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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一百五十六

《卷一百五十六》[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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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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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一百五十六   餘姚黃宗羲編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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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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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茅鹿門蔡汝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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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自結束承兄録,為心知之友,奉教良多,然每一覯遇兄,見彌髙客嵗,握手前山之麓,一夕晤言之間,偏匝宇宙,結以心期,楠益嘆兄厥修之益,當不可量,是時楠方困於新州,又繼之以慘怛痛結之時,徒傾嚮慕,未暇尋繹,別兄之後,以輟哭之晨痛,自思淮三年,恭黙古人,非塊然纍囚,以忍瘡痛,必有不言之思,不動之覺,於愁抑之中,得震警之意,偶於一日,瞥然若狂,哀警兼至,雖未能修其所晤,聊能晤其所修,遂欲千里馳書,以告於兄,如得醍醐以飲兄弟,式好之懐,方不自已,而聞兄且有左官之命,南北蹤迹未有定所,遂遏而不發,耿耿至今,夫以兄竒瑋介特,十載令名入而為吏部,以世人之拘瑣齷齪傾構,擠䧟出而判廣平,皆世道之所有,故聖賢於五福六極茫然不齊之氣,無不歸之於天,至於立言及太史之文,先儒謂借史才以發已藴,非天下萬世之公,故不必觀其自敘,而太史為人之狀,已散見於諸傳矣,韓文最醇,其友人張籍貽之書曰:近日甚怪君為駁雜不實之文,以累於道。程夫子亦云:韓子之學華,蘇文忠見放之後,友人畢仲游貽之書曰:近知君以言得罪,銘箴、序記之文,務為炫耀以夸世,是亦言語之過也。數先生之文,所以不免有道之議者,各以其不平而鳴,遂多太過不安之詞,非有徳雍容之象,其自謂不受煩瑣,而非所以通於論道,使數先生而達孟子知言之指,則立言亦甚可懼也。昔者孔子當道之不行,不得已而竊比老彭孟子之言曰:詩亡然後春秋作太史,公欲以區區之褒貶,附於春秋,何其不自知哉?春秋之㫖,本於詩,大雅清廟,悠揚婉㣲,怒者不激,喜者不淫,使雅頌常存,則春秋有魯史,在何必作也?且平王以前,未嘗無史,孔子之智,豈不及紫陽之為綱目,自伯禽以後皆為之筆削哉?繼詩而興,明其不得已也。惟其立言之意,出於不得已,故其所是,所非不改,於詩人之㫖,寓直於婉,不改於詩人之詞,使聞者㣲而知勸,懼而不怒,此夫子之立言視數先生者何如哉?即夫子之不得已而言,則夫子窮而可以忘,言達而可以行道,夫子又宜何如也?故立言者,夫子之末節,而夫子汲汲於脩徳為先,忠信為業,為吾人安身立命之學,至於所謂忠信之道,大端亦在修省,言辭恂恂,便便誾誾,侃侃修省之用也。至於六經刪迷修省之準也,建大中而不過積和順而不詭立至徳,以示天下後世,而不以文詞稱斯道之在人,至今若掲日月而行者,蓋猶衆流之必有源萬木之必有本也,舜傅說膠鬲困窮,拂鬱而動其獨知之心,忍其欲流之性心性者,弟之所謂才源也,名為世忌,而益之以偏激無本之文,是惡影而奔也,故與其即枝流而迷夲源,不若反本源而自然不窮也,以是大行,以是窮居,以是巻之至宻,以是散之至文焉,徃而非至性焉往,而非歡愉恬暢之地哉?凡兄之文,富而不艷,竒而有典,弟不敢以兄所自知者,賛兄乃以弟自知者,致規於兄也,請兄自今而後,不入煩瑣之思,不作竒特之想,既不必如所諭,作意立言,又不必如所論,夣逃人世,但宻求本源,安身立命,豈不坦易?豈待依憑,而種種心聲亦無出於此,不然,激而成文,文則美矣,而無以考徳,則兄不可以不省也。