於太初上下二千餘年吾靜而觀之豈不猶四時之花也哉吾與子問所共者百年而已百年之內視二千餘年不啻一瞬而以其身為已有營營而不知止又安能觀世如史觀史如花也哉餘與子問言及此抑亦進於史矣遂書之以為記 |
25 | 借竹樓記 |
26 | 龍山子既結樓於宅東北稍並其鄰之竹以著書樂道集交游燕笑於其中而自題曰借竹樓方蟬子往問之龍山子曰始吾先大夫之卜居於此也則買鄰之地而宅之今吾不能也則借鄰之竹而樓之如是而已方蟬子起而四顧指以問曰如吾子之所為借者特是鄰之竹乎非歟曰然然則是鄰之竹之外何物乎曰他鄰之竹也他鄰之竹之外又何物乎曰莫非鄰莫非竹也莫非鄰莫非竹之外又何物乎曰會稽之山逺出於南而迤於東也山之外又何物乎曰雲天之所覆也方蟬子默然良乆龍山子固啟之方蟬子曰子見是鄰之竹而樂欲有之而不得也故以借乎非與曰然然則見他鄰之竹而樂亦借也見莫非鄰之竹而樂亦借也又逺而見會稽之山與雲天之所覆而樂亦莫非借也而胡獨於是鄰之竹使吾子見雲天而樂弗借也山而樂弗借也則近而見莫非鄰之竹而樂宜亦弗借也而又胡獨於是鄰之竹且誠如吾子之所云假而進吾子之居於是鄰之東以次而極於雲天焉則吾子之所樂而借者能不以次而東之而其所不借者不反在於是鄰乎又假而退吾子之居於雲天之西以次而極於是鄰則吾子之所樂而借者能不以次而西之而其所不借者不反在於雲天乎而吾子之所為借者將何居乎龍山子矍然曰吾知之矣吾知之矣吾能忘情於逺而不能忘情於近非真忘情也物逺近也凡逐逐然於其可致而飄飄然於其不可致以自謂能忘者舉天下之物皆若是矣非子則吾幾不免於敝請子易吾之題以廣吾之志何如方蟬子曰胡以易為乃所謂借者固亦有之也其心虛以直其行清以逸其文章鏗然而有節則子之所借於竹也而子固不知也其本錯以固其勢昂以聳其流風瀟然而不穴則竹之所借於子也而竹固不知也而何不可之有龍山子仰而思俯而釋使方蟬子書其題而記是語焉 |
27 | 姚太史風樹堂記 |
28 | 往乙丑秋操一葉吊孟長節母於婁門東之十里餘歩月入村太孺人輿襯猶在舟次肅衣稽首退而愴然賦詩以贈之乾坤局脊敢求全一把黃茆枕墓田孺子但言耕稼事門生多廢蓼莪篇木雞望去何曽鬥金馬拋來不受憐哭罷白楊風夜起蕭蕭落葉打窓前爾時夜分矣猶聞丁丁椽木聲餘問何以曰先慈嘗欲結茅墓旁而未之逮也奉遺命考室三楹其中龕奉父母主兩旁供如來置苫塊出入謁於斯春秋禴於斯食於斯寢於斯生於斯死於斯題曰風樹堂志悲也堂之四周長松數十章老梅數十本修竹數百竿雜花繽紛群羽翕集隱幾絕巢燕之泥橫渠下捕魚之柵冠蓋闊希瓢笠狎至望見者疑有僧寮農舍而不知為孟長太史公蛩吟鼠泣處也孟長居廬閟靜嚴潔酒肉不御國事不談非特精講禮家言抑亦得放士逐臣居貞儉難之體傷哉貧也但恨不早構此堂以娛太孺人耳太孺人而在或為介子推之母子遯綿上而耕或為袁夏甫之母子穴土室而視今兩者無一焉而以區區五斗之養母且病而歾于京扶三千里之喪至淮陰聞嚴譴母且震而匍匐於道老魅遣銀鐺四出窮捕鉤黨人吳兒蜂擁數萬餘捉緹騎撲殺之文起孟長莫能禁命在箕風斗口間太孺人有靈度且登於木嘯於梁聁而祝曰尚慎㫋哉而禍且岌岌矣昔劉元城終夜熟睡鼾聲撼牆屋徐有功殺之三宥之三而神色不變彼何人也孟長何人也徘徊墟墓有時定睛不相矚籲喘不相聞俄裂眥作電光俄大吼作霹靂鬬一似飲重恨茹積哀絕未見虩虩震驚有索死覓活之意或勸之斷髪而逝複壁而藏弗應也丁卯見母畢會天子剪除元凶拔登眾正風木之堂蕭蕭翹翹卵不及瑕巢不及覆幸存於麏鼯蓬藋之鄉而孟長行且告墓出山矣其言曰重耳以十九年霸晉勾踐以二十年霸吳老氏胎於母腹中者七十餘年髪垂白而後始出世今某裭鞶於乙丑賜環於戊辰雛之離母也學道修行人之去死地也得無太蚤乎子何以教我陳子曰孟長鐵漢也廬墓之三載直抵重耳勾踐老氏之數十年良醫成於折肱神仙成於息踵名相成於憂患出山非早請為脂車秣馬以壯君之行但願孟長坐中書政事堂如坐姚家村風樹堂中可矣是為記 |
29 | 用拙樓記 |
30 | 吾友杜玄度所居有用拙樓屬陳子記之陳子咨其義曰吾少而讀天下書善忘登朝不十年觧綬歸善倦藥裹不去善病治家人產善挫與人游未知其眉睫喉膆胸臆間事善憒憒蓋世莫余拙也雖然吾道是也昔者杜子美之句若為餘設者陳子曰吾游於世而覺論語之為異書也參之魯回之愚蓋三致意焉何者以其拙故也拙者以艮止以巽入以隨動以遯藏以謙始以泰終知此謂之至人而儇捷狡獪之徒顧反竊竊然笑之庸詎知愚公之徙山不如臥游之適也陶長沙運甓不如抱甕之安也何晏之談麈不如括囊之無咎也石季倫之金穀不如一瓢之屢空也謝康樂之挈裾捉席不如籃輿之真率也夫巧者以為得而拙者亦未必失也拙者以為失而巧者亦未必得也皆天也鵲之巢而鳩奪之蜂之饍而人甘之然則巧勝乎拙勝乎善乎玄度之用拙也嗟夫蝸升而枯鶻噪而敗雀掉而驚鼠譎而獄猿捷而射人巧而禍才賈忌富賈怨辯賈辱宦賈讒使人人而玄度若也天下可以無事矣故曰太衝若盈大明若昩大巧若拙吾願與玄度共勉之玄度交知傾海內名士不索之記而索之陳子其真有用拙之意也夫 |
31 | 文漪堂記 |
32 | 餘既僦居東直之房潔其廳右小室讀書而以徐文長所書文漪堂三字扁其上或曰會稽水鄉也今京師囂塵張天白日茫昧而此堂中無尺波寸沼之積何取於漣漪而目之居士笑曰是未既水之實者也夫天下之物莫文於水突然而趨忽然而折天回雲昏頃刻不知其幾千里細則為羅縠旋則為虎眼注則為天紳立則為嶽玉矯而為龍噴而為霧吸而為風怒而為霆疾徐舒蹙奔躍萬狀故天下之至竒至變者水也夫餘水國人也少焉習於水猶水之也已而渉洞庭渡淮海絕震澤放舟嚴灘探奇五洩極江海之竒觀盡大小之變態而後見天下之水無非文者既官京師閉門構思胸中浩浩若有所觸前日所見澎湃之勢淵洄淪漣之象忽然現前然後取遷固甫白愈修洵軾諸公之篇而讀之而水之變怪無不畢陳於前者或束而為峽或回而為瀾或鳴而為泉或放而為海或狂而為瀑或匯而為澤蜿蜒曲折無之非水故餘所見之文皆水也今夫山髙低秀冶非不文也而髙者不能為卑頑者不能為媚是為死物水則不然故文心與水機一種而異形者也夫餘之堂中所見無非水者江海日交於睫前而子不知子則陋矣余堂何病焉 |
33 | 歸仁書院記 |
