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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叢書·繹志：卷十一》[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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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志卷十一》 | |
| 1 | 天門胡承諾譔 |
《凡事篇第三十九》 | |
| 1 | 凡天下事，知其所以然而後盡其所當然，不能盡其當然者，由不知其所以然也。為子必孝，為臣必忠，為官必愛人，為士必愛行，所當然也。父子之道君臣之義無欲害人之心無穿竄之心具於有生之初是其所以然也如見其當然而巳情欲偶熾所見皆當然也揆於所以然則矍然自失詘然自止知其當然又思其所以然則有必為之善有必不為之惡矣當然者事物之理所以然者天地之心盡一代之事可以觀物理合數代之事，可以見天心。天心者為善之基也。天下之事有可必有不可必凡責已以修平物以恕，此可必者也。功而見賞，德而見報，言而見從，行而見是，此不可必者也。可必者不惟有成，亦能補敗；不可必者不獨無𡚶之災，亦有無𡚶之福。若聖賢之論必以由乎義理可必由乎智巧不可必故凡以人為政者從俗可也自為政者非道莫從從道之事銳敏迅疾則有功從俗之事安徐重固則無侮賢者不察得失於事後而察其必可者也可必者守而無失不可必者輟而弗為也人盡可為善人不盡為善也為雖不盡不害其可可則無不能矣假令不可無望其能若其未能何以知其可不可也。可者其才也能者其力也為之而後能如不為未必能也不為故不能如其為無不能也能之與可不同不能與不可亦不同凡君子者操可為之才赴以為之之力者也凡小人者可為之才不殊亾何不力於正而力於邪則有殊耳是以初不甚谴久乃迥絕也。凡身世之事有安於命者有式於義者安於命者知求之弗得避之弗可避也式於義者可得弗處可避弗逃也二者之辨當問諸心孔子何嘗不仕為行道耳田駢何嘗不隱為求名耳問心之外又當權其輕重義理重而進退輕則從重舍輕伊尹是也義理不精是非頗嚴義自有重所重非義也。陳仲、申徒狄是也。事以義輕不可為也不以所害之重就所舉之輕也事以義重不可十過也不以身名之輕害義理之重也凡少不可陵長賤不可抗貴邪不可害正似不可亂眞物之序也天性之親降於義含之疏最美之名絀於可見之實出平此者宜乎彼應乎彼者慊乎此物之節也序之與節非無故而然也度之以義平之以心心之所安而有害於義是意氣與情欲相翼而成君子不以為序也義之所韙而有違於心是時勢與道義相迫而起君子不以為節也度乎義而無歉卽乎心而無憾則人己兩盡矣。古人為善不過守禮禮者人道之所𠔏也，無此低彼屬甲是乙非，是以州里遐荒皆無二心以我之同從人之獨是失已也以人之同從我之獨是失人也禮無失己亦無失人非求無失自不失也又必當其物必當其所物也者名與數也所也者地與時也嘉禮野合非其所也丈夫行婦道非其物也彼聖賢者天道所在以人事從之而不委於天人事所嚮以天心決之而不徇於人取裁於禮而已矣不裁於禮如置器不安而多所維持終不可久也人之舉動合禮與否由其七情有正不正十倫有備不備也七情中節十義純熟則好善而惡惡好廉而寡欲無不合於禮矣七情乖剌十倫辟違善不知好惡不知惡義當前不為而利是趨雖欲行禮終不肖也不獨此也凡好言人過好摘人短利人之有災者非其性偏惡亦由七情十義生而有缺陷故居上則陵其下居下則傲其上傲其上也則曰守正不阿刻其下也，則曰責人以義皆居心不平為之也《詩》曰：豈不夙夜畏行多露常持此心豈有失禮之愆哉凡天下之事必有定體必有變態君子思其始思其終者舉其體也思其復者極其變也事機未接心與理㑹心與理㑹者以義理養其心也事幾旣及理因慮審理因慮審者由不定以趨定由不同以歸同也。風氣所至不能不開而聖人因之，若風氣未至，雖聖人不能開也物無常動必有所止或擬之而後動盡人力求濟而後合其所當止値其所止，雖聖人不能復動也禮之與權相須為用勢處極重則禮不能定而權足定之仁之與義相須成體去義最遠則敎不能正而法足正之權所必用雖智士不能易也法所必用雖仁人不能貸也以地圖察山川不盡險阨之形以伯樂之書駕馭不盡銜策之能不以治病為藥而以處方為藥雖鵲緩無可紀之功也是以終始常變之際不可不致其思也。