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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四百七十九

《卷四百七十九》[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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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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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四百七十九   餘姚黃宗羲編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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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王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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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氏之學,其未入中國也。世尊大弟子阿難陀多聞縂持有大智,慧結集世尊所說為脩多羅藏而諸尊者,或後或先,各闡化源。優波羅集為四部律,謂之毗尼。金剛薩埵於毗盧遮那,前親授瑜珈五部,謂之秘密,章句無著。天親頻升知足天宫咨參慈氏相與造論,發明大乗,謂之唯識宗旨。西竺龍勝以所得毗羅之法𢎞其綱要,謂之中觀論。燉煌杜法順深入華、嚴,不思議境,大宣𤣥旨,謂之華嚴法界觀,此其大略也。自漢永平二年,佛法始入中國,厥後離為異宗,曰教、曰禪,曰律凡三焉。魏嘉平初,曇阿羅始持僧祇戒本至洛陽,曇無德、曇諦等繼之,立羯磨法唐南山澄照律師道宣作疏以明之,四分律遂大行,是為南山之宗。薩埵以瑜珈授龍猛猛授龍智智授金剛智唐開元中智來中國大建㬅茶羅法事,大智道氤大慧一行及不空三藏,咸師尊之,是為瑜珈之宗。唐貞觀三年,三藏𤣥奘徃西域諸國,㑹戒賢於那蘭陀寺,因授唯識宗旨,以歸授慈恩。基基乃網羅舊說,廣製疏論,是為慈恩之宗。梁、陳之間。北齊惠聞因讀中觀論悟旨,遂遙禮龍勝為師,開空假中三觀,止觀法門。以法華宗旨授慧思思授天台國師,智顗其說乃大備。顗授灌頂頂,授智威,智威授,惠威惠,威授𤣥朗𤣥朗授湛然,是為天台之宗。隋末順以法界觀,授智儼儼以授賢首,法藏至清涼國統國師澄觀,追宗其學,著華嚴疏論數百萬言。圭峰、宗密繼之,而其化廣被,是為賢首之宗。瑜珈久亡南山,亦僅存其行於今者,惟慈恩天台賢首,而天台為尤盛。此則世之所謂教也。世尊大法,自迦葉二十八傳至菩提、達摩乃𢎞教外別傳之旨,謂不立文字,可以見性而成佛,達摩傳慧,可可傳僧璨,璨傳道,信信傳𢎞,忍忍傳曹溪,大鑒,禪師慧能,而其法始盛。能二弟子懐讓、行思,皆深入其閫,奥讓傳道,一一之學,江西宗之。其傳為懐海海傳,希運運傳臨濟慧照大師義𤣥𤣥立三𤣥門,以策厲學徒,是為臨濟之宗。海之旁出,為溈山大圎禪師靈佑佑傳仰山智通大師,慧寂父唱子和微妙𤣥機不可凑泊,是為溈仰之宗思,傳希遷遷之學,湖南宗之。其傳為道悟悟。傳崇信信,傳宣鑑鑑,傳義存義,存傳雲門,匡真大師文偃偃之語,言如青天震雷,聞者掩耳,是為雲門之宗。𤣥沙師備實偃之同門友,其傳為珪、琛、琛傳法眼大師文益益,雖依華嚴六相,唱明宗旨,而逈然獨立,不涉凡情,是為法眼之宗。遷之旁出為藥山,惟儼儼以寳鏡三昧,五位顯訣,三種滲漏傳曇晟晟傳洞山悟本大師良价,价傳曹山,元證大師本寂而復大振,是為曹洞之宗法眼再傳至延夀,流入髙句麗仰山,三傳至芭蕉徹石,晉開運中,亦亡弗繼,雲門、曹洞雖僅存,然不絶如綫,惟臨濟一宗,大用大機,震蕩無際,久盛於今,此則世之所謂禪也。律學均以南山為宗,真悟智圎律師,允堪著㑹,正記等文,實出六十家釋義之外,是為㑹正之宗。至大智律師元照,復別以法華開顯,圎意作資持記,乃與㑹正之說不能有同,是為資持之宗,二宗今雖並存,而學者多遵資持之教,此則世之所謂律也。大抵佛之為道,本無二門,自去聖既逺,源逺而流益分,於是師異指殊,各建戸庭,互相矛盾,禪則譏教為滯,於名相教則譏禪為溺於空寂,若律之為用,雖禪教所共持,而取舍各不同,至於為教禪之學者,又各立異以取勝一,彼一此不相出入,自教宗言之慈恩立三教,天台則分四教,賢首則又為五教,自禪宗言之,慧能與神秀同受法於𢎞,忍能則為頓宗,秀則為漸宗,道一神㑹,同出於能,一則密契心,印神㑹則復於知解,其不同如此,至若天台教宗之一也,而四明知禮,孤山智圎性善性惡之說,如氷炭之不相投,臨濟禪宗之一也。而或以棒或以喝至橫川拱,則復以聲偈其示人之要,如枘鑿之不相合,支流乖錯,論說紛紜,殆不得而悉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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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王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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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之道,本於清靜無為、以無為為體、以無為而無不為,為用道德經五千餘言,其要旨不越是矣。