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張德輝嶺北紀行足本校注 張德輝 撰 |
2 | ●紀行本文 |
3 | 紀行本文 |
4 | ——時在公元一二四七到一二四八—— |
5 | 1.鎮陽首途 |
6 | 歲丁未 夏六月初吉,赴召北上 【蘇天爵元名臣事略,宣慰使張德輝事略說:「上在王邸,歲丁未,遺使來召。」元史張德輝傳也說:「歲丁未,世祖在潛邸,召見」。至於張德輝被召的原因,元史本傳雖未明言,而名臣事略,則有間接的透露。名臣事略說:「汴都下,北渡,僑居成安,故相史公開府真定,聞其名,聘充經歷官。乙未從開府南征,凡籌劃調度,倚公為重。……升真定府參議;興滯補弊,多所裨益。由是聲望隆於諸鎮,而上達於闕庭矣。」這裡「聲望隆於諸鎮,而上達於闕庭」,應當是丁未年張德輝被蒙古親王忽必烈召見的近因。另一原因,即是由於元初勛親舊臣史天澤的薦舉。一因史天澤通蒙古文;二因史天澤的姑姑是當年蒙古國王木華黎的如夫人。,史氏墓三碑)史家既與蒙古貴臣接近,且有姻親,自易有薦賢的機會。按張耀卿被召以前,元遺山曾有耀卿西山歸隱詩三首,見於今元遺山先生集,卷十四。詩云: 「靜裏簞瓢不厭空,北窗元自有清風。傅岩只道無人識,已落君王物色中。」 「馬卿似與物為春,難狀靈台下筆親。預拂青山一片石,異時真是卷中人。」 「冠劍雲台大縣侯,富春漁釣一羊裘。山林鐘鼎無心了,誰是人間第一流」。題目下原有小注說:「馬卿為耀卿張君寫真,未幾被召北上。」是張德輝第一次被忽必烈可汗召見時,元遺山實詳知其事。名臣事略說:德輝到和林王邸時,「王訪問中國人材,公因舉魏璠、元好問、李治等二十餘人。王屈指數之,間有能道其姓名者。」合而觀之,後來壬子年德輝與元好問同時北覲,奉啟請王為儒教大宗師,王悅而受之,實有前後因果的關系。馬卿即馬雲卿,為名畫家馬天騋的弟弟;三人皆善畫,見畫史會要。施國祁氏認為或者即是宋史孟珙傳中的馬天章,也很有可能。】 。發自鎮陽 。信宿 過中山 【依據清末到現在,舊式人坐騾車,每日按站駛行的路程計算,自正定府到定縣,實需要三天。驛程如下:自正定恆山驛,五十里到橐城;再北行九十里到新樂縣;又五十里到定縣,即古時的中山。這是路上經兩宿後,方才到中山的實証。】 ,時積陰不雨;有頃開霽,西望恆山之絕頂,「所謂神峰者」 【恆山,屬陰山山系的支脈,綿亙於河北省西北舊保定府西境,主峰在定縣西曲陽縣的西北,一名大茂山,世以為五岳中的北嶽。時,恆山沒於契丹,乃以山西渾源縣的玄岳代替,明清因之。但祀典所記與世俗所信,則仍以曲陽的恆山為正)方輿紀要恆山下,引地志云:「恆山高侵霄漢,頂名天峰嶺,下建北嶽觀。觀前風出如虎吼,名虎風口。其餘峰岩洞壑,隨地立名者,以數百計。」又紀要:「大茂山,即恆山之嶺,一名神尖石。」這裡所謂神峰,殆即指天峰嶺、神尖石說的。】 ,聳拔若青蓋然。自餘諸峰,歷歷可數;因顧謂同侶 【時被召者自不祇張耀卿一人,據淺學所知,李德輝、張文謙,都是在丁未年被召的。張氏為順德沙河人,沙河在正定之南,可能當時即與張氏同行。餘俟徐考。元史世祖本紀:「歲甲辰,帝在潛邸,思大有為於天下。延藩府舊臣及四方學之士,問以治道。」可知當時正是忽必烈思大有為於天下的時候。從正定史天澤那裡被召北上的人,當然不在少數。】 曰:「吾輩此行,其速返乎?此退之衡山之祥也。」 【韓退之「衡山之祥」,是指韓愈:「我來正逢秋雨節,陰氣晦昧無清風。潛心默禱若有應,豈非正直能感通?須臾靜掃眾峰出,仰見突兀撐青空。」這首詩到了宋朝蘇軾的潮州韓文公廟碑里,就成為:「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云,而不能回憲宗之惑」了。因為韓、蘇兩公的詩文,是舊日文人學者一向所喜歡閱讀的,所以張德輝談論及之。】 |
7 | 2.自中山到扼胡嶺 【自中山到扼胡嶺,即是從現在河北省的定縣,繞北平,到張家口西北萬全縣舊治以北的野狐嶺。這一節所說的路線,大概就是:沿現在的平漢線,從定縣起,到北平止。 再由北平沿平綏路,從北平到張家口西北的萬全縣。著者曾從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找到京師驛站路程,所以對第一段從定縣到北平,大致已考查清楚。第二段從北平到張家口,雖然也找到了民國二十年出版的平綏路游覽指南和民國二十四年新編的察哈爾通志,但因邊區城鎮變遷劇烈,現在只能說個大概,其詳容異日再行補考了。】 |
8 | 翌日出保塞,過徐河橋 【讀史方輿紀要,保定府轄下的安肅縣;徐水,在縣南四十里,與清苑分界上有徐橋。這裡的徐河橋,應當即是徐橋。按舊日驛站路程,自定縣六十一里到望都,四十五里到滿城,四十里到清苑的金台驛,又五十里到安肅。今平漢路線稍直,不經滿城,由望都直達保定到徐水。】 ,西望琅山 琅山,紀要[十二]清苑縣下作郎山,一名狼山在清苑徐水的西面。紀要說:「狼山山岑競舉,若豎鳥翅,立石嶄岩,亦同劍杪。」和這裡所說的琅山山景,甚相符合。 ,森若劍戟,而蔥翠可挹。已而由良門 、定興 抵涿郡 ,東望樓桑蜀先主廟 【樓桑蜀先主廟。茲據沔陽盧弼新著三國志集解,卷三十二,蜀書先主傳注文所引材料,簡述如下: 蜀志原文:「先主姓劉諱備,涿郡涿縣人。少孤,與母販履織席為業。舍東南角籬上有桑樹生,高五丈餘,遙望見童童如小車蓋。往來者皆怪此樹非凡,或謂當出貴人。」先主少時與宗中諸小兒坐於樹下,戲言:「吾必當乘此羽葆車!」所謂黃屋車也。叔父子敬謂曰:「汝勿妄語,滅吾門也!」 後人因紀念先主,乃於原地立廟,表彰其事。立石最早者為唐乾寧四年,「則血食於此久矣」。 今地考:[1] 趙一清曰:「水經:巨馬小注督亢溝水,東經涿縣,酈亭樓桑里南,即劉備之舊里也。」[2] 方輿紀要:「樓桑村在涿州西南十五里。」】 ;經良鄉 ,度盧 溝橋 【瀘溝橋,今日作盧溝橋,在北平西南三十里。民國十九年九一八以後,抗戰初其,宛平縣兼河北第一區行政督察專員公署即設於此。抗日全面戰爭,起於日軍在盧溝橋的尋隙,因而此地大為著名。茲略考之: 正名:盧溝橋的盧字,有三種寫法: [1]無草字頭,也無水旁,如讀史方輿紀要,及乾隆御筆寫的「盧溝曉月」碑,今猶立於原處者,均是。通行的辭海等也均作盧。 [2]加草字頭,辭海以為是盧字的通俗寫法,因說:「盧,俗作蘆。」 [3]本文作瀘,道藏本西游記也作瀘,與金史章宗紀:大定二十九年六月丁酉,「作瀘溝石橋」同。三者當以瀘字為正。惟近年自王靜安先生注西游記起,通寫作盧,今也作盧,以求畫一。 意義:盧溝,為河名,是桑乾河的支流,源出山西馬邑縣北的雷山。至宛平境東北流,經盧師山之西,下流為盧溝,自是水名盧溝河。俗呼小黃河,以其流濁而易淤。一說:「盧溝,言其黑也。」「洪溝東注,若迅雷奔馬,不可測識。」康熙時,因河決為患,大加疏浚,賜名永定河。 盧溝橋跨盧溝河上,創始於金章宗的大定二十九年六月,明昌三年三月完成。後屢有修建。今橋東西長六百六十尺,幅寬二十六尺,共有十一孔。平漢鐵路未築成以前,南十九省赴北平者,悉經由此橋,達於燕京。橋兩邊有石欄幹,上鐫石獅數百個,殊形異態,無一同者。 現狀:橋頭有城名拱極城,現為宛平縣縣署。今平漢路的鐵橋,旁石橋而過,為西南兩路入北平的衝途。每當晨初,殘月映波,蕩漾有致,名曰「盧溝曉月」,為舊京八景之一。北平市政府編印的舊都文物略,精裝一巨冊,「名跡略下」有盧溝橋照片數幅,甚可寶貴。就中盧溝橋全景,與「盧溝曉月碑」等,尤為難得) 元時意大利大馬哥孛羅,著有東方見聞記,記中曾說到此橋,故也稱為「馬哥孛羅橋」。】 ,以達於燕 【公元一二四七年的燕京,當時仍是金海陵貞元二年改建後的中都大興府。用舊稱,名為燕京路。忽必烈至元四年始於舊城東北區,增築新城,九年始名曰大都。張德輝經過燕京時,在乃馬真皇后攝政時期,情勢當仍如太宗朝一樣。 依據上述鐵路未修築以前的「驛站路程」,舊日由徐水到經平的驛站,約述如下。從徐水舊安肅縣的白溝驛,北行七十里,到定興縣,當年名宣化驛。又七十里到涿州,舊名涿鹿驛。又北七十里到良鄉縣,舊日驛站名固節驛。又七十里到北平。】 。 |