聖賢學問有同有異，天與火之性同火與澤之性異以同為正者類聚各從其彙羣分不易其方不同所以大同也以異為正者同其所當同異其所當異同乎事人而異於自治同乎守正而異於放利同乎趨事而異於居功同乎為學而異於求名同者所以明道也異者所以辨惑也中和者發生之氣舍中和而近偏勝生理不暢是謂枯楊之華中天者日之權令去中天而行西陸權令旣謝是謂日昃之離，故天下事皆不可離中道也。十干戊己為中過中則庚庚者更也故凡事之過當卽僞也行之驚愚卽慝也近平拂性違情卽戾也古者葛溝而楊王孫裸葬，古不修墓而趙宣不閉埏隧安得謂非怪乎青天白日奴隸亦知其清明震驚百里不喪匕鬯庸得謂非正乎賦予於天者雖氣有昬濁而清明自如受程於道者，雖命有吉凶，而安止則一。事雖動而應事之心原靜也，迹雖繁而投跡之足無多也。躁動輕移，必至前後左右皆無所依。以一心營二事，以二心營一事，其終必為私所據、而作止皆謬。〈隨·六二〉曰：係小子，失丈夫。六三曰：係丈夫，失小子。凡狃小利、趨近功、行小知而大經大法棄之如遺所云係小子、失丈夫也。凡慕高而舍下，尊位重名，趨走恐後，執鞭欣羨隱約篤實之士日交臂而失之，所云係丈夫、失小子也。蓋隨則公普，係則偏私，不出於隨而出於係小子丈夫皆不可也。知此可與審同異矣。卑者之患不可以及尊，《春秋》兩觀之災不以及雉門也。不以尊者親患至美好之事差可親之《春秋》雉門之作可以及兩觀也。歸美於尊親自惡以卑外不為私也受責於尊者不可以無罪解說於人為尊者受責亦不可以無罪自解說也此君子處尊卑之道也人皆好善而惡惡也是以喜譽而惡毀今喜譽而不遠惡是不勉其所譽而蹈其所毀也惡毀而不遷善是不自慊所好欲人反所惡也是以毀譽之虛聲掩好惡之良能也謗言之來尤人者必遂非罪已者必改過譽言之作吾不以實貿虛必不至以虛亂實甚至末俗必不見諒不如直以自誣而天下後世皆知其揭日月而行也此君子處毀譽之道也凡是非之論皆取有益於我非以較量化人較量太寬或失則濫較量太刻或失則狹皆有害於我何損，於人君子非以我方人也取於人以益我也萬物所仰望者聖人從而敬之萬物所不服者聖人因而責之通賢者之心使不至壅塞折不肖於萌使不得恣肆若惡事既成而後戒之責之於義雖得，於心已傷，君子不忍也。將祈於見是而天下不以為是，將祈於見非而天下不以為非，雖有私愛私憎，不得不屈而從公，若不為公正所屈，卽亂人也。此君子定是非之道也。凡息爭寡怨之方自責而已矣自責者天心也與人為心不必得志於所怨之人也矜而容之天下稱寬平焉見慢於人必思所以致之以我慢人於人絕無損於我絕無益也凡以事傷人與以言傷人其致怨一也言諧於人與事諧於人其遠怨一也君子不乘人之衰而快其宿憤非惡名之不令也惡其與性違也此君子平怨惡之道也凡受德於人論其心可也不必竟其事施德於人如未竟其事亦不可自誣其心〈衞風〉美木瓜言無德不報也無德不報則民有所勸為受恩者言也若有德於人則宜㤀之。《傳》曰：私惠不歸德君子不自留焉為施惠者言也晉文公逐衞侯而立叔武使人兄弟相疑君臣相訟放乎殺母弟尸大臣衞之大小臣工駢首而死者數人君子端本持議則罪不在衞侯而在文公也喜怒不類怨必滋章禍蔓於人快意在已順事恕施之道不如是也此君子處施報之道也世有惡人如毒蟲之螫草木無惡草以肆其螫則必及嘉卉故天心不忍必使惡人亟受其罰升善射逄蒙從而殺之崔杼弑君慶封夷其家蔡侯般殺父楚靈王誅其父子元載固奸臣而誅輔國朝恩則非載不可逄蒙慶封楚靈王元載非秉義以除惡者也如毒蟲之相啖也所啖者盡則啖之者亦盡矣。君子擇人以正責已以正所以止亂也居身不正不能治人非止亂之道也必也改過以正其身身正而不正者皆受治焉然機㑹不相値是天心猶未定也有伐人之德，又有可見之天心則機㑹不爽必成無疑此君子決事幾之道也幼主母后之時中官之燄決不易撲也。迦羅濯龍之好通乎上下攻異端者必不能遂也。苞苴筐篚達於朝野敝衾瓦器必不能容也禽獸食人食土木衣人帛則儒飽朔饑不能免也不幸値此安時處順而巳矣强與之爭非身世福此君子處衰亂之道也，不以人之義命從我之嗜欲惡其無以明道也不以我之義命從人之嗜欲惡其無以拯世也。