34 | 湯儀部義仍以詞賦鳴一代其子伯開銳志聖學一日贄而謁予澹如也予語之曰尊公從旴江游深有契於象外之旨顧性不受羈常托跡以游於世世鮮有知之深者子起而紹明光大之尊公明徳有光矣伯開起而言曰不肖之不敢自隕隊也實家大人耳提之力而不肖常惟學必聚友聚友必有地近構一居業地後為閣祀先聖其中前為堂又前為門凡數楹顏曰歸仁諸耆碩秀彥欲啇訂疑義共式臨焉惟吾師一言語之予曰善哉子顏歸仁之義若何曰開竊以學在明徳明徳在親民曰親骨肉肝膽形神不分真有天地變化草木蕃氣象世之卑者相戕相賊日尋干戈以剚人而高者固執我相物而不化夫即賢且知矣天下不賢知者皆吾與也而何以岐為此不肖之意也惟先生教之予曰斯義奧且宏非一時所能竟姑與子淺言之而子姑聽之予常受學長者長者指予曰子心慈而性多忽忽生慢慢生傲傲必至於敗乃徳斁乃度遂為世戮民而子不自知予拜而泣下曰先正以傲乃謙之反予今請事於謙長者曰孺子何易言謙也謙者若無若虛成徳之稱子今欲益之以謙必始於學學方知非知非而後能自訟自訟而後能知仁知仁則不知人為我我為人常以身為百穀王而人之歸也誰能御之予複拜長者微先生言不自知迷謬至此所不矢心改玉以負先生者如日然今老矣其不負長者教道幾何渣滓未化天地懸隔此亦惟老而自知之請即以語子子謂何伯開曰謹受教予又進伯開曰歸仁之語自吾夫子一提而孟夫子再發之以民之歸仁猶水就下獸走壙水就下者水之性也獸走壙者獸之性也惟仁是歸者民之性也學必知性而後能盡性盡性而後能盡人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不知性日與甡甡者游一膜外皆秦越矣此豈飾一智矜一行者能承之子勉之哉伯開別予執手送之曰予初為子喜今為子危夫子以一少年毅然無前真吾道賁育予能無喜然子見有學道而立於百尺竿者乎昔有一人問道老僧老僧曰子當從百尺竿頭進歩其人望百尺竿並力而升至於巔大喜曰異哉吾所見或問曰何居曰吾見吾山若培塿見長江若覆盂見人物若野馬絪縕吾身與九天之上者游匪吾師孰道我乃須臾風起竿僕其人墜地人複問曰何見曰吾見吾山水如舊目前與游非親則故知也吾身在平地矣雖無前者奇觀然視臲卼狀則大相懸殊子今登髙而招其望加逺得無似登百尺竿者乎願子需之時日與予言實地事此歸仁之旨也其以聞之尊公曰予兩人年相若彼此冉冉老矣木落天空棲泊何所父子間有相師友而又集以良朋真生平奇緣切無令仁者在側笑予輩老無所歸也因伯開請次第其語為之記 |
35 | 通明亭再記 |
36 | 通明亭成而愛憎毀譽至愛我者曰木甘糓苦石活金死不畝肥孫子而作無益至此其憎者曰何者不虧何端不欹日月頗駛予與褐之父睨之而毀者則曰三敗來歸浚膏作堆刺人突兀猶不知四十九年之非譽者曰鰲峰筆起呼龍截水代有靈文事出玉髓王子聞之曰噫噫此皆不通不明之故也憎亦何寃毀亦何譽君能求我君亦自求愛我以利譽我以福福兮利兮人乎天也今夫愛憎毀譽意雖分而情則合不過為亭而起也使吾不有此亭則愛憎毀譽何自而至昔者傖父居此豕其宮而益之以溷愛譽不至矣而憎毀亦不至豈傖父邀獨寛之典哉人相忘之也人能忘傖父而不能忘謔庵是愛憎毀譽又不為亭起而為亭主人起也雖然亭為山水而設人游其下者不言山水而言亭又不言亭而止言亭之主人亭主人不知也亭不知也山水亦不知也勞攘較計誰受誰想誰行誰識是愛憎毀譽不起於亭亦不起於亭之主人而起於其不通不明之心不亦惑而可哀乎稽山有樵叟賣薪歸輒徘徊不去問其故曰此見成地予每欲夕此一樂非人非我不即不離其通人也哉其明人也哉 |
37 | 媚樵亭記 |
38 | 始餘之構通明亭也有樵至止恱焉數相過自許也吾亦耳其一二高話從千仞岡來恱其有蓬鬢而無蓬心恱其戟手交股坐我於慄陸栢皇之上亭成矣而樵不來並道不出此樵亦奇怪矣哉意者天遇而人求之日鑿混沌之竅朝看麋鹿之群樵不能我忘而遂忘我耶我知之矣始餘之構通明亭也木石與居已耳而且追琢之丹艧之標榜有加焉樵以為飾且陋宜其揶我而不來也樵乎而且來此亦何與爾我事夫所謂追琢丹雘者吾以之祀白榆者也白榆亦而家之所欲種者也今吾簡榾柮判槎丫誅茅編蒯以亭爾而來仍戟手交股也吾詢爾山無虎乎桂無蠧乎松無有辱封號者乎溪雲白乎泉月清乎換魚沽酒醉幾參矣夕陽牛笛聽幾闋矣樵乎母以蘇秦縱橫也諺有之知性者可與同居蔡宜藻鷗宜笑爰居宜逺鍾鼓還子亭之樸而相遲相望今而後柴也其來乎然而稽山籬下我儀圖之絕無知者又不欲留姓字樵乎何人哉或曰此古石戶雲隱之流愽大真人也偶來游戲覺子眉睫間有猜則入山惟恐不深矣焚索之而不可得矣有是哉王子瞪目咍嘆窅然若有喪焉久之曰吾失之矣夫樵仙人也 |
39 | 愧軒記 |
40 | 昔柳子厚落職永州其所為文辭往往有無聊之色至如蘇子瞻又何超然自得也其詩曰日啖茘枝三百個不妨長作嶺南人可謂知所處矣予竊惟順逆時也窮通命也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何則以憂臣之事君猶子之事親也臣不得於君子不得於親所宜日夜省愆補過兢惕以將之誠懇以格之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以俟之何則以樂憂近歉樂近盈是故柳既失矣蘇亦未為得也雖然是二子者固有說焉子厚倜儻負奇有經世心其暱於叔文等非直冀富貴而已一旦被不祥之名以出將何以堪子瞻髙曠拔俗不能下人人以故爭疾而中之非必上意也若是者曽不啻浮雲之過太虛而何足以介於臆然則子厚之憂子瞻之樂並自不茍耳且非獨此也子厚誠不勝無聊卒能發憤淬厲列於不朽與韓昌黎並驅則亦可以洗滌夙垢用自愉快消其窮愁子瞻豈不稱超然也哉而忠君愛國出自天性顧坐戇直數賈罪俾讒邪得氣重貽主徳之累則黯慘懇惻殆有甚焉者矣此又以知子厚之憂未嘗無樂子瞻之樂未嘗無憂非恆情可得而測也予無似自度去二子逺甚敢謬附於憂與樂兩者之間惟是奉譴以來自監司而下卒儼然而客之不及以政其州之耆老子弟顧以為是父母我也一切供事惟謹而而予靡毫髪報塞間嘗與諸士有所揚搉大都不離於訓詁非能益之也於是乎歸而求之於六尺之軀猶然故吾徵發困衡總歸鹵莽又靡毫髪表樹怠其職而勤其享據其名而隳其實有愧而已予考州乗往莊公定山亦嘗謫於此甚有恩徳至今人能道說之若焦泌陽雖貴在日月之際莫之問也得失之鍳昭然甚明予將奚居哉因顏之曰愧軒遂書而為之記 |
41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三 |
42 | ●欽定四庫全書 |
43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四 |
44 | (明)賀複征 編 |
45 | ○記四十五 |
46 | 君陽遁叟山居記 |
47 | 遁叟以斯世方亂遺榮於朝築室陽羨之南而遁跡焉地當君山之陽東溪之上古謂之湖洑渚遁叟既以名自命又名其山曰頥山溪曰蒙溪將以頥養蒙昧也在易頥之象艮為山山下有震震為雷為龍頥山之下東走震澤震雷魚龍之所萃毓有頥象焉蒙之象亦艮為山山下有坎坎為水為險頥山之下泉流於險而達於大溪有蒙象焉一旦遁叟觴溪山之神於庭酌而飲頥山曰吾之所以命夫山之為頥者朂子以養也子其養雲雨以潤物養霧露以生物養風霆以長物養霜雪以肅物養巨材以充棟宇養小材以為蒸薪養茅菅以為茨藉養竹箭以為器用養百果以充口腹養百藥以蠲札瘥養昆蟲使咸樂其生養鳥獸使各遂其性噫無或養妖雲悖雨以傷良稼養苦霧滛露以澤惡植養疾風迅霆以摧槁朽養慘霜虐雪以殺根荄養擁腫之樸不為幹材養鉤棘之蘗不中樵爨養蔓延之藟以困條柯養蟠梗之根以固膏土養弗食之實以蕃庶生養雜毒之藥以中亟氣養蟒虺蜂蜴以護巢窟養豺狼梟獍以害群類維山有神子其飲之無虧爾名而窽爾實又酌而飲蒙溪曰吾所以命夫溪之為蒙者朂子以決也子其決於夷壤以發其源決於塞埴以通其流決於腴畝以施其潤決於涸澤以溥其惠決於廣陂使介鱗蕃育決於巨浸使虯龍變化噫無或決於險阻以資其悍激決於林藪以縱其墊溺決於舄鹵以嗇其施決於池籞以專其利決於甽竇使龜蟹為災決於沮洳使鼃黽得志維溪有神子其飲之無喪爾名而浮爾實於是酌而自飲之吾之所以命是山也必將有所養也命是溪也亦將有所決也吾將養吾志於道而不希於世養吾行於徳而不眩於俗養吾浩然之氣以合自然之英養吾誠明之意以入清明之頥又將決吾心於仁義使不違決吾志於中正使不過決吾身於天命使不憂決吾跡於遁世使無悶如此而已遂與山溪揖讓竭吾歡而罷弁且歌曰山乎溪乎吾之心乎醒乎醉乎吾與汝叅乎 |