9 | 居旬日而行,北過雙 塔堡、新店驛 在今河北昌平縣西南沙河岸上。繆荃孫氏等合修光緒順天府志,疆域編昌平州圖中尚有「新店」地名,仍為衝要的鄉鎮。 入南口,度居庸關 【南口與居庸關: 南口、在今河北昌平縣西二十四里,地當居庸關南端之口,故名南口。為北平北方險要名勝之一,今城內尚有居民千餘家,商業頗盛,平綏鐵路經過之。 居庸關,蓋因居庸山而得名,在今河北省昌平縣西北二十四里。「關有南北二門,南曰南口,北曰北口,相距約四十里,兩山夾峙,下有巨澗;縣崖峭壁,稱為絕險。」「又自南口而止,兩山之間,一水流通,道出其上。十五里為關城,跨水築成,亦有南北二門。又八里為上關,有小城,南北亦各有門。又七里曰彈琴峽,水流石罅,聲若彈琴。又七里為青龍橋。道東有小堡,又三里,即延慶州之八達嶺矣。嶺上有城,亦有南北二門,元人以此為居庸關的北口。」又南口居庸關,元代建有過街塔,巨石築成,上刻畏兀字母寫的蒙古文、蒙古新字、梵文、西夏文、藏文、漢文六種字體,佛經「陀羅尼」文,在國際間,甚為有名。與日本諸橋轍次等的大漢和辭典等,解釋居庸關六種文字,均誤。他們說有女真字,沒有說到梵文、西夏文、蒙古新字,實屬不合。當以村田等居庸關中所釋為是)】 。出關之北口,則西行經榆林驛 【 榆林驛,在今察哈爾懷來縣東南三十里。讀史方輿紀要懷來衛下稱為榆林驛堡,即元朝的榆林驛,東至居庸關五十八里。 雷家店,讀史方輿紀要作雷家站,一作??累家站,即明朝的保安州治,今為涿鹿縣治所。 懷來縣,今猶為察哈爾省的一縣。唐曰媯州,契丹曰可汗州,元曰奉聖州,明永樂十六年改為懷來縣。清屬宣化府,民國初屬口北道,後又改屬察哈爾省。「懷來密邇居庸,為關門之外衛;河北襟要,宣鎮咽喉」。今平綏鐵路經過之。】 、雷家店,及於懷來縣 【 榆林驛,在今察哈爾懷來縣東南三十里。讀史方輿紀要懷來衛下稱為榆林驛堡,即元朝的榆林驛,東至居庸關五十八里。 雷家店,讀史方輿紀要作雷家站,一作??累家站,即明朝的保安州治,今為涿鹿縣治所。 懷來縣,今猶為察哈爾省的一縣。唐曰媯州,契丹曰可汗州,元曰奉聖州,明永樂十六年改為懷來縣。清屬宣化府,民國初屬口北道,後又改屬察哈爾省。「懷來密邇居庸,為關門之外衛;河北襟要,宣鎮咽喉」。今平綏鐵路經過之。】 。縣之東有橋,中橫木,而上下皆石 【平綏路游覽指南頁三十七,有鶏鳴古橋遺基,甚與此處所說相似。古橋在鶏鳴山麓右側的洋河山,有石柱七十五,東西橫列,長百餘步,闊數步,柱高一丈,圍如之。相傳為漢王霸建橋未成的遺址。】 。橋之西有居人聚落,而縣郭蕪沒。西過鶏鳴山之陽,有邸店曰平輿,其巔建僧舍焉 【在今平綏路的「下花園站東約三里處」。山勢高聳,危崖陡絕。山上有永寧寺,竣宇巍然,與山色相映,恍若畫圖。所說僧舍,當即是永寧寺。據雲寺建於遼聖宗的太平四年。】 。循山之西而北,沿桑乾河以上;河有石橋,由橋而西,乃德興府 德興,即現在的涿鹿縣,明清兩朝曰保安州,今平綏鐵路經過縣境。現在的涿鹿縣城,在平綏鐵路下花園車站西南四十里;「城內屋宇比鱗,街市亦整齊,古跡尤多。」 道也。北過一邸曰定防,水經石梯子,至宣德州 今察哈爾省的宣化縣。金朝,宣德州,元為宣德府治。城瀕洋河北岸,為平、津、蒙古間的交通孔道,國家邊關的重鎮。平綏經過縣城,為全路大站之一。 。複西北行,過沙嶺子口 【沙嶺子口,今平綏路宣化府下有小站曰沙嶺子,當是由舊日的沙嶺子口而來。以下再經由一寧遠小站,方到張家口。它原是萬全縣的一鎮,因為是外邊長城南下的重要口子,有上下兩堡,貿易興盛,遂取萬全而代之,縣治也移於下堡。】 及宣平縣驛 【明洪武四年縣廢,二十六年始置萬全左衛。萬全縣在今張家口西北三十里。按自居庸青龍橋起,西抵黃河東岸,長城又分為「外邊的長城」與「內邊的長城」,因而形成一大長圈;張家口即是位置在內邊長城的旁邊的。】 ;出得勝口,抵扼胡嶺 【得勝口與扼胡嶺: 得勝口,為明萬全衛的北門,有山曰翠屏,在舊治城北三里,距今張家口三十三里。舊時曾置德勝關於此,俗稱得勝口。 扼胡嶺,即野狐嶺。王國維先生說:「野狐、扼胡,一聲之轉。今地位於現在張家口西北六十里,膳房堡的西北二里許。高約一千一百八十餘尺,面積約五千一百平方尺。有大水泉,可以灌溉少數山地。」一二二○年全真教第二代大師邱處機奉召西赴中亞,所著西游記中,曾說到當年經過野狐嶺的情形。「二月十日,宿翠幈口,明日北度野狐嶺。登高南望,俯視太行諸山,晴嵐可愛。北顧寒煙衰草,中原之風,自此隔絕矣!」可與此處所述,互相印証。又,讀史方輿紀要說:「野狐嶺,在萬全衛東北三十里。勢極高峻,風力猛烈。雁飛遇風,輒墮地。」十三世紀蒙古,女真兩民族接觸之初,曾決戰於此。元史木華黎傳:「金兵四十萬,陳於野狐嶺北。木華黎曰:『彼眾我寡,弗致死力戰,未易破也!』率敢死士,築馬橫戈,大呼陷陣;帝麾諸軍並進,大敗金兵。追至澮河,殭尸百里。」金之精兵,幾全歿於此役。】 。 |
10 | 3.孛落以北的沙陀 |
11 | 下有驛曰孛落 【孛落驛,札奇斯欽認為「孛落」似為蒙古文Boro的譯音。蒙古話Boro是黃黑而沒有光澤的顏色,即是文言中的褐色。通常也用作褐色土地的地名。】 。自是以北,諸驛皆蒙古部族所分主也;每驛各以主者之名名之 【這裡所說,是張德輝綜合在草地所見十三世紀蒙古部族住居生河情形的一種判斷。茲匯集所知漢文史料,可與此節比較說明者如下,以資研究: 黑韃事略彭大雅說:「 置蘸 之法,則聽諸酋,頭項自定差使之久近。」 同上節徐霆補充說:「霆所過沙漠,其地自韃主、偽後、太子、公主、親族而下,各有疆界。其民戶皆出牛馬車仗,人夫、羊肉、馬你為差發。蓋韃人分管草地,各出差發,貴賤無一人得免者。又有一項,各出差發為各地分蘸中之需,上下亦一體,此乃草地差發也。」 後漢書烏桓傳:「俗善騎射,弋獵禽獸為事。隨水草放牧,居無常處;以穹廬,東開向日。……有勇健,能理決鬥, 訟者,推為大人。……邑落各有小帥,數百千落,自為一部。……姓氏無常,以大人健者名字為姓。大人以下,各自畜牧、營產,不相徭役。……」 元史特薛禪傳:「初弘吉剌氏族居於苦烈兒、溫都兒斤、迭烈木兒,也裏古納河之地。」歲甲戌,太祖在迭蔑可兒時有旨:「分賜按陳及其弟火忽、冊等農土。」原注說:「農土猶言經界也。」也就是元初通常所說的「分地」。就上所引史料與此地所說,互相比較,則知一、二、四所說,均與紀行所說符合,且互相發明。至於第三後漢書烏桓傳所說,雖因時代過久,與紀行所說不甚接近,然每驛各以主者之名名之,則與古代游牧舊俗,猶有因襲的關系。】 。由嶺 而上,則東北行,始見毳幅氈車 【毳幕氈車解: 毳幕當指蒙古包而言。它是一種在蒙古通行的活動房屋,用一種可以伸縮的木制品作為牆壁及頂棚,中有支柱。頂棚上及周圍,均覆以羊毛氈,以障風砂。夏季覆一層,冬季則覆以二重,或三重,以保持室內的溫暖。 氈車,就是蒙古秘史中所說的黑車子;也即是用一匹馬所拽的簡單車輛,棚上覆以毛氈。據記載所述,古時多用黑色毛氈,今則多用白色。但習慣上仍然叫這種車是Kara Terge. 意思即是「黑的車子」。】 ,逐水草畜牧而已,非複中原之風土也 長春真人西游記:「北度野狐嶺,南望太行諸山,晴風可愛。北顧但見寒煙衰草,中原之風,自此絕矣!」正與此記所說相符合。 。