眾情所快之事而幾非在我操縱由人人之望我雖切我之自處有分踰我之分悅彼之心必不可也德所不及不享其贄無澤可以及人不敢受其愛戴也不以我之矜氣除天下害氣恐相助益甚也不以我之怠氣當天下銳氣恐不能克反為大憂也事近乎亂者去之而後為治迹鄰於汙者矯之而後為修若循其故迹而稍損益焉益甚其亂與汙而已矣不近宵人然而不必惡也常有不可犯之色則其人自遠不仁之人有時不可甚惡恐其激而為亂則所傷大也有逆命而忠於君順父而陷於惡者有愛其人適以害之惡其人而為箴砭者故曰：不在順逆以義為斷不在憎愛以道為貴也若逆探他人之意以為未必誠然因思所以逢迎究竟所逢者非其意徒自處於無禮自處於不智君子不為也不奪人所利亦不能禁人之利人也，不能保其終則不必有其始旣有其始則不可不徇其終無使力不能庇還為人害也忠於謀人適以自為當取其忠不必計其自為志在道義適以幸免危殆取其慕義不必計其幸與不幸也以重厚待人以久遠望人至於歲晏而復定其去取則吾之私意偏見以事久論定莫不返於公正矣人謀旣臧可以保天命攝生誠密可以延壽考莲子馮重繭衣裘鮮食而寢是以必不為令尹何夔常蓄毒藥誓死不辱是以終不與杖君子之遠恥辱不必問諸人亦不必聽諸天自處於必不可受則受焉者寡矣勇於服義者有可乘之致而弗乘明於悔過者有可遂之名而弗遂居不必擇地取諸足以勵不勤者，藏不必取固取諸足以媿，不義者埶不必取重取諸足以戒，不恪者度可事之君而後委贄焉度可從之求而後告匱焉度可受之賜而後拜嘉焉度可任之事而後任職焉雖顚沛窮約不利賴於凶事不求助於凶人故內不失己外不失人不居定傾之功而欲全無傾之執故事前不見所益事後始服咸宜不惡卑而蹠實惟畏高而蹈虛如涉川然淺深各有其宜不患深而蹠於下患夫漂浮於上而顚趾也此君子所取法也為仁義而自為者無自為之心不復為仁義矣義始而利終者無終事之利必不為義動矣有求而致恭於人不得為行禮也取非所有以與人不得謂好施也。亾人之國而加恩於于馘不得謂行仁也揚人之美而有依末光之心不得謂好善也人心不同卽孤立也舉事不盡其慮卽欺也貶道以媚人卽歷也職事不恪卽罪也以威力制人使不得盡其倫常之道卽不祥也智所不及聽命於神道所不篤間途於術卽居身之恥也與賢者異議非有私也賢哲得罪而持此求進不肖莫甚焉免一時之咎無大惡也一時既免而終身委曲以覆其迹辭過誤之名得為惡之實愚莫甚焉不矜細行非小惡也以為小惡而嘗試焉卽大惡矣倫常輕而嗜欲重大惡之的也以為常情而習安焉必有大不祥以隨其後非第被以惡名而已也知其不義而為之不謂過誤也頻頻蹈非積而不攺窮理之功安在亦不得謂過誤也天資一定終身不移不得謂學問也平居論議所言皆道從容應務所由皆禮倉卒之頃忽焉喪其學力本來氣質纖毫未改亦不得謂學問也南面之君事得自專為人所使為不義不得謂非自為也人所難明者心心所當避者迹心雖不至迹巳及之不得以迹為解更云非我心也人之處下有必不被之澤必有甚不仁之懷情安忍而志陰慘懼其不可堪也不勝己私而欲任法裁物遂致倫常不終事使不順左右前後皆吾敵懼其不可久也己無德義謂天下必不我親在己亦不能親人己好疑詐謂天下必不我信在己亦不能信人凡有疑於人者皆其不足於己雖州里不可行也居官無罪好進其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人服其勞我受其成事之必不能遂者也趨利則居人前服勞則居人後人之必不相容者也受責於人曾無戒懼之心知其禍未已也患難在躬而所言所行不近於道知其難未艾也嗜欲之事莫或阻撬更為門庭之憂牀第之閒迷謬尤劇恐致庚宗之禍事之小者矜仁而市義事之大者斂怨而減德功已成矣。元氣盡斲皆身世之憂也此君子所曰戒也《春秋》之義所言諱敵不諱敗親者諱敗不諱敵言尊者雖失勢不二其尊也因其失勢而稱敵以抗之是有替上之心故不可不諱敵至於敗者事之偶失者也雖曰至尊猶恐甘厄違命商奄允舂亦當自懲其過於尊無替猶可不諱也親者肌膚之痛莫不相及戰之旣敗必有毀折痛其重傷不忍言也苟可匿諱猶若無事是以諱敗然自我言之則曰至親其在人道相嚮則有匹耦苟匹耦之義不可盡廢則逞志之念亦當知止是以不宜諱敵也惡惡疾始善善樂終之義亦然義在懲惡故有惡也於其初而疾之勿使怙過後復有善則去其迹以見惡事之不可蹈也義在勸善一有善則終身記之雖昔之惡亦為之諱也此皆凡事之衡量也。 |
《立教篇第四十》 | |