48 | 名堂室記 |
49 | 紫陽山在徽州某里嘗有隱君子居焉今其上有老子祠先君子故家婺源少而學於郡學因往游而樂之既來閩中思之獨不置故常以紫陽書堂者刻其印章蓋其意未嘗一日而忘歸也既而卒不能歸將歿始命其孤熹來居潭溪之上今三十年矣貧病茍活既不能反其故鄉又不能大其闔閭以奉先祀然不敢忘先君子之志敬以印章所刻榜其所居之聽事庶幾所謂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者後世猶有考焉先君子每自病其卞急害道尉尤溪時嘗取古人佩韋之義榜其聽事東偏之室曰韋齋以燕處而讀書焉延平羅公先生仲素實記之而沙陽曹君令徳又為之銘官署中更盜火無複遺跡近歲熹之友石君子重知縣事始複榜焉且刻記銘於石以示後來惟先君子之志不可以不傳於家而熹之躁迫滋甚尤不可以忘先人之戒則又取而揭之於寢以自鞭策且示子孫蓋聽事寢堂家之正處今皆以先君子之命命之嗚呼熹其敢不夙興夜寐陟降在茲無或不虔以忝先訓晦堂者燕居之所也熹生十有四年而先君子棄諸孤遺命來學於籍溪胡公先生草堂屏山二劉先生之門先生飲食教誨之皆無不至而屏山獨嘗字而祝之曰木晦於根春容曄敷人晦於身神明內腴後事延平李公先生先生所以教熹者蓋不異乎三先生之說而其所謂晦者則猶屏山之志也熹惟不能踐修服行是以顛沛今乃以是名堂以示不敢忘諸先生之教且志吾悔而自今以始請得複從事於斯焉堂兩旁夾室暇日默坐讀書其間名其左曰敬齋右曰義齋蓋熹嘗讀易而得其兩言曰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以為為學之要無以易此而未知其所以用力之方也及讀中庸見其所論修道之教而必以戒慎恐懼為始然後得夫所以持敬之本又讀大學見其所論明徳之序而必以格物致知為先然後得夫所以明義之端既而觀夫二者之功一動一靜交相為用又有合乎周子太極之論然後又知天下之理幽明巨細逺近淺深無不貫乎一者樂而玩之固足以終吾身而不厭又何暇夫外慕哉因以敬義云者名吾二齋且曆敘所以名夫堂室之意以見熹之所以受命於父師與其區區講學之所逮聞者如此書之屋壁出入觀省以自詔云 |
50 | 圭塘記 |
51 | 圭塘者中丞許公別墅之所營也塘之上有亭有堂有台而總曰圭塘者斯塘之景可以都別墅之勝也曰圭塘何塘之形本豐而末撱象圭之終葵者因命之曰圭也塘舊為庸氏業在鄴城西距許公有壬居可二里許公閒居出舊所賜金買之塘可五畝強餘地通二十畝而廣取道將至別墅夾道植栁名曰巷巷罄折而至門門扁曰圭塘入有迭石假山假山之後有菊壇古有盟誓者為壇藝菊而壇盟晩節也壇之北有堂三間東西舍各一中堂扁曰景延慕延篤之賢也延傳在範史人品與徐孺子郭林宗相亞而能研窮諸經雅奧又呂過之景本訓大近世好稱推慕猶他經傳曰善曰多曰嘉三字皆靜修辭者作動字用蓋善即奬多即善嘉即嘆詠也堂之前稍東有安石榴一株因之為安石院其西南隅為台其巔災石為楯名之曰泠然漢人言神君至則泠然以風登者憑髙而望近則趙魏平陸千里逺則西北太行諸山令人泠然有御風往還之意也然後菊壇之東別闢一徑稍北別為衡門入門循徑而西至圭塘水深可舟滿塘皆蓮作亭於中絕流為甬道逹亭上亭成有蓮一蒂兩花生之因名曰嘉蓮塘四圍樹以梅竹松菊桃李為三徑而重行四時香色相禪入行蔽虧間波揺樹陰人影間錯如游罨畫溪也亭之西為雙洲洲對峙中有通道自亭至洲為納橋晝納而夜撤也舟穏若畫舫或篙或棹往來塘間惟意所適公昆弟翁季賓客留連觴詠竟日忘歸城中之人見公出必之圭塘往往載酒攜樂而從酒酣賦詩度曲頃刻成什已而唱和盈巻傳之四方於是唐王氏輞川宋洪氏盤洲不是過也歲庚寅冬附書江右賈客劉敬忠不逺數千里至清瀏山中屬余記之書至日適有召命遂趣裝往赴之而未暇作也壬辰秋叔子可行來京師奉圖及書徵賁而餘已被旨賜歸矣將行乃記之昔魏君立沼上顧鴻雁麋鹿謂孟子曰賢者亦樂此乎對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孟子斯言所以發其陳善之端而理實然也賢者心不役物故觸目之勝能會以心不賢者遑知所謂領悟哉抑君子有九能謂之徳音然後可為大夫建邦能命龜作器能銘升高能賦皆是也公於是役也位置之巧營繕之工使司卜築於有邦神必恊之繇矣觀其華扁疊見佳篇立成作器而銘升髙而賦孰能加焉世之豪有力者效公為園池無禁也公之賢雋能不易致乎餘之記斯塘獨美公有大夫之能以濟賢者之樂雖盛於一時而事有傳之百世昔雖然賢能之於斯世不克盡力乎竹帛而致美乎林塘愚不識司造之生賢能使之用而使之止是歟故願陳君子出處之大義以告圭塘之主人云 |
52 | 西施山書舍記 |
53 | 西施山去縣東可五里越絕若吳越春秋並稱土城後人始易以今名然亦曰土城山蓋句踐作宮其間以教西施鄭旦而用以獻吳又曰恐女樸鄙故令近大道則當其時此地固巨麗要津耶更數千年主者不可問矣商伯子用值若於而有之山髙不過數仞而叢灌踈篁亦鮮澄可恱上有台台東有亭西有書舍數礎舍後有池以荷東外折斷水以菱而亭之前則仍其舊曰脂粉塘無所改出東南西而山者聳秀不可悉悉名山也繞其舍而畆者水者不可以目盡以佃以漁以桑者盡畆以水無不然余少時蓋觴於此而樂之茲伯子使餘記餘雖以病阻其觴然尚能憶之也率如此嗟夫土城一山耳始以粉黛歌舞之宮當其麗傾都之孔道而今變而且遷之一旦寥寥然為墟落田夫野老耕釣徘徊於其間或拾其墮釵於鋤掘迨於陰晦又往往詫野火轉磷於夜歸牧唱之兒童宜無不感而噓資野人之聚而談者矣至其易冶以樸易優伎以農桑本業專而謡俗厚則有識者又未嘗不忘其悲而為之一笑也伯子聰敏擅文譽達事變試從讀書暇一登茲山而望之或觸於景而有如吾前所言者姑取而咀之儻亦一解頥耶伯子名浚字景哲 |
54 | 梅花墅記 |