先漢以來,文帝之為君曹,參之為臣,常用其道以為治,而民以寧一,則其道固可措之國家天下者也。自其學一變而為神仙方技之術,再變而為米巫祭酒之教,乃遂流為異端矣。然而神仙方技之術又有二焉:曰鍊養也,曰服食也。此二者,今全真之教是矣。米巫祭酒之教亦有二焉,曰符籙也,曰科教也。此二者,今正一之教是矣。鍊養之事,黃帝之書雖頗及之,而皆後人依倣而託之者,及赤松子、魏伯陽者,出實始為之宗。至於盧生、李少君、欒大之徒,則又變鍊養為服食,其為術愈偏矣。符籙之事,黃老之書所未嘗道,張道陵、冦謙之等實創為其法,及杜光庭與林靈素輩,則又變符籙為經典科教,其為事益陋矣。然嘗論之鍊養之說,歐陽子嘗刪正黃庭經,朱子嘗改注參同契,二公大儒皆不以其說為非,山林獨善之士,用以養生全年,固未為得罪於名教科教之說,鄙陋不經,庸黃冠資,是為逐食之具,為世患蠧,亦未甚鉅也。獨服食、符籙二說,本邪僻謬妄,而凡惑之者,鮮不罹禍。欒大、李少君、于吉、張津之流,以此殺身栁泌、趙歸真之徒,以此禍人,而卒自嬰其僇,張角、孫恩、呂用之輩,遂以此敗,人天下國家而不顧矣。今也鍊養服食,其術具傳,而全真之教,兼而用之,全真之名,昉於金世,有南北二宗之分。南宗先性,北宗,先命近時又有真大道教,有七祖康禪之教,其說又自相乖異。至於符籙科教,具有其書,正一之家,實掌其業,而今正一。又有天師宗師,分掌南北教事,而江南龍虎閣、皂茅山三宗符籙又各不同。先儒有云,道家之說,雜而多端,其信然矣。又謂其書皆昉於漢桓帝之時,今其經典以為天師永夀年間受於老君是也。世傳太平經最古且多,今不復存。然其所言興國廣嗣之術,殆不過房中鄙䙝之談。若大洞》等經,大率六朝以來文士之所造,雖文采可觀,而徃徃淺陋,無甚高論。朱子謂佛學偷得老子好處,後來道家只偷得佛家不好處,執是說以求之,道家之本末可論矣。評二相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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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𤣥是箇安貧守,清介宰相是箇用,血氣不能為委曲,狥人之人一時保留。存翁攻中𤣥者頗多,中𤣥嘆曰:「非鄉愿不可以得人,聖人中和氣象,行無過差,有不得人者乎?中𤣥說於責,巳不是世,俗習為和,同論世俗,則是耿楚同以貪戾二字論說戾之害大。以戾病中𤣥,最當其他,大抵出私見黨,同不然也。然中𤣥後出,首相吏部,可為之權,一旦在巳何如哉?何如哉?人言嘖嘖,縱中𤣥果無入巳之贓,不能防閑覺察,以致有是,入己入人,其罪不大相逺,縱舍此一節,不論首相設施,吏部黜陟,猶夫人而已。興利除弊,亦未見其有,以當人心合天道,比隆虞夏,反我國初良法守而行之中𤣥,其得為賢哉?瑞嘗先謂存翁不如中𤣥之高中𤣥,不如存翁之穏悔己,一言之誤,於中𤣥有深望焉,非以伊傅周召望之也。我朝諸公,稍涉髙位,便是全然模稜養望,因因循循,度日保官,孟子謂自以為是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今之謂也,國無幸矣,民無望矣。中𤣥鬱火,強陽猶可藉之以進,飲食嗜味,調攝真陽,反手而之,太和元氣,或可完復,比之存翁,一味甘草,不為烏頭附子,亦不為參苓耆术,無大利益相逺也,今則又如此矣,豈髙者虛曠,無用穏者?猶縝密顧前顧,後無大失,少有濟耶?存翁為富中𤣥守貧,此未論及人之難,知人之難得如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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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非禮非義,人情世態,牢不可破,未易挽而回之者,居今之世,欲成天下之事不得己似,亦不可不為調和之劑,然甘草國老為佐,為使則可,存翁以之為君,和柔之義勝,直方之德微,此其所以誤也。産業之厚,亦坐此病,彼非不為富貴人也,然天資近善,害人為富,彼必不為優柔不斷人為之,彼亦聽之,亦不免掩耳盜鐘之心耳!近日贊成遺詔,謂之伊傅、周召可也,而前後不稱居家致富尤大為累,可惜可惜,存翁之論,定於是矣。中、𤣥再相逺,未詳知大概血氣用事,較之存翁得失,無大相逺,均之無足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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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中新評有序 孫七政嵗在乙亥之秋,僕抱病索居,情悰落莫緬,懐社中諸子及一二友生,自蔣逕求羊,謝家昆季,外或屏迹千里,或事變生平,遡往則樂,事傷心,悲來則佳期慘緒,僕雖壯夫,能無驚骨,莫覯者之子,清揚莫忘者,斯人粹美而予所欲忘者形也,所欲遘者,心也,故曩嘗贈尹教甫詩云:「但今襟期茍相許,白首不見心相通,豈若人間行路難,輕言托,友九疑峯。以此思情,則情可知」,遂各著風神,合陳標致,凡四十有三人,題曰詩社新評,又曰懐知篇,揭諸座右,譬若層城瓊樹,朗照目前,洛浦明珠,交輝席上,雖風雨如晦,而若聆飛屑之音,山河云邈,而恍覩映玉之度矣!