| 1 | 人雖性質美而心辨智必求賢師而事之擇賢友而友之自天子達於庶人師友之益無不同者故君子莫患於自足莫病於自棄莫痛於不聞道莫苦於無良師友揚子曰：師哉師哉桐子之命也天下持敎於一人非獨受敎者之事主敎者之事也惟正道可以敎人稍涉偏私卽有損於人也敎不枉而後有益稍自貶損以徇於人之不能卽有損於人也扣之者誠而後應之切之不誠非求益者也淺則不入深則相距亦有損於人也非聞道之士不可以敎天下性者道之根株胚胎也師所以成性也道者天地之符璽旄節也師所以明道也禮者道之經緯蹊徑也師所以正禮也聖人之書禮之城郭都居也師所以述聖也人有性不自知如至寶藏深淵而不見師則識其精氣者也有道不能出如去國旣反而閉其塗師則授之符傳者也有禮不能行如遊五都之市不識百貨良楛師則為之質劑者也聖人之書如九成之臺嶓嶸乎千仞之上先登者相望而獨不得其階師則陛而級之扶而掖之者也故君子之敎不陵節者也其有言也無不盡其無言也無不與不枉材器不失機候不費詞說不易規矩此君子敎人之大端也蓋不循節次則妄意高遠有不切於身之病有言不盡有行不與何以知事物之理充滿天地流行聖人之身也枉其材器何以隱括從繩失其機候何以贊微出滯不能免於詞說使習於口耳適足窒其聰明不能守其規矩何以堅信從於孤立之中絕外誘於橫流之曰一堂之敎受益有淺深一人之身領略有蚤晚聖賢不但如一雨潤木一風吹萬而已更有斟酌化導於其閒如敎赤子以步趨尺寸之地不可强致如安寢而至於夢寐一息之調不可有意求也寬以俟之微以相之和以來之悅以動之使學者容貌詞氣動靜俯仰皆其踴躍親善之意而後與師無閒也人性皆善故樂與同其好善性本無惡尤諄諄引之以去惡是君子敎人之指也何居乎可以為師可與受學也所貴乎師者知博而不雜行修而不怠氣清而容肅年耆而踰等三綱五常之所出《河圖》《洛書》之所在若然者雖在千里以外猶擔簦而往從况其邇者乎受學之士性情端慤思慮專一踐履篤實才調敏給應對詳審容貌溫恭好學而不倦造次必由禮有執位而不挾若此者師所亟求也雖在千里之外若比肩而進况其邇者乎其或記醜而謬行孤而堅齒尊而德薄義理臂而不束誦說陵而不貫枉道而徇人曲學以阿世藏欲博其徒從豐其枝附峻其壇宇作其聲價以相稱譽以相詆訾以相薦揚以相掩抑也若此者雖北面事之去之惟恐不速况其遠者乎其受學者或性情傾邪志氣昬惰踐履浮薄思慮馳騖爭氣見於面諛聞塡其胸有所挾而來有所誘而去徒欲遂其依傍竊其品題隨其聲咳拾其餘棄儼然號於人曰此遊某先生之門者也資其學以取高位既得患失遂操入室之戈依阿人主而流害於天下若然者鳴鼓而攻之倚門牆而麾之况其甚者乎道者人所同得也善者人所固有也同得則不可絕諸函丈之外固有則不俟索諸糟粕煨燼之中所以古人為學先以自益後以益人立敎雖益人也所以自益也示人以塗徑已亦弗敢踰越也鼓人以志氣己亦弗敢怠皇也開人以覺悟己亦不得不思索也施於人者卽可責己行諸己者卽可敎人一切取於平實以大道為公而非私其所獨優焉使在人者知見深淺皆得自盡吾因以自識所未足使在我者輕重詳略緩急皆迎乎其人之機候揣摩攻治皆中乎其人之病痛故曰：不獨益人亦且益己也若以己見裁物强人相從一言一行皆以長其驕心軼氣無益於人無益於己古人不為也古之學者必嚴其師敬其道也守其道也用其道也敬其道所以治身守其道所以治事用其道所以治天下惡習可化不必拒也惡質可易不必棄也有驕氣者敎之以禮有失禮之愆者敎之以覺悟拒絕所以為誘掖也攻擊所以為指示也憫其陷溺嘉其憬悔閔之者仁也嘉而與之則義也又恐精爽在人久曠則枯銳氣在人不鼓則竭於是立其限程課其懋勉警其弛易稽其屑越怠惰之戒與倍師等又恐聽之旣易其氣易驕入之太驟其退必速故有取於扣鐘之義以一舂為一容舂者擊也容者稍停以待其聲之盡而後更扣也曽子曰：學者行於道路其有父者可知也其有師者可知也此言觀其容儀可以知其本也兩漢以來一切超世絕俗之士或鵠立不羣或龍性難馴徒以不遇孔子祗得成其儒至以經術名家者挾閻媚之術取人主髙位獲希世寵榮而其徒亦無慕焉乃知王政之世無窮人敎化之側無顓蒙聖人之門無曲士非惟敎化之行乃後生之慶也學者知所嚮往則能擇師於蕪漫之中學力有得然後知前人所已至與後人所由以至也《傳》曰：經師易得人師難求馬融可謂尊矣程頤可謂嚴矣王通胡瑗可謂樂易矣東京桓氏父子兄弟代作帝師史謂桓榮之學本乎為己是以若是其顯也。 |
《取友篇第四十一》 | |