兄肯裁示,尚有以復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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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王九難郎中丁自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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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文自秦、漢而下,韓、柳二家最為近古,宋、歐、蘇、曾、王雖稱大家,其格局去古逺矣,此評文之斷案也。然愚以為文之髙下,因人而異,不獨於時為然,即秦、漢之文如戰國䇿。逰說之辭,亦自與樂毅報燕惠王書魯仲連不肯帝秦之對,辭氣迥別。仲舒天人三䇿,淵懿醇雅,視主父偃、嚴安、徐樂之說,又不可同日語矣。韓之於柳,亦猶是也。讀柳之文,自梓人傳封建論數篇之外,其餘諸製,終渉俳體造語,類多苦思,尚未脫八代氣習,而無韓子起衰振古之才。歐生於宋雖自為一代之文,若論其至者,自當與韓頡頏,恐柳氏亦不得以唐之家數揜之也。蘇曾、王三子文各自有優劣,其優者可亞於歐。蓋一代一人之文,各自有至者,繫於人,不繫於時也。今世古作獨稱闗西前後二氏,兄向所論,謂得秦漢竒偉之氣,此固無論韓、歐也。然則仲舒、淵懿醇雅之文,亦不足法與以愚所見談今之文而效秦漢之作,是越産而燕語也。夫燕語豈不竒勁有餘音哉?而以越人學之,則雖酷效窮年有不相似者,不若就越語而求中原之正音,則雖語之不燕無害也。近見吳閩一二名公文集,據理敷詞,舂容典雅,蓋一代之正,音在是矣。其集具在試與闗西二氏較之,其氣格之髙下,豈無可言者?敢以請於吾兄質正,倘鄙見有所未通,則願髙明,更垂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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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呂侍郎沃州莫如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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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荷瑤函之辱,隨有報書,當已徹覽,兹復荷教言,知門下於樂道之餘,兼多撰述,誠切羡之。夫文章,正宗之續編,僕平生正苦其繁蕪,殊謬於西山先生之㫖,至於尤竊恨者,以西山先生之見之卓,而於古人論文本指,尚覺隔一谿徑,未敢遽質所疑於有識也。夫文以載道,其言出自拘學,若孔子則曰文以足志,又曰辭達而已矣。夫文者言之,辯而有理,緒之謂也,易觀乎天文以察時變,此理緒之辯乎經緯者也。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理緒之辯乎徳業者也,彼各有當爾,如必求文於發揮性命之原,潤飾太平之烈,而後為合轍,不已隘乎?故六經載道亦即載事者也。諸史載事,亦即載道者也。百家技藝,各載其學術純駁,雖不同科,而槩以達辭足志云爾,則惡可廢也,西山先生之見則異,是取之必求其理,析之必歸於引經,必差次仁義必標駁儒、墨而後曰文,彼文莫近乎秦、漢,而先生自先秦策士之言各成其章者,多擯不載,至左國之取,又似濫觴而不精,皆僕之所未釋也。夫文章與時髙下,先觀其氣之醇漓,定其格之今古,而片言合作,咸屬品題,文斯偹矣。若但泥於載道,則自六經以來,文闕有間,而至宋儒訓詁之言出,其語性情心體特詳焉。若曰文在兹矣,即賈、董、韓愈氏之作,僅以數語合道而倖存,其不屏棄者幾何,此其說之未暢者也。西山先生之意,毋亦以為文壊於六朝,故所選取正,矯昭明文選之弊,舉其言之支而麗者盡削之似已。然有文選所遺,而正宗未盡入,有文選之不可盡非者,而正宗削之,抑又何故?至敘事議論之疏,別近世有辯之者,僕以為非,獨敘事議論之過於疏別,而以辭命與敘事議論析而三之,尤不倫也。豈不曰辭命不當例以文士之言,故特掲諸其首,而不知辭命乃文章之一體,與疏奏封事論、賛記序等分為體裁則可,而與序事議論之凡例等可乎?即辭命中,亦孰非敘事議論之互見乎?蓋凡史之記事,皆敘事也,其記言皆議論也。此二者已足該文之義,而必參以辭命,㡬於贅矣。僕自屏跡蒿萊,嘗一究心斯藝,今皆忘之。因尊諭所及,不覺中熱於見獵。然斯於門下抑末爾,僕所欲請益者,當不啻是也。惟亮而終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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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周柳塘書莫如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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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居再辱來教,雖從一時諸生答問之言,然開示詳明,傍引曲証,要歸於易簡,忠也,衰憊無庸,未嘗問學,得與聞此,亦為頓開茅蔀,矧諸生之雋者乎?