緘諸同好,用代折麻,所歉者,先達則莫罄,揄揚神交,則未能彷佛,非敢謂曰:一代風流盡在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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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廷韓為人,正如淮南小山,作招隠,悲懐逺意,不出乎騷家宗㫖,而以氣韻峻絶,獨稱髙作,宜其為風流之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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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無美為人如魏武帝,短小精悍,雄視諸傑,故其經營四方,動多神明䇿畧。而阮、陳文雅更自婉媚,酷似其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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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伯龍為人如闗門敗,俠聞雞出走,雖壯心猶在,而神氣索然,忽遇少年遊俠,恩情篤至,匪特才情,乃爾亦其所遇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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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孫為人如藺相,如澠池之㑹,氣陵秦昭,而能為亷。將軍折節,千古生氣,若置我竹林,則山吏部之留心時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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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立為人才髙燦發,而託意幽𤣥,正如冰壺。秋月本宜著煙霞外,去迺強使適俗,故少年即多子,建憂生之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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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茂儉為人,如班伯,遊許、史子弟間,迹寄綺紈,心居《風》《雅》,邇來茅山諸作,大似靈運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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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教甫為人如聲,子班荊道,故旁若無人。論交至此,殆「萬物莫移,黃金落色」之句,令人感慨擊節江右風流首見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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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周為人嘗評其苦吟,若禪定與世若處子,大足稱佳。惜其不拘小節,幾為多情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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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居士為人,正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僕與綢繆最密,更不能得其不可人處,此真有長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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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則為人無論,其才情富逸,向本四明豪士,一不稱意,便爾投筆」。其任達如此,猶存賀監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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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淳父為人如陶𢎞,景聽松風,幽意可對,而心存竒節,朗朗照人,今長逝矣,倘不遇羊曇,醉時,那能更過西州門?」又曰:「今幸有青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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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邦憲為人,卓犖有氣,是一男子能使王元美目為孺子林宗,此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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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若年為人括黙,而有深沉之思,人與之居宛若李青蓮,獨對敬亭山相看兩不厭者。