| 1 | 《詩·序》曰：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親親以綏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則民德歸厚矣。是故獨天不生，天、地交而物生；獨賢不成人，道交而德成。施薪均火，燥者先然；平地注水，溼者先赴。物各從其類，又各從其利也。君子之友仁義相輔勳業相助道行則相慶勢微則相恤急難則相扶彚征王朝偕隱隴畝不以夷險易貞不以初終渝節不以貴賤殊心不以死生易志諸父諸舅皆可為友不論行輩也故總其大端其指有五取善以相益也進德以相輔也存謙以相資也誨過以相戒也聞見以相廣也君子或責人以善或取善於人皆以為己而友必受其益責善而不為己行汙而督人以修是好詆毀也取善而非為己面諛而躬不逮是相與為名譽也為己求修而責人以善其人亦㴱思其意以求當吾所好是責善之益友必受之矣為己求修而取善於人其人亦樂吾虛己而為善益勸是取善之益友亦受之矣故曰：取善以相益也君子求友所以為道德之助也不能使道益明德益進則彼此俱有愧其名故忠告者一時之益明道進德者終身之益不大變其氣質但一卽一目受其琢磨猶無益也《詩》曰：出自幽谷遷於喬木野其可上而不可下也所以為相輔也不以不誠自處不以不誠待人其直諒也可以濟父兄子弟所難言其專一也可以藥好動善遷所默損逆耳之言久必深思其意篤實之貌甚可薰陶其心所以為相資也聞人非議則致其誠敬以請所失之故而改之告以有過則愉色相承折節相謝銳志相從惟恐不盡言不盡意也有爭氣者不可與辨理有溢志者不可與共學有市心者不可與同事非憎之也為其無可相益也故曰：誨過以相戒也斯道顯晦係乎人物盛衰人士眾多講習深至然後知道義之無窮人士寡少固陋鮮識獨居無輔繩檢弛而怠慢生心志塞而邪僻進矣古者王事之節稱詩書焉越國之歡詢典故焉和平之音卒君貺焉合一代人士以觀古今物理物理不隔故人士益親雖曰同時之人而有奉為典章者有奉為師保者所以廣其聞見也天下俗薄朋友之道先喪以今觀之信有然矣夫君子之友擇善而取之知其失德而遠之職所當進之言委婉以道之久不相見微扣其學力而思所以進之是以出處語默不同而其心則同也其氣則同也今之為友者久不相見恨攜手之無期旣相値矣寒溫之外益以佞諛嘲謔連茵接迹把臂差肩莫非此指未聞攻其短鞭其後也未聞咨其義決其疑也如未相值而巳矣又或浮慕於此而厭棄於彼故有進由勢合退由衰異者有恩為情使義緣利輕者有刺過意賜書詞不半紙者有悼川瀆並決游豬蹂稼者又其甚者始則相扶急難已而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由此更成隙末五交三釁空非箴砭乃到漑方抵凡而怒人不亦愼乎然交道之不終也以過失相規而得疏辱者少議論相違文字相正鮮不以謗怒終其故何也朋友道喪人自為方不能相通人自為志不復相成其視友之不善若秦越之不相及也彼於我何有我亦於彼何有隱其失而伺其敗是以不見可怒也惟其議論文字有過也微物情未深者不察而誤抵其巇朴直自矢者不安而顯爭其非飾誠請對降心相從者百無一焉。其餘噂沓背憎往往見告矣。惟君子而後可方人惟善人而後能受責世路險巇難平未必自我頓平人情欣厭難克未必以我故自克故朋友有過微諷而已不宜憤激或遣言之或微言之在彼聞之不怒巳事而思知吾心之懇至則猶可改也若夫此既峻責彼亦遂非兩心固相離矣而曉曉不巳寧非損怨益仇乎至於情曰以疏迹曰以睽我之有善不能及於彼彼之不善無可觀於我惟以恆情罄接不至遐棄不聞惡聲此但以行路相待不在倫常中矣孔子於原壤蓋友道之變聖人之權也禮者天下大防也袒括之曰登木以歌又為鄙褻之詞則防壞矣防之將壞則當治之治之不能姑且諱之以為防猶在也愈於大亾且窮僻一老不為名敎所關故可為之諱非惜其人不以人道待之也君子所欲正者有職位者也有名譽者也思以其說易天下者也人主待以授官後進慕以成俗敗節踰檢以疑眾志不得而不斥責之矣所當諱者隱之以存萬世之防不為一人所當責者斥之以儆幾微之惡不為一事孔子登木則若不聞曾子數子夏之罪向戍尤獻子之室古人處友如此也一介之士而與公卿友不可近其勢利勢利者凶德之聚也乃有失勢相依亦復不免以其未㤀乎勢也勢如赭堊近斯流矣鮮能潔出矣同一相好而貧賤之好也易於見短富貴之好也易於見長同一相惡而貧賤之惡易于決絕富貴之惡尤多含茹此其故何也勢之所在低徊而苟且勢之所去徑率而直遂彼人在官之日情貌疏逖吾不以詬責而內自有警彼人去官之後情貌如故吾往往不愜于心而多所不堪以此觀之何異乎幻師之呈伎乎此雖反覆之變態猶是冷煖之常情更有險詖之徒旣相怨矣猶復親密不已鸚斯羣聚總是未㤀齒齕移牀相近惟欲便於傾擠此則末路之極不可不防者也故君子獨處之曰多旅遊之曰少羣情靡然之際必有獨立者焉羣情激越之中必有獨閒者焉羣情迫隘之處必有獨杼者焉交有二道有上下之交，有儔侶之交。凡屬儔侶者，以求益遠損為重；凡屬上下者，以㤀埶樂道為重。總之皆輔仁也。