尋過撫州 【撫州,契丹時建立,金因之,治柔遠縣。元初亦曰撫州,後改為興和路,明洪武七年改為興和守御千戶所,以重兵駐守,與開平對峙。永樂二十年,蒙古阿魯台襲陷其城,明因移守御所入宣化府城中,遂棄其地。故城在今多倫舊開平西南四百餘里,去宣化府三里餘里。長春真人西游記說:「北過撫州,東北過蓋里泊,始見人煙。」則撫州在當年的荒涼,已可想見。】 ,惟荒城在焉。北入昌州 【元史地理志寶昌州;「金置昌州,元初隸宣德府,中統三年隸本路,置鹽使司。延佑六年改寶昌州。」今即察哈爾省的寶昌縣。口北三廳志古跡:昌州故城下說:「案昌州,以金史地理志考之,當在撫州之北。」正與張德輝所記符合。又三廳志引楊奐詩曰:「北界連南界,昌州又撫州。月明魚泊夜,霜冷鼠山秋」則昌州在撫州以北,更可証明。】 ,居民僅百家;中有廨舍,乃國王 【這裡的國王,據元史國王木華黎傳,應當是木華黎的次孫速渾察。他是已亥年公元一二三九年嗣位,憲宗時死。元史本傳說他性嚴厲,賞罰明信。襲爵後,即上京之西阿兒查禿置營,總中都行省,蒙古漢軍。凡他行省監鎮事,必先白之,定其可否,而後上聞。帝 當遣使至,見其威容凜然,倜儻有奇氣,所部軍士紀綱整肅。還朝以告,帝曰:「真木華黎家兒也!」張德輝於一二四七年過昌州時,所見廨舍乃國王所建。以勢度之,這位國王應當即是有威望的速渾察,可以無疑。】 所建也。亦有倉廩,隸州之鹽司。州之東有鹽池,周廣可百里,土人謂之狗泊 【蓋即金史地理志撫州豐利縣的蓋里泊,也就是黑韃事略中所說的界裏濼。這裡產鹽,下二書有較詳的記載。 黑韃事略:「其味,鹽一而已。霆出居庸關,過野狐嶺,入草地曰界裏濼。其水暮沃,而夜成鹽。客人以米來易,歲至數千石。」 長春真人西游記:「北過撫州……東北過蓋里泊,盡邱垤,咸鹵地。」是撫州東北有鹽池,產量相當豐富,自是事實。今地,王靜安先生認為即今太僕寺牧場東邊的克勒湖,「周廣百里」,似言過其實。同上金史昌州下:「明昌七年,以狗濼複置,隸撫州」,當與上邊所說的蓋里泊是同一的地方。】 ,以其形似故也。州之北行百餘里,有故壘隱然,連亙山谷。壘南有小廢城,問之居者,云:此前朝所築堡障也。城有戍者之所居 【長春真人西游記說:「自撫州以上無河,多鑿沙井以汲。亦無大山,馬行五日,出明昌界。」可與此節所記,互相參証。王靜安先生認為「明昌界」,即是金章宗明昌中所築的堡障。並解釋說:「金時界壕,其見於史者曰邊堡,曰界壕。界壕者,掘地為溝塹,以限戎馬之足。邊堡者,於要害處築城堡以居戍人。二者於防邊各有短長。邊堡之設,得擇草便利處置之,而參差不齊,無以禦敵人之侵軼。壕塹足以御侵軼矣,而工役絕大,塞外又多風沙,湮沒為患。故世宗朝屢遣使經畫,卒不能決。章宗時邊患益急,乃於承安三年成之;起東北,訖西南,幾三千里。」金朝時北邊防衛的界壕,不但張德輝注意及之,邱長春的西游記、王惲的中堂事記,亦均屢言之,可証當年工程的巨大。王氏金界壕考述說金季北邊防禦工程甚詳,可以參看。】 。自堡障行四驛,始入沙陀 【此沙陀似為今多倫以北、察哈爾盟正藍旗及錫林郭勒盟、阿巴噶旗之間「騰格里沙漠」 ,在此一沙漠中,隨處可見榆樹和灌柳,水草亦豐,與紀行所說甚合。惟據所知,其中之水,並非盡為咸鹵。 從吾按紀行所說沙陀情形,甚佳。長春真人西游記也說:「其磧有矮榆,大者合抱。外無沙處,絕無樹木。」長春並有詩紀述所見實況,亦佳。錄如下方:「坡陀折迭路彎環,到處鹽場死水灣。盡日不逢人過往,經年惟有馬回還。地無木植惟荒草,天產邱陵沒大山。五穀不成資乳酷,皮裘氈帳亦開顏。」與紀行合看,當年情形,更易了解。】 。際陀所及,無塊石寸壤;遠而望之,若岡陵丘阜然;既至,則皆積沙也。所宜之木,榆柳而已,又皆樗散而叢生。其水盡咸鹵也 【此沙陀似為今多倫以北、察哈爾盟正藍旗及錫林郭勒盟、阿巴噶旗之間「騰格里沙漠」 ,在此一沙漠中,隨處可見榆樹和灌柳,水草亦豐,與紀行所說甚合。惟據所知,其中之水,並非盡為咸鹵。 從吾按紀行所說沙陀情形,甚佳。長春真人西游記也說:「其磧有矮榆,大者合抱。外無沙處,絕無樹木。」長春並有詩紀述所見實況,亦佳。錄如下方:「坡陀折迭路彎環,到處鹽場死水灣。盡日不逢人過往,經年惟有馬回還。地無木植惟荒草,天產邱陵沒大山。五穀不成資乳酷,皮裘氈帳亦開顏。」與紀行合看,當年情形,更易了解。】 ,凡經六驛而出陀。 |
12 | 4.魚兒泊與公主離宮 |
13 | 複西北行一驛,過魚兒泊 【長春西游記說:「三月朔,出沙陀,至魚兒濼,始有人煙聚落,多以耕釣為業。」王靜安先生對魚兒濼,有極詳明的解說,不啻為紀行作注。見所著蒙古史料校注四種中的長春真人西游記校注卷上,茲轉採之。「案:魚兒泊,即今達里泊。張氏謂泊有二,正與今達里泊及岡愛泊形勢相同。又中有陸道,達於南北, 正與今驛路出二泊之間 同。」又曰:「考元史特薛禪傳:『甲戌太祖在迭蔑可兒。[柯立夫教授說是Teme'en Keer即「駱駝原」。諭按陳曰:「可木兒。溫都兒 ,答兒。腦兒、迭蔑可兒之地,汝則居之。」』又至元七年斡羅陳萬戶,及其妃囊加真公主,請於朝曰:『本藩所受農士在上都東北三百里答兒海子,實本藩駐夏之地,可建城以居。』帝從之,遂名其地為應昌云云。案答兒。腦兒與答兒。海子,同是一地,即是達里泊;太祖以之封弘吉剌氏。弘吉剌世尚公主,故泊之東涯有公主離宮。是魚兒濼即今達里泊,更不容疑。近人乃以秘史中捕魚兒海或今之貝爾湖當之,度以地望,殊不然也。」 札奇斯欽案:「魚兒泊即今錫林郭勒盟的阿巴哈旗與昭烏達盟的克什克騰旗間的達里泊。蒙古語稱為Dal nor或Dari nor,湖中產魚甚多,今日猶然。」從吾案:口北三廳志蕃衛志克西克騰旗下,載有多倫諾爾同知富德的「清查冊」,系當年的實地調查,甚有價值。清查冊曾說到清初左右)達爾泊等面積的大小,可以與張德輝紀行所說互相印証,略採如下。「多倫諾爾正北三百五十餘里,有池二處,河三道;其最大者名達爾。諾爾 ,周廣二百餘里。中有島嶼,為水禽聚集之所。東南四十里曰崗噶?諾爾,廣四五十里,中有細流與達爾。諾爾相通。西北為蒿賴河,東北為公古爾河,西南為舒爾噶河,四處之水,分流入達爾?諾爾;產魚最盛。」 又:張星烺氏長春真人西游記注卷上也說:「西游記中的魚兒濼,即是塞北紀行中的魚兒泊。惟此魚兒濼,卻不可與黑龍江西北的捕魚兒海,又名貝爾海者相混。」張氏所見正與上邊所說王靜安氏的看法相同。】 。泊有二焉,周廣百餘里,中有陸道,達於南北。泊之東涯有公主離宮 【離宮,即是公主駐夏的行宮。這裡的公主應是泛指蒙古皇室累朝所下嫁給弘吉剌族的公主說的;但一二四七年左右蒙古下嫁給弘吉剌的公主,則似是睿宗的女兒也速不花公主。略考如下: 這裡的離宮是屬於弘吉剌部族的。元史特?薛禪傳說:「特。薛禪姓孛思忽兒,弘吉剌氏,世居朔漠。本名特,因從太祖起兵有功,賜名薛禪,故兼稱曰特。薛禪。女曰孛兒台太祖的正後光獻翼聖皇后)子曰按陳,從太祖征伐,凡三十二戰,皆有功。歲丁亥,賜號『國舅按陳、那顏』。丁酉,賜錢二十萬緡,有旨:『弘吉刺氏生女,世以為後,生男,世尚公主。每歲四時孟月聽讀所賜旨,世世不絕。』后妃傳,有旨:「生女為後,生男尚公主,世世不絕」,但未說何時得旨。蓋是太祖嘗有換親的話,到了太宗九年,乃正式又宣示一次)檢元史后妃傳,歷代皇后,也實以弘吉剌為多。 一二四七年間下嫁的公主,則是也速不花。元史又說:「按陳子斡陳,歲戊戌 授萬戶,尚宗女也速不花公主。斡陳薨,葬不海韓,弟納陳,歲丁巳襲萬戶。……」如是在一二四七年,張德輝過魚兒泊時,弘吉剌氏在魚兒泊離宮駐夏的公主,應當即是睿宗女,忽必烈的姊妹行,也速不花公主。 也速不花公主離宮在達里泊東岸的旁証。又元史諸公主表:「也速不花列第三格,是魯國公主,駙馬是按陳那顏的兒子斡陳。