55 | 出江行三吳不複知有江入舟舍舟其象大扺皆園也烏乎園園於水水之上下左右髙者為台深者為室虛者為亭曲者為廊橫者為渡堅者為石動植者為花鳥往來者為游人無非園者然則人何必各有其園也身處園中不知其為園園之中各有園而後知其為園此人情也予游三吳無日不行園中園中之園未暇遍問也於梁溪則鄒氏之惠山於姑蘇則徐氏之拙政範氏之天平趙氏之寒山所謂人各有其園者也然不盡園於水園於水而稍異於三吳之水者則友人許玄佑之梅花墅也玄佑家甫里為唐陸龜蒙故居行吳淞江而後達其地三吳之水不知有江江之名複見於此是以其為水稍異予以萬厯已未冬與林茂之游此許為記諾諾至今為天啟辛酉予目常有一梅花墅而其中思理往複曲折或不盡憶如畫竹者雖有成竹於胸中不能枝枝節節而數之也然予有游梅花墅詩讀予詩而梅花墅又在予目大要三吳之水至甫裏始暢墅外數武反不見水水反在戶以內蓋別為暗竇引水入園開扉坦歩過杞菊齋盤磴躋暎閣暎者許玉斧小字也取以名閣登閣所見不盡為水然亭之所跨廊之所往橋之所踞石所臥立垂楊修竹之所冒蔭則皆水也故予詩曰閉門一寒流舉手成山水跡暎閣所上磴回視峰巒巗岫皆墅西所輦致石也從閣上綴目新眺見廊周於水牆周於廊又若有閣亭亭處牆外者林木荇藻竟川含緑染人衣裾如可承覽然不可得即至也但覺鉤連暎帶隱露斷續不可思議故予詩曰動止入戶分傾返有妙理乃降自閣足縮如循褰渡曽不漸裳則浣香洞門見焉洞窮得石梁梁跨小池又穿小酉洞憩招爽亭苔石嚙波曰錦淙灘指修廊中隔水外者竹樹表里之流響交光分風爭日往往可即而倉卒莫定其處姑以廊標之予詩所謂修廊界竹樹聲光變逺邇者是也折而北有亭三角曰在澗潤氣上流作秋冬想予欲易其名曰寒吹由此行峭蒨中忽著亭曰轉翠尋梁契集暎閣乃在下見立石甚異拜而贈之以名曰靈舉向所見廊周於水者方自此始陳眉公榜曰流影廊沿緑朱欄得碧落亭南折數十武為庵奉維摩居士廊之半也又四五十武為漾月梁梁有亭可候月風澤有淪魚鳥空游衝照鑒物渡梁入得閒堂堂在墅中最麗檻外石台可坐百人留歌娛客之地也堂西北結竟觀居奉佛自暎閣至得閒堂由幽邃得宏敞自堂至觀由宏敞得清寂固其所也觀臨水接浮紅渡渡北為樓以藏書稍入為鶴御為蝶寢君子攸寧非幕中人或不得至矣得閒堂之東流有亭曰滌研始為門於牆如穴以達牆外之閣閣曰湛華暎閣之名故當暎此正不必以玉斧為重向所見亭亭不可得即至者是也牆以內所曆諸勝自此而分若不得不暫委之別開一境升眺清逺閣以外林竹則煙霜助潔花實則雲霞亂彩池沼則星月含清嚴晨肅月不輟暄妍予詩云從來看園居秋冬難為美能不廢暄萋春夏複何似雖複一時游覽四時之氣以心准目想偹之欲易其名曰貞萋然其意渟泓明瑟得秋差多故以滴秋庵終之亦以秋該四序也鍾子曰三吳之水皆為園人習於城市村墟忘其為園玄佑之園皆水人習於亭閣廊榭忘其為水水乎園乎難以告人閒者靜於觀取慧者靈於部署逹者精於承受待其人而已故予詩曰何以見君閒一橋一亭裏閒亦有才識住置非偶爾 |
56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四 |
57 | ●欽定四庫全書 |
58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五 |
59 | (明)賀複征 編 |
60 | ○記四十六 |
61 | 石鐘山記 |
62 | 水經云彭蠡之口有石鐘山焉酈元以為下臨深潭微風鼓浪水石相搏聲如洪鐘是說也人常疑之今以鐘磬置水中雖大風浪不能鳴也而況石乎至唐李渤始訪其遺蹤得雙石於潭上扣而聆之南聲函胡北音清越枹止響騰餘音徐歇自以為得之矣然是說也余尤疑之石之鏗然有聲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獨以鐘名何哉元豐七年六月丁丑餘自齊安舟行適臨汝而長子邁將赴饒之徳興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觀所謂石鐘者寺僧使小童持斧於亂石間擇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其夜月明獨與邁乗小舟至絕壁下大石側立千仞如猛獸竒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棲鶻聞人聲亦驚起磔磔雲霄間又有若老人咳且笑於山谷中者或曰此鸛鶴也余方心動欲還而大聲發於水上噌吰如鐘鼓不絕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則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淺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為此也舟回至兩山間將入港口有大石當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竅與風水相吞吐有窽坎鏜鞳之聲與向之噌吰者相應如樂作焉因笑謂邁曰汝識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無射也窽坎鏜鞳者魏獻子之歌鐘也古之人不餘欺也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酈元之所見聞殆與餘同而言之不詳士大夫終不肯以舟夜泊絕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漁工水師雖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傳也而陋者乃以斧斤考擊而求之自以為得其實餘是以記之蓋嘆酈元之簡而笑李渤之陋也 |
63 | 游桓山記 |
64 | 元豐二年正月已亥晦春服既成從二三子游於泗之上登桓山入石室使道士戴日祥鼓雷氏之琴操履霜之遺音曰噫嘻悲夫此宋司馬桓魋之墓也或曰鼓琴於墓禮歟曰禮也季武子之喪曽點倚其門而歌仲尼日月也而魋以為可得而毀也且死為石槨三年不成古之愚人也余將吊其藏而其骨毛爪齒既已化為飛塵蕩為冷風矣而況於槨乎況於從死之臣妾飯含之貝玉乎使魋而無知也余雖鼓琴而歌可也使魋而有知也聞餘鼓琴而歌知哀樂之不可常物化之無日也其愚豈不少瘳乎二三子喟然而嘆乃歌曰桓山之上維石嵯峨兮司馬之惡與石不磨兮桓山之下維水彌彌兮司馬之藏與水皆逝兮歌闋而去從游者八人畢仲孫舒煥寇昌朝王適王遹王肄軾之子邁煥之子彥舉 |
65 | 游髙氏園記 |
66 | 園依保城東北隅周垣東就城隱映靜深分布穠秀保舊多名園近皆廢毀今為郡人之所觀賞者惟是予暇日游焉甚樂園之堂其最髙敞者尚書張夣符題為翠錦或者指之謂予曰此貴家某氏之樓也今甫四十五年耳巳徹而為是矣噫人其愚哉非不見之複為是也奚益予聞之大以為不然夫天地之理生生不息而巳矣凡所有生雖天地亦不能使之乆存也若天地之心見其不能使之乆存也而遂不複生焉則生理從而息矣成毀也代謝也理勢相因而然也人非不知其然也而為之不已者氣機使之焉耳若前人慮其不能乆存也而遂不為之後人創前人之不能乆有也而亦不複為之如是則天地之間化為草莽灰燼之區也乆矣若與我安得茲逰之樂乎天地之間凡人力之所為皆氣機之所使既成而毀毀而複新亦生生不息之理耳安用嘆耶予既曉惑者複私記其說至元辛卯四月望日記 |
67 | 游荊塗二山記 |