《易》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言講習之益、互相資養，若兩澤相承灌注流通也。言足聽而行足從，近所畏而遣所易，則有砥礪之益、日進於高明而不自知也。以貴致之不以賢致之，其密也流于相狎，其疏也至于相㤀，則有漸染之汙日滋其塵冥而不自知也。《詩》曰：㤀我大德，思我小怨。大德者何？聞堯舜禹湯之道、見忠信敬讓之行也。小怨者何？禮節之疏、言辭之謬也。今人論道不求相資敦行不求相助所責者禮節之疏所詰者言詞之謬雖欲免谷風之誚其可得乎且初旣强合後亦苟絕一諂一瀆是强合也不以失義相棄而以失利相棄是苟絕也此朱穆所以憤歎劉峻所以切責也君子為學必尚友古人而後有益延陵高子臧之風長卿慕相如之節此昔人之尚友也同時之人鄉閭不相近也㑹聚不可常也談說有所難盡規誨有所莫致故竭忠者少受益亦稀至於古人求諸書卷則旦夕可親也觀其議論行事則道義之天府也能自得師而非外慕也誦言在彼感觸在此無所致其怨怒無所私其取舍是非之衷折於眾論成敗之迹著于往籍入其室者無浮游之情升其堂者皆風雨之好願為執鞭實由夷惠之風芬若椒蘭更兼薑桂之益皆曹耦所難尚友所易也是故交遊雖多大抵損益居半若尚友古人則有益而無損也。 |
《人道篇第四十二》 | |
| 1 | 聖人於人如天地生物各從其種類性情而不私焉處己為人其心一致推之天下無不得其所者是謂道也不稱臣之美而薄其君不稱子之美而薄其父父為子隱惡臣為君受過以此處君父之閒無不宜矣交以修好敬以全交好于我者望之不㴱盡心于我不必竭其所致為人所依必全終始不中道而棄之其有怨尤不及後嗣不紊班爵不虐幼賤要盟不致逃義曰逃以此儔伍相聚無不宜矣小之事大從舊典而不失大之事小敬逆來者而恤其災患㑹而相期地主有致餼之禮聘而相過主人有野餽之儀其有譴責尊大國而罪已不為屈也以此愼四鄰之交蔑不宜矣昔貴今賤者以疇昔之禮待之雖升沈有異弗損于往日尊已之尊亦通諸他人而尊其尊其親我也褒之其威我也抑之非其故舊則隆殺以遠以此處物我之際蔑不宜矣不臣寓公而臣其子孫羣居五人則長者必異席公庭之士飲射讀法之事可以賓禮自居否則必從臣民之後以此合州閭之聚厯有司之庭無不宜矣夫禮也者順也禮也者稱也順則人情不失稱則物理無愆故君子于權貴相接以禮而巳禮之所在往來酬酢必稱其施問遺贈好必正其名語默應對必恭以㢲必誠以平罄折委蛇所以協人之情容貌采章所以自成其光在人者協其情在已者成其光遠而不疏近而不狎不拒而絕不撓而折則彼此皆有禮矣世俗之士謂權貴之前不可抗迹陵也不可等夷施也寧絀勿伸寧俛勿仰常恐一失其意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為人害于是厭尊毀列以免人世之害嗚呼！自處積輕之勢猥以積重予人又焉知禍福之所底乎夫上下之交自將有之不自我始也禮之所在相與世守亦不自我始也無所欣羨于其人而後可抗迹于其人若尚有所欣羨迹未可抗也所操以自律者過乎世俗之所共尊而後能㤀世俗之所尊若未有以相過雖矯情相㤀未能㤀者自在也禮者公共之器人已所取則也越于禮以責人必有難厭之欲以隨其後至于難厭卽不得以無禮責人矣越于禮以奉人必有難供之物以為之終至于難供卽不得以有禮事人矣人已之閒不惟居心宜平抑且道本不遠故施于人者卽可律身行于已者卽可訓俗責已過深待人以恕視己與人猶有間也處已以謙成人以倨是謂人之多僞不可誠行也以已不審禮不式義而謂人皆然是以巳之不潔浼人潔也君子貴道之平不貴責已㴱也貴道之誠不貴謙已而倨人汙已而浼人也蓋以富貴驕人者天質最卑者也所以待之固甚易也彼倚勢相嚇此洫然其若㤀也彼盛氣相陵此悠然其不怪也彼猶稍有人心焉雖不樂其相校也必恥其相㤀也蓋校者有物以相觸㤀者若無人在側也求其所以為人者而不得然後不見其可攖者而校之苟㤀之而不恥又何必校之以相當乎凡禮所不至而驕人者適自表其無禮不足以病人必有一日焉為禮而屈始知向者之驕為甚𡚶也有道之士心無好惡，故所存之心莫非大中情無淫溢故所發之情莫非太和中和盈于中而發於外常欲勸人為善望人改過其勸善也止于是以勸之而已其改過也止于能改而巳非求逞于其人也是以在醜不爭於人有益不惟無怨於天下且能使天下多賢蓋聖賢者心之分量也道之體幹也不以聖賢誨人未嘗盡我之心故不足入人心不以聖賢期人人類相與之道未盡卽在我自期之道未盡也與人交相治必先盡己之誠而後可盡人之能以人受治于我不啻愛惜其所善尤必愛惜其所未