詩藝精工,是神龍間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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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幼于為人,好賢如渴,有古人之風。前輩風流,蕭索殆盡。若非之子,吳門大為岑寂,是于我輩中有中興之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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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孟武家本臨安貴公子,遭家多釁,康山人,幽致灑然,直意其閒,猿野鶴羣耳。及為君死友,萬里負骨。竟有鐵石心腸,豈惟山人少有抑,且國士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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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子崗於荊溪,盍簮毛鄭,甫自金陵贈縞晤言:何遽?契濶何深?董則練達先朝,惜未見蔡邕獨斷,而竟以貧死,遺書散亡,毛則以急難友誼,故辛苦獄中若更有急難者,鄭甫當不至此,乃知我輩不可無郭元振,又不可無魯國孔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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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疁自吾家無美唱之文采,得不寂寞,曾與詩筩往還者,僅見金張二君,金則季野《春秋,張則子國顔子,倘有宋玉景差,復出無美,遂為辭賦之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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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從聞其獨步江都,嘗於黃淳父座中目擊,而己不交一言。然其佳句有云:「匣有魚腸堪借客,座無狗監莫論文」。其人已可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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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溪戚元佐,未知為何如人,迺能知僕。於《明妃曲》、《隴頭水》等篇賞識獨至,謂為絶倫。方欲締交,而遽云徂謝。㝠㝠之中,負此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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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談邢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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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墨止利劑,成餅不施文采,貴在草細煙真膠清,杵到即無香料。汪汪池腹間作清泠觀,䑛筆不膠,入紙不暈。今製一取古文竒字、篆籀填銘,鼎敦饕餮,神怪千態、花木蟲魚、幻象百出,妙奪化工,即皮相之。髹采可鑒,梔表蠟裏,無益文苑,有慚上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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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三四十年,故家所藏,舊市墨玩之如枯松枝,略無容華磨之鬱,勃起藍煙不深黒,和汁餘升許,都如止水,毫端滑脫,落紙清潤,惜不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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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文龍,墨是豪游,中哲匠金相玉質,水煤盡屬上,清髙華鮮,令別作妙觀空,青水,碧木難珊瑚。