68 | 濓既游琅琊山起行至池河驛適郵卒遞內使監公牒至及開緘中藏濠梁古跡一巻宸翰親題其外令濓捜訪與青宮言之濓因啟曰臨濠古跡唯塗荊二山最著按圖經塗山在昔鍾離縣西九十五里荊山亦在縣西八十三里二山本相聫屬而淮水繞荊山之背神禹鑿開使水流二山間其疏鑿之蹤故在人思其功迄今弗能忘青宮曰至中都當共往游焉餘將度淮狩於王莊先生宜泝流而上屆今懐逺縣治以俟濓奉教行以洪武乙卯冬十一月已巳發舟庚午日曛始泊縣西門而青宮巳駐驆於門東五里矣辛未濓上謁青宮甚喜下令以壬申游二山濓至期約懐逺文學掾王景彰宿舟中黎明棹舟至塗山足曳杖入山山傍廢址舊皆民廬前度石梁複斗折而北累石為墉多藝椒之園行可三里餘視大盤石青緑間錯頹然欹足坐諦視之乾蘚交封耳聞有草生石上髙一尺其花可玩不假土力人取懸簷間呼為石蓮華複行四里所岩石犖確挿起道左危傾欲飛墜複二里所微徑入灌莽抵岩罅貯泉一泓味甚甘覆以生茨曰聖水亭取水以禜雨多驗複一里餘至山巔禹廟在焉廟惟頹垣破礎存游目四顧長淮西來渦河北匯而壽春臨濠宿州之境皆在冥茫昏杳中緬想南北戰爭屯戍處為感慨者乆之山之下聚落甚盛廟史云名禹會村乃禹會諸侯之地廬舍之比如櫛移踵入廟廟前杏樹一章大可蔽牛二栢參差左右樹東置小甕杏柯之水時津津滴其中廟史云當晨霧四集水愈多其來如泉可代井汲石碣二一大書有夏皇祖之廟六字下方刻宋慶元初州守劉仲光自造禱雨記一亦記禱雨事皇甫斌紹熈庚戌來為郡命鍾離尉丁大榮作石未剝泐文尚可讀複從廟西循石坡而下巨石危立如人形遙望之一嫗儼然也相傳為啟母石廟史雲居人毎刲羊豕祭之至有以粉黛飾其貌者聞之不覺失笑山㘭舊有僧房今廢乆俟鶴駕不來忽使者至云扈從士馬多無橋可以渡河青宮不複至矣言未既但見旌旗如錦繡揺曳上荊山矣濓亦下山麓入鯀廟見所題碑神號鄙俚棄而不睨出讀祖無擇所賦歌京口孫臨為書碑蓋無擇謫守壽春過此而作也複北經縣治折而東行約三里所至荊山梁魏交鬬時就山築堰以灌壽春其遺跡猶班班可見複行三十歩崖壁如屋側身而入石平如床座可坐人號為卞和洞自西上複一里所過避雨石石斜倚可避雨故名複六十歩至產玉坡竒石駢列玄質而白緣粲如雪西有玉池榛荊迷路不可尋景彰欲導游青峰庵足倦遂止時青宮巳獵逺郊濓因登舟先還中都雲惟二山見諸載記者其說多乖舛以塗山言之春秋左氏傳云禹會諸侯於塗山杜預注云在壽春縣東北說者云今濠州是也國語史記則又云禹會諸侯於會稽故會稽亦有塗山吳越春秋亦以塗山在會稽又兼載塗山之歌應劭云塗山在永興北說者云今會稽蕭山縣是也是二說已不歸於一致矣至於蘇鶚演義又云塗山有四一會稽二渝州三濠州四當塗然其處皆有禹跡或者遂謂禹之治水固嘗徧曆宇內而會諸侯實在會稽之塗山桞子厚塗山銘蘇子瞻子由塗山詩指在濠州者皆非是濓之存疑而未決者一也以荊山言之荊山楚山也楚之先王熊繹僻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艸莽傳至成王始盛又七傳至昭王始遷都郢昭王有言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河非所獲罪則楚之封疆可知郢即今之江陵其地有荊山一名景山荊故楚號也有之誠宜世則謂在濠州濠州古鍾離子國與壽春密邇楚自昭王之後又曆十一傳至考烈王始徙都壽春韓非子所載卞和獻玉事乃在厲武文三王之際昭王上接武王已越十世當三王時鍾離何嘗屬楚而強謂卞和至此山邪新序又謂抱玉而泣在共王之時雜記又謂在懐王及其子平王之時平王乃昭王之父下距懐王九世共王上至武王亦六世何至顛倒錯亂如是邪濓之存疑而未決者二也大抵山川遺跡非本諸經史者多不可信如葛洪丹井與郭景純之墓在在有之縱以髙世之智將何自辨其真偽邪必欲可信塗山當稽之左氏以壽春為正荊山當証諸史傳以江陵為正有謂塗山氏乃古國名禹曽娶其女者別是一說與此殊不相涉也濓耄矣諸書遺忘欲盡所記憶者未必無舛訛輒縁紀游因挂漏書之以發同游者一笑同游者蓋太子正字桂彥良晉府長史朱伯賢楚府長史朱伯清吳府伴讀王致逺及景彰云後一月某日記 |
69 | 金溪游記 |
70 | 一畆之宮環堵之室墐陰而牖明畜妻子其中而身與為處出戶而行前有擊轂之車而後有連帷之袵馳驟而之乎空曠之野寂寞之濵蒼山崒嵂而髙起綠波澹蕩而長浮則為之忽然而喜如出幽窒脫縛束耳目為之加明手足為之改適此何異乎飫粱肉者悅蔬茹之食酗酬醴者暍清泠之漿其舍醇醲而即疏泊而不得謂之知味也由其無所得於此徒以迫劫於喧湫嗸雜之甚意煩氣倦急於有所投而自觧峙者知其為山逝者知其為水而豈為有遇於巳哉嘗試登髙丘汛長川見夫樵夫牧豎罟師估人爭道而捷馳疾榜而擊汰以家為赴望望然不及如其去山水之不速而恐其或後以彼觀之則醇醲之可舍固在山水而城郭室家其疏泊而思即者矣物之美惡無常態而有定形山水之為佳而城郭家室之為垢濁亦美惡之大齊也由樵夫牧豎罟師估人觀之則所謂佳與垢濁者舉易方而傎處世之偶得放於山水輒自謂絕去喧湫嗸雜之患方多其所游之適以傲乎城郭聚而家室居者之人吾亦未知其美惡之所常也飲漿冷者暫快而非甘甞蔬食者少蘇而不美其甘美之常固在酒肉也彼驟之而忽喜者意豁於乆煩之餘氣舒於積倦之後喜且未幾厭巳生矣何必不為樵夫牧豎罟師估人而何以笑彼之望望凡物之美惡無恆而人情之欣厭有向昧者挈情以徇物中之厭欣變於外之美惡迭欣迭厭而不知自主惟明者為能以情御物物變於外而不足以易其中之所樂樂之取於物未嘗無所寄而皆其自足於中者之所取則惡者未嘗不美而況於其羙然後美惡者卒歸於有恆而皆吾之所御欣且不得而有而何有於厭茍其無所厭則遇物皆適無之而不喜而奚待於忽然蓋吾泉州之江自諸山發源而下建瓴而急瀉至於金溪而始演洋渟潏山起於兩涘髙深之景相得草樹互映雲煙相鮮茲亦山水之勝處也之焉而忽喜者不知幾何人而吾獨與黃應初洪舜臣二君往游而樂焉當其舉杯相屬唱詠方希而諧笑間作計彼驟之而喜者亦必有以同乎此而山之盎然而靜止水之沛然而流行接於吾目著於吾心形噐都遺而情神獨遇信有彼所不能同而吾三人者亦可以目擊而交存而不可以口說喻也然而其樂可以忘言而其游不可以無述故予為記其意如此使世之游者知吾三人者之游而能樂蓋有以御乎物而談山水之羙者必出乎吾而後為山水之羙常也游之日為嘉靖戊申八月七日應初名淑清南安人舜臣名朝選同安人而予晉江遵岩居士王慎中也 |
71 | 登平逺台記 |
72 | 平逺台在省城中東南閩志三山此即所謂鰲峰山也山固竒在城中尤竒宗子入閩十朔未登也蓋以戎故而客有好宗子者乃召宗子登焉凡幾折始上又折而東登鰲石台天風髙揚萬象蕭瑟宗子於是仰而思俯而嘆也客曰大夫何嘆宗子曰嗟客乎嗟客乎客聞其說余恐客之投觴於此而莫餘飲也夫閩者豈非記所稱東南巨麗哉家纓弁人詩禮農嬉於疇而商歌於塗也當是時而登厥台焉髙山大川游雲芳草罔弗觸吾目也則罔弗快吾心也今何時也吾見茲台三駐軍矣客亦東眺大海乎樓船組練隱隱起也南睇於江故里婦日濯錦漂絮其中者今健児飲馬矣西瞻烏石蓋有鍜甲礪刃鼓笳鐃吹之聲焉北窺閭井則父老子弟被戎執戈者怨讟盈道也且千里之內亡者未塟瘡者未起流者未歸系者未釋吾念之吾不知汗之滛淫至於踵也昔何以驩今何以悲昔何以靖今何以擾斯其故難言哉難言哉夫君子之謀人國也上憂主憂而下憂民憂者也今帝心常在萬里而民瘼充充之在吾前也方請纓枕戈不暇餐沐矣客乃欲吾睹髙山大川游雲芳艸而嬉乎此吾所為嘆也昔元臣據閩之險以抗我旅皇祖乃命樓船將軍從大海徑搗其穴空之帝謨燀赫日月同炳乃今策事之臣顧不能設一竒制敵而使醜夷徃徃截海窺我此視皇祖諸臣何如哉吾嘆之實愧之也客於是起辭曰吾不能解大夫之嘆而大夫又安能飲吾之酒請大夫為客記之以示後之登斯台者毋徒嬉此髙山大川游雲芳艸而忘厥民憂也宗子於是採客之言以為之記 |