善或卽其自責而責之或卽其可責而責之或卽其自異而異之或卽其自恕而恕之或卽其自更而更之有累而後進者有一舉不待再者累而後進欲守道之篤也一舉不待再欲從善之勇也以禮義裁成天下不以禮義鐫削天下如赤子學步長者必為之提攜孫子與路人無以異也氣質之偏習俗之汙能誘掖者誘掖之能含容者含容之交道將絕不必惡聲相加怨仇相對不必操刃相向君子恥人道未安不恥我志未遂也悅其人而相親其終必至於爭簡於禮而常接其終必至於怨惟藝可以納侮惟禮可以防藝惟疏可以遣累惟敬可以文疏故君子相接以禮其相悅也亦謂其能行禮也亂人不可近也貪人不可近也佞人不可近也受亂人者必將有亂受貪人者必將我貪受佞人者必責我以佞過此以往無不可親愛之人矣若夫怨仇之事君子宜明其義焉夫天地萬物無不歸於盡者言念及此人世仇怨反覆莫不如東風之解凍矣故凡無益之忿貴在能㤀有為之忿貴在能忍無益而㤀之非求寬大之名也有為而忍之非昧戴天之恥也無益而不能㤀有為而不能忍快意當前不思卞急之非與人共事獨賈傷心之怨矰弋滿前而不避蹊隧被野而狂觸旣失並生之情又不終臣子之義君子奚取哉蓋怨可平也亦可搆也平則速訖構則不知所終叔出季處有自來矣急公而能平者也敵惠敵怨不及後嗣慕義而能平者也惟公則能㤀私惟知則能畏義明則彼此相信恕則彼此相諒禮則守尊卑上下之品節義則審時勢順逆之宜適六者平怨之要務也故曰：賢者敬而無失不賢者損怨益仇惟賢者能致不賢非不賢能致賢也相與親比非一人之願亦非一家之福是以倡和禮均不必曰誰為發端誰為從命猶有低昂之迹彼此禮均泯然無沙無不平之憾矣德不及人者自度其德而先退力不如人者自度其力而先退屬在親故者無失其親故而竹退蓋強弱小大之形親疏隆殺之辨亦天所定自知不能違天卽無嫌降處卑弱也為人君者勃鞮頭須之憾猶之可㤀為人臣者子儀朝恩之隙猶可不校蓋所惡有甚於怨所全有甚於修怨者雖欲不如是不可也。 |
《出處篇第四十三》 | |
| 1 | 人之生也，自桑弧蓬矢以及入學鼓篋，父母之心皆欲為世用也，俊造之士，旣不以力作事上，卽當效其智能許時主以驅馳。蓋君臣之義無所逃而然。然而有德無時，井渫不免，行惻有時，無德世胄尚淪抱關强與相競，未見其可。君子之為學也，潛而未見，則以勿用為德；躍而將飛，則以及時為義。鴻漸吉而歸妹凶，考槃樂而小明悔，故有內外隱顯之道焉。且見幾而作，幾非能迫人也；成器而動，器非能善動也。古之君子起𤱶畝而親見策草廬而馳驅釋版築而霖雨杖馬箠而竹帛，此出處之正，記功宗於元祀者也。太公避紂從周，陳平去楚歸漢，張良棄景駒而從沛，馮異獲巾車而翼光，此去就之正，披荆榛而善擇者也。伊尹告歸，君奭求去，子房辟穀，鄴侯還山，功在斯人，身返林壑出處語默兼盡所宜可謂旣聞其語又見其人矣揚雄曰：為可為於可為之時者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者凶故夷齊立節而聞開百世四皓定儲而返駕千里子眞不詘王鳳仲元見重李疆薛方貞而不諒蔣詡好遯不汙若此人乎皆足激貪厲俗崇身抗志君子所貴也然而傷廢棄者輒舉義於盂荀談遇合群方引類於范蔡晉之烈士羞行乞而憎自致是以餓於翳桑趙之相君敦故舊而恤窮交不難捐其侯印。由此觀之，亦安知人情之所嚮哉總之治世之君以卿相之位驅策賢德故以見用為美及物為功有并收勿幕之義以山林之樂優崇高尚故臣行其志主有嘉名亦蒹葭白露之旨由此觀之道德雖富學問雖深情志雖芳明哲雖優仍以天道與君德為本夫有德者已也進之退之者君也成其功遂其志者天也三者參合然後去就道明出處義全也君子之仕也德施者也及物者也道濟者也下賢者也敬愼者也守正待時者也不私所從者也益上之譽損下之憂者也君子之處也能自修治者也能樂艱貞者也不犯難行者也以寬居中者也德盛而能靜修正而立命著是而去非使三才五常皆得其所者也其商榷進退之閒也自處甚髙待人甚卑非中正也自處甚狹待人甚嚴非中正也自處太高見幾苦不明決絕物巳甚用意苦不忠厚君子守身有定法體道有大權行權者生物之仁守身者自克之勇也。