一笏之費,價抵連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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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十五年前於都下得一挺署記,為辛亥,政與我生之辰相值,此三十八年間閲幾家梅月幽香,迺落余手彈之,鏗鏗作金石,聲色理闇,然鑽之彌堅,即煩博浪,一擊不能驟碎,然亦不欲研磨,寳若軀命,再三十餘年,擬作河間壙中,殉不復令從世代間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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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鄉孟大中丞,好藏書墨,一旦朝露,便為里兒攘取殆盡,聞有一挺為新安朱紫陽先生欵是趙宋時物,不審作何色象?計今不為邨舍女兒畫眉,則為塾師。小童塗鴉,千年尤物類至失職,何但中郎竈下桐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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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江南奉使大璫製進御數墨,多龍文采,翠表冒黄金,塗中用珠粉金泥龍腦麝臍色奪朝曦,芬溢九竅如內法,醖濃郁饒舌,然乏荷露清,逺韵朝堂髙,貴不比寒松,居士墨亦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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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製墨,挺作薄片,多署龍香劑磨之質,清起重嵐,不甚深黒,比之士品,則逸民之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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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墨徳,有墨才,有墨韵,太上重𤣥,非石而堅,入水不漬,著手不汚徳也,小而片,研大而巨斗,譬之飲河,無不具足捺管,可作蠅頭,拓箒極于方丈,利可截紙汁堪入木才也,黒擬㸃漆翳,若浮嵐,澄乃秋水泛,則天花,水煤結其氤氲,木石鬰其爛熳韻也。合此三者,致足為墨。卿解嘲乃知隃麋䇿,勛不減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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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欲至實實則煙,沈墨欲至虛,虛則質清,實實虛虛,既沈復清,是曰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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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煤不膚光,桐膏太骨露。要之松煤則君子。闇然桐膏,乃文士符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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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發墨猶之錐利,木穴墨磨研猶之水滴石穿剛柔相制齒,落舌存物亦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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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月可以盡一笏,筆半之硯可逮乎?雲仍三者,功力悉敵,世間夀夭不必程能,課勞,當自賦質有差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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豨膏墨不,知從何作,始見今歙製墨銘云爾。僕不深知墨法,苐以臆測,恐豨膏不能取汁,清想以粙勝耳。粙勝非墨所由得貴也。鹿角作膠,從來稱尚,何渠不辦,此乃辦豨膏,抑亦宰夫多於捕鹿人耶?言之可資嗢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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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于魯擅名歙州,當以色澤規橅,取勝磨之。若糨有香,氣無墨氣,所署非煙寥,天一殊謬。不然,左司馬公差愧太𤣥氏、董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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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托年友巡江,孫公侍御,為製數墨,云是受方氏方畧磨之,糊筆不堪作字,百計為墨,原不可得,貯之四年,所卒無一,當又從年友牛觀察得數挺,愈不任側理用,然獨新様可人,不欲棄置,因自失笑,非真賞流于魯,墨滿天下聞,亦能走四裔,想心手與世代低昻,此猶末季烏衣中僑肸耶?倘亦別有秘合,獨為司馬公出一瓣香,故司馬據實標目乎?