73 | 游寳界山居記 |
74 | 太湖東南巨浸也廣五百里群峰出於波濤之間以百數而重涯別塢幽谷曲隈無非仙靈之所棲息天下之山得水而恱水或束隘迫狹不足以盡山之竒天下之水得山而止山或孤孑卑稚不足以極水之趣太湖漭淼澒洞沈浸諸山山多而湖之水足以貯之意唯海外絕島勝是中州無有也故凡犇湧屏列於湖之濵者皆挾湖以為勝自錫山過五里湖得寳界山山在洞庭之北夫椒湫山之間仲山王先生居之先生蚤歲棄官而其子鑒始登第亦告歸父子並中年失偶而皆不娶日以詩畫自娛有客來為之求山居之記者餘未至寳界也嘗讀書萬峰山盡得湖濵諸山之景雖面勢不同無不挾湖以為勝而馬跡長興往往在殘霞落照之間則所謂寳界者庶幾望見之昔王右丞輞川別墅其詩畫之妙至今可以想見其處仲山之居其減華子岡欹湖諸奇勝而千里湖山豈藍田之所有哉摩詰清思逸韻出埃壒之外而不能自引決於開元天寳之際以避祿山之難以此知士大夫出處有道一失足遂不可浣如摩詰令人有遺恨也今仲山父子嘉遯於明時何可及哉何可及哉 |
75 | 靈岩記 |
76 | 靈岩一名硯石越絕書云吳人於硯石山作館娃宮即其處也山腰有吳王井二一圓井日池也一八角井月池也周遭日光如鏡細膩無駁蝕有泉常清瑩晶可愛所謂銀床素綆已不知化為何物其間挈軍持瓶缽而至者僅僅一二山僧出沒於衰草寒煙之中而已矣悲哉有池曰硯池旱歲不竭或曰即玩華池也登琴台見太湖諸山如百千螺髻出沒銀濤中亦區內絕景山下舊有響屧廊盈穀皆松而廊下松最盛毎衝飆至聲若飛濤余笑謂僧曰此美人環佩釵釧聲若受其戒乎宜避去僧瞪目不知所謂石上有西施履跡餘命小奚以袖拂之奚皆徘徊色動碧繶緗鉤宛然若發中雖複鐵石作肝能不魂銷心死色之於人甚矣哉山仄有西施洞洞中石貌甚粗醜不敢唐突或云石室吳王所以囚範蠡也僧為餘言其下窪處為東西畫船湖吳王與西施泛舟之所採香徑在山前十里望之若在山足其直如箭吳宮美人種香處也山下有石可為硯其色深紫佳者殆不減端溪米氏硯史云𥖪村石理粗發墨不糝即此石也山之得名蓋以此然在今搜伐殆盡石亦無複佳者矣嗟乎山河綿邈粉黛若新椒華沈彩竟虛待月之簾瘞骨埋香誰作雙鸞之霧既已化為灰塵白楊青草矣百世之後幽人逸士猶傷心寂寞之香趺斷腸虛無之畫屧矧夫看紅長洲之苑擁翠白玉之床者其情景當何如哉夫齊國有不嫁之姊妺仲父曽無害霸蜀宮無傾國之美人後主竟為俘虜亡國之罪豈獨在色向使庫有湛盧之蔵潮無鴟夷之恨越雖進百西施何益哉 |
77 | 開先寺至黃岩寺觀瀑記 |
78 | 廬山之面在南康數十里皆壁水從壁罅出萬仭直落勢不得不森豎躍舞故飛瀑多而開先為絕勝登望瀑樓見飛瀑之半不甚暢沿崖而折得青玉峽峽蒼碧下匯為潭巨石當其口橫偃側布瀑水掠潭行與石遇嚙而鬥不勝乆乃斂狂斜趨侵其趾而去游人坐石上潭色浸膚撲面皆冷翠良乆月上枕澗聲而臥一客以文相質餘曰試扣諸泉又問餘曰試扣諸澗客以為戲余告之曰夫文以蓄入以氣出者也今夫泉淵然黛泓然靜者其蓄也及其觸石而行則虹飛龍矯曵而為練匯而為輪絡而為紳激而為霆故夫水之變至於幻怪翕忽無所不有者氣為之也今吾與子曆含嶓渉三峽濯澗聽泉得其浩瀚古雅者則為六經鬰激曼衍者則騷賦幽竒恠偉變幻詰曲者則為子史百家凡水之一貌一情吾直以文遇之故悲笑歌呼卒然與水俱發而不能自止客起而謝次日晨起複至峽觀香爐紫煙心動僧曰至黃岩之文殊塔瀑勢乃極杖而往磴狹且多折芒草割人面少進石愈𡼲白日蒸厓如行熱冶中微聞諸客皆有嗟嘆聲既至半力皆憊游者昬昬愁墮一客眩思返餘曰戀軀惜命何用游山且而與其死於床笫孰若死於一片冷石也客大笑勇百倍頃之躋其巔入黃岩寺少定折而至前嶺席文殊塔觀瀑瀑注青壁下雷奔海立孤搴萬仞峽風逆之簾卷而上忽焉橫曳東披西帶諸客請貌其似或曰此鮫人輸綃圖也余曰得其色然死水也客曰青蓮詩比蘇公白水佛跡孰勝餘曰太白得其勢其貌膚子瞻得其怒其貌骨然皆未及其趣也今與客從開先來欹削十餘里上鑠下蒸病勢已作一旦見瀑形開神徹目増而明天増而朗濁慮之縱橫凡吾與子數年陶汰而不肯浄者一旦皆避匿去是豈文字所得詮也山僧曰崖徑多虎宜早發乃下夜宿歸宗寺次日過白鹿洞觀五老峰逾吳障山而返 |
79 | 游嶧山記 |
80 | 予游嶧山而知天下事不可以道傍忽也蓋予游嶧山而幻軀凡數化太山之石方而嶧山之石圓山如累卵大小億萬以堆磊為竒功以穴洞為玲瓏以穿援為游覽賂一沙彌作導帥至渡空舟則無只馬兩人之路假蓋自蔭而予化為隸伏熱正毒探梁祝泉頂無冠脊無縷而予化為野人入盤龍洞觀石鍾豐下銳上竇鑚滑試數怖數免無足目正大人之事而予化為偷上大通岩臂引杖接而予化為猿撲仙人洞外伏內昻中俱白屎而予化為蝠引至拘龍洞則以胷席石覆臥而申之上下受半尺四方二尺三折約十丈餘其發者肩也縱者腹也頭憂怖而手足廢趾畧效焉若不寕氣一視便堪悶絕而予於此為守宮將至玉華頂與仙人對博矣而壁峭二丈下臨萬仞望岱秀天齊四基蔥鬰賢聖之窟宅神洸洸也粘滯壁間終不敢上而予化為蝸私念幽竒至絕愈化愈下何不騎大鵬俯瞰齊州九點煙即吾家子晉鶴背而手足鞚引翱視而托言蝶無所不栩蟻無所不慕肝臂無所不托英雄自欺矣遂不克頂遙知古來文士必無問頂者至拘龍洞而投策嘆返也不親厯人且欺我也是山也其古跡之最著者曰嶧陽桐尚檻其半曰李斯碑相傳有之曰紀子墓曰聖賢遺像曰顏子石其古剎曰興國寺萬壽宮玉帝殿其泉曰源頭活水曰蓮花池曰甘泉洞其名石曰象牙曰石鼓曰龜石不可枚舉人人得以意呼之其大觀曰南天門此皆望而可得者也 |
81 | 游北固山記 |
82 | 江南人北還入京口即有家慶出則茫茫交集其興亡逝水之感毎許困衡者知之而旴揚氣往之人不與焉則北固者登臨噫慨古今南北之所也金焦勝絕終有濤心北固枕鐵甕城如在茵幾而頭瞰諸山予毎讀盧肇詩海日生殘夜江春發舊年輒為此山悲壯半晌庚戌十月量移由拳買櫻脯走眺三山閣劉伯純適至飛觥瀏覽不覺燈火照揚州矣下上橫斜星斗俱醉乃捉伯純之臂呵而問之銅坑東卸京峴抽中何以撐突厥山改元甘露吳皓何以不固六化人何居行僧何往獅何獰豈僧繇輩之神物而為鬼風蝕盡贊皇手柏何以干之天監寳書何以漫之石羯既狼而騎之如羱謀瞞何語寄奴何闠四十九枚鱸魚何穴二十六峰研山安歸蘇仲恭之群木何以今不顛據褐衣黃狗駕肩何出朱裳霜簡鐘鳴何走仙人咫尺一鶴可通豈秦漢之君而必當褰濡萬年何徳何魚作人語而免其咎張祜摹勢山河盡來何徐凝惡詩而亦愕然得解伯純啞啞曰子無他不過渫憤舒憊之套吾安能變詐鋒出天問而地答之也予亦啞啞徬佛記有僧字慎獨者以白茗作供而予複至披雲軒寫舊時阿育王寺詩畜之此僧半室以鏡為江古樹老箐撐持數萬得讀書坐臥此中即痿蹷不下山足矣予兄自天氏曰子見山即凝去隨處舍身亦伯純所謂套也因命記之同游者兩姓曰言三曰緘三 |