箕子陳道則可為臣則不可子思為臣則受為友則不受苟鹵莽而處猶鹵莽而出也方其處也居巖谷而志五都處隱約而馳赫奕矯情自異不能安卑賤希通慕大鄙夷無能之稱迨其出也不以義合郗超自託於幕下日暮途窮主父自放於倒行急急求進南宮不遑於載寶皆有媿於君子也君子之為學也無虛浮而不適用者無襲取而不慊心者身之所往必以道隨道不可離身也道之旣屈必以身隨身不可離道也不為時勢所激而失其常不以道義旣優而犯其難積義為富非直堪其事也且以勵其操納溝為恥不惟自任之重而道德旣優亦足廣其才也不以立談取卿相為榮而以伐檀不素飧為義不以白璧十乘錦繡千純為富而以鳳之高岡鴻之平柯為安不樂夫拱璧之迎而樂夫見善而行聞義而勸若是者何也，所以行道也，用者道之通也舍者道之窮也有道順命無道衡命不使命之亨屯操我之進退君子有一定之進退非天所能奪也况君相之權力乎且勢位者傳舍也，居之者掃除也，往事者筮龜墨食也。歌於斯，哭於斯，或以繁昌，或以危𡰈，則存乎其人矣。子產初欲殺而後誰嗣初之欲殺可以見高位難居，後之誰嗣可以見居位有道。譬諸水火焚溺之中，欲起而救之，無所操持而往，欲何為乎？有所操持棄之而往，欲何為乎？直己守道，是所操也；枉道失己，是棄其所操也。旣棄所操，則身為虛器，區區祿位，甯足恃乎？昭明曰：道存而身安，道亾而身害也。世之盛也，萬物與聖賢並通；及其衰也，雖欲不棄去，不可得也。〈遯〉之六二，中正之德也，執用黃牛似乎偏於退之一途而不能變通；然時當隱退，則變通者非中、而固執者為中也。古之賢者功成身退，至於人主不舍寫象以思，雖主眷未衰，而其人已遠矣。同榻共臥，固請還山，雖身居闕下，而心已遐矣。三揖而進，一辭而退，其所持之禮也，然而將去之頃，從容不迫，君臣之義藹然進退之際，泯而無迹，視其人則離世絕俗，觀其心則寬裕自得，有時樂物之通皆以保己之固也。《易》曰：觀我生進退。劉向一生不能得之於人，李廣一生不能得之於天，以此自觀，則可以決進退矣。君子觀天地之化而識陰陽之消長，知貴賤之迹逝而不可畱，榮辱相隨，俯仰相易，如朝趨朝市及暮而散，理有固然，無足怪者。吾身以內所為長且久者不在乎名位過人也，是以安於貧賤、安於淡泊、安於固陋，與天地為盈虛而無所凝滯也，與陰陽為消長而無所宿畱也，故曰：有鳥有鳥則飛於天，有魚有魚則潛於淵。天者眾所共見也；淵者眾所不見也。而同謂之藏者，物各止於其所，而天下莫得識之。知道者之默默，亦猶是也。彼希世求用隨踵而跂者非傷於褊急而不宏則淪於汙賤而可恥剛果自遂必喪不訾之身委蛇從俗必移不拔之志先幾之哲未超然事外克亂之才復懵然事中為學雖久，而出處語默尚無定見可恃，一旦因事感發，勃然欲起，見有翹車之招，惝怳不自持矣。卽堅守不出，亦不過欲標泉石之名，意在名耳，非能與君子絜情志也。且末世而有盛名，機之至危者也，當途之人或伐賢以立威或倚賢以自重伐賢者擇蘭輩而摧之倚賢者點白璧而汙之君子未嘗與世為仇也而名之所在嘗與身為仇鹿生於山命懸於廚君子生於隱蓮縶於樊籠豈不甚可畏乎古人生於亂世亦有相招為祿仕者由敖由房之詩聖人猶有取焉夫賢者而為伶官不恭甚矣然謹持其所執之器與同事之人趨蹌喜樂於其閒輕世肆志之意不敢幾微見於外則聖賢之徒也。若慷慨不行其道故以輕世肆志寄其不可一世若此人者淺之乎為丈夫也君子奚取焉君子之隱也隱其德也收斂退藏視之渺然小也其小也所以混於眾人之中不使物色及之也志存乎千仞之上則廓然大矣大者天之道也君子得全於天是以能成其大也語曰：賢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夫辟世則無以託身辟地亦難於將家惟辟色辟言可庶幾焉辟色者不欲接見當路之人也辟言者不敢議論當時之事也。段干鑿坏而遁雲卿中宵而𨓜，此辟色之義也。徐幹託古人以見意，阮籍訪時事而皆醉，此辟言之義也。釋其上而居其次，亦辟藏之義也。君子道德旣具、而後可言命之窮通，故窮通之感，自孔孟而外，不可槪存於心，當自顧為何如人，苟其人有益於世，而或為蔽匿，或為棄置，然後可形諸文字。若屈、賈是也。人則里𮎨之人，技則錐刀之技，窮乃固然通則僥倖雖有挫折第可自慨於私家不可曉曉鳴詫也且君子用世如元氣生物至一無迹雖功在天下而其用自藏出而匡亂如以陽克陰、以水救火，皆逆操而濟順者也。故時當晦昧，其用更彰。聖賢之隱顯，不以升沈論也。彼嘵嘵鳴詫，豈能與於此乎。 |
| 2 | 《繹志》卷十一終 |
| 3 | 楊昌頤校字 周以存覆校 楊介康覆校 丁禧瀚覆校 李心地續校 丁兆松覆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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