北士局曲:井蛙不免為墨氏司馬氏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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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幼博燃漆成劑,遂一時光價,幾成墨妖。余譙幼博墨劑,乏香。幼博,譙余墨有墨香,即蘓合贅焉。矧夫龍腦,余復謂幼博,今日墨為政,胡弗自後香,並為政乎?然香有至韻,沈水栴檀,非品也,雕房綺閣,非地也。「肥肉醇酒」,非主也。傖□邋遢,非客也。勞薪獸炭,非僚也。淪肌撲鼻,非賞也。狎湘而將身臥,淚颸送微,熏鬭荈而借合。清魂煙,凝弱縷,或無見鄙於萬初爾。幼博有意荀令君余將霑匄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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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安《與朱萬初帖》曰:深山髙居爐香不可缺,退休之久,嘉品乏絶,野人為取老松柏之根株,葉實共擣治之,斫楓舫羼𥤉之,每焚一丸,亦足助香苦。今年大雨時行土潤,溽暑特甚,萬初致石鼎清晝香高齋蕭閒,遂為一日之借,良可喜也。萬初本墨妙,又兼香癖,蓋墨之與香同一闗紐,亦猶書之與畫謎之與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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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徴余書者,㑹持一螺半挺,以代鵞羣,久之,古墨盈筐、彊效人,製豹囊、明光錦諸件,別貯之,一日,有知我者,當為立𤣥、晏,先生傳也。羅小華舊合,雖聲光奕奕,尚不及今中駟,不審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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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梅溪履厯丁自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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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梅溪公以紹興二十七年進士及第,時年四十有一,二親俱早世,馳書與弟,而示其子,聞詩聞禮以榮恩感慕之意,其辭簡切而有餘。思羅大經》嘗採,而載於《鶴林玉露》,可考也。公厯官最後,以乾道三年知泉州,次年賈夫人卒於郡舍,年五十有五,公長夫人二歲耳,攜喪歸葬樂清故里祭文壙志敘有三十年夫婦之好,出公手筆,後三年而公亦卒。汪玉山誌公墓南軒,晦翁為之書丹題額,皆一代偉人,其言鑿鑿可信,而無根之誣橫,為世俗所指㸃,所謂無影而造形變白以為黑者,公何不幸之甚哉!今優人作劇,每陳於縉紳大㑹間,恬不為怪。余謂公學本真儒,仕為名宦,而在吾邦尤沐,此公循良牧守之化,於今為烈,有風教之責者,宜為先賢,痛闢邪說,使不浸淫於世,以愚人耳目可也。間有雖知其誣而未詳公之履厯者,余固不厭備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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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雜言四條繆一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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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中有頑童見羣鴈之集於江渚,以為人之鵝浴於江也,遂驅己之鵞而從,其浴鴈見鵝,至羣飛而起,童不知其為鴈也,羨人之鵞,能飛而責巳之,鵞不能欲盡殺之,而別易其種,其母聞而止之曰:彼能飛者,是鴈也,非鵝也,非人之所可畜也,吾子欲責鵞而求其飛,雖日易其種,不可得矣。噫!世人責鵞之飛者何限?其頑童之見歟?啄木鳥嘴長而光,曲棲止於古木之上,以嘴啄木作聲,羣蟲之隱於梢葉之僻者,皆驚跂而動,遂伺而㗖之,蟲啗已盡,復吐其舌於樹竅,舌甚腥,羣蟻聞之縁附而集於其舌,遂從而餂之飽,乃飛去後蟻,猶不知為噬巳之物而復求之,其迷於慕腥者如此。噫!人亦有以聲色勢利為舌者矣,慕其腥而卒陷其軀於不覺者,哀哉!鄉民開畬種粟於深谷之原者,粟將熟,二人徃視之,見狙猴,引羣而啗其粟,二人持竿驅逐,羣猴見之,略不為警,二人乃析木為弓,掛竹為矢,作張射之狀,猴少却,而卒莫能驅也,二人相與議曰:可於常徃來處設機圈以繫之,何如?遂設機,旦日徃,偵果繋其一,見羣猴,環抱之為解,其縛竟脫去,二人歸而嘆曰:吾之粟今無遺矣!因述其故,有一人曰:爾之機設無法也,盍覔勁長之竿,植其根於險要之處,繋其繩於末曲,其梢而密其栝,獲彼必矣。二人如其言,果又繋其一,倒懸於竿之顛,羣猴驚駭,遂解而得之,一人曰:斃之而啗其肉,以償予之粟,以洩予憤可也。一人曰:一拳之肉不足以充吾二人之腹,吾之所望於粟者甚多。