斡陳弟納陳尚太祖孫女薛只幹公主。納陳的兒子斡羅陳尚完澤公主,薨,繼尚囊加真公主,至元十四年薨。」元史特薛禪傳又說:「至元七年,斡羅陳萬戶及其妃囊加貞公主請於朝曰:本藩所受『農土』在上都 東北三百里,荅兒海子實本藩駐夏之地,可建城邑以居。帝從之,遂名其城為應昌府。」今地正在熱河經棚縣西,達里泊的岸上。】 ; 之外垣高丈餘,方廣二里許。中建寢殿,夾以二室,背以龜軒 龜的形狀是背高而前後低下。龜軒,應是中高而前後比較低矮的長廊。丁氏紀行考証作「背有龜軒」。 ,旁列兩廡,前峙眺樓,登之頗快目力。宮之東有民匠雜居,稍成聚落。中有一樓,榜曰迎暉 【紀行描寫魚兒泊未建為應昌府的情形,甚為切實可信。由一二四七年上溯二十七年,長春真人一行經過此地時所說:「至魚兒濼,始有人煙聚落,多以耕釣為業。」比較紀行所說:「宮之東有民匠雜居,稍有聚落。」自然是後者進步得多了。到了至元七年,又過了二十三年,這裡已可建城邑以居,名其城為應昌府,也正是一二四七年以後逐漸開發進步的結果。 又,張星烺氏在長春真人西游記注中,曾考証近代歐洲學者記述魚兒濼的情形,可以推知魚兒泊在清朝的概況,略採如下: 張誠。清代歐洲學者最初記述魚兒泊的是天主教的神父張誠 。張氏於一六八九年,由北平往尼布楚時,六月二十七日,一度曾經過魚兒泊。他稱作「塔兒?諾爾」,周十五哩,產漁甚豐。離泊半哩,曾有元代漢文大理石碑一座云。 次為俄人普舌瓦爾斯吉。他於一八七一年訪間其地,也稱魚兒泊為Taal-nor,說是蒙古東南部一巨浸也。狀如扁、橢圓形。周圍約四十英里。氣候炎寒,四月堅冰猶未融解;盛產魚。】 。自泊之西北行四驛,有長城頹址,望之綿延不盡,亦前朝所築之外堡也 【這裡的外堡,王靜安氏認為,對明昌界壕說,應當是指金朝世宗大定中修築的界壕。說詳王氏所著金界壕考第三節「西北路之界壕」節。】 。 |
14 | 5.驢駒河與黑山 |
15 | 自外堡行一十五驛,抵一河,深廣約什 滹沱之三;北語曰翕陸連,漢言驢駒河 【翕陸連,應是怯綠連或克魯倫 的略譯。西游記作陸句河,也就是紀行驢駒河的異譯。耶律楚材湛然居士集,作閭居河,現在的地圖多作克魯倫河。源出蒙古車臣汗部肯特山的南麓。曲折東南流,再東流,經車臣汗部東北注入呼倫池。長春真人西游記說:「又二十餘日,方見一沙河,西北流入陸局河;水濡馬腹,旁多叢柳。」也與紀行所說夾岸多叢柳的情景極為相似。王靜安先生說:「張氏自魚兒泊抵驢駒河,凡行十九驛,長春自魚兒泊至陸局河行二十餘日,里數殆相等。因為張氏是自魚兒泊向西北行,長春雖是向西北,有時偏東的,走的雖不全是一條道路,惟合計結果,則尚算接近。」】 也,夾岸多叢柳,其水東注,甚湍猛。居人云:「中有魚長可三四尺 【魚長可三四尺,依天下郡國利病書、秋澗集作二四尺,二當是三之訛。西游記說:八「二十二日抵陸局河,積水成海,周數百里。風浪漂出太魚,蒙古入各得數尾。」正可與紀行所說,河中有魚,長可三四尺的話互相印証,而知紀行所記的可信。】 。春夏及秋捕之,皆不能得,至冬可鑿冰而捕 【至冬可鑿冰捕魚,此事與契丹貴族春捺缽在鴨子河濼鑿冰鉤魚,極為相類。茲匯考之,以資比較。 遼史營衛志行營條說:「春捺缽曰鴨子河濼。皇帝正月上旬起牙帳,約六十日方至。 天鵝未至,乃卓帳冰上,鑿冰取魚。冰泮,乃縱鷹鶻捕鵝雁。晨出暮歸,從事弋獵。」 鑿冰捕魚的方法,遼史營衛志、國語解、宋綬行程錄 等,均有記述,而以宋人程大昌的演繁露一書所說,最為詳明。「達魯河鉤牛魚,虜中盛典也。意慕中國賞花釣魚;然非釣也,鉤也。其鉤是魚也,虜主與其母皆設帳冰上;預開冰竅四,各為冰眼。中眼透水,旁三眼環之,不透;第鑿減令薄而已。薄者,所以候魚,而透者,將以施鉤也。魚雖水中之物,若久閉於冰,遇可透氣之處,亦伸首吐氣;故透冰一眼,必可以致魚;而薄冰者,將以伺視也。魚之將至,伺者即於已透眼中用繩鉤擲之,無不中者。」 契丹與蒙古習俗相同,東北與蒙古冬季天寒,大魚非冬秀鑿冰,不易捕取。上述演繁露的鉤牛魚,自與克魯倫河上的鑿冰捕魚不同;但冬季有鑿冰取魚的習慣,則是相同的。】 也。」瀕河之民,雜以蕃漢,稍有屋室,皆以土冒 之。亦頗有種藝,麻麥而已 【這裡所說「瀕河之民,雜以蕃漢」『至「頗有種藝」云云,可知一二四七年克魯倫河一帶,已有內地人徙居。這些人是習於農耕的,自然足跡所至,那末用土冒房屋,種植菜蔬、麻、麥等,都跟??目傳來了。這樣的情形,在上溯二十四五年以前,即一二二一年到一二二三年,長春真人師徒們合著的西游記中,即沒有提到克魯倫河畔蕃漢雜居,與種植麻麥的情形。這一點也可以看農耕在當時蒙古的發展與進步。】 。河之北有大山曰:窟速 ?吾 【原文「窟速吾」,當為「窟剌?吾拉」。蒙古文窟刺,即Qara意思是「黑」。吾拉 是山。合之方是漢言「黑山」也。此處當取佳本,再加校正。札奇斯欽案:「這裡的『窟速吾』,也可能就是高寶銓在元秘史李注補正『合刺溫山』下所說的『哈剌溫』,或『哈剌渾』。哈剌、譯言黑;溫 即『溫都』,譯言高,或山之省。所以『窟速吾』或者即是『哈刺?溫 』的音轉。」】 ,漢言黑山也。自一舍 外望,黯然若有茂林者,迫而視之,皆蒼石也,蓋常有陰靄之氣覆其上焉。 |
16 | 6.自黑山到和林 |
17 | 自黑山之陽西南行九驛,複臨一河,深廣加翕陸連三之一;魚之大若[翕陸連水中者, 【這裡自「深廣加翕陸連三之一」以下,四部叢刊本秋澗大全集原文作:「深廣加翕陸連三之一,魚之大若水之□;… □系代表空白,即缺一字。漸學廬本無空格。丁謙改作「深廣皆翕陸連之比」,雖加一詳細小注,而仍不得其解。餘於民國四十七年在研究班上講讀此文時,曾多方斟酌,補一「例」字,「使勉強可讀,餘俟再考。」 近在南港史語所圖書室,翻查有關此文的板本,發現乾隆初年精刻口北三廳志,藝文二,所引原文,則將此句改為:「魚之大若翕陸連水中者,捕法亦如之。」繼檢乾隆承德府志,雜志門:「元時勢路、驛路」下所引嶺北紀行,與口北三廳志全同。雖一時不能斷定上二書系依據某一佳本,但確是經過考慮後的修正,比補一「例」字更佳,因採用二志引文,增補如上。另加[]號,以俟再考。自當另從佳本)】 藝文二所引補正) 捕法亦如之。其水始西流,深急不可涉。北語云「渾獨刺」 【蒙古語稱兔兒,為「Tolai」,蒙古秘史第二五七號,漢音為「討來」。「討來。只勒」,旁譯「兔年」。兔兒,蒙古話也稱為Moltugein 。「討來」與「渾濁剌」之音,不甚符合,而與Moltugein 相差尤遠。按文中所述地理方位,此一大河,極似今天外蒙古的土拉河。也就是蒙古秘史中的「土兀剌」河。「渾?獨剌」似為兩個蒙古字,即「渾」與「獨剌」。若然,則「渾」為Gun 的對音,其意為深淺的深。「獨剌」即是Tu'ula或tu-la 。合為「Gun-Tula」,即是深的土拉河。因原文曾說:「深廣加翕陸連三之一,」正符合「深廣的土拉河」的意思。 按:王靜安先生於長春真人西游記校中,對此節的大河,也認為即是土拉河。他說:「沈子敦曰:『紀行言西南行九驛,抵渾獨剌河。西游記說:驛路行十日,夏至,量日影三尺六七寸,……』而不言有河。董方立跋:『推校日影,而斷其地在土拉河之南,喀魯哈河之東,近今喀爾喀。土謝圖汗中右旗地,語最精確。蓋真人與參議所行,實是一途,語有詳略耳。大山峭拔者,即土拉河南岸喀魯哈河東岸之山也。』」因此我頗疑土拉河與「討來」有關。意者張德輝即以「土拉」為「討來」,故說漢譯「兔兒」歟?札奇兄曾加考慮,認為「土拉河」的意義,尚不能確知。一九五七年偽區楊鬱華譯俄文穆爾札也夫的外蒙古自然地理頁十二,也說:「地名如土拉河等,也尚沒有滿意的解說。」或者是張氏在當時的誤解,也未可知。】 ,漢言「兔兒」也。 |