83 | 游釣台記 |
84 | 舟抵七里龍詢子陵釣台榜人遙指在五里外帆疾水瀉舟若翔燕無複停橈理未至數十丈帆縤自斷余私喜如有宿契登岸謁子陵遺像其兩廡則唐之方玄英午宋之謝皋羽翱也徑由西階階石鱗砌陳根宿草積為軟裀老松如龍爪張勢欲攫三折而台石崿立東西若峙舟中望之陂陁不見峭險登其上石唇外拓恆有落勢水湯湯自石下出也是為東台西則平碾如虎丘千人坐而廣三之二孫石若拱面臨諸山若屏左右回抱不見去路其泉即鴻漸所品第十九泉餘烹嘗之香味不異街口下一帶水也俯臨其亭棹楔比於麻竹讀之不覺啞然失笑子陵何與人事乎子陵本靜退不愛人間避亂入富春江澄於練山靜於古因而托宿故人作天子以布衣遂漁釣之樂亦足畢其事矣文叔少相狎習俛眉躡足作擎跽相向不必子陵浮雲富貴自無出就之勢說者紛紛以諌議大夫光武待非其分不為之屈何其鑿也加足帝腹固狂奴疏脫之態然聫床話舊適爾忘懐是亦有之至動太史之占何與抑史臣張其事而文之與以硯席氣合之人一為黃屋一為喬林非如莽之險操之忌未有必欲屈之為名殺之而後快者何點與梁武有舊手捋帝須曰乃欲臣老子耶較子陵加腹差為有意未聞武帝罪點也仲淹之記云非光武無以成先生之髙非先生無以成光武之大不亦兒童之見哉黃虞以來樂閒耽寂如子陵輩何可指數獨令桐江一片石為千古議端殊可怪也故巢許之遇舜禹園綺之遇漢髙子陵之遇光武而其名始顯不可謂子陵輩非傑人而世之重子陵乃重光武之子陵也噫馬遷所以扼腕於青雲之士哉 |
85 | 游石首繡林山記 |
86 | 大江自三峽來所遇無非石者勢常約結不舒至西陵以下北岸多沙泥當之輒靡水始得遂其剽悍之性如此者凡數百里皆不敢與之爭而至此忽與石遇水洶湧直下注射拳石石崿崿力抵其鋒而水與石始若相持而戰以水戰石則汗汗田田滮滮■〈淚乾〉■〈淚乾〉劈之為林蝕之為竅銳之為劍戟轉之為虎兕石若不能無少讓者而以石戰水壁立雄峙怒獰徤鷙隨其洗磨簸蕩之來而浪返濤回觸而徐邁如負如北千萬年來極其力之所至止能損其一毛一甲而終不能嚙骨理而動齦齶於是石常勝而水常不勝此所以能為一邑砥柱而萬世賴焉者也予與長石諸公踄其巔望江光浩淼黃山如展斾意甚樂之巳而見山下石磊磊立遂走磯上各據一石而坐靜聽水石相搏大如旱雷小如哀玉而細睇之或形如鍾鼎色如雲霞文如篆籀石得水以助發其妍而益之媚不惟不相害而且相與為用予嘆曰士之值坎壈不平而激為文章以垂後世者何以異此哉山以昭烈娶孫夫人於此石被綈錦故名其下即劉郎浦是日同游者王中秘季清曽太史長石文學王伯兩髙守中張翁伯王天根也 |
87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五 |
88 | ●欽定四庫全書 |
89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六 |
90 | (明)賀複征 編 |
91 | ○記四十七 |
92 | 鳯鳴驛記 |
93 | 始余丙申歲舉進士過扶風求舎於館人既入不可居而岀次於逆旅其後六年為府從事至數日謁客於館視客之所居與其凡所資用如官府如廟觀如數世富人之宅四方之至者如歸其家皆樂而忘去將去既駕雖馬亦顧其皂而嘶余召館吏而問焉吏曰今太守宋公之所新也自辛丑八月而公始至既至逾月而興工五十有五日而成用夫三萬六千木以根計竹以竿計瓦甓坯釘各以枚計秸以石計者二十一萬四千七百二十有八而民未始有知者余聞而心善之其明年縣令胡允文具石請書其事餘以為有足書者乃書曰古之君子不擇居而安安則樂樂則喜從事使人而皆喜從事則天下何足治歟後之君子常有所不屑則躁否則惰躁則妄惰則廢既妄且廢則天下之所以不治者常出於此而不足怪今夫宋公計其所厯而累其勤使無齟齬於世則今且何為矣而猶為此官哉然而未嘗有不屑之心其治扶風也視其卼臲者而安植之求其蒙茸者而疏理之非特傳舍而巳事複有小於傳舎者公未嘗不盡心也嘗食芻豢者難於食菜嘗衣錦者難於衣布嘗為其大者不屑為其小此天下之通患也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所貴乎豈弟者豈非以其不擇居而安安而樂樂而喜從事與夫修傳舎誠無足書者以傳舍之修而見公之不擇居而安安而樂樂而喜從事者則是真足書也 |
94 | 齊州二堂記 |
95 | 齊濵濼水而初無使客之館使客至則常發民調材木為舎以寓去則撤之既費且陋乃為徙官之廢屋為二堂於濼水之上以舎客因考其山川而名之葢史記五帝紀謂舜耕厯山漁雷澤陶河濵作什器於壽丘就時於負夏鄭康成釋厯山在河東雷澤在濟陰負夏衛也皇甫謐釋壽丘在魯東南之北河濵濟陰定陶西南陶丘亭是也以余考之耕稼陶漁皆舜之初宜同時則其地不宜相逺二家所釋雷澤河濵壽丘負夏皆在魯衛之間地相望而厯山不宜獨在河東也孟子又謂舜東夷之人則陶漁在濟陰作什器在魯東門就時在衛耕厯山在齊皆東方之地合於孟子按圖記皆謂禹貢所稱雷首山在河東媯水出焉而此山有九號厯山其一號也余觀虞書及五帝紀蓋舜娶堯之二女乃居媯汭則耕厯山葢不同時而地亦當異世之好事者乃因媯水出於雷首遷就附益謂厯山為雷首之別號不考其實矣由是言之則圖記皆謂齊之南山為厯山舜所耕處故其城名厯城為信然也今濼上之北堂其南則厯山也故名之曰厯山之堂按圖泰山之北與齊之東南諸穀之水西北匯於黑水之灣又西北匯於栢崖之灣而至於渇馬之崖葢水之來也眾其北折而西也悍疾尤甚及至於崖下則泊然而止而自崖以北至於厯城之西葢五十里而有泉湧出高或至數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齊人皆謂嘗有棄糠於黑水之灣者而見之於此葢泉自渇馬之崖潛流地中而至此複出也趵突之泉冬溫泉旁之蔬甲經冬常榮故又謂之溫泉其注而北則謂之濼水逹於清河以入於海舟之通於齊者皆於是乎出也齊多甘泉冠於天下其顯名者以十數而色味皆同以餘驗之葢皆濼水之旁出者也濼水嘗見於春秋魯桓公十有八年公及齊侯會於濼杜預釋在厯城西北入濟水然濟水自王莽時不能被河南而濼水之所入者清河也預葢失之今濼上之南堂其西南則濼水之所出也故名之曰濼源之堂夫理使客之館而辯其山川者皆太守之事也故為之識使此邦之人尚有考也熈寧六年二月已丑記 |
96 | 霍丘縣驛記 |