第語中有未盡釋然者,不敢蓄而不宣,以負髙義,且執事鋭志聖學,方相切劘,期以共明斯道,以惠來學,此其秉心之公,虛已之量,必不果持,獨是之見,以標門户為名髙,即芻蕘可以自獻也,敢疏别其說,試商確之一來,教述丁學博云:昨日王龍溪在此,曽云士人且將舉業丢下一二年,先去理㑹身心之學,卻好執事,以為此是龍溪因病立,方聖人教人只一事,初無舉業聖學之殊,若使習舉業者,能將聖賢言語,一一反身體騐,則舉業即聖學也,其言似已忠。竊以為龍溪之言為看,舉業太輕,而執事之言,又看舉業太重,遂略相忤,不知舉業一節,實國朝制義,而父兄師友所以訓其子弟者,孰能廢之?假如鄉舉里選之法,雖取以徳行道藝,然其自閭胥族師以至升諸司徒,詔廢置於太宰,其間節目繁多,容亦不無去取榮辱之繋,如今科舉差次得失之迹也。又如秦人以律令教士,令以吏為師,士生其時,茍不為沮溺避世之徒舎,是無由仕以行其志者,况國家設科取士,原責以明經通,達世務以施於用,豈意其將剽竊辭章,獵取青紫以自壞之故?晦翁嘗言舉業壞了多少,人夫不罪於人而罪於舉業,可慨也已。今之學者,誠能於務舉業,時知去明理義,淑身心,就中領,悟聖學之緒,則舉業自做,學問自明,不相悖也,又何必棄彼而就此哉?至如來諭曰:如此則舉業即聖學如彼,則聖學即俗,學斯言於理,良近而辭,若有未融,何則?舉業聖學,此不可對舉而言,理學是千聖道統,真脈舉業,只是一事舉業,但可對做官、治生、用兵、百工技藝等事,說而學問乃總主張之,使諸所為事,事合於道者,雖不相離而實不相雜,故舉業得學問以主張之,則身雖做舉業事,而志未嘗不在聖學,便曉得從佔畢行墨之外,别求其至者,餘可類推矣。故言舉業不妨做學問則可,若言舉業,即學問似少失賔主,故程子云:學者一月之中,即將十日幹舉業,餘日即可為學,此其甚不得己之言,亦可以見舉業聖學之實為兩事矣。象山講君子喻於義一章,全以舉業相証,不過因人易曉者以誘進之,非故合兩事為一,近來前輩乃有為二業合一論者則贅矣!學者自斥異端之外,於尊徳性道,問學處紛紛,尚費辭說,而又將舉業混入,其辯何時已耶?竊意今之設教者,且須將舉業聚集來學,即其常所講解者,先令暢然通曉,待其餘力,疑問從聰明特異,有善根者,因文解義,引而進之於道,以免驟聞之駭,而潛移其故習,使知尋向一邊,庻㡬聖學可明,而有得於先儒以舉業教人之㣲意矣!如何如何一來諭云:仁者之夀,不必壽考,即聖人至今不死,便是此言,見得一死生齊夀夭處甚髙陽明先生亦云顔子三十二而卒,至今存焉,雖不為此章而發,亦足以相証矣。然僕意尚疑此乃是推廣言外,說仁者夀第二義,而於孔子說仁夀本指似少差也,大凡君子道其常而已矣。仁者之夀,孔子蓋道其常,如中庸言舜大徳必夀,君奭言天夀,平格無逸言,三宗夀考,皆是實事,道其常也,至如回之夭蹠之夀,乃值其變爾。常者理也,而變者氣數之適然,然雖曰變,亦是宇宙間時有者,故變亦常也。且如天道福善禍淫,而單豹以終身行義,死於虎,其為福耶?禍耶?此可以通扵夀天之說矣,蓋聖人所知者,壽夭不貳而已,而他無庸心,宜夀而不夀,聖賢所不諱也。孔子於回曰:不幸短命死矣!所謂不幸者,非氣數之適然耶?而未聞強以死為不死也?至尊教謂顔子過一日便頂,得別人數十年,此言甚快,可為世人膠膠擾擾,枉過一生者。深省至曰:今日一時聚㑹精神意氣若不間云云,未敢信也。執事又引袁府尊云:松江風俗太奢,似不可長,而責我輩以崇朴雅,挽浮靡,為衆庻倡。斯言甚善,即亦時政所急也。乃鄙意竊謂俗化之原,自上移易,民愚罔知,此不可以空言說,而吾黨不腆之望,乂安取表正於鄉而敢聞命也?古稱循良長吏,率先仁儉以臨其民,故以令則易,從以禁則易止,彼賢士大夫第樂賛而奉行者爾矣。詩曰: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傚。夫詩稱君子非即今紳絇之士,其所則而效者耶?而示民不恌,實在公等足下未之思耶?且松俗之敝,非自昔固然,一切往來燕遺之侈靡,乃至今而始甚。足下覩末而遺其本,泥涉世之溷迹,而不察其大繆不然之本情,亦惑矣。鄙見如斯,願遂轉而聞之。袁公祖倘令深究化原,而毅然為移風易俗之政,以固松民之元氣,吾黨倚杖而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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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一百五十六
URN: ctp:ws813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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