18 | 遵河而西,行一驛,有契丹所築故城;可方三里;背山面水,自是水北流矣。由故城西北行三驛,過畢裏紇都 【畢裏紇都,應即Biligtu,蒙古語,有「智慧的」,或「有記憶力的」的意思。看來像是人名,其實是極普通的地方名稱。正合下文「乃弓匠集養之地」的意思。可能是說:「這裡是『工匠營』,信在這裡的人都是有技巧的。」】 ,乃弓匠積養之地。又經一驛 【這裡丁謙氏作「又經十一驛」。下面加一小注說:「原脫『十』字,今校補。」丁氏在注解中又說:「記行原文,言『經一驛』,其有脫字,無疑。今增作『十一驛』,道里始合。考邱真人歸程,由天池東北至金山南,原云行二日。程同文校補作二十日,與此正同。」這是一個很大膽的假設。據所知秋澗集等,均無十字,不便臆加。僅於注中說明,以供他日實地考查者的參考。】 ,過大澤泊,周廣約六七十里,水極澄澈,北語曰「吾悞竭惱兒」 【「吾悞竭惱兒」,似是Gujege-nor的漢字對音。Gujge是反芻動物,如牛羊的「肚子」。「牛肚湖」,或「羊脯海子」,均是蒙古話極常見的湖名。但它的方位如何?則尚難確定。從吾 案:王靜安先生認為「吾悞竭惱兒」,應即今之額歸泊。其旁有廢城,苾伽可汗及闕特勤二碑皆在其左右。】 。自泊之南而西,分道入和林城 【和林,一曰哈剌和林,今地在今外蒙古庫倫西南,鄂爾渾河上的「額爾德尼招」附近。關於和林今地的考証,也是研究蒙古史者間,一個曾起爭論的問題。茲附說明今地以外,略舉一二要點,以見一斑,其餘容另文詳述。 和林的異稱,有以下的多種寫法: [一]漢文,一曰和寧,皇慶元年改。又稱嶺北,亦曰哈剌和林,一作合剌鶻林。 [二]西文寫作Kara-khorum。也寫作Kara-korum,或Khara-khorim。蒙古語,「黑林」的意思。但Kara-korum一名,旱在成吉思汗統一蒙古以前,故此字或為畏兀兒語。 歐洲學者首先注意考証和林的,是俄人Palladius,次為法人Abel Remusat,再次為俄人 E.Bretschneider,再後為W.Radloff。及到Radloff的名著,鄂爾渾河考古的工作與蒙古古物圖譜出版,而和林問題的爭論,實際上已算告一段落。 元史卷五十八地理志嶺北等處行中書省,和寧路下說:「和寧路始名和林,以西有哈剌和林河,因以名城。」又說:「太祖十五年定河北諸郡,建都於此,……前後五朝都焉。」今詳審上文,則知略與事實不符。因太祖時代雖駐帳於此,實尚未有正式「建都」的表示,當時的蒙古人,似也沒有內地建都的觀念。和林的初步建城,如建立萬安宮。,治回堅茶寒殿等,均在太宗的時候。「五朝都焉」的說法,想是漢人的誤解,應當修改。,頗不以李文田氏的額爾德尼昭說為然。這種「書齋釋地」的方法,雖自信甚堅,實在仍是沒有確切的証據。】 ,相去約百餘里。泊之正西,有小故城 【據W.Radloff的研究,額爾德尼招附近的黑城故址,應是唐代回紇的故城。這個廢城,似不是契丹人所建築,契丹人祇是加以繕修利用吧了。這個「小故城」,丁謙氏依據耶律鑄的雙溪醉隱集,另有一段頗近情理的推測,略採如下。「泊正西的契丹城,考雙溪醉隱集取和林詩注說:『和林西北七十里有苾伽可汗宮城遺址。』蓋唐穆宗以太和公主字回鶻毗伽崇德可汗為可敦。公主,可汗各建牙城以居,後可汗城為黠戛斯焚毀,惟可敦城僅存。遼時加以修葺,改稱鎮州。」】 ,亦契丹所築也。由城四望,地甚平曠,可百里,外皆有山。山之陰多松林,瀕水則青陽叢柳而已,中即和林川 【和林川,即元史地理志的喀喇和林河。張星烺先生總合布瑞提施奈得等的研究,認為即是現在的鄂爾渾河,甚是。按鄂爾渾河,也作鄂爾坤河,或阿魯渾河。此河初起蓋有三源,皆出於外蒙古三音諾顏部,杭愛山脈的東部,合而東北流,乃名鄂爾渾河。再東北入土謝圖汗境,會土拉河,哈拉河入色楞格河,長千餘里。河水清淺,頗利灘溉;有名的「突厥闕特勤碑」,即出現於鄂爾渾河的沿岸。地理志既有喀剌和林河,則自以解作河流為佳)】 也。居人多事耕稼,悉引水灌之,間亦有蔬圃 【嶺北紀行中,一再說到「民匠雜居,稍成聚落」或「瀕河之民,雜以蕃漢,亦頗有種藝,麻麥而已」,和此處的「居人多事耕稼,間亦有蔬圃」云云。可知當年蒙古草原,實因蒙古人兼統中原,帶歸工匠與服役工人為數頗多,故有指定地區,加以安插的必要。又因此等工匠與服役人的增多,也逐漸引起蒙古草原水土豐富地區的農藝種植。此事歐洲學者,旁觀者清,自更容易引起他們的注意。一九五八年在日本愛知縣、名古屋、南山大學出版的「華裔學志」第十八期,賽瑞斯先生,即有長文名曰:十六世紀在南部蒙古的中國人,在九面,注二十九中,並說到「塞北紀行」一文。賽瑞斯先生根據此節,即強調和林在十三世紀中葉以後,居人已逐漸知道農耕的重要。又賽瑞斯先生在上引論文中,提到「塞北紀行」譯成歐洲文的經過,也略述如下。大意說:這篇紀行,曾由俄人Palladius譯成俄文,一八六七年印入Memoirs of the Siberian Section of the Imperial Russian Geographical Soctety 第九、第十期中。一八七五年又被E.Schuyler從俄文譯成英文,印入倫敦一八七五年出版的英文地理學雜志頁七到十一。我曾在南港史語所圖書室尋找此一「地學雜志」,惟因一八七五為時稍早,截止今年五月,尚沒有獲得結果。】 。時孟秋下旬,麋麥皆槁 【縻麥,一曰縻子。現在蒙古話叫做Mongol buda'a,意思就是「蒙古米」。普通的吃法,是把它的子粒乾炒以後,泡在熱茶或牛乳中食用。有時也把它和鮮奶油攙拌??目吃。又,蒙古地方也產小麥和燕麥;燕麥也叫做??攸麥,可用以趕制面條,晚餐時,用牛羊肉湯煮食。】 。問之田者,云:已三霜 矣。 |
19 | 7.塌米河石堠、與忽必烈避夏的帳殿 |
20 | 由川之西北行一驛,過馬頭山;居者云:「上有大馬首,故名之 【馬頭山當為鄂爾渾河與塔米爾河兩河間的一個山峰,文獻無征,一時尚不能確指。如照紀行所說:「上有大馬首故名之」也似是就景生情,遂興命名,不是指一座獨立的山說的。又,張星烺先生長春真人西游記,「蒙古境內紀程」注釋二十,說:「長春離克魯倫河以後,向西前進,究竟經由那一路線,尚難確定。然其曾經過鄂爾坤河,與塔米爾河,及色楞格各流域,可無疑義。凡此諸地,皆處叢山之中,非實地勘查,固不易確指為何山何峰。」注者淺學,曾查核張穆蒙古游牧記賽音諾顏部,對「馬頭山」也無特別的說明,認為張亮塵氏的不強作解人是對的。】 。」自馬頭山之陰,轉而複西南行,過「忽蘭?赤斤」 【「忽蘭」,蒙古話是紅顏色的紅。元朝秘史第二五一節,漢字譯音寫作「忽剌安」。「赤斤」即是「耳朵」。合之即是「紅耳朵」。蒙古文古音寫作Qula'an Cikin,現在的音則作Ula'an Cikin,譯成漢文,即紅耳山。】 ,乃奉部曲民匠種藝之所;有水曰塌米河 【塌米河,即是現在的塔米爾河。位於外蒙古三音諾顏部的東北,源出杭愛山脈的庫嶺,東流經三音諾顏,東北會庫里克河,再折而東北會鄂爾渾河,而注入色楞格河。張穆蒙古游牧記在第二編外蒙古,第三章第一節 音諾顏部,中左末旗與額魯特前旗兩處,對此河有較詳的敘述,可以參看。按原注文本在下文「忽蘭赤斤」之下,今移於此節。】 注之。 |