97 | 天下昔封國之時君民各久其安而城郭道路關梁廬館尤嚴於賓客之事凡國之地大不過百里而皆領於天子之詔以待巡狩之所適其歲時使人存俯若歸胙賀慶致禬之來則又有四鄰之交朝覲會同聘問之集車馬人徒之役縱橫而信宿者葢無虗國而授館之禮自畿內逹於海隅設官備物候迓時謹故雖跋山涉水荒陋遐僻之城具宗廟社稷者一不敢缺焉有不能然者君子譏之謂之失政不可以為國也自天下更為郡縣守宰以考秩代居民始不安其常而先王之禮所以浹於政事而尤嚴於賓客者亦因以廢怠陵夷且千歲及今則驛舎之設止於當路州縣馹逓所過足以供給應有司之令而已然猶不敢稍張其制度一有異於其間則眾反譏之以為茍恱使客有恩意非政之急吏既不得久於其秩而思脫譏以滿去故天下之驛雖當路所設應有司之令者徃徃圯而不完至於岐旁他縣則無敢唱興之者霍丘故蓼邑也今縣屬壽其治霍丘距京師八百里境內所包若千里比而環者七州七州之途皆出於驛以逹於壽霍丘居最徑然獨無驛每使客之過者無所歸宿則弛葢偃節混於逆旅或寓其孥于浮屠氏之館倉卒逼仄而無以自表於民今知縣事大理寺丞謝侯續之至也嘆曰吾為地主於此豈可以不知士大夫之辱吾聞古之為政葢莫不篤於賓客者非茍相恱所以相養以禮而戴天子之命也今吾邑雖陋亦古之建國傳其城郭社稷而地大益近曽不及有一館為士大夫之禮不已儉乎雖眾口之譏吾從古也莫吾疚也於是相其署之東偏面通衢之會始築館焉用若干日立屋若干間而門堂室廡庖井廄庫至於器皿百須無不具而用不傷於財役不勞於民也既成名之曰蓼驛取古封國之號益所以自見其志而以狀屬曰子其為我書之刻諸石以告於後之人勿廢予日推古之事而嘆今為之難也非發憤好禮果於從政者誰能為之書傳於後之人庶幾其卒勿廢焉 |
98 | 臨川永安寺複寺田記 |
99 | 天下有閒人則有閒地有忙地則有忙人縁境起情因情作境神聖以此在囿引化不可得而遺也何謂忙人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此皆天下之忙人也即有忙地焉以苦之何謂閒人仁者樂山知者樂水此皆天下之閒人也即有閒地焉而甘之甘苦二者誠不知於道何如然而趣則逺矣朝市之積則有田廬山水之餘則為寺觀故寺觀者忙人之所不留而田廬者閒人之所不奪也臨川古為名郡五峰三市在焉三市者市也五峰之間聞有觀九寺十三葢入明以來大為忙人割奪盡乃至稗粥無所而古永安寺境界巋然獨完其田則大半無有矣邑侯袁公起於蘄黃來宰於茲廣山川之精深性相之學披圖而嘆曰臨川人之憎閒人也一至此乎有能從一言而反其田者吾徒也於是郡弟子劉某首籍所買田若干畆上之侯以歸於寺侯為欣然告世尊而撫之曰此所謂孝子劉某也而適是時有僧大千購得南都藏經以至而尊置之寺侯曰有其書矣而無其人奈何於是有浮梁僧水月為逹觀先生弟子精心苦行通於譯唱之義適來寓斯人士與游始知有所謂宗門者久之長干寺僧大初來講蓮華經聽者千餘人得田而食無不歡喜贊嘆曰此固我侯之福田也嗟夫當忙人之急得此田也豈不曰彼無父母妻子之屬先王所禁游民者吾非真有所憎利其田姑以蕃其種類云耳嗟夫此所謂奪閒人之物以將養忙人也固一其說然試以語彼使天下皆忙人而無一閒人皆忙地而無一閒地則亦豈成其為世相也哉且今所從逰於二氏者彼亦有所業非所禁游民也如其為游民法固禁之久矣所惜者游人之非游而閒人之未嘗閒也非閒非游不可以涉道是故聚百閒人而食之必將有意乎道者焉聚千閒人而食之必將有進乎道者焉不已而食閒人至於萬猶將有得道者焉道之喪世也久矣幸而有一人焉其何禁於千萬人之閒而奪其養哉即未有之庶幾有之如以食百千萬人之閒者奪以養百千萬忙人其必無冀於有道者矣則亦蕃其種類而已然則侯所為存寺者或不在田而在道飯噐無殊香色有異後之游閒徃來食於茲田者其亦有感於侯之弘願云 |
100 | 湖州福山仁壽院長生田記 |
101 | 世無常住之物而謂有長生之田可乎餘曰惟僧當有之葢娑婆外有香積士飯籮邊多餓死人此田非情田非識田乃威音王之所井授佛祖之所燈傳菩提為種子精進為耰鋤露地白牛為作使廣百繇旬而不分疆畔厯未來際而不易主人仰山之刈苗趙州之洗缽皆是物也昔有石屋老人於仁壽院舉揚此旨石機嗣之所居之處即為寳坊匡徒領眾數百為群食輪常轉法道下衰慳貪難破天人之供既絕銜花之鳥不來有宜中上人名寂鑒者戒行精嚴願力堅固募田若干勒石記事乖之永逺夫九土之田湖所得幾何湖之田仁壽所得幾何陵穀且在蓬萊江山亦悲禾黍而上人豈暗於成住壊空之義哉倘有大善知識如石屋老人者延致住山弘開法席說無生忍為長生田即展袈裟一角是無邊阡陌矣上人作禮而去因記之 |
102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六 |
103 | ●欽定四庫全書 |
104 | 文章辨體彙選巻六百七 |
105 | (明)賀複征 編 |
106 | ○記四十八 |
107 | 蘇氏族譜亭記 |
108 | 匹夫而化鄉人者吾聞其語矣國有君邑有大夫而爭訟者訴於其門鄉有庠里有學而學道者赴於其家鄉人有為不善於室者父兄輒相與恐曰吾夫子無乃聞之嗚呼彼獨何修而得此哉意者其積之有本末而施之有次第耶今吾族人猶有服者不過百人而歲時蠟社不能相與盡其歡欣愛洽稍逺者至不相徃來是無以示吾鄉黨鄰里也乃作蘇氏族譜立亭於髙祖墓塋之西南而刻石焉既而告之曰凡在此者死必赴冠娶妻必告少而孤則老者字之貧而無歸則富者收之而不然者族人之所共誚譲也歲正月相與拜奠於墓下既奠列坐於亭其老者顧少者而嘆曰是不及見吾鄉鄰風俗之美矣自吾少時見有為不義者則眾相與疾之如見怪物焉慄焉而不寧其後少衰也猶相與笑之今也則相與安之耳是起於某人也夫某人者是鄉之望人也而大亂吾俗焉是故其誘人也速其為害也深自斯人之逐其兄之遺孤子而不恤也而骨肉之恩薄自斯人之多取其先人之貲田而欺其諸孤子也而孝悌之行缺自斯人之為其諸孤子之所訟也而禮義之節廢自斯人之以妾加其妻也而嫡庶之別混自斯人之篤於聲色而父子雜處歡嘩不嚴也而閨門之政亂自斯人之瀆財無厭惟富者之為賢也而廉恥之格塞此六行者吾往時所謂大慚而不容者也今無知之人皆曰某人何人也猶且為之其輿馬赫奕婢妾靚麗足以蕩惑里巷之小人其官爵貨力足以揺動府縣其矯詐修餙言語足以欺罔君子是州里之大盜也吾不敢以告鄉人而私以戒族人焉仿髴於斯人之一節者願無過吾門也予聞之懼而請書焉老人曰書其事而闕其姓名使家人觀之則不知其為誰而夫人之觀之則面熱內慚汗出而食不下也且無彰之庶其有悔乎予曰然乃記之 |
109 | 義田記 |
110 | 範文正公蘇人也平生好施與擇其親而貧疏而賢者咸施之方貴顯時置負郭常稔之田千畆號曰義田以養濟群族之人日有食歲有衣嫁娶婚葬皆有贍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而時其出納焉日食人一升歲衣人一縑嫁女者五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娶婦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塟者如再嫁之數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歲入給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沛然有餘而無窮仕而家居俟代者與焉仕而居官者罷其給此其大較也初公之未貴顯也有志於是矣而力未逮者三十年既而為西帥及參大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