試生致而謀之,挈至家,尋以紅組衣其身,而以緑組袖其手足,索固而縫之,次日,樊至山,俟羣猴之復來集者,出而放之,此猴見其羣,追之惟恐不及,彼猴訝其為異類,避之惟恐不速,一追一避,旦夕皆踰萬山矣,是歲,粟獲以登,人皆曰:狙詐狙詐,而不知人之詐,有甚於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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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樵者遇獵人於中逵,獵人招樵者而語之曰:「吾逐獸至此,獸窮而無所遁,今在此峽中,子盍助余獲之」。分其半,與子樵者,謝曰:「予朝饔而出妻,績於廬粟,蔵在罌蔬,摘在筥,待予薪以熟之,予得薪而歸,飽飱以息足矣!外有所求,不望也」。獵人曰:「子之得薪,直不數文,若從予得獸,直不可以文數也,子其何愚?」樵者曰:「爾今日得一獸,明日復能得一獸耶?」獵人曰:「未知也」。樵者曰:「明日得獸,若乃未知,推而數日亦莫之知矣!是圖僥倖於一得也,而又有行險之虞,不如吾樵,日得一薪,可以終嵗矣。吾惟事吾事,以不能從辭。今觀樵者之言,所見所守,幾於智矣,書之亦可以風乎?時之務茍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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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諸子書目萬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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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天下公器也。凡讀書好古者,無不欲藏之於家,以貽子孫,期以通達古今,此固勝於黃金滿籯者矣。然昔人又云:子孫未必能讀,余謂不讀猶可,若因而鬻以自利,為蠧書魚,則又甚矣。吾邑舊有一士夫,性喜聚,書種種畧備此,其子孫不肖,悉貨於書傭之手,每紙一斤得銀三四分,固不計其板之,今古紙之高下也,如是則積書以貽之,何為哉?世人所謂能繼書香者,亦指其能繼志述事云爾,書云乎哉?雖然後世子孫,茍有好學求多聞者,出則書之,助聰明,益智慮,亦豈小補?吾未見其可廢也。余筮仕至今四十年,初荊川唐先生者,博物君子也,其家之書,無所不有,先生無所不讀,余從之遊,竊怪浩漫,無極汗牛而充棟也,久而聽其言論,時至夜分,或舉經冊典要,或討三教異同,或尚論古人,徧及二十一史,而上下其人物,先生誦說如流,余對之無以應也,嘆曰:此非韓愈氏所謂馬牛而襟裾者,於是始有蓄書之志,時初得一第,家貧,四壁蕭然,無力可致,嗣後宦遊四方,力或可致矣,然以増重行李,恐累驛卒,亦不敢多滯也。萬厯乙亥冬,由宗伯致仕,家居檢㸃,平生所積而編次之,僅有一二千巻,每部一套,無有重複,聚於一處,足備查考,散在各室,則彼有此無此,盈彼缺,猝然取究,其何便乎?故余昔年葢一小樓悉貯其中,遇有疑難,則命諸子按號繙閱,向來無異,今年秋,余年六旬有三神,疲氣索髮短目,耗業已捐書不用,若不著落,致使遺逸不無可惜,故品搭前書,分作五分,令五子各管其一,如遇有疑難,查考某書在某房者,即速送看看,畢即還原所,藏者無得閉錮,看者無得狼籍,如是則雖分猶合也。嗟乎!嗟乎!後世為蠧魚為馬牛,吾不能保其無,然所戒在,是為好學多聞為聰明智慮,吾不敢必其有,然所願在是。雖然,世固有胸藏萬巻,自矜其博,輕世傲物,百行瓦解,居鄉臨民,為世大害者,此所謂讀書不識字者也。若然,則吾願為蠧魚云耳為馬牛云耳,為吾子孫者,其尚求志事之所在,而存之不忘,庶幾書香,其有托哉?遺珠忘者來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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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近夫以近日得忘病書此以與之,唐人有病忘者,朝之事則暮忘焉,夜之事則日忘焉,行其庭則忘宫室之美,入其室則忘妻妾之顔色,人或有忤,則忘其人之姓名,大家巨室則忘其人之崇髙富貴而不諂屈,見貨財則忘其藏畜,忘其遺於子孫,處事則忘其軀,體如疙如䫉淡,如也以忘之,故貧甚。其妻求醫以療,夫之病累不愈,張說為相,聞而憐之,有記事珠玩弄於掌,即能記事,價萬金,遣人遺之忘者,曰忘固不可記,猶不可,吾鄉有能記者,怜然而憽,□然而慧。甫八嵗,日能記萬言,舉於鄉,舉於朝官,至獨坐能記書,能記子史,獨不能記其親記其君,居家則有私財而忘其親,居國則曠官職而忘其君,日惟聲色,宮室貨利,是記余之忘,不過忘其日用之常耳!君親大者,念念未㤀也,以是而記,不如不記之為愈,還其珠於相公,來子聞而嘆曰:此忘者必隠者也!無意必固我之私,蓋聖人之徒也!繼而來子,又悟之曰:惟其能忘,所以不忘,惟其不忘,所以有忘忘之義大矣哉!而今而後,始知忘物忘我者,而後不忘君親也!忠臣孝子,惟忘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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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四百七十九
URN: ctp:ws806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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