21 | 東北又經一驛,過石堠 【石堠,即是蒙古草中的「鄂博」,並且是鄂博的漢字意譯。略釋如下: 「堠」字的解說。胡遘切,音後,土堡也。又,封土為壇以記里也。五里只堠,十里雙堠。韓愈路傍堠詩:「堆堆路旁堠,一雙複一只。」可知堆土以志里程,起源甚早。 略說蒙古草原社會中的鄂博: [一]游牧部落的境界,無山河為識者,卻迭石為高阜;上插旗桿作為標志,名曰鄂博。 [二]札奇斯欽說:「『鄂博』正音為『鄂卜阿』,通讀為鄂博,蒙古草原到處多有,略如內地的土地廟。」 [三]住民每年向鄂博舉行祈禱,名曰祭鄂博。祭鄂博之日,有舉行賽馬者,即以鄂博所在之處為終點。是鄂博,即有堆石標記里程疆界的用意。張德輝以石堠名鄂博,或者即有譯意的意思。 丁謙因而解釋說:「石堠者,蒙古各部分界 所立之鄂博也。」觀紀行所說:「石堠在驛道旁,高五尺許,下周四十餘步」;又說:自堠之西南行云云;其為分界處的鄂博,更為明顯。】 。石堠在驛道旁,高五尺許,下周四十餘步。正方而隅,巍然特立於平地,形甚奇峻;遙望之若大堠然,由是名焉。自堠之西南行三驛,過一河曰唐古 【唐古河源於西夏,張穆蒙古游牧記賽音諾顏部說:「紀行的唐古河,疑即今之哈綏河。」源出西夏云云,則斷為傳聞之訛,王國維先生也說不是事實。今與札奇斯欽研究,認為源出西夏之說,應是張氏的誤記。】 ,以其源出於西夏故也;其水亦東北流。水之西有峻嶺,嶺之石皆鐵如也。嶺陰多松林,其陽帳殿在焉,乃避夏之所 【忽必烈未即位以前,避夏帳殿所在地,及帳殿游獵轉徙的情形,自以張德輝紀行所記為最詳且佳。考蒙古可汗所居帳殿,頗與遼朝可汗夏秋捺缽,牙帳所在地相似。區域可定,而確實地點則不易指明;因帳殿隨水草遷徙,移動之後,時過境遷,即無遺址可尋了。當年忽必烈帳殿必在和林河附近,與松林、黃花茂盛的地區,這裡的說甚為逼真;當綜合西游記、雙溪醉隱集,元史志傳等,另文考之。】 也。 |
22 | 迨中秋後始起行;東由驛道過石堠子,至忽蘭。赤斤東北,迤邐入陀山 丁益甫先生說:「陀山者,蓋小山若坡陀形,非山名。」 。自是且行且止,行不過一舍,止不過信宿;所過無名山大川,不可殫紀。 |
23 | 8.王庭問對:討論金朝是否因信用儒士而亡? 【第八與下面第十兩節,嶺北紀行原無,今據蘇天爵國朝名臣事略卷十,宣尉使張公事略,及元史張德輝傳增補。這兩節正是德輝當年被忽必烈汗遠道召見的原因,與見面時談話的要點,也是德輝北赴王庭,希求得君行道的主要目的。在當時,忽必烈召見漢地儒者的廣泛談話中,實以 辨論金朝是否因用儒而亡? 如何尊崇孔子?與 如何選用賢才安定漢地?三個問題為最重要。茲詳加研究,選取事略與元史本傳直接與嶺北紀行有關者,插入適當章節,以助研究。我猜想,當年嶺北紀行的寫作,是應包括八與九兩節在內的。後人採這兩節入事略與本傳,才把它們抽出去了。又,「王庭問對」四字見於元朝名臣事略中的。是李治著作中的一篇,專記當年召見時談話的情形。校注人因此名甚佳,特用作子目的標題。】 |
24 | 既見,王從容問曰:「孔子歿已久,今其性安在?」對曰:「聖人與天地終始,無所往而不在。殿下 【舊制,古時諸侯王,皆居宮殿以見群臣,故臣下尊稱之曰殿下。大漢和辭典卷六殿下條,舉例甚多,而以段成式酉陽雜俎為比較簡明。雜俎曰:「秦漢以下,於天子言陛下,皇太子言殿下,將帥言麾下,使者言節下、轂下;二千石長吏言閣下,父母言膝下,通類相呼言足下。」時忽必烈為諸王,殿下之稱甚合身分。】 能行聖人之道,即為聖人,性固在此帳殿中矣。」 本傳作:「性即在是矣。」) |
25 | 又問:「或云:『遼以釋廢,金以儒亡。』有諸?」對曰:「遼事臣未周知,金季乃所親見。宰執 【金制:尚書省,尚書令正一品不常設。左右丞相各一員,從一品;平章政事二員,從一品;是為宰相,亦稱上四府。左丞,右丞各一員,正二品;參知政事二員,從二品;亦稱下四府,是為執政官。為宰相之貳,合之稱為宰執。】 中雖用一二儒臣,餘則皆武弁世爵;及論軍國大事,又皆不使預聞 。其內外雜職,以儒進者三十之一,不過閱簿書、聽訟、理財而已!國之存亡,自有任其責者,儒何咎焉!」 【這一段評女真人所建的金朝,骨子裏實在並非親信儒土;言甚真切,難得。蓋張德輝曾久仕金朝,又與元好問、李治為友,故知之甚詳,所以能如數家珍,言皆中肯。與張同時的人劉祁作歸潛志,評金朝的敗亡,也甚有卓見,可與此處所說比較參看。】 王悅。因問德輝曰:「祖宗法度具在,而未設施者甚多,將若之何?」公指御前銀盤,喻曰:「創業之主,如制此器,精選白金良匠,規而成之,畀付後人,傳之無窮。今當求謹厚者司掌,乃永為寶用。否則,不惟缺壞,亦恐有竊之而去者!」 【銀盤的比喻甚佳。如此方能使忽必烈了解創業的不易。這一段談話。甚為真摯坦白,與泛泛的「王庭問對」不同。意者張德輝通蒙古話,故忽必烈開門見山,直接告以「祖宗法度具在,而未設施者甚多,將若之何?」因是張德輝乃有御前銀盤制成不易的比喻。而「此正吾心所不忘也」一語,則決非泛泛空談,更可想見。】 |
26 | 王良久,曰:「此正吾心所不忘也!」 |
27 | 又訪問中國人材,德輝因舉魏璠 ,元裕 ,李治 【忽必烈訪問中國人材,張德輝舉薦二十餘人,但文中卻特別提出來三個人,就是魏璠、元裕、李治三人。魏璠是山西人,元史無傳,而事跡詳見元史魏初傳與王惲中堂事記,名亦在元好問癸巳所上耶律楚材的書中,資望與地位相當重要。張德輝首先舉薦他,當另有理由。至於元好問、李治原是張德輝的好朋友,即是元名臣事略與元史張氏傳中所說的封龍山三老的另二老,關系親密,自可想見。凡此均可想見張氏爭取忽必烈信任的努力。又,元史張傳作元裕,事略則作元好問,可証兩個名字,原是一人。】 等二十餘人。王屈指數之,間有能道其姓名者。 |
28 | 王又問:「農家亦勞,何衣食之不贍?」德輝對曰:「農桑,天下之本,衣食之所從出;男耕女織,終歲勤苦,擇其精美者輸之官,餘粗惡者,將以仰事俯畜。而親民之吏,複橫斂以盡之,則民鮮有不凍餒者矣!」 【忽必烈與張德輝談及農家衣食之不贍,一方面可以証明忽必烈至是已經注意到長城以內的農耕問題。張德輝也扼要的敘述農家困難的內在原因,甚有意義。這些地方,都可以看出來忽必烈對漢地情形的了解,實甚深刻,值得特別的加以注意。】 |
29 | 9.歲時祭祀與只孫宴 |
30 | 至重九日,王帥 【帥字,秋澗集卷一百紀行作師,利病書、口北三廳志「藝文」、承德府志「雜志」,均同。烏程沈氏西游記金山以東釋,引用紀行此節,則作帥字,今從之。】 麾下會於大牙帳,灑白馬湩,修時祀 【「灑白馬,修時祀也」即是「灑奠白色的馬奶子,對歲時節令所敬奉的神舉行祭祀」。「灑奠」蒙秘史第一○三節作「撒出里」。即是祭祀時,主祭者奠白色馬奶子於地,如漢地祭祀時所行奠酒禮相同。蒙古秘史第一○三節原漢譯說:「成吉思汗說:『我的小性命,被不兒罕山遮救了,這山久後,時常祭祀!』說訖,椎胸跪了九跪,將馬奶子灑奠了。」又,元史祭祀志,國俗舊禮條說:「每歲駕幸上都,以八月二十四日祭祀,謂之灑馬你子。」今天在蒙古各地,舉行較大的祭祀,如祭地方神祇「鄂博」時,仍是照樣要灑奠馬奶子的。蒙古俗尚白,用白色馬湩,應是表示隆重與吉祥。】 也。其什器 皆用樺木, 【樺木,是落葉喬木,高三四丈,我國遼東、西北各地多產之,而蒙古尤為普徧。樹皮柔韌,木質細密,可作種種器具,如車軸、套馬桿、蒙古包活動牆板,以及他種雜物,都可用樺木製造。蒙古秘史第一七八節末句說:「王汗發誓,用修箭的小刀子,刺破手指,流出血來,盛在小樺樹皮桶里,說:『送給我的兒子帖木真!』就叫人帶去了。」蒙古秘史相傳作於一二四○年,可知十三世紀的時候,在蒙古已多用樺木了。按木原作禾,今依利病書改。】 不以金銀為飾,尚質也。十月中旬,方自一山崦 間避冬。林木甚盛,水皆堅凝,人競積薪儲水,以為禦寒之計。 【蒙古避冬考。蒙古寒冷,避冬應與避夏同樣重要。茲略考之。張德輝曾留住蒙古十月以上,對避冬曾注意到下列各事: 即是第九節所說的:「十月中旬,即至山崦間避冬。人競積薪儲水以為禦寒之計。」 紀行第十一節又說:「大率,遇夏則就高寒之地,至冬則趣陽暖薪水易得之處以避之。」這都是很卓越的觀察,為普通旅行記所不及知。蒙古人注重避冬,就此書上文所記與遼史營衛志等合並研究益可窺知紀行所述避冬習慣的重要。 遼史營衛志,行營條說:「大漠之間,多寒多風,畜牧畋漁以食,皮毛以衣。轉徙隨時,車馬為家。」又說:「秋冬違寒,春夏避暑,隨水草,就畋漁,歲以為常。四時各有行在之所,謂之捺缽。」「捺缽」就是遼朝草原社會中,可汗四時駐蹕的牙帳。 同上,冬捺缽條:「冬捺缽曰廣平澱,在永州東南三十里,木葉山之陽,本名白馬澱;東西廣二十餘里,南北十餘里。地甚坦夷,四望皆砂磧,木多榆柳。其地饒沙,冬月稍暖,牙帳多於此坐冬,與北南大臣會議國事。」即以上述材料說,冬天選住山陽溫暖的地區,積薪儲水,以為禦寒之計,實甚重要。實非明察庶事,如張德輝者,見不及此。】 |
31 | 其服非毳革 則不可。食則以膻肉為常,粒米為珍。比歲除日,輒遷帳易地,以為賀正之所。 日大宴所部於帳前,自王以下皆衣純白裘 ; 【這裡所說的大宴會,「王以下皆衣純白裘……」即是元史卷三十八輿服志所說的「質孫宴」與「質孫服」。元史輿服志說:「質孫,漢言一色服也,內庭大宴 則服之。冬夏之服不同,然無定制。凡勛戚大臣、近侍,賜則服之。……總謂之質孫云。」元史禮樂志、元正受朝儀也說:「預宴之服,衣服同制,謂之質孫。」質孫服,即是「一色服」,也就是穿同一顏色的衣服。這樣的宴會,叫做質孫宴。紀行說:「日大宴所部於帳前,自王以下皆衣純白裘。」這正是蒙古盛時的質孫服、質孫宴的本色。張德輝親身參加,筆而記之,自是很難得的。陳衍元詩紀事卷十七,引柯九思的注說:「萬里名王盡入朝,法官置酒奏簫韶。千官一色真珠襖,寶帶攢裝穩稱腰。」柯氏原注說:「凡諸侯王及外蕃來朝,必錫宴以見之。國語謂之質孫宴。質孫,漢言一色,言其衣服皆一色也。」則知參加質孫宴的人們,須穿同一顏色的衣服;惟冬夏不同,或白或紫,臨時規定。紀行所說:「王以下皆衣純白裘。」自然是一律都是白裘了。孫宴」,發表於大正十四年出版的東洋史論叢,後又收入「蒙古史研究」,可以參看。】 三日後,方詣大牙帳致賀禮也。正月晦 ,複西南行。二月中旬,至「忽蘭,赤斤」,東行及馬頭山而止,趁春水飛放 【春水飛放,即是春天到某水行獵的意思。契丹、蒙古的可汗,每年春、秋兩季,必趨某水、某山行獵,因名春獵所到之水為春水,秋獵所到之山為秋山。於是春水、秋山即成為春獵、秋獵的代名詞。飛放即是飛放鷹鵠,即春捺缽時的主要活動。】 故也。 |
32 | 10.王庭問對:討論應如何尊崇孔子?與如何選用賢才安定漢地? 【按張德輝與忽必烈的第二次談話,在戊申春季,中丁釋奠、祭祀孔子以後,故列為第十節。元史本傳,戊申下有春字,較事略為佳,惟王作世祖,德輝作公,自是後日編纂事略與元史者所追改。】 |
33 | 戊申 春,德輝釋奠,致胙於 王 【釋奠,是設饌爵以祭祀先聖先師,即是今天的祀孔典禮。禮記文王世子:「凡學,春官釋奠於其先師,秋冬亦如之。」按舊時以陰歷仲春仲秋的上丁日,祭祀孔子,即是沿用古時的釋奠禮。胙,是祭肉;即丁祭以後,將祭時用過的牛、豬、羊肉,分割成長條小塊,分送給與祭的人,叫做分胙肉。這裡的致胙,即是張德輝等祭祀孔子以後,將祭肉奉獻給忽必烈,以示敬意。】 。 王曰:「孔子廟食之禮何居?」 元史張德輝傳,作「孔子廟食之禮何如?」何居,即安在的意思。何如,則是怎麼樣?就下文的答辭說,應以事略為佳。 對曰:「孔子為萬代王者師,有國者尊之,則嚴其廟貌,修其時祀。其崇與否,於聖人無所損益,但以此見時君尊崇儒道之心何如耳。」 |
34 | 王曰:「自今而後,此禮不廢。」 【這是忽必烈正式對祀孔的表示支持,也即是後來壬子年德輝與元裕再度北覲,「請世祖為儒教大宗師,世祖悅而受之」的原因;且是獲得忽必烈汗允許蠲免儒戶兵賦的緣故了。】 |
35 | 王又問曰:「今之典兵與宰民者,為害孰甚?」對曰:「典兵者,軍無紀律,縱使殘暴,所得不償所失,罪固為重。若司民者,頭會箕斂 頭會箕斂,意指賦稅煩苛。王先謙漢書補注陳餘傳:「頭會箕斂,以供軍費。」注說:「吏到其家,以人頭計數出谷,以簿箕斂之。」 以毒天下;使祖宗之民如蹈水火,為害尤其。 」王默然良久,曰:「然則奈何?」德輝曰:「莫若更選族人 之賢如口溫不花 【口溫不花,太祖異母弟別里古台的第二字,元史無傳,事跡散見於紀、表及其有關列傳。助理蕭啟慶先生近從事編纂「元史蒙古人名引得」輯有「口溫不花事略」甚佳。略採如下…… 舊元史宗室世系表:「別里古台大王位」下,三字,「也速不花大王、口溫不花大王、罕禿忽大王」。 元史別里古台傳:「宗王別里古台者,列祖之第五子,太祖之季弟。明敏多智略,勇力絕人;摧鋒陷陣,不避艱險。太祖嘗曰:『有別里古台之力,哈撒兒之射,此朕之所以取天下也。』「子曰口溫不花。口溫不花領兵河南,屢建大功。」 同上一一五睿宗拖雷傳:「壬辰春,哈達知拖雷已北,合步騎十五萬躡其後。……太宗時亦渡河,遣親王口溫不花等將萬騎來會。天大雨雪,金人殭凍無人色,幾不能軍。……拖雷率諸將奮之於三峰山,大破之;追奔數十里,資仗委積,金之精銳,盡於此矣。」下,也作大王口溫不花,事跡略同,惟不如元史之詳) 同上史天澤傳:「丁酉,從宗王口溫不花圍光州,天澤先破其外城,攻子城,又破之,師次複州,複人懼,請降。進攻壽春……乘勝而南,所向輒克。」太宗紀九年丁酉,口溫不花圍光州,從征者史天澤外,尚有張柔,餘略同) 元史太宗紀七年乙未諸王口溫不花獲宋何太尉。 總上所舉,親王口溫不花戰功卓著,他對於金元三峰山之戰,經略河南湖北諸戰役,都是有大功的。他曾充任史天澤的上司,所在治軍嚴明,張德輝素所諗知;所以他對忽必烈稱道口溫不花,與忽突忽並舉,是有道理的。舊元史對口溫不花與忽突忽二人沒有專傳,可証它記事的不完備。,均附有口溫不花事跡,惟均甚簡略)】 者使掌兵,勛舊則如忽都虎 【忽都虎即元朝秘史中,卷四第一三五節、卷八第二○三節等的忽突忽;有時也稱作失吉刊。忽突忽。他也就是黑韃事略中第二十七節的胡丞相。太宗紀譯作胡土虎那顏,傳到當年逗遛燕京的南宋使臣徐霆耳中,他自然是「胡丞相」了)十三世紀初期,蒙古人占領長城以內、華北、燕京各地後,因為蒙古無發餉的習慣,占領軍對漢地甚為騷擾。第一步著手整理漢地亂象,重建地方秩序的,實以元太宗甲午年任命忽突忽為中州斷事官,與耶律楚材商定漢地賦稅制度,取消貴族在漢地的「分地」為開端。從此漢地安定,賦稅增改,客主相安,人蒙其惠。故後人如張德輝輩,均特別追念,稱為勛舊中的賢臣。餘有專文名黑韃事略中所說窩闊台時代胡丞相事跡考,特別表彰忽突忽對溝通蒙漢合作的貢獻,載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胡適之院長文十五歲紀念論文集中」及東北史論叢下冊,可以參看。】 者使主民政,則天下皆受其賜矣!」 【忽都虎以太祖義弟、親臣與元老的地位,獲得太宗的信任,使與耶律楚材商定漢地賦稅制度和中央對所賜勛臣貴戚的分地,歲賜的處理辦法,使中原傳統的地方州縣行政制度,幸獲保全,實屬功德無量。不但當年同時代的漢人皆受其惠,就是對於後來「元代中原漢文化的終能保全」,忽都虎與耶律楚材也是有卓越貢獻的。說詳「胡丞相事跡考」,並參看上文[七])】 |
36 | 11.四月的祭禮與所見忽必烈冬夏遷帳的情形 【這一節在秋澗集紀行原文中是第九節,與第七節相連接。】 |
37 | 四月九日 率麾下複會於大牙帳,灑白馬湩,什器亦如之 【舊歷夏四月,蒙古可汗所舉行的大祭祀,當是一種古禮,祭祀的目的,即是拜天。 元史祭祀志,郊祀 說:「元興朔漠,代有拜天之禮,衣冠尚質,祭器尚純;帝後親之,宗親助祭。其意幽深古遠,報本反始,出於自然,而非強為之也。」又說:「世祖中統二年,親征北方,夏四月乙亥,躬祀天於舊桓州之西北,灑馬湩以為禮。皇族之外,無得而與,皆如其初。」上段記事,頗可與紀行這一節所說的四月祭祀,互相印証。 元朝秘史第八十一節,說:「正當夏季第一個月的第十六日,紅日圓滿的時候,泰亦赤兀惕人們都聚會在斡難河岸上做筵會。」觀此,可知在四月里,當年蒙古人是有一個類似內地清明節的祭祀的,但不一定排在四月九日。也許戊申年的四月祭祀,是在「四月九日」,因此引起了張德輝過分的注意。又,「重九」、「四月九日」都是內地的節日,據札奇斯欽教授說:「現在蒙古草原社會的居民,對於這些節日,已經沒有特別紀念的儀式了。」】 。每歲惟重九,四月九 ,凡致祭者再。其餘節 則否。自是日始回,複由驛道西南往避夏所也 【四月以後複回,再往避夏的地方云云,綜合紀行所說帳殿遷徙的情形,與遼史營衛志所記契丹可汗「每歲四時,周而複始」的四季捺缽生活,頗相符合。茲節錄遼史營衛志中與這裡有關者如下,以資比較。遼史營衛志:「春捺缽,皇帝正月上旬起牙帳,約六十日,三月中旬,方至預選卓帳的區。夏捺缽,四月中旬,自春捺缽起牙帳,游牧至五月末旬,六月上旬至,居五旬,至七月中旬乃去。」秋捺缽一曰秋山,多在慶州的伏虎林。七月中旬,自納涼處起牙帳,入山射鹿及虎。至十月,複回冬捺缽。遼代的冬捺缽經常多在木葉山南面的廣平澱。細玩紀行所述忽必烈帳殿遷徙移住的情形,雖地區各別,而時令月候,則頗與上引遼史營衛志所說相類,值得加以注意。】 。大率遇夏則就高寒之地,至冬則趨陽暖薪水易得之處以避之。過 以往,則今日行,而明日留,逐水草,便畜牧而已。此風土之所宜,習俗之大略也 【這一段描寫蒙古原社會一年中的生活概況,言簡意賅,頗為難得。實可與黑韃事略所記各節互相比美。張德輝觀國有識,正是彭大雅、徐霆輩一流人物;惟惜嶺北紀行太簡略一點。】 。 |
38 | 12.告歸與再度薦舉人材 【此節不見於現存紀行原文,乃是採自名臣事略的張德輝事略,並參考元史本傳增補的。】 |
39 | 其年夏,得告將還,更 薦白文舉、鄭顯之、趙元德、李造之 、高鳴、李盤、李濤數人 【張德輝第二次所舉薦的人材,有可詳考者,有一時不易查知者;茲就已知者,略記如下。 白文舉:即是白華,文舉是他的字。金史有詳傳。陳衍金詩記事與顧嗣立元詩選癸集皆錄其詩。他是金季的名士兼顯宦,官至樞密院判官,與聞政事,故世人以「白樞判」稱之。與兄君舉都是元遺山的好朋友;遺山文集中與文舉唱和的詩,有:送欽叔內翰並寄劉達卿郎中白文舉編修五首、同白兄賦瓶中玉簪、圍城病中文舉相過、鎮州與文舉百一 飲、和白樞判、與樞判白兄等篇。遺山文集中的善人白公墓表、南陽縣太君墓志銘兩篇,即是專為文舉父母所作的。王博文天籟集序云:「元白為中州世契,兩家子弟,每舉長慶故事,以詩文相往來。」秋澗大全集史忠武公家傳說:「北渡後,名士多流寓失所,知公好賢樂善,偕來游依,若王滹南、元遺山、李敬齋、白樞判、曹南湖、劉房山、段繼昌、徒單顒軒,皆為料其生理,賓禮甚厚。暇則與之講究經史,推明治道。」可知金朝亡後,文舉也是曾寄居史天澤幕府中的。張德輝為史氏親信,且與雷、李、元、白為講習密友;他是薦舉白氏是很自然的。從吾按:白華在金哀宗時代參議軍事,多所建白,地位甚為重要。金史本傳說:「哀宗北走未成,兵潰。至歸德後,白華被派赴鄧州求援兵。會鄧入宋,華亦從至襄陽,後又歸北朝。士大夫以華夙儒,貴顯,國危不能以義自處為貶云。」由是知白文舉也是當時才智之士,張德輝推重他是有道理的。他的不再出山,當與他曾經貴顯有關。 高鳴:元史有傳,真定人,少以文學知名,河東元裕上書薦之。諸王旭烈兀將西征,聞其賢,遺使者三輩召之,鳴為王陳西征二十餘策,王數稱善。世祖即位,召為翰林學士。至元五年,立御史台,以鳴為侍御史,風紀條章,多其裁定。鳴每以敢言被上知;嘗入內,值大風雪,帝謂御史大夫塔察兒曰:「高學士年老,後有大政,就問可也。」賜太官酒肉慰勞之,其見敬禮如此。十一年病卒,年六十六。 李盤:真定名士,元文類曾有所撰太保劉秉忠贈謚制、與左丞董文炳贈謚制,可知他也是與聞次要的朝政的。元史廉希憲傳說:「真定名士李盤,嘗奉莊聖太后命侍阿里不哥講讀。既構亂北邊,遣脫忽思發兵河朔,怒盤不附己,械之。希憲訪盤於獄,言於世祖而釋之。」惜元史無專傳,對他的行事所知不多。 趙元德:金御史,見元遺山集卷十,有「趙元德御史之兄七袞之壽」詩可証,惟事跡不詳。 李進之:也見於元遺山詩文集卷十二,事跡也不詳。 鄭顯之、李濤事跡,待考。】 。陛辭,又陳尊耆德,任元輔,擇人材,察下情,貴兼聽,親君子,信賞罰,節用度, 規戒于 王。公在朔庭期年,每進見,延訪聖人道德之旨,修身治國之方,古今治亂之由;詳明切直,多所開悟。故呼字賜坐,賚賜之禮殊渥。 |
40 | 13.北游印象總記 |
41 | 僕自始至迨歸,游于 王庭者凡十閱月 【張德輝是丁未年陰歷季夏六月,從正定赴外蒙古西庫倫的。第二年戊申四月以後陛辭,複回內地。紀行作於戊申年的六月十五日,前後歷時共一年零十餘日。文中說「游於王庭者凡十閱月」是路中行程,並未計算在內。】 。每遇燕見 ,必心禮接之。至於供帳、衾褥、衣服、食飲、藥餌,無一不致其 曲;則眷顧之誠可知矣 【自「每遇燕見,必以禮接之」,至「眷顧之誠可知矣」,敘述忽必烈王庭招待各地所邀賓客的一般情形,甚佳,而且極為重要。招待的項目中,提到衾褥、衣服、食飲,這都是從內地到草原社會,從住土房子,轉換到住帳蓬,極端需要的。內地與蒙古地域遼遠,生活上既有差別,則招待迎送,自當加以注意,不應忽略。惜各書為高文典冊的虛名所誤,日常重要活動,都認為俚俗,未加記述,頗為可惜。至於說到醫藥,則更見設想的周到。所謂「無一不致其款曲」,自是實情。忽必烈開府金蓮川時代,幕府入材,約略統計,見於元史、元文類、元人文集等者,將近六七十人人才濟濟,超過漢唐,自與蒙古可汗的好客,招待的周到,與問對時態度的誠摯,都有重大的關系。】 。自度衰朽不才,其何以得此哉?原 王之意,出於「好善忘勢」 【此句出於孟子盡心上:「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十三世紀中葉以後的忽必烈,確切是可以稱為賢王,當之無愧的。】 ,為吾夫子之道而設,抑欲以致天下之賢士也。德輝何足以當之?後必有賢於隗者至焉 【這是歷史上有名的燕昭王設立招賢館,招致天下賢人的故事,詳見史記郭隗傳。史記郭隗傳說:「燕昭王於燕破敗之後,卑身厚幣以禮賢者。郭隗謂曰:『王必欲致士,請先從隗始;況賢於隗者,豈遠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隗改築宮室,而師事之。樂毅自魏往,鄒衍自齊往,劇辛自趙往。」後來成為「黃金台招賢」的故事,流傳至今,譽為美談。文選孔融與曹操論盛孝章書,也說:「珠玉無脛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況賢者之有足乎?昭王築台以尊郭隗,隗雖小才而逢大遇,竟能發明主之至心,故樂毅自魏往,……向使郭隗倒懸而王不解,則士亦將高翔遠引,莫有北首燕路者矣!」元初忽必烈確有招賢的誠意,故備引之。】 。因紀行李 【行李,今謂出門時所攜帶的行裝,這裡是「旅行」的意思。這一典故出於左傳魯僖公的三十年九月,「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困乏。」杜注說:「行李,使人也。」行李也作行理,並見左傳昭公十三年,「行理之命。」杜注也說:「行理,即使人。」由是知李、理二字可以通用。】 之本末,故備志之。戊申 